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行禮

雲妃攜了宮女的手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的女子。

茯苓怔住了,呆呆地站著,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行禮。

雲妃倒是不在意,徑直上前。

尚妝隱約覺得似乎有人進來,輕聲問:“茯苓,誰來了?”

茯苓這才猛地回神,見**之人並未睜眼,她動了唇,才要回話,卻聽雲妃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是本宮,就是來瞧瞧妹妹你。”

聽出來了,是雲妃的聲音。尚妝微微皺眉,費力睜開眼睛,見女子已經鬆開了宮女的手上前,立於她的床邊。

茯苓見她撐著身子欲起來,忙俯身去扶她。雲妃倒是笑:“身子不好,那些虛禮便免了。”她回身,朝身後的宮女道,“還不把東西放下。”

宮女將手中的食盒輕輕地放在桌上,雲妃才道:“這是上好的補品,你身子這麽虛,是該好好補補的。本宮今日來,記著了,就給你帶了些。”

茯苓疑『惑』地看著她,如今小姐被廢了,她雲妃居然這麽好心專程來看她?還假惺惺地帶什麽補品來,她看,不是毒『藥』就很不錯了!

不過如今的場麵,她心裏不滿著,麵上也是不能太過張揚了。否則吃苦的,還是自家小姐,這一點,她心裏很清楚。

尚妝勉強一笑,噓聲道:“娘娘專程來,不是隻為了送這補品吧?”

她一挑眉,笑道:“自然不是,這不還專程來看你的麽?”

尚妝輕搖著頭:“我以為,皇上下令禁我在景仁宮,也是不會允許任何人來探視的。”卻不想,居然不是這樣。

雲妃不以為然地開口:“或許皇上還是想的,隻是忘了這麽做罷了。你也知道,最近前朝的事情多,皇上也不想將心思浪費在一個不貞的女人身上,你說呢?”她的話語,漸漸地變得犀利起來。

“娘娘此話何意?”茯苓實在聽不下去了。

雲妃的臉『色』微變,冷聲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麽?來人,拉下去掌嘴!”

“是。”她身後的宮女上前來,拉住茯苓的手便要往外頭去。

茯苓的力氣算是大的,那宮女拉不住,隻得叫了侯在外頭的太監也一起進來。她掙紮著不願出去,回頭的時候,瞧見尚妝伏在床沿喘著氣。

“小姐!”她以為她是難受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尚妝微微閉了眼睛,茯苓被拉下去,不過是掌嘴。可,倘若留下來,怕便沒有那麽簡單了。雲妃既然找上了她,還能做出那麽多的事,尚妝想,她必然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她已經這樣了,不能再連累茯苓。

雲妃有些不悅地看著她,她以為她會拚命求情的,屆時,她倒是能借口也整整她了。雖然,她如今一副看上去就會死去的樣子,不過這也不能解她心頭之恨。

“真狠心!忠心護主的奴婢被人這樣拉下去,你居然一句話都不曾有。若換了本宮,必定就恨了你了,嗬。”她輕快地說著。

尚妝卻是輕輕冷笑一聲,艱難地抬眸看著麵前的女子,啟了唇道:“娘娘方才說我不貞,我真的不貞麽?娘娘難道……不清楚?”從那日,她那麽用力扯下她的衣袖開始,她便已經知道了。那次雲妃根本不是扶她,她根本就是想趁機扯下她手臂上的衣服,隻因,她一開始便知道,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消失了!

聞言,雲妃先是一怔,繼而又笑:“這話本宮倒是覺得奇了,說你不貞的人可是皇上,又和本宮有什麽關係?”

“娘娘如今瞧見我這樣,還覺得我對娘娘有什麽威脅麽?我隻是想不明白,你怎麽會知道我還是處子之身?”雲妃再不承認也沒關係,其實尚妝心裏已經清楚了。

不知為何,聽聞她說“處子之身”的時候,雲妃的心頭一顫,看著女子的眸子略微撐了撐。誠如她所說的,她是不是真的不貞,她心裏清楚著。

上前一步,凝視著底下的女子,她這才開了口:“不過是不小心瞧見了罷了。不過你真叫本宮刮目相看。”元聿燁那麽愛她在乎她,竟可以不碰她?

