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

有些尷尬,

安律師放下了手中的電話,

訕訕地笑了笑,

道:

“哈哈哈哈哈,

這麽巧啊。”

周澤搖搖頭,沒說什麽。

安律師走到周澤身邊,倆“楊過”並肩而立,山裏的風比較大,倆人那一隻空蕩蕩的袖子一起隨風飄揚。

周澤忽然覺得這有點傻,

所以故意往後退了一步。

同時,抬起手,向前指了指,意思是,你先。

在老道不在的日子裏,

總得有個人走在前麵。

安律師點點頭,然後也伸出手,往前指了指。

小男孩對那倆獨臂男翻了個白眼,

大大咧咧地往前走去。

“砰!”

一腳下去,

生鏽的鐵門轟然倒下。

他們不是去調查的,也不是去玩兒什麽高難度潛入的,這太累,也太麻煩。

幾隻小蝙蝠加一隻老蝙蝠而已,

直接堂堂正正地進去吧。

把那個男主人留在了下來,周澤等人跟著小男孩一起往裏走去。

那位孝子,

周澤還真沒辦法去難為他,

他是有點傻,但傻得還真有些可愛。

也難怪阿紅會對他有感覺,當然了,這也是因為這幫家夥不屬於亡魂的範疇,哪怕放走幾個漏網之魚,對周澤來說也沒什麽影響,因果到最後也不會算在自己頭上。

至於這幫人應該歸誰管,

周澤還真不曉得,反正陰司沒這項業務。

療養院的麵積不大,就兩棟樓,門窗緊閉,而且看樣子是很長時間都沒打開了。

不過,當眾人進去後,卻發現在一棟樓下的平地上,坐著一個蓋著黑色毯子的男子,男子沒有頭發,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神情。

他像是很冷,蜷縮在毯子裏,瑟瑟發抖。

“就他?”

安律師向四周看了看。

“我後悔了。”毯子下的男子說道,“我不該讓他們把我放這裏的,你們居然這麽磨蹭,我又受不住凍,我真怕你們還沒來,我就被凍死在這裏了。

你們也不用找了,其他幾個人,我都放出去了,讓他們不要回來了。

他們也都是可憐人,都是可憐人。

被我傳染了病之後,他們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男子的聲音很沙啞,但不低,可以感覺出他說話時音調在顫抖,按照他的說法,是凍的。

“你知道我們是誰?”

安律師指了指自己問道。

男子搖搖頭,道:“大概猜出來,可能是國家派來的吧。”

“額…………”安律師。

鶯鶯去旁邊一個房間裏給周澤找了把椅子,周澤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口問道:

“我們是來問你一點事情,你不要緊張,我這個人,一向與人為善心慈手軟得很;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幾個仇人。”

男子把手從毯子裏伸出來,一個平板落在了地上,上麵在播放著視頻,視頻裏,是周澤殺那倆吸血鬼時的畫麵。

“…………”周澤。

哦豁,

好尷尬。

“我說,你這毯子不是為了保暖吧,我瞅瞅裏麵有啥。”

安律師走上前,伸手去抓那個毛毯。

“你做啥子,莫挨老子!!!!!!!”

男子直接炸毛了。

其實很多人都有這個習慣,在自己情緒失控的時候,往往會習慣性爆出自己的“母語”,也就是地方方言。

安律師無視了對方的不滿,直接掀開了對方的毛毯。

豁,

好家夥,

怪不得要蓋著毛毯,

這人除了頭和手腳是正常的以外,整個軀幹部分已經萎縮到了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手舞足蹈地尖叫著,

像是一隻蜘蛛。

安律師把他毛毯給蓋了回去,皺了皺眉,道:“你這是縮陽功練得走火入魔了吧?”

男子氣急敗壞,但這時隻是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毛毯,整個看上去可不像是什麽“大人”,更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病人。

當初曾在醫院工作了十年的周澤,見過太多太多類似的一幕。

“我沒殺過人,也沒害過人,他們都是自願的,都是自願的,我是在幫他們,我是在幫他們。”

男子不停地嘀咕著。

“那,那三個家夥是怎麽回事?”

周澤問道。

“我們發現了你去小林的家,我就讓他們去看看情況,沒讓他們殺你,我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調查我們。

我們很怕,我們真的很怕,我們害怕會被當作傳染病源給處理掉,我們怕,怕得要死。

但,但,但他們卻被,被你…………”

他們卻被你給都殺了。

“我隻是想問你,上世紀末時的僵屍事件,和你有沒有關係?”

