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勁道見黑格爾王承認自己身份,不由微微一怔,他雖然已料準黑格爾王身份,卻沒有想到黑格爾王如此坦然明快就認了,心中暗道:金巨能從黑格爾王手中討得五行辟毒珠這樣的天下奇珍,可見兩人關係非同一般,黑格爾王這次現身中原,不知是為五行辟毒珠而來,還是為了助金巨奪回武林盟主之位,金巨身敗名裂之後,四處搬請救兵,聯絡人手,以圖東山再起,想來後者原因居大!他料準黑格爾王來意,情知黑格爾王既在中原鏢局現身,金巨肯定也不會太遠,這可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他遍尋金巨不著,想不到今日竟在中原鏢局陰差陽錯撞上了,他本來掛慮呼延守烈安危,現在卻是放下心來,金巨和呼延守烈交情過命這是他曾聽呼延守烈親口提及的!夏勁道強忍心頭激動,對黑格爾王道:“黑格爾王既以屈駕光臨中原鏢局,不知金巨又在何處?”

夏勁道此言一出,黑格爾王不禁聳然動容,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又何出此言?”金巨雖然失卻武林盟主之位,身敗名裂,天下恥笑,但畢竟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仍在,夏勁道小消滅年紀竟然對金巨指名道姓,而且語氣分明不善,,又令他如何不驚!

夏勁道心頭一陣巨痛,他時至今日,所遭罹難厄運一大部分皆拜金巨所賜,是非黑白,情由善惡,他一定要當麵向金巨弄個清楚,做個了斷!黑格爾王吃驚非常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冷冷的道:“我和金巨有一段恩怨糾戈,需要金巨給我一個交代,黑格爾王如能賜告,在下不勝感激!”

黑格爾王見夏勁道口氣如此強硬,冷笑一聲道:“年輕人武功了得,卻也不失為英雄豪傑之士,不過金巨任武林盟主期間,雖然毀譽參半,褒貶不一,但據我所知,也沒做過什麽惡事,你小小年紀,又與金巨有甚過節!”

夏勁道一門心思全在金巨身上,見黑格爾王橫加幹涉,頓時大感不耐,道:“黑格爾王,這是我和金巨之間的個人恩怨,無需向旁人解釋,你若不讓路,我隻好硬闖了!”

黑格爾王聞聽此言,碧色臉膛竟然為之一白,夏勁道分明未將他放在眼裏,自覺威嚴掃地,也不由勃然大怒,冷喝道:“你要硬闖,盡管闖好了,金巨是我的朋友,我隻有舍命替他擋這一關了!”

夏勁道臉色鐵青,功運全身,立時便要動手,黃香忽然發覺情形不對,忙止住夏勁道道:“暫莫動手——!”夏勁道不解其故,卻知黃香一定有所發現,隻得冷哼了一聲,悻悻然站立一旁!黃香轉對黑格爾王道:“黑格爾王不下萬裏遠來中原,現在又不惜性命舍身護友,當真是義薄雲天!”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黑格爾王性格饒是如何孤高冷峻,聽了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子的誇獎,也不禁覺得遍體舒泰,大為受用,道:“女娃娃,你說話不要拐彎抹角,有什麽話照直講來就是!”

黃香笑道:“我隻是有點奇怪而已,堂堂的中原鏢局怎的被黑格爾王打破了鏢門也無人出來理會,烈火銀槍呼延守烈真是個膿包軟蛋!”

黑格爾王道:“女娃娃,你說的真有趣,不錯,呼延守烈要是見了我,那還不要磕頭認罪,自稱膿包軟蛋,隻可惜,他不在——”話一至此,忽的住口,情知上當,一張老臉羞臊難當,好在別人也看不出來!

黃香格格笑道:“我知道了,原來呼延守烈不在中原鏢局,怪不得黑格爾王這樣威風——!”