這次從雲滇郡回來,外頭到處在傳她與桓王有染,她原本還想不出怎麽將事態擴大,直到那一日在鬱寧宮外,她的宮女去扶她的時候,她不小心瞧見了她手臂上那奪目的守宮砂。

回去之後,她想了很久很久,她想她是可以在這守宮砂上做大文章的。

皇上不碰她,這其中的緣由她怕是猜不透,不過皇上愛著她,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雲妃且不去想她與桓王之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些話傳了出來,皇上聽了心裏能高興麽?也怪不得那麽多日,都不來景仁宮了。

所以,要是被皇上知道她的守宮砂沒了,讓皇上徹底以為她和桓王有染,接下來的事情,還用得著她去想麽?

想著,雲妃的嘴角不覺『露』出得意的笑。

尚妝看著她,她想的沒錯的,果然是這樣。

顫聲問著:“為什麽……我的守宮砂會消失了?”

瞧見她彷徨無措的樣子,雲妃越發地高興了,譏笑著:“你再點,還是會有的。本宮不過是找了一隻守宮,將你手臂上那點紅『舔』了去罷了,嗬嗬。”

守宮,守宮……

嗬,尚妝慘淡一笑,原來,事實竟是如此!隻是如此簡單!

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臂,胸口的疼痛翻上來,腥甜的味道,愈發地濃鬱了。撐起身子,略微一傾身,那口血噴灑在地上。視線有些模糊,她咬著牙挺著,這個時候,不能昏過去。

雲妃吃了一驚,目光落在床前的那攤血漬上,她並不曾『露』出些許的同情之『色』,倒是微微皺眉,半晌,才脫口道:“你中毒了?”不然,她吐出的血何以是帶著暗紫的顏『色』?

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漬,尚妝頹然笑道:“那麽,便不必煩勞娘娘動手了。”她說的時候,目光落在雲妃身後桌上擺著的食盒上。

雲妃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本能地回眸看了一眼,繼而出笑:“你也太小看本宮了,如今你是什麽身份,本宮若是想殺你,會用得著這麽傻光明正大地進來殺人麽?消去你守宮砂的事情,本宮都能做得那般隱蔽,又何況是如今要你的命!”

經過那多天的觀察,她是確定了元聿燁是真的不會再關心她了,所以她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來景仁宮看她。那麽事到如今,將一切話說開了,又如何?看她的樣子,怕是真的活不久了。

“那……那日潛入我房裏的人,是你?”那日,她『迷』『迷』糊糊地睡著,還覺得手臂上有涼涼的感覺,原來,不是夢裏誰的眼淚,是那守宮的舌頭……

想著,不覺一震心悸,痛苦地咳嗽了幾聲,扶著床沿不住地喘著氣。

雲妃一挑眉:“喲,想起來了?”這一點,她還是驚訝的,隻因,她以為她是不會知道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是什麽時候消失的。她真叫她吃驚啊,這麽微小的細節,她都能想得起來。

尚妝終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無力地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可是她的目光還是直直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半晌,才低聲開口:“娘娘是……深藏不『露』。去年除夕,娘娘一支鼓舞,其實我就該想到了……”那時候,雲妃的鼓舞驚豔了在場好多的人,而尚妝亦是想過,她是沒有那樣的力氣,可以擊得鼓聲那麽響。如今想來,若不是她會功夫,又何以能如此?

她若不是會功夫,又如何能從她房間的後窗進,而守在門外的宮女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雲妃這才真的吃驚起來,她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手,真好呢,居然還知道她會功夫!她突然覺得很懸心,若是這一次,皇上沒有誤會她,反而是將她自己搭進去,那……

咬著唇,在心下安慰著,事實證明,還是她計勝一籌。

“媗朱……媗朱是不是你的人?”媗朱不是慕容雲薑的人,這一點尚妝很清楚。是以,她也一直在想,媗朱究竟是誰的人。

這後宮那麽多的人,或許,還有可能不是嬪妃安『插』在她身邊的人。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甚至是後來,媗朱死於非命,那藏於媗朱背後的人也從沒有『露』過麵。

她以為,這個秘密,將會隨著媗朱的死一直被塵封下去。隻是今日,雲妃對她出手,她才突然又想起媗朱的事情來。此刻問了出來,心裏,卻還是不確定的。隻因,她手裏沒有任何的證據。

雲妃還在震驚於她說的除夕鼓舞的事情,忽而聽得她轉口說出“媗朱”的名字,驚得撐大了眼眸,咬著牙,先前她說的事,都是有憑有據的,她隻以為這一次,尚妝也是有了十足的證據了。不免,愈發佩服起麵前的女子來。

