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紮營的位置的確是在地勢較低的山窪處,那裏是一片光滑而幹涸的河床。沒辦法,別處都是潮濕的樹叢,毒蛇蟲蟻,滿地亂爬,唯有這個地方相對平整一些,而我們也一直在趕時間,沒有工夫去尋找更好的營地。

起初,副隊長魏晨的確為此擔憂過,但廖隊長卻拍胸脯保證,說大別山的汛期要在兩個月後才會到來,在這裏紮營絕對沒有危險。

誰知,當晚,洪水真的來了。廖隊長竟然是個烏鴉嘴,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什麽專家了!

我眼見著遠處湧來的黑壓壓的山洪,再也顧不得許多,趕緊大聲呼喊自己的同伴注意,並且一腳朝小警察們的帳篷踢去。

哪知道,他們搭的帳篷居然很是牢固,我這一腳居然沒有把帳篷踢飛,反而自己滑了一下,差點摔倒。

這時候,廖隊長二人卻早已經聽到了動靜,他倆爬出帳篷,朝我這邊看來,我趕緊伸手朝他們比劃,那時候,大水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廖隊長二人一見之下,登時臉色大變,廖隊長趕緊朝我招呼:

“快……快往山上跑!”

言罷,他帶著魏晨就朝側麵的山上跑去。如果我也就此快速跑上山的話,或許還真能躲過這一劫,然而,眼瞅著小吳子二人還在危險之中,我豈能就此離去?

情急之下,我猛然拉開他們的帳篷門,伸手就往外拽人。這時,他倆終於是醒了,侯中華光著膀子打了一個激靈,問我怎麽回事?

我張開嘴剛想回答他,誰知大水已然撲到我們眼前,都來不及發出驚叫,我們三個便連同那帳篷一起被衝了出去!

水好涼!

我嚇得魂飛天外,10秒鍾不到,我就已經喝了一肚子水,腦袋裏嗡嗡亂響,耳朵更是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被大水飛快朝下衝卷而去,樹枝石子兒之類的東西,被湍急的水流卷積著砸在我的身上,登時傳來無比巨痛。

一個浪頭過去,我好容易掙紮著從水中露出頭來,便趕緊呼呼吸氣,誰知,另一個浪頭則又驟然而至,再次把我狠狠地拍了下去。

山洪實在是凶猛無比,我感覺兩邊的樹木像飛起來一樣,在快速地倒流著。

我水性本來就不好,很快就被嗆得喘不過氣,肺都要炸開似的,意識也隨之開始變得淩亂模糊。不過,好在周老板我有夠頑強,愣是在如此危險之中抓住了一根大樹的樹枝。

我趕緊浮出水麵瘋狂喘氣,感覺肚子都已經快要被灌爆了似的!

那根樹枝非常粗壯,我本以為這下可以保住性命,誰知湍急的水流中,卻意外地滾過來一個沉重的東西,咚的一聲就撞在了我的身上。我差點被撞吐了血,手一鬆,就再次被卷到了大水之中。

混亂中,我瞥了一眼剛才撞我的東西,沒想到,那竟是一個——人!

那人我從未見過,他在撞到我之後,還啊啊地叫喚了幾聲,竟然還是活著的!可是,水流實在太快,再加上夜間不好辨物,那人隨即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並沒有瞅清楚他的模樣。

不過,我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個人應該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逃犯——袁斌!

怪不得,這個袁斌明明跑遠了,卻又突然殺了回來呢!鬧了半天,他是遇到了洪水,看來他早就被大水吞沒了,難怪我夜裏感受他的訊號時,發現他移動的速度出奇得快呢!

被他這麽一撞,我再次回到冰冷的水中。這次我則離岸邊越來越遠,再也沒有機會被掛到樹上。不過,好在經過方才的驚魂逃生,此時的我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我很快發現,這洪水盡管猛烈可怕,但隻要掌握好規律,還是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的。

於是,我不再像先前那樣魯莽著急,當我被衝進水裏不能呼吸的時候,我就堅決地閉氣,繼而隨波逐流。而當浪頭過去,我則再借勢浮出水麵換上一口氣。

如此反複了幾回,我瞅準機會,再次抓住了水中漂來的一根枯木,順勢漂流而下。

緊緊抱住木頭,我這才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隻感覺自己早已是精疲力盡。

雨還在稀裏嘩啦的下著,比先前更加猛烈,我知道自己不能在水中待上太久,雖然現在不覺得冷,但待會兒緩過勁兒來,就有我好受的了!

