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指著那個叫做阿東的人,對大家說,“他的右手一直攥住胸口,臨死都沒有放開;再看他的麵容扭曲,明顯露出緊張狀態;還有,他的臉色發白,嘴唇發紫,明顯是由於缺氧造成的!”

周圍的人在雨中麵麵相覷,不知我所謂何意。我攤開手說:“還不明白?這些都是心髒病猝死的典型病狀!”我衝那個叫楊紅的女人說,“你老公有心髒病,他不是被淹死的!”

領隊一聽這話,登時來了精神,趕緊質問楊紅:“怎麽回事?你們可是知道咱們團裏的規定的,有心髒病高血壓等是絕對不能跟隊旅行的!你們怎麽可以……”

“我怎麽知道他有病?他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楊紅像瘋了一樣大吼起來,然後又指著我說,“你是哪兒來的?你怎麽就能知道他是心髒病呢?還有,他是我男朋友,不是老公!”

我默然地看著歇斯底裏的女人。雨勢不減,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寒冷。其實,我的結論應該是沒錯的,盡管我不是警察或者法醫,但幾個月以來,我幾乎以警隊為家,早已見慣各種各樣的命案,對於那些刑偵有關的知識,我也是已經耳濡目染,無師自通了。

這時候,我還未來得及搭腔,旁邊有個戴眼鏡的男人則先說話了:“阿紅!這人說的沒錯,阿東真的是有心髒病!其實,這件事說回來,跟你也有很大的關係!”

他說完用手一指楊紅,楊紅則驚詫地愣在了那裏。

眼鏡男悲切地沉聲道:“其實,阿東自小就有很嚴重的心髒病!可是,他怕你會嫌棄他,就一直沒敢告訴你實情。而且,他知道你喜歡戶外,便全然不顧地陪你出來!你可知道,他可是用命來陪著你的?”

“什麽?你說什麽?我不相信,嗚……”楊紅聞言又止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嘴裏還念著阿東的名字。

周圍則一下安靜,唯有雨聲與女人的哭泣聲。我則感覺更加寒冷,身上的傷口亦是開始傳來痛楚。

然而,待到楊紅哭了那麽一回兒之後,這個女人居然又開始了抓狂,她跑到領隊麵前再次和他揪扯,說即使他男朋友有心髒病,但如果不是遇到這種危險情況的話,也絕不會病情突然發作的,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領隊害死了阿東!

不過,經過剛才一番折騰,其他人則漸漸清醒過來,再也沒有人過來幫腔。而那個眼鏡男顯然要穩重得多,他過去拉開了楊紅,勸大家都冷靜一下,說現在情況不明,危機未除,一切還是等大家安全脫險之後再說。

眾人自是同意,旁邊三個女生也是過來拉走了楊紅。

此時,天已經明亮許多,但雨勢卻是依然不減,那個領隊一直在神神叨叨地念著:沒可能啊?這個季節,山裏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雨,更不可能會爆發山洪!

我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了,四處尋找著能夠避雨的地方,可眼前,我們正處在河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一麵是山,一麵是水,其他的地方則布滿了一人多高的蘆葦,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而我身邊這些玩戶外的驢友們則比我要強上許多,他們的衣服全都可以擋雨,隻要把帽子一蓋,便不會濕身。

我尋著那個眼鏡男過去,問他們見沒見過和我一樣穿著迷彩服的人?他卻連想都沒想,就直接給了我否定的答案。

我心下大感不妙,看來小吳子二人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那位領隊此時正在用手裏的手機呼救,不知是進水了,還是沒有訊號,他一直沒有成功。

我下意識地去掏自己的口袋,當我的三星手機掏出來之後,卻發現早已經開不了機了!我這款機子本是防水的,如今打不開的話,估計是剛才混亂中給撞壞了。

我正自搗鼓著,旁邊卻有人興奮地喊了起來:

“看!又一個!”

大家夥趕緊跑到岸邊去看,這時候,已經有人從水裏撈起一個人來。我一瞅之下,眼睛頓時一亮,因為被撈起來的人,穿的衣服和我一樣。

我趕緊跑過去看,誰知,出乎意料的是,被救上來的人,居然不是小吳子和侯中華,竟然是——廖功廖隊長!

廖隊長看來是泳技不錯,上了岸以後依然是生龍活虎的。

我趕緊衝上去問他,你怎麽也來了?咱們其他人呢?