但,也僅僅隻是佩服。

她想,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若是真的也在後宮爭寵,怕是她雲妃會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不過此時,這些都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了。

換上平靜地笑,她沒有否認:“是又如何?不過她的死可與本宮絲毫沒有關係,那是你殺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不換下茯苓,死的便是她。而用媗朱來換,她必然也是存了私心的,她隻是沒想到,她會沒有能力救媗朱的命。

雲妃輕蔑地看著她,見她輕闔了雙目,睫『毛』微微抖動著,看來她心裏還是愧疚著的。她還想起那一夜,她裝鬼來嚇唬她,原本,弄暈了守夜的宮女便什麽事都沒有了。再者她心中有愧疚,那晚上雲妃便以為可以『逼』瘋了她的,卻不想,她運氣真好,皇上突然來了。

咬著牙想著,不過她的運氣不是會次次都那麽好的。就比如,這一次。

良久良久,尚妝才又睜開眼睛,雲妃還在,隻是站著看她,她的眸中,出了得意,還有一抹恨意。那仿佛是除爭寵之外一種很濃的恨意。

但,那源於何,她卻不得而知。

動了唇,終是低聲問著:“為何?”

雲妃卻是冷笑著:“你覺得為何?你是皇上的寵妃,多少人眼紅跟著你,恨著你,你可別告訴本宮你不知道?”

尚妝卻搖頭:“這不是實話。如今得寵的,唯有皇後娘娘,你不該,隻對著我。”所以,絕不是爭寵。

雲妃一怔,她想她還真不能在她的麵前撒謊了。她的心思,太過透徹。雲妃覺得,她時至今日,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再一次地認識了麵前的女子。

難怪,先皇死後,她不過是一個禦侍,能搖身一變變成西周的修容娘娘。

也難怪,她可以周旋與皇上和桓王中間而不越位。

尚妝見她不說話,不知為何,心下一緊。她的臉『色』徒然一變,這一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翻身下床,衝上前拉住雲妃的衣袖,急著開口:“你和誰有關係?皇上……皇上如今那麽多事,你是不是……咳咳——”不住地咳嗽起來,她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不已。

雲妃吃了一驚,本能地抬手,將麵親的女子狠狠地推開。尚妝一時間收勢不住,脊背重重地撞上床沿,痛得她一瞬間喘不過氣來。

雲妃卻怒道:“本宮是皇上的妃子,怎麽會做對皇上不利的事情?安陵雩,你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本宮以為你不是真的忘了!”

她做的事……什麽事?

尚妝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她,不過她卻放下心來,至少,雲妃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因為針對她一個人,和元聿燁沒有關係。

頹然地笑,她著實想不起什麽事情,能讓她這麽得罪了雲妃。且,縱然她失寵,也還能讓雲妃一直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咬著牙,雲妃終是道:“非得要本宮來提醒你麽?呂德儀,是本宮的表姐。”她與表姐,比親姊妹還要親,當聽聞表姐被賜死的事情與麵前之人有關,她便多方打聽過。

皇後說,之前她可是知道秦良娣找了表姐要表姐做那事,她故意不阻止的。雲妃一開始不怎麽信,後來一看,倒真像是了。否則,她救了皇後,皇後為何與她關係還是不好?也是從那時候起,她便一直視她為敵。

爭寵,自然也是有的。還有,便是為了幫表姐報仇!

尚妝的心下一陣驚訝,原來雲妃與呂德儀是表姐妹。

選秀的時候,一個被封了德儀,一個卻被指給了元聿燁。

尚妝想起來了,當日呂德儀刺殺慕容雲薑,是她出口叫了“小心”。可,終究此事是與她無關的啊!動了唇想解釋,身體又難受起來,頭也越發地重了,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雲妃見她如此,略微退了半步,冷笑一聲轉身出去。

她隔了這麽多日來,就是想看看這個被廢了的女子究竟過得如何。若是過得好,她還能再為她做些事。隻是如今看來,怕是她什麽都不必做。她也不會問她究竟為何會中毒,這些,都與她無關。

桓王府。

安陵雩推門進去的時候,見元政桓在窗口坐著,她遲疑了下,終是上前:“我們……什麽時候回蜀郡?”當日在宮裏,他與太後說,就這幾天離京。可,回了府,卻再不曾聽他提及此事。

元政桓似乎是走了神,聽得女子說話的聲音才猛地回身,開口道:“快了。”

他隻一句“快了”,倒是叫安陵雩怔住了。半晌,她才鼓起了勇氣問:“是……是因為她麽?”她頓了下,繼續說著,“聽聞,皇上廢了她,是真的麽?”