黑格爾王情知這小女子古靈精怪,惟恐被她看出破綻,連忙截口道:“也隻不過兩扇破木門罷了,大不了我賠給呼延守烈一個金的就是!”他故作坦然,心裏卻是焦躁不安!

夏勁道聽至此處,忽的明白,暗道:不錯,呼延守烈既然不在中原鏢局,黑格爾王又為何隱身門後,而且一俟來人便是致命一擊,難道黑格爾王結上了什麽極厲害的大仇家專門等候仇家來犯不成?不過金巨和呼延守烈是交情過命的朋友,黑格爾王和金巨的交情也是非同尋常,黑格爾王斷然不無緣無故在中原鏢局現身——想到這裏,夏勁道心頭不由怦然大動:難不成金巨也躲在中原鏢局之內?

黃香見黑格爾王截住自己話頭,心中不由好笑,口中道:“黑格爾王,你不必驚慌,這件事我們不告訴呼延守烈知道就是,不過你鬼鬼祟祟躲在門內,一定沒幹什麽好事,對不對?”

黑格爾王見這女娃子牙尖嘴利,處處淩人,簡直可惡之極,連忙叱道:“住嘴,休要胡說八道,我怎麽沒幹好事,再說這鏢局內空無一人——!”

黃香笑道:“那就對了,鏢局內空無一人,黑格爾王你一定是非偷即盜——!”

黑格爾王情知中了黃香圈套,心中不由叫苦不迭,不過口中仍是強自辯解:“本王庫中金銀成山,奇珍異寶更是數不勝數,這一個破鏢局又有什麽爛玩意值得本王稀罕的——!”

夏勁道聽到這裏,再也按捺不住,跨前一步,喝道:“黑格爾王,金巨可在鏢局之內?”

黑格爾王氣的渾身發抖,忽的仰天長歎道:“金巨,你落此下場,實在可惱,連累本王也要受宵小爾輩奚落——”話音一頓,麵對夏勁道道:“爾等欺辱本王太甚,為了本王威信,也隻有再次領教你的絕世武學了——!”

夏勁道見他執意相阻,當真無可奈何,道聲:“得罪——!”施展氤氳身法,掠上石階揮拳便打!黑格爾王見夏勁道身法雖然神奇無比,拳法卻是平庸,心頭不由大喜,懼意立減,口中喝道:“來的好!好身法!”他連讚兩聲,卻是由衷而發,無一絲作偽!當下身形一退,斂腹提胸,二掌齊發,徑向夏勁道雙拳擊去,用的卻是以硬碰硬的招式,存心趁夏勁道立足未穩之際,將其震落石階!

夏勁道一見黑格爾王用何招式,已料知其居心,當下不閃不避,揮拳硬架,但見雙拳兩掌相交,砰的兩聲巨響,黑格爾王身形被震的後退四五步方才拿樁站穩,夏勁道卻已穩穩立在石階之上!一招方過,黑格爾王不由肝膽皆寒,這才知麵前這個少年內力修為竟遠在他之上,他自二十年前敗於金巨手下之後,時至今日乃是第一次與人動手對敵,他在大占便宜之下竟然被這這個少年震退,雖然未曾受傷,也是自覺麵上無光,道了聲:“果然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語音甫畢,身軀搶進,一招“玉女投梭”,猛向夏勁道肩頭拍去!他意在搶攻,掌到中途,“盤龍雙展”“鳳點頭”“反扣手”連變三種掌法,掌式虛幻莫測,快的無以形容!須臾之間將夏勁道上三門籠罩在重重掌影之下!他欺夏勁道年少,想來對敵經驗匱乏,隻盼夏勁道稍一出差錯,自可籍借精妙掌法一舉獲勝!

