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過,校長家裏突然人聲鼎沸,如平靜起波瀾,如晴天轉陰霾,聲音雜亂裏隻聽見發聲人焦急的心情是那麽地強烈。黑鶴按照歐陽玲的意思帶著一眾人等回家,車一靠邊羅傑就馬上抱起昏迷的大小姐回到房間,在那裏霧舅舅早已預備好了。黑鶴讓高勝如等人到屋裏去,回頭叫喬綈杉、李翰思和千秋各自回去,同時吩咐李翰思通知彼得列夫說自己有急事請假,多餘的之後補上。“等等,千秋,考試應該已經全部結束,你今年要回家過冬嗎?”

“不了,我的家去年一長大火毀了,現在隻燒傷的爸爸在學校裏住,行動有點不便,生活上沒有問題。這個寒假我沒有地方可去,打算留在學校裏找份兼職?”千秋回想起家裏的事,一陣傷感湧上心頭。

黑鶴這才想起去年的大山火,歎道:“是啊,我給你一份工作怎麽樣。下周開始我家的那些調皮鬼要在行政樓那邊上課,護誌、新誌和趙梨都去,你也去幫忙看管他們,要是他們學習上問題你也可以幫一幫。這提議你覺得如何?”千秋想了想,答應了,然後告辭回家。

黑鶴看著三人遠去,回到屋內發現龍牙已經安頓好眾人,於是到樓上找霧舅舅。此刻羅傑從房間裏出來,對著一臉疲倦的黑鶴道:“霧舅舅說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可是大小姐還醒著,霧舅舅怎麽哄她,她就是睡不著,你去勸勸,這事我是幹不來的。”

羅傑的話聽起來似乎很平靜,黑鶴卻聞到了一絲悲傷的氣息:“霧舅舅還說了什麽?”

羅傑一陣嗚咽:“霧舅舅說大小姐要是再這樣折騰下去,用不了多久……”

後麵的話不用說,黑鶴也明白,但是歐陽玲費盡心血教導這些外人卻不能安心休養,長此下去真的會縮短壽命的。想到這裏,兩人懷著異樣心思分開了。黑鶴走入房間,看見霧舅舅抖動的背影,輕聲道:“霧舅舅,換我來看一會兒。”

“不,你才是要休息的那個呢,瞧瞧你的模樣,都快憔悴得認不出來了。”霧舅舅挪動身體,把歐陽玲蒼白的手放回被窩裏,看了看黑鶴,然後哼著歌兒,打起拍子,歐陽玲則靜靜地閉目,沒有話語,房間裏隻有霧舅舅的歌聲,黑鶴倒真的想睡。

晚飯後原本是霧舅舅父子的家庭時間,今天暫停了,取代這項日常活動的是霧舅舅的聲音,靜寂的大廳裏隻有他一人的聲音,一整晚都是。露娜在餐廳,羅傑和龍牙做看守,伊休普頓見不是自己的事也聞風而逃,到歐陽玲那裏看情況,卻發現黑鶴也在睡,歎道:“難怪晚飯時見不到人呢。”校長想想自己在家裏沒有活動的地方,坐在窗前,自言自語:“阿玲啊,你究竟想什麽呢?這幾十年心血僅僅為了這幾個人麽?我不過是個幌子,這學校遲早都是顏醫生的天下。”

“信……信……”歐陽玲嘴唇輕輕地動著,伊休普頓坐穩了看看她,見沒有動才放鬆下來,又想到了信,歐陽玲有信?伊休普頓看到少女微微伸出指頭指著窗台,於是摸了摸,果然在窗台下的夾縫裏找到一封折疊整齊的信。“你沒睡嗎?”校長關切地問。虛弱的女孩張開雙目,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又閉上眼睛裝睡。她沒有氣力再動,呼吸器上一閃一閃地發著白光,均勻而平緩,一點也看不出她是睡著還是醒來。

高勝如向來最怕黑鶴發火,如今聽見平常懶於管理自己的霧舅舅居然放棄了親子時間而全力教訓一眾愛鬧事的家夥,怎麽看也像隆明回來後黑鶴教訓人的那種恐怖。不,更厲害,晚飯後的四小時沒有停止的訓話,不管是動作還是語氣都在黑鶴之上,高勝如不得不驚訝地看了看匍伏在地的德明,他怎麽也是相同看法。其實高勝如小瞧了霧舅舅,因為他已經向學校裏請假照顧歐陽玲,接下來幾天裏每天如此,確實給了這些住了一段時間的新客人一個下馬威。

不知到了什麽時分,黑鶴醒了,卻發現有人為自己蓋了被子,見歐陽玲沒有動過的樣子,心想:“不是她會是誰呢?”正想著隱隱約約地聽見門外傳來哭泣聲,黑鶴輕輕開門,原來是漣漪跪在門口雙手捂著眼、咽著氣在哭,黑鶴先是一驚,隨後平靜下來,低聲問:“漣漪,怎麽了,你怎麽哭成這個樣子?”

漣漪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哥哥說要懲罰我,叫我今晚跪在這裏。而且阿玲姐姐……都是我不好。”

黑鶴心裏一沉,安慰道:“主人沒事,睡著呢。來,我們到裏麵去。”然後抱著漣漪在剛才睡覺的沙發坐下,用紙巾擦拭漣漪臉龐上的淚水。這是黑鶴第一次看見漣漪哭泣,也不知道她哭了多長時間,眼眶都紅腫難分,小手也沾得滿是鹹鹹的水,綠白相間的衣服也濕透了。黑鶴擦去了水,從衣櫃裏拿出毛巾衣服替漣漪洗換了,最後才道:“好了好了,今晚就睡在這裏吧,你看阿玲姐姐不是好好地睡著嗎。瞧你現在這模樣,阿玲姐姐見了豈不擔心。”

漣漪這才止住哭泣,看見平常溫柔的阿玲姐姐躺在**,插著幾根透明的管子,麵容安詳,稍稍安心下來。

黑鶴連忙把一個毛毛熊塞在她懷裏,逗著說道:“對了,這才是乖孩子。”

漣漪抱著毛公仔躺在黑鶴身邊,問:“阿玲姐姐真的沒事嗎?”

“唔。”黑鶴拍了拍漣漪的肩膀,耳語道:“今天已經夠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