元聿燁以不貞之罪廢了尚妝,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她是異常吃驚的。隻因她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雪鬆宮,元政桓親口在她麵前說,皇上不會要尚妝的。

這幾日,她一直糾結這件事情,她一直在想糾結是不是他做的。

聽聞她如此說,元政桓的身子微微一緊,繼而開口:“你以為是本王做的?不是。”他怎麽會對她做這種事?他明白,“不貞”二字對女子來說該有多麽重要。

他是愛她的,所以定不會用這樣的借口去侮辱她。

那一日,他與她在一起,做過些什麽,他難道會不清楚麽?是誰冤枉了她?

情花再次發作了,他蹙了眉。

“桓……”安陵雩擔憂地扶住他的身子,她有些後悔在他麵前提及了尚妝。她怎麽能忘了他身上的情花?

“沒事。”他說得有些勉強。

莫尋出去打探消息了,這幾日,他是不宜入宮的。妝兒如今出來了,恰逢尚妝被廢,他沒有什麽理由進宮去。且,他不確定尚妝被廢的事情是否是元聿燁用來對付他的一種手段。他想以尚妝為餌,引誘他做點什麽。

妝兒說的沒錯,他留下來,的確是為了尚妝。他要她等著他的,他不會獨自離開。

門外,傳來了丫鬟的聲音:“王爺,外頭,安陵大人求見。”

安陵雩猛地吃了一驚,見麵前的男子已經轉身,開口道:“讓他進來。”

丫鬟下去了,元政桓又道:“妝兒無事先下去吧。”

安陵雩怔了下,那一刻卻也不知為何,她竟搖著頭道:“不,我還是陪著你。”她其實是想聽聽這個時候安陵霽來作何?

正想著,便瞧見男子已經疾步入內,在對上她的眸子時,顯然吃了一驚。卻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繼而將目光轉向元政桓。

元政桓才抬眸看向他,卻見安陵霽大步上前,抬手,狠狠地一拳揍在他的臉上,怒道:“王爺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啊!”安陵雩驚叫一聲,嚇得忙上前拉住他的身子,她差點脫口便要喊“哥”了,那個字到了嘴邊,終是咽了下去,轉口成,“安陵大人這是作何,如何敢打得王爺!”

安陵霽怒瞪著她,他知道她是在提醒他元政桓的身份,他還在乎嗎?用力推開她,胸膛劇烈起伏著,尚妝被廢已經過去那麽多日了,他幾次想入宮見她都被攔了下來。他擔心著,怒著,終是咽不下那口氣。

那時候外頭傳著他與尚妝的關係,他不以為然。可,皇上的那道聖旨難道是空『穴』來風麽?

握緊了雙拳,欲再衝上去。安陵雩嚇得慌忙擋身在元政桓的麵前,急著道:“安陵大人再如此,我……我要喊人了!”被人瞧見了,他還能好端端地出去麽?

安陵霽咬著牙:“你敢!”

“妝兒,你讓開。”身後,傳來元政桓的聲音。他抬手,輕觸了嘴角,血絲染上了指腹,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是知道的,尚妝並不是安陵家的小姐,可安陵霽卻能為了她如此。

是因為在他的心裏,她也是很重要的麽?

“桓。”女子回眸,瞧見他嘴角破了,嚇了一跳,忙取了帕子替他擦拭。

安陵霽依舊怒不可遏,衝著麵前的男子道:“王爺明知道她如今的身份,為何還要做那樣的事!現在皇上廢了她,難道王爺心裏就會高興麽!還是王爺隻顧著自己快活,根本不顧她的死活!”先前,他也是隱約知道尚妝與他的關係的,卻不想,他居然能這麽狠心。

元政桓隻覺得胸口劇痛,他怎麽會不顧她的死活?蒼白著臉開口:“你在本王這裏鬧,不如去查查究竟是誰冤枉了她。”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做過什麽!”其實,他也是震驚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皇上居然還沒有碰過她!