夏勁道見黑格爾王不但掌法變換多端,而且掌指之間掠空作響,自然不敢大意,他雖然年少,卻已是武學的大行家,情知在對手全力搶攻之下,稍一退讓,立失先手,再想取勝自是大費周章,當下吐氣開聲,待得黑格爾王招式用老,驀的一招“鐵板橋”上身向後一折,避過黑格爾王雙掌,已是搶到黑格爾王懷中,口中發一聲喊,雙掌徑拿黑格爾王雙肘,同時右腿屈膝撞向黑格爾王腰眼大穴!這雙掌一腿一招三式本來是遊盛天的成名絕技,現在夏勁道功力通玄,又將拳理融會貫通,現在稍一改動施展出來,當真有妙到毫顛,威力無窮,立時將黑格爾王逼入險境!

黑格爾王不料夏勁道行此險招,他雙掌走空,不由驚的神魂出竅,夏勁道一招之內解殺還殺,立行反擊,已是出乎他的意料,這雙掌一腿的武功路數更是他生平僅見,做夢都想不到,更加無從化解了,好在他經驗豐富,情急之中功運全身,一招“老君醉酒”,不避不躲,全身向夏勁道撞來!

眾女見黑格爾王突然之間如中風魔,全身撞向夏勁道,竟然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不由駭的花容慘變,齊叫一聲:“小心——!”夏勁道也是吃驚異常,想不到黑格爾王竟然突出奇招,雙方貼身肉搏,他的氤氳身法無從施展,更不願落個玉石俱焚,迫得收回右腿,沉肩挫肘,雙掌收回,改掌為推,喝了一聲,將黑格爾王細長的身軀平空推了出去,黑格爾王的身軀落地,竟似皮球一般一彈而起,他站穩身形,望著夏勁道,竟然哈哈一陣大笑!

夏勁道愣了一愣,旋即也是放聲大笑,眾女見此情形,無不驚詫莫名!原來夏勁道和黑格爾王雖是僅過一招,但這一招之內性命攸關,兩人已是將各自所悟武學的最高境界全部施展開來,當真是酣暢淋漓,心曠神怡,都覺當今世上有此對手實乃一大幸事,雙方笑罷多時,黑格爾王道:“你用的什麽武功?”夏勁道也道:“你用的什麽武功?”兩人不約而同說出同一句話來,不由又是一陣大笑,心中隱隱竟生惺惺相惜之意!

黑格爾王道:“年輕人,你要進中原鏢局,我本不該阻攔,但實不相瞞,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傷,暫借中原鏢局療傷休養,方才一場誤會,還望年輕人莫怪,隻怪我一時糊塗——!”

夏勁道見黑格爾王言語十分懇切,也不由心平氣和起來,暗忖鏢局裏的那個人既已受傷,料想不會是金巨,據他所知,以金巨的武功除非是傷在奴劍術下,但金巨一直遁跡江湖,斷然不會碰到夏淩霜,否則夏淩霜要殺盡天下負他之人,金巨是首當其衝,如被夏淩霜遇到,又焉有金巨命在!孰知這僅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至於真實的情形,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夏勁道一來天性仁和,不喜與人爭執,更不願憑空結下黑格爾王這樣一個強敵,二來怕萬一糾纏下去,被黑格爾王人出他的氤氳心法,黑格爾王向他討要起五行辟毒珠來,到時難免又要胡纏不清!夏勁道思忖再三,疑念冰釋,見黑格爾王主動講和,遂道:“在下年輕氣盛,方才衝撞之處,還望黑格爾王莫怪,實不相瞞,在下和呼延守烈有些交情,這次路過洛陽,順便;來探望一下,呼延守烈既然不在,在下也隻好離去了!”

黑格爾王道:“哪裏,哪裏,我們也隻見這鏢局之內空無一人,所以才敢鬥膽暫借棲身之所的,年輕人既和呼延守烈是朋友,也可稱的上半個主人了,我自當悉心照管鏢局內一切事物,不教旁人毀壞!”

夏勁道道:“那就有勞黑格爾王費心了,告辭——!”說著向黑格爾王拱手施了一禮!