廖隊長見到我,頓時鬆了一口氣,轉而急切地用他家鄉話跟我說了起來,見我聽得直皺眉頭後,這才改用普通話。

鬧了半天,他和魏晨本來已經上了山,但見到我沒有跟上來,廖隊長則又衝了回來,結果也被大水給卷走,一直衝到這裏。至於小吳子二人,他亦是沒有看到。

接著,廖隊長也和那個領隊似的,自言自語道:“真是太邪門了,老子跟山打了一輩子交到,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事!”

那領隊一聽則似是找到了知音,趕緊附和:“是啊,太反常了!這個時候要是爆發山洪的話,估計隻有一個可能……”

“對!”廖隊長接過來說,“那就是上遊的大別山水庫決堤了!”

領隊一聽,連連點頭,也說隻有這一種可能。這裏離水庫有10多公裏,一般的水庫放水,是絕對衝不到這裏的,除非整個水庫大壩都被掀掉,才有可能發生剛才那種情況。

接著,他又和廖隊長用他們的方言攀談起來,沒想到,他們居然還都是老鄉。

看到這二位專家急的擠眉弄眼的樣子,我頓時猜測到,看來,我們目前的處境也是很不妙的了!

果然,他們兩個發現手機沒有訊號之後,便開始著手研究起四周的地形與方向,試圖帶大家先離開此地再說。

水路是絕對不能再考慮的;而山那邊都是光滑陡峭的崖壁,陰暗的天空下,甚至看不到山頂都。呈垂直狀的夾角,更是連避雨都做不到。環顧四周,眼下也唯有往那蘆葦地裏走走看了!

在他們商量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們終於決定,要帶領大家離開這裏先。

領隊和廖功一人拿著一根登山拐杖,率先朝蘆葦地中走去。蘆葦之下,都是沒過膝蓋的水塘,水塘下估計有淤泥,他們行走的很是費力。

廖功用拐杖將身旁的蘆葦全都壓按下去,漸漸地鼓弄出一條狹窄的小路來。領隊衝眾人擺手,其他人便隻好費力地起身跟上。

而至於那個已經因心髒病死亡的人,大家卻決定先將屍體放置在那裏,等回頭再來處理。

臨走前,楊紅將一塊墊帳篷用的塑料布給屍體裹好,而後才在其他女士的拉拽下依依不舍地含淚離去。

進入蘆葦地,我頓覺雙腳冰涼。腳下還真是有淤泥,走起來一腳深一腳淺的,還真是很不方便。

不過,盡管道路難行,但這幾位都是玩戶外的,對於這點困難還是不在話下。

地形複雜,又這麽多人,我們的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大概其走了半個多小時,我們則才走出去不到百米的樣子。而身旁的蘆葦更是密不透風,我們必須很費力地將其撥開才行。

這些蘆葦全都是枯黃枯黃的。我不明白,按照季節來講,此刻的蘆葦應該是剛長出來的鮮綠鮮綠的才對,為什麽這裏卻都是幹枯的呢?

大雨就像非要跟我們作對似的,非但沒有減小,反而更加猖狂地落下,直如瓢潑一般。

正走間,我前邊的某個男生突然“我靠”了一聲,似乎是發現了什麽令他震驚的東西。

我們都過去看時,這才發現,沒想到,在我們腳底下的池塘中,居然冒出來好大一隻娃娃魚。這隻娃娃魚大得嚇人,比一隻成年海龜都差不多少!

不過,這娃娃魚並不怕人,兀自在水中吱吱地叫著。而我們這些急於奔命的人,自然不會為難於它,便全都從旁邊繞了過去。

我發現,前邊有個穿紫色衣服的女人還用手機給娃娃魚仔細地照了張相。那個女人留著淡黃色的劉海,麵容十分清秀,居然還是個小美女。

繼續前行,就在我們發現娃娃魚的十幾分鍾之後,走在最前邊開路的廖隊長卻突然叫喊了一聲,叫隊伍趕緊停下。

與此同時,我們都聽到一股隱隱的轟鳴聲,從我們的左前方傳來。

後邊的人不明就裏,便挪上幾步,擠到前邊去看。我亦是沒有例外,待我終於來到隊伍前方一看,頓時和其他人一樣,全都驚呆!

但見高高的蘆葦叢居然一下子從那裏消失不見了,就像被一把巨斧齊齊削斷了似的。水聲流過幾塊焦黑的岩石,潺潺地朝前方流去,卻在十幾米開外陡然向下落去。

而沒有了蘆葦叢的阻擋,那種轟鳴聲愈加清晰,那居然是隆隆的水聲。

我大著膽子,和那領隊以及其他男士又往前淌了幾米出去,這時候,我們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

沒想到,就在我們的前方,居然橫亙著一條寬闊且巨大的——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