咬著牙,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本王,沒有對她做過什麽。”置於扶手上的十指已經緩緩地收緊,他想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沒做過為何會這樣!我根本不知道她現在如何,她現在好不好!皇上廢了她,她一個弱女子究竟該怎麽辦!”他真是要瘋了,他不會相信元政桓的話。

“唔……”心裏想的全是尚妝,元政桓終是抵不住低頭吐了好大一口血。

“桓!”安陵雩急急扶住他的身子,回頭衝安陵霽道,“你別在說了!”

安陵霽怔住了,他怎麽了?受了傷麽?

“主子。”莫尋回來了,進門的時候瞧見安陵霽也在,他先是吃了一驚,繼而又瞧見元政桓吐了血,臉『色』大變,慌忙上前,急著問,“發生了何事?”

安陵雩趕緊起了身,推了安陵霽出去。莫尋回來了,她怕他會遷怒到安陵霽的身上。

安陵霽一時間未反應過來,被她直直推了出去。

“王爺,怎麽了?”到了院子,他才忍不住開口問。

安陵雩的眼睛紅紅的,半晌,才開口:“他體內有情花。”

男子的眸子微微撐大,情花!怪不得方才他連說了那麽多關於尚妝的事情,他就吐了血。心下一震,這麽說,他與尚妝根本不可能……

“哥,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她在你心裏居然這麽重要。”安陵雩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維。

他有些吃驚地回神,見女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你竟可以為了她闖入王府來鬧事,你就不怕王爺動怒麽?就不怕牽連家裏的人麽?”她似一下子想起什麽,咬著牙道,“往昔,你從不在家裏待久,是否……也是為了她,你才回來的?還……還入朝為官!”要知道,爹不喜歡仕途之路的,他自己也為官不久便離任的。

她甚至覺得,她這做妹妹的,還不及一個丫鬟來得重要。

他咬著牙:“那是我們一家虧欠了她的。若不是因為你,她能入宮受這樣的罪?”

慘淡一笑:“所以,你覺得是我不好,是麽?哥,你愛她麽?”不愛,又怎會如此?

為何,她身邊的人,都會愛上尚妝。愛上那個,原本隻能跟在她身邊做侍讀的丫鬟。

安陵霽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咬著牙,卻是沒有說一句話。

她卻輕笑出來,他不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是啊,這,就是答案。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小的時候,他便與尚妝親近,原來,他愛了她那麽多年了。

“既然愛,你一開始便不必離開家裏。你若是執意走了,為何就不帶了她走?”安陵雩直直地看著他,如果那時候,他對尚妝說白了,或者直接帶了她走,那麽也不會有後麵那麽多糾結的事了。

安陵霽卻是猛地轉了身,背對著她,沉了聲開口:“你不會懂的。”

女子依舊笑著,她確實不懂。

也許,是她不懂愛。

莫尋扶了他上床,起了身道:“主子忍忍,屬下去找青夫人。”

“莫尋。”他抓住他的手,隻問,“她……她如何?”

莫尋皺了眉,他都這樣了,還得先問尚妝的情況。握緊了雙手,主子的脾氣,他是了解的。終是收住了腳步回身,低聲開口:“看不出究竟是不是皇上的圈套,她被禁在景仁宮內,沒有男子可以入內。”

“她呢?”他隻想知道她的情況。

“屬下沒有打聽到。”他實話說了,沒有入宮,還要打聽這些是否是元聿燁故意為之,著實已經很困難了。

沒有打聽到……

那是否意味著,她還好?

繼而,又想起方才安陵霽的話,他覺得越發心慌起來。

莫尋也不顧他的臉『色』,慌忙將青夫人請來。對外,隻說請了大夫,他不會忘記,靈闕是元聿燁的人,對她,還是要防著的。

青夫人來的時候,安陵雩已經在元政桓的房內。莫尋借口說大夫瞧病的時候不希望有人在場,請了她出去,隻剩下元政桓師徒二人。

青夫人上前把了脈,卻聽元政桓開口:“師父配了‘魅心’的解『藥』了麽?”他心裏,一直記掛著此事。尚妝的體內還有著餘毒,一日不清除,他便要擔心一日。

她卻不回答他,隻問:“這幾日頭還疼麽?眼睛看東西,還會覺得暈眩麽?”抬手,小心地揭開他頭上的紗布,看了眼傷口,結痂得很好。

“師父還是不肯救她。”他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了。

青夫人看著他,低聲道:“你若再提及她,為師會點了你的『穴』。”隻有這樣,他才會不去想她的事情。

“她已經不是他的妃子了。”被廢了,就不再是了。

青夫人的麵『色』一擰,伸手下去,卻被他飛快地抓住了手。她一怒:“你敢跟我動手?”