黑格爾王道:“不送——!”眾人離了中原鏢局,夏勁道尋呼延守烈不著,恐怕呼延守烈已經趕赴泰山參加武林盟主大會去了,他本來打算要把王彩雯和十二豹女托付給呼延守烈照顧的,這一來不由有些怏怏不樂!黃香瞅了夏勁道一眼,忽然道:“勁道,我總覺得藏在鏢局之人必是金巨無疑!”夏勁道有些不以為然,道:“何以見的——?”黃香道:“這我也說不準,不過你又如何知道那人不會是金巨?”夏勁道遂把自己心中所慮說與她聽,黃香一拍手掌道:“這就是了——!”

夏勁道白了黃香一眼,不解道:“什麽這就是了——?”黃香道:“我隻是據實而言,不似你隻是一味推測,你想想看,依你方才和黑格爾王動手情形看,黑格爾王的武功如何?”夏勁道想了想道:“黑格爾王的掌法非但精妙之極,內力修為也是罕見,據我所知,中原武林除了金巨和明空大師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人來!”黃香道:“還有一個人你忘記說了,那就是你了——!”愛慕欽敬之情,流於言表,頓了一頓道:“你的武功尚在黑格爾王之上,那你有無把握將黑格爾王擊成重傷,還要全身而退!”夏勁道搖了搖頭道:“那當然不能,如果真要那樣,我也一定要受不大不小的傷了!”

黃香道:“這證明我料的果然沒錯,你想想看,金巨的仇家在將金巨擊成重傷之後,還能追蹤尋敵,豈不是不可思議,除非金巨是傷在奴劍術下!”夏勁道瞪大了眼睛,道:“黃香,你說的未免太過牽強了罷,你連鏢局內之人尚未知道,又如何斷言那人是傷在奴劍術下,何況——”他本待要說奴劍術凶殘霸道,威不可擋,那人豈有命活,卻又怕觸及黃香心頭創痛,連忙住口不言,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惶惑!

黃香情知夏勁道語中含義,憶起父親慘死之事,不禁心傷欲碎!王彩雯和十二豹女皆知黃花疊死在奴劍術下之事,見她傷心難過,連忙好言相慰,王彩雯心性最是和善,柔聲道:“黃姐姐,黃伯伯雖然不在了,不是還有我們大家在麽,我們大家現在既已跟了這個小混蛋,他如果欺負你,我們一齊罵他就是!”夏勁道也是神色黯淡之極,心中暗道大丈夫恩怨分明,知恩必報,黃花疊之死,自己一定要和夏淩霜做個了斷!他早已將夏淩霜視作窮凶極惡,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已是下定決心要除魔衛道,但念及父子親情(雖然夏淩霜與他的父子關係已是疑綻百出,令人無可置信)兀自痛心疾首,痛如刀割,一時間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雙目要噴出火來!

黃香淒然一笑,她雖然故作大方,眼裏卻早已含滿淚花,對夏勁道道:“你說那個人不是金巨,我有三個理由!”夏勁道啊了一聲道:“你說——”黃香道:“鏢局一行屬於武林中的生意門,不在黑白兩道之列,否則金巨身敗名裂之後,和金巨交情過逆的呼延守烈安能坐享太平,恐怕早已被七大門派群起而攻之土崩瓦解了!”夏勁道一陣默然,情知黃香所言非訛,這其間的利害他早已知曉,而且呼延守烈進退兩難,痛苦不堪的情形也是他親眼目睹!黃香頓了一頓,接道:“而黑格爾是青島柴達木黑格爾王國的第十九代王位繼承人,尊寵無極,性格怪癖,孤高淩世,唯一生好武,乃是一個武癡,這一點我父親年青時為采集天下靈藥,遍遊四方,當他提及天下奇人異士之時,曾對我說起過黑格爾王,所以我至今記得!所以能引得黑格爾王纖尊降貴,甚至舍身相護的惟有中原武林盟主武功天下第一的金巨,我這麽說,倒是不勉強吧!”

