細雪午夜後開始飄飄落下,清晨冰涼的空氣帶著淡淡的陽光從雲縫裏降落地麵,霧舅舅帶著倦容走入外甥女歐陽玲的房間。請了假卻不輕鬆,這第一病號可是最難對付的大人物,霧舅舅輕歎一聲,開了門,卻看見黑鶴抱著漣漪睡在沙發上,昨晚明明聽見隆明要懲罰漣漪,黑鶴怎麽赦免她了?正思索著,黑鶴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對自己道:“早上好。”霧舅舅無聲地靠近熟睡的歐陽玲身邊,拿起筆記開始日常工作。

黑鶴瞥了他一眼,見漣漪睡得香沉,眼眶和鼻子仍舊紅腫,口裏還嗚嗚地帶著一點哭泣的聲音,“阿玲姐姐”一聲夢囈般的低語讓黑鶴和霧舅舅感觸到著頑皮女孩的心底話:“看起來漣漪很喜歡阿玲。”

“怎麽說呢。對於漣漪而言,隆明是兄長,是親人;而主人卻像姐姐,是老師,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到目前為止漣漪所學到的東西幾乎都是主人教的,卻因為自己一時胡鬧而弄成這樣子,她怪責自己並不奇怪。”黑鶴說著,輕輕放下漣漪,安撫了一陣,又說:“我去看看隆明那邊的人醒來沒有,再說昨晚也沒吃東西,現在有點餓了。”

霧舅舅簡單地回複道:“他們已經醒了。”

“知道了。”門無聲關上,黑鶴見外麵走廊一個人影也沒有,料到在下麵,果然如此,這群人今天看起來無精打睬的樣子,忍不住匆忙走過的羅傑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羅傑忙於其他重要事項,三兩句就把昨天晚飯後霧舅舅教訓人的一段講完,不等黑鶴說話就溜出去了。黑鶴沒趣地瞧了瞧,看見龍牙帶著苦臉的德明過來,忍不住笑道:“居然有人治得了德明,霧舅舅真厲害。”

龍牙見黑鶴不知哪來的一句諧趣話,摸不到什麽意思,正要問,卻聽見黑鶴對著大廳叫:“隆明你跟我出來。龍牙,給我看好這群家夥,千萬別讓他們出來。”龍牙見黑鶴隆明往門口走去,以為他們要出門,卻瞥見大家都聚在大廳旁湊熱鬧,明白黑鶴的意思,拉開粉色的大帳,接著說道:“黑鶴不讓出去你們就乖乖的,昨夜霧舅舅的教訓還不夠嗎?”於是他們都退回去了。

“我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漣漪,她怎麽了?”隆明先發問了。

黑鶴沒有回頭,平靜地道:“她累了,我讓她睡在我身邊。隆明,我就是為了這個單獨把你找來,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懲罰漣漪?”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很重。

隆明一時間無法回答,呆了一會兒才道:“這不是明擺的嗎,昨天的事是漣漪引起的,作為哥哥要讓她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麽,以後不要再犯。父親把她和耀明交給我,教導他們是我的責任。”

“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麽?以後不要再犯?”黑鶴仍舊平靜,“那你呢,你是如何對待自己的?”、隆明不知道黑鶴這樣問自己是何意思,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黑鶴如今真是平靜得奇怪:“隆明,昨天的事你也有份吧,你不能把事情全部推卸給漣漪,她現在還小,而且視你為榜樣,根本不能理解‘出賣’這種事情,到了她能理解時,你的做法會讓你的形象在她心目中產生極壞的影響。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漣漪雖然粘著主人,卻仍舊是你的好妹妹啊。”

說白了就是來教育,隆明並不愚蠢,於是問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直白。”黑鶴笑道,“你和高勝如他們不同一點就是這個。隆明,你嚐試過給漣漪指出她的錯誤嗎?甚至告訴她如何學會與人相處嗎?”

隆明搖頭:“有,她曾經幾次捕捉獵物失敗,我就教她技巧;可是與人相處,說句實話,自從那件事以後我就沒怎麽與其他人為伍,漣漪認識的基本上都不是趙家莊的人就是這裏的人,再說她是女孩,我想這方麵我幫不了她。”

黑鶴收起笑容,板起麵孔道:“坦白是件好事,如果你能早點對我們說或許不會弄出大事。漣漪我想讓她冷靜下來再說一點事情,大概要在主人醒來後當著主人的麵才好說。你的事情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別再當著其他人的麵體罰漣漪。”

“那以後漣漪出事怎麽辦?”

“說理,你在碑柱那裏也聽見主人對漣漪說的那番話,你也學一學:小孩子要教,要讓他明白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這樣他們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主人從小就到處闖蕩,沒有受到管束,以至碰了不少釘子,等她明白的時候事情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隆明,這是我的心底話,漣漪千萬不能走上主人的道路,那條路非常殘酷,她不同於主人,那條路隻會讓她受盡折磨而死,你未必能忍受得了。”

隆明沉默了,抬頭看見漣漪哭後的樣子,一陣心酸,說道:“讓你哭了,對……對不起。”漣漪早已跳入哥哥的懷裏放聲大哭,黑鶴不忍看著,隻好轉過臉去。

龍牙聽見漣漪的哭聲漸漸減弱,尋思著要不要去看看,看見黑鶴獨個兒回來,就問:“漣漪她還好吧?”

“寶錠去他們身邊了,沒事。”黑鶴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環視大廳裏的人,見大家都是那副不生不死的鬼模樣,安慰道:“霧舅舅還沒有下來,你們這是怎麽了?”

一片寂靜,隻有龍牙漠然答道:“他們見這次闖了這麽大的禍害病了主人,商量著要如何安慰主人呢。”

“是嗎?”黑鶴笑了,“真是想對了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