他低笑著:“師父不要點我的『穴』,政桓,自然收手。”其實,師父隻要用力,他便會支持不住了。他知道,她是怕傷了他,才隻使了五分的力道。

她終是無奈地收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瓶子,在銀針上沾上裏頭的『藥』水,再給他施針。他一聲也不吭,她隻問:“什麽時候離開京城?”

“會很快了。”

“西周與黎國的戰爭停了。屠城的事情,也隻有裴天崇能做得出來。”她微微皺眉,小心地紮入他胸口的『穴』位中,“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他抬眸看著她,笑道,“此事,倒不是他下的令。”

“那是……”

青夫人才開了口,便聽得外頭傳來莫尋的聲音:“主子,宮裏來了人,要見您。”

與青夫人對視了一眼,青夫人快速地將銀針悉數退出,將他穿好了衣服,才在他床邊坐下。

外頭的人進來了,是一個太監,跪下行了禮,才道:“王爺,皇上說今晚想請王爺入宮小聚。”

莫尋也跟著進來,聽聞太監的話,他不免怔了下。那太監抬眸的時候瞧見房內有大夫在,忙問:“王爺身子不適麽?可要奴才去回了皇上?”

“哦,不必。”元政桓淡聲道,“你回了皇上,說本王知道了,今夜定會去。”

太監點了頭:“是,那奴才不打擾王爺休息。”說著,退了出去。

“主子,他這個時候傳您入宮作何?”莫尋甚是擔憂。

元政桓卻道:“師父先回去,我已經好多了。”

“政桓……”

他卻笑著打斷她的話:“師父不必勸,我是一定會入宮去的。至於其他,也隻等進去了再說。”

“王爺,發生了何事?”靈闕方才遠遠地似乎瞧見了出去的太監,她心裏好奇,便過來看看。

元政桓忙朝青夫人使了個眼『色』,她終是轉身出去。

靈闕吃了一驚,忙問:“王爺怎麽了?”

莫尋忙道:“主子說頭疼得厲害,我便請了大夫來瞧瞧。”

安陵雩也進來了,她隻站著安靜地聽著,並不多言一句話。

靈闕快步上前,低聲問:“現在好些了麽?”

他笑著點了頭,莫尋又道:“我們都出去吧,別打擾主子休息。”請了安陵雩也一道出去,卻聽靈闕道:“我有些話想與王爺說。”

莫尋一怔,卻見元政桓示意他出去。

門被關上了,靈闕扶了他起身,聽他問:“何事?”

遲疑了下,終是開口:“我……我不想跟王爺回蜀郡。”

“為何?”話雖問了出來,他心裏卻是清楚著,必然是為了元聿燁。

靈闕無味一笑:“王爺心裏清楚著,何為還要問我。”

他卻是道:“當初他將你交給本王,就是想要本王好好待你的。這次回蜀郡,本王也是想認了你做義妹,日後,你便是王府的郡主。”

他的話,說得靈闕一怔,她在蜀郡的時候,實則已經於郡主一般無異。倒是不曾想過,他會給自己這樣一個身份。郡主,嗬,多好的身份啊。

她卻苦澀地搖頭:“王爺待靈闕的好,靈闕都記著。隻是,靈闕卻不想走。”哪怕他不愛她,她也不想去離開他那麽遠的地方。

元政桓微微斂起了笑意,他的音『色』略微帶著些許的冷:“此事不必再說,本王會帶你回蜀郡。”

“王爺……”她愕然。

“出去吧,本王不會改變主意的。”

“可是我根本不喜歡莫尋!”她咬著牙。

元政桓一愣,隨即才又笑了:“急什麽,本王沒說非得要你嫁給莫尋。你若不喜歡,也罷了。本王不會強求。”

靈闕越發不解:“那是為何?”