夏勁道臉上驚疑不定,心頭怦怦直跳,暗道莫非鏢局內之人真是金巨不成?黃香瞟了夏勁道一眼,又道:“我還有第三個理由,就算是金巨傷在奴劍術下,也不足為怪,因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奴劍術發必百中,噬血而回也有失手之時,也在情理之中,或許其間還有我們意料不到的情況也說不準呢!”夏勁道見黃香說的有情有理,不禁懊惱不迭,跺足罵道:“黑格爾王如此狡猾,可惡之極!”轉身便要返回中原鏢局一探究竟,黃香扯住他道:“不要去了——!”

夏勁道一臉錯愕,道:“為何——?”黃香笑對王彩雯道:“你若見到金巨,勢必大動幹戈,彩雯妹妹又有誰來照顧,再說金巨又豈是傻瓜,焉能等你去了乖乖束手就擒,恐怕他和黑格爾王早已走脫多時了,何況這一切恩恩怨怨,遲早也有解決的那天,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夏勁道情知黃香是掛慮自己安危,不讓自己冒險,心中春潮泛湧,感動之極,一拍自己腦門道:“金巨不是傻瓜,我卻是大大的傻瓜了!”眾女見他如此憨態,皆都樂出聲來,王彩雯笑道:“還是黃姐姐心細,哪象他毛手毛腳的——!”黃香道:“哦,不知他如何對彩雯妹妹毛手毛腳的——?”王彩雯情知說溜了嘴,臉上不由一陣潮紅,連忙伸手在黃香腋下一掏,黃香不防她有此一招,癢得連忙纖腰一擰,芳軀挪了開去,仍自咯咯笑道:“他是大智若愚,如不是裝傻充楞,又怎會騙的妹妹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死心塌地的以身相許,還有了小寶寶呢!”王彩雯好笑道:“呸,就黃姐姐嘴兒厲害,到時自有你受的,看你又如何吱聲!”她是**心性,自無矜持,又刻意哄黃香開心,免得黃香沉湎於父仇傷痛不能自拔,此語雖然有些露骨,卻無輕浮之嫌!黃香聽了這話,不由霞飛雙麵,心頭鹿撞,羞赧不安,哪裏再敢開王彩雯的玩笑!

嬉鬧過後,黃香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個穩妥的地方安頓下來,彩雯妹妹身子越來越重,再不能受奔波之苦了!”夏勁道點了點頭,情知黃香所言極是,想了一想,記起一個去處,道聲:“有了——!”說著領眾女出城,徑奔去年他在洛陽城郊外結識的那戶農家夫婦而來!這時已是上午時分,那女主人正在院子灑掃,乍見夏勁道從天而降,還領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和十幾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當真又驚又喜,連忙從屋中喊出丈夫,夫婦兩人歡天喜地的將夏勁道眾人迎進屋去。夏勁道見屋內陳設依舊樸素如常,不由好生感慨,這夫婦得了他送的一筆巨銀之後,仍能勤儉持家,保持簡樸,當真難能可貴!

那夫婦兩人畢恭畢敬將夏勁道和王彩雯讓到北麵八仙桌兩側椅子上坐下,又搬了幾張凳子,但因分不過來,男主人不由好生尷尬,愣了一愣,轉對夏勁道道:“小爺,你們先稍息一會,我去借幾張凳子來!”

夏勁道忙道:“不用了——”遂把自己來意告訴夫婦二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又是替夏勁道高興,又有些誠惶誠恐,男主人結結巴巴的道:“小爺,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他不明夏勁道有何要事去辦,竟然在妻子臨產將近時不在身邊陪伴,他欲要勸阻夏勁道,但農家人樸實良善,不善辭令,是以竟將這話說反了,女主人也是如此,不解其故!