男子愣住了,

沒有回答,

但臉上露出了期待之色,

問道:

“你,你不是來解決我們的?”

“我對你們,不感興趣。”

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吸血鬼,周澤倒是有興趣研究一下,或者抓回去重建自己的“動物世界”。

但眼前的這位包括被他感染的那些人,

周澤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都不能算是高仿的了,低配都算不上,隻能是殘次品。

“我耐心不是很足,你能不能繼續活下去,看你的表現。”

周澤點了根煙。

老實說,

原本還以為進入這療養院後得和一群蝙蝠打一架,

誰曉得最後是這個場麵。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我是考古隊的一員……”

“這開頭怎麽這麽熟悉,喂,你不會在背盜墓小說吧?”

安律師忍不住調侃道。

“我叫吳成光,考古係專業畢業,當時我跟著我的導師的隊伍,在府南河至青城山一帶進行考古勘探,人數不多,當時的條件也比較差,老師隻是帶著我們五個學生而已。

而且,這次隻是負責勘探,因為蓉城多古墓,但哪怕再多,也不可能隨便找就能找得到的,但那一次,卻真的有了發現。

就在青城山南麓導師發現了一個盜洞。

我們都很激動,以為有了重大發現,導師在業內其實名氣並不大,一直渴望有一個重大的考古發現給自己增加名聲。

所以我們違規操作了,沒有先通知上麵,在導師的帶領下,我們先一步下了盜洞。

導師原本以為這是一處被盜掘過的古墓,但誰知道,當我們順著盜洞下去之後,

看見的,

是一處緊閉的朱門,

紅色的漆料,完全由銅塊澆築而成的門,呈角度閉合,因為大門有厚度,所以無法完全緊閉,站在外麵甚至能有大概手機一樣的寬度可以看見裏麵。

導師拿著手電筒,向前照了照,既然門沒打開,我們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畢竟想打開這扇門,得需要專業的工程隊下來。

但就在我們準備走的時候,

從那朱門後麵忽然出現了一團黑霧,我們都被黑霧籠罩在了裏頭。

大家一起落荒而逃,都擔心黑霧裏有毒。

我是第一個出來的,

當我準備接應第二個出來的同學時,卻被他直接推倒在了地上,然後他開始瘋狂地尖叫,一邊捂著腦袋一邊開始向其他方向狂奔。

接下來上來的幾個同學也是一樣,他們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直接狂奔了出去。

因為導師年紀最大,

平日裏大家看在他是導師的麵子上一直拍馬屁噓寒問暖,但真正逃命的時候,沒人願意讓著他,所以他是最後一個上來的。

但他上來後,是直接撲向了我,要咬我!

我被他撲倒在了地上,撿起身邊的石塊砸了過去,導師被我砸死了,腦袋開花的那種。

我被嚇傻了,

因為殺了人的原因,我沒敢去報警,甚至一度在這山林裏隱居了很長時間,大概在這裏過了半個月吧,我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野人般的生活了,但我又擔心警方發現了導師的屍體,害怕自己已經被通緝了,所以隻是偷了住在山腳下居民的衣服,偷偷回到了蓉城市區。

我嚐試聯係我的家人,卻發現在我家人那邊,我已經死了,死因是考古意外,家裏甚至已經給我辦好了葬禮。

我找到了導師以前藏文物的地方,這個地方隻有我和他知道,因為我幫他經手過,我把文物取出來,賣了不少錢,在蓉城裏找了個地方住了下來。

慢慢地,僵屍事件開始流傳出來,據說有不少人被咬了,然後上麵出動了很大的力量進行地毯式搜索和捕捉。

我很害怕,因為我有種預感,那些咬人的,可能不是什麽老僵屍,可能就是我那幾個同學。

因為連我,都開始對鮮血感興趣了,但隻限於鴨血和雞血,對人血我隻覺得惡心。

我認為可能是因為我第一個跑出來,所以被感染得不算深吧,我的同學和導師們感染得太深,已經失去神智了。

接下來的發展,就很俗套了,反正我一直苟活到現在,這個病的效應也在越來越明顯,我沒失去神智,但我的身體,已經變成這樣了。”

“那個古墓,在哪裏?”

周澤問道。

男子咧開嘴,露出了一口黑色的牙齒,笑著道:

“就在這座療養院中間。”

男子歪了歪頭,

“我一直守著它,守到了現在。

但我一直沒有勇氣再下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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