他低咳了一聲,道:“本王為了你好,好了,回房去。”他趕她出去。

靈闕還欲說話,卻瞧見男子的臉『色』,終是什麽都沒有再說,起了身出去。

景仁宮。

雲妃出來的時候,那幾個宮人還在掌茯苓的嘴。她輕蔑地笑:“夠了。”

聽聞雲妃發了話,宮人才停下了手。茯苓被打得有些暈,摔倒在地上,兩邊的臉頰火辣辣地疼著,隱約似乎瞧見了那雙華麗的絲屢在她的麵前晃過。

等意識微微清醒了些許,茯苓才咬著牙爬起來,在地上坐了會兒,才猛地想起自家小姐來。

彼時,也再不顧疼痛,朝尚妝的臥室衝去。

“小姐!”推開了半掩著的門,瞧見尚妝背靠著床沿跌坐在地上。茯苓大吃一驚,忙衝上去,扶了她道,“小姐怎麽了?”

“茯苓……”她終是幽幽地睜開眼來,抬手,緩緩拂過茯苓的被扇紅的麵頰,心頭鈍痛,“對不起……”

慌忙搖著頭:“小姐千萬不要這麽說,他們……他們全都是壞人,嗚……”哭著,吃力地去扶她。

被打了一頓,她此刻還覺得有些神誌不清,手臂上也沒有多少力氣。咬著牙,卻依舊扶不動她。尚妝身上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連說話,都仿佛是要凝起好大的力氣。

瞧著她,啟唇道:“疼麽?那邊櫃子裏,有傷『藥』,你去塗一些。”

茯苓應著,卻依舊不起身。

“茯苓……”她吃力地說著話,“若是有機會,我……我求了皇上放你出宮去。安陵府,還有我哥……”安陵霽看在她的麵子上,會善待茯苓的。

拚命地搖頭:“小姐說的什麽混話!”放她出宮,那麽小姐呢?為何,聽她的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茯苓的心下慌起來,她不要走,她不會走的!

尚妝見她這個樣子,不免想笑,其實,她哪裏還有機會見得到元聿燁呢?他不聽她的解釋,怕隻是因為對她太失望了。他更加不會再來景仁宮了,也許,她死之前,也不可能再見得到他。

那麽,若然哪天,她真的死了,他,會傷心麽?

就算她死了,他也不會知道她中了毒,希望,倒時候也不會有人告訴他。

茯苓哭著,發現尚妝的身子癱軟了下去,她是越發扶不動她了。

“小姐,小姐不要睡!小姐您看著奴婢。”咬著牙,狠狠一個耳光下去。

尚妝隻覺得右臉頰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下,意識才微微撐起了些許。

茯苓鬆了口氣,這時,聽得有人進來的聲音。接著,男子頎長的身影傳進來。

尚妝猛地回眸,在看清了來人之後,忽然覺得有些失望。

心下略微一驚,不然,她以為是誰?

元聿燁啊。

她心裏以為的。

嗬,苦澀地想笑,她怎麽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慕容雲楚進門,瞧見她們主仆一起跌坐在床邊,皺了眉,才瞧出了異樣。大步上前,俯身,將尚妝抱了起來,小心放在**。抬手,欲探上她的脈,卻見她的手縮了縮,避開了他的手。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中了毒。

茯苓也跟著爬了起來,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病了?”他皺眉問著。

尚妝不答,隻問:“丞相來作何?”

“皇上讓我來。”

尚妝心裏一陣緊張,聽他又道:“我會告訴皇上,你很好。”她這個樣子,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似乎,發著燒,卻不知為何會虛弱成這樣。他瞧見,她的衣襟上,還沾著斑斑血漬,方才雲妃來過,不知她對她做了什麽。

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盒上,想來便是雲妃帶來的,沒有打開,那麽必然也不是裏頭的東西作怪。

尚妝終是勉強一笑,抬眸瞧著他,開口:“丞相到底是誰的人?”

“你以為?”他的臉『色』,依舊波瀾不驚。

她忍不住咳嗽起來,那月牙形的胎記決計不是一個巧合,慕容雲薑是為了這個才要殺茯苓的。她還記得呂德儀刺殺慕容雲薑那一次,誤傷了他,他還特地要交代孫易之上『藥』之事。如今想來,必然也是不想讓別人瞧見,所以孫易之才要說他都知道,要他放心。

“皇上請了王爺今夜入宮來小聚。”慕容雲楚的聲音依舊平靜,隻低頭看著底下的女子。

尚妝微微喘息著,終是吃驚地看著他。

“王爺還未離京?”是所有王爺都沒有走,還是獨他未走?

他笑著點頭:“皇上也想知道,他究竟是為了誰留下。”答案,就在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