夏勁道知他夫婦二人心意,心中也不由一陣酸楚,強自按捺道:“這件事事關緊要,我一定去辦不可,日後就勞你們費心照顧了!”他不願將武林盟主大會之事說與這對善良的普通農家夫婦知曉,以免他們過於擔驚恐慌!夫婦二人見他主意以定,也就不好再勸,女主人喜孜孜的道:“鄉下空氣清新,又安靜,還能吃上新鮮蔬菜,少奶奶在這裏靜養以待褥產是最好不過了,醫生到時,我們可以到城裏去請,小爺就盡管放心去吧,待的回來,說不定就抱上了健康活潑可愛的小寶寶了呢!”男主人則去殺雞宰鴨,準備午飯!

眾女見夏勁道和這對夫婦相處洽然,言語之際十分親近坦誠,不由好生詫異,這時女主人也轉身出外幫丈夫一起收拾去了,夏勁道遂把結識這對夫婦的經過約略述說一番,眾女不由嘖嘖稱奇,對這誠實樸實的夫婦又是敬重,又是喜歡!

這時這夫婦的三個孩子從外麵嘻玩歸來,女主人連忙放下手中蔬菜,洗了手,領三個孩子進屋來見夏勁道,這三個孩子都還記得夏勁道,那個稍大的男孩最為頑皮活潑,一頭撞到夏勁道懷裏就嚷了起來:“小哥哥,你一走就是那麽長時間,為什麽不來看我們!”剩下的那個男孩和女孩則是牽了手並排站在一起,望著夏勁道笑,也不說話,害羞之極!女主人見自己的孩子如此沒有禮貌,不由羞赧難安,罵道:“怎麽這樣放肆,快叫爺!”夏勁道笑道:“就這樣叫,小孩子不要罵他!”他自幼孤苦,身世飄零,飽受寄人籬下之苦,是以對小孩子格外喜愛,這個男孩天真活潑,純樸無邪,正是天性使然,大人又怎可不分輕重就橫加嗬斥,傷了一顆幼小美好的心靈!

女主人見夏勁道並不見怪,似是對自己的孩子格外喜愛,不由又驚又喜,又罵了一句,轉身出屋收拾去了!那男孩衝自己母親背影扮了個鬼臉,又對夏勁道道:“小哥哥,你可是傳說當中的俠客麽?”他緊緊盯著夏勁道,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滿是驚奇,羨慕之色!眾女見了這個男孩如此模樣,皆是笑出聲來,十二豹女皆都出屋幫夫婦二人張羅午飯去了!夏勁道笑道:“哦,你的眼睛可是火眼金睛,這麽厲害!”那男孩不好意思的道:“我是聽我父母說的,他們都說你是個劫富濟貧的大俠客,還叮囑我不要把小哥哥的事說給別人知道!”說著胸脯一拔,大聲道:“小哥哥,我長大了也要做你這樣的人,你教我武功好不好?”夏勁道暗讚那夫婦二人謹慎心細,點了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待我辦完事回來,就教你武功!”男孩眼睛一亮,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激動的興奮的不得了:“是的,那咱們拉勾——!”

黃香和王彩雯見那稍小的男孩和女孩仍站在原地不動,隻顧看自己的哥哥和夏勁道又是說笑,又是拉勾,不由十分愛憐,兩人起身一人拉了一個,到各自跟前坐下,黃香拉了那女孩,見這女孩長的眉清目秀,胖乎乎的惹人喜愛,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那女孩雖然隻有五六歲,卻十分聰明伶俐,立即答道:“我叫柳紅兒,我大哥叫柳青,我二哥叫柳玉,人家都叫我們柳氏三兄妹!”黃香和王彩雯見這女孩說的有趣,兩人不由相視一笑,隻覺心情分外開懷舒暢,過慣了江湖血雨腥風,提心吊膽的日子,再來過這與世無爭,恬然安寧的農家生活,竟然大有戀戀不舍之感!