我開始觀察兩岸的地形,試圖尋到更好的機會上到岸上去。此刻,天已經開始蒙蒙亮,我依稀可以看出一些情況。誰知,叫我驚呆的是,河的兩岸居然全都是幾十米之高的峭壁。

山洪衝擊而成的這條小河最起碼有10米來寬,兩邊卻都是堅硬而陡峭的岩石,此刻,就算我攀到了岸邊,也一樣無法爬上那些峭壁脫險。

真是倒灶,我居然被衝到了這種鬼地方來?

隨著時間的拉長,山洪的氣勢也已經大不如以前,很快水麵就變得平緩許多。我則依然死死抱著那根救命的枯木,不敢放鬆。

真是倒黴,我環顧著四周高聳的崖壁,感覺自己是那麽地無助。也不知道,那兩個小警察怎麽樣了?他們是否有已經脫險,還是遭遇到了不測?

就這樣,我又隨著水流向前漂了十多分鍾,突然,我發現前方不遠處竟是亮起了燈。

那應該是手電筒的光,但在這暗夜中卻格外顯眼。而伴著那道光的亮起,我又聽到光亮處傳來了某人的叫喊聲。

那人在激動得衝水裏喊著:“還有人嗎?還有人嗎……”

我一聽之下,大為奇怪:這聲音,我居然並不熟悉,這絕對不是我們五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我不覺一陣緊張,難道,這就是那個逃犯袁斌?

然而,隨著我不斷向前漂移,光亮處,則又傳來更多的聲音。而且,嘈雜的聲音中還有女人的哭叫。

怎麽,難道在這深山老林之中,還會有其他人不成?

我正想著,眨眼就漂到了近前。

這時,一直在關注著水中的幾個人,登時歡呼起來:“這兒呢!這兒有一個,喂……”

那人在衝我招手的同時,旁邊另一個人則老遠伸出一根登山用的拐杖,用力遞到了我的麵前。我眼瞅著有獲救的機會,豈能放過,便趕緊伸手一抓,隨著眾人用力,我終於是被他們拉上了岸。

上岸後,早先喊人的那個率先跑過來,一看之下,他卻大為意外:“怎麽回事?這個不是我們的人?”

其他人也湊了上來,臉上亦是掛著失望的神色。

我將這些人掃視一遍,隻見這些人身穿著登山裝,後背上還背著大大的旅行包,看上去很像是一群驢友。

而這個時候,旁邊一個女的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嚇了我和其他人好一大跳。

剛才遞拐杖的那位趕緊問:“怎麽了,楊紅?”

隻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趴在一個男人身上就哭了起來,邊哭邊叫:“阿東死了!死了!……”

她這一叫,眾人頓時嘩然,一個男人衝了上去,大喊著:“不可能,不可能,剛才上岸的時候還沒事呢!”

說著,幾個人有探鼻息的,有摸脈的,而那躺在地上男子,卻是一動不動,果然是不行了!

隨後,拿手電的那個似乎是領隊模樣的人,開始給那個男的做人工呼吸,繼而是心肺複蘇,可是折騰到最後,依然還是沒有效果。

那個叫楊紅的女人登時是哭得昏了過去,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有見過這種場麵,頓時都懵了。唯有隊長還算清醒,趕緊吩咐其他人,繼續到河邊尋找,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

此刻,我終於是弄明白了,看來,這卻是一個驢友旅行團無疑,他們或許也是和我們一樣在低窪處紮營,這才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這些人,算上地上的那個,一共有10個人,其中還有4個女的。

我快速地從中搜索著,試圖找到小吳子和侯中華,然而,他倆卻並不在這裏。

這個時候,隊裏頭的一個男的,登時衝著那領隊罵了開來,埋怨他不該貿然帶眾人進山,不該帶他們在危險的地方紮營!

他這一罵可好,剛才暈過去的那個楊紅也是來勁了,她抓住領隊的衣領就撕扯了開來,嘴裏喊著:“還我男朋友性命!還我男朋友性命!”

而其他人也是跟著起哄,要求領隊要得到應有的賠償什麽的,甚至有人上去給了領隊一個巴掌,領隊則氣瘋了一般和他撕扯,場麵頓時陷入混亂。

“住手!”關鍵時刻,我大吼一聲,心說話,都什麽時候了,這些人竟然想起維權來了。

眾人被我這一嗓子,頓時唬住,一下安靜下來。

我則慢慢走到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身邊,而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衣服,繼而又摸了摸他的臉。

眾人不明白我是何意,全都呆呆地看著我。

片刻之後,我咳嗽一聲,而後衝他們說:“對!你們說得對,這人真的是死了!”我一來沒有從他身上找到綠色訊號,二來我沒有因為觸摸他而發生頭痛。

眾人聽我說完,他們的表情瞬間急轉,楊紅先是大喝一聲,而後衝著領隊又要開罵。

“等等!”我刷的站起身來,而後衝著那個女人大聲質問,“你男朋友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