這時午飯已然備好,相繼端了上來,農家飯雖不及大飯店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卻別有風味。菜有煎豆腐,鮮筍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雖是素菜,卻也香氣撲鼻,湯有鹹菜豆瓣湯,清燉老母雞湯,最後又端上兩隻整雞整鴨,一大盤鹹鴨蛋,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可謂豐盛之極,擺滿了僅有的這張八仙桌,除了王彩雯還坐在桌邊,其餘人隻好站著用餐了。女主人先盛了滿滿一碗雞湯,端給王彩雯道:“老母雞湯最有滋補,少奶奶一定要多喝才行!”王彩雯紅著臉點了點頭,夏勁道則笑道:“我好久沒有吃到這樣鮮美的飯菜了,今日正償我願!”

夏勁道要柳氏夫婦一同用餐,柳氏夫婦堅決不肯,他們將夏勁道作貴人看待,甘以奴仆進侍,夏勁道無可奈何,隻得作罷,柳青,柳玉,柳紅兒三個孩子因為家裏從來沒有來過這些人,興高采烈之極,也顧不得吃飯,圍在眾人身後嬉笑追打,鬧的不可開交,引的眾人哈哈大笑,氣氛融洽之極,便恍似一家人一般!

用餐已畢,柳氏夫婦將剩飯吃了,又將碗盞杯碟等一股腦收拾下去,柳氏到廚下洗涮碗筷,男主人則對夏勁道道:“小爺什麽時候動身,若是明日動身,我現在就套車到城裏添置一些家具回來,反正日後也要用到!”夏勁道看了王彩雯一眼,強忍心頭酸楚,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就走!”稍後又將一些需要注意之事交代一番,又叮囑十二豹女日後要手腳勤快一些,幫柳氏夫婦收拾一些活計!囑咐完畢,遂起身道:“世道艱難,吉凶禍福,福厄災祥,實難預料,日後大家都要順境而安,不可求全責備,小心謹慎,免生事端!”又轉對王彩雯道:“彩雯師姊,咱們的女兒生下之後,就取名‘雪儀’吧,願她有如黃姐姐的冰雪聰明,有你一樣的慧質蘭心,漂亮美麗!”

王彩雯見他故意逗自己開心,故作曠達,但言語之際分明隱含生死離別之意,不禁心傷欲碎,哪裏還說的出話來,隻是一味點頭,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眶來!黃香心頭也是酸楚悲傷,情知此一離去,前途凶險萬端,生死兩茫茫,恐怕再也無相見之期,她取出自己家傳匕首留給王彩雯作防身之用,又從皮箱中取出一些金銀珠寶留給柳氏夫婦以資日後生活花消,柳氏夫婦堅決不收,十二豹女也是傷心欲絕,個個淚流滿麵,柳氏夫婦也不由難過起來,唏噓不止!

夏勁道心濤澎湃,又是激動有又是傷感,暗道凡人莫不貪生惡死,憐妻愛子,追名逐利,愛慕虛華,我夏勁道又何嚐不是如此,但除魔衛道,匡扶正義,即便一死,也是義無返顧,誓死不悔!一念至此,將心一橫,大踏步走出屋來,黃香連忙提了箱子跟在他後麵,扭回頭說了一句:“彩雯妹妹保重!”又連忙回轉過來,臉上早已平添兩道淚痕!

柳青見夏勁道要走,撲上抱住夏勁道的腿便不放,柳氏夫婦連忙上前,勸了半天才將他拉開,夏勁道再也控製不住,兩排英雄淚奪眶而出,王彩雯撲上前去,伸手替夏勁道拭去淚痕,自己卻是淚水漣漣,黃香勸了半天,自己卻忍不住哭了出來!眾人都知此番一別,生死殊途,唯平天意,哪能不肝腸寸斷!

過了良久,王彩雯收住淚水,強顏笑道:“大家這是怎麽了,又不是、、、、、、”待要說生離死別,隻覺頗為不祥,隨改口道:“有黃姐姐與你做伴,我又有什麽不放心的!”夏勁道收住悲傷,勸慰一番,於是揮淚而別!夏勁道和黃香離了柳家,趕到洛陽,到馬市上購了坐騎,備了幹糧和水,晝夜兼程趕往泰山。一路上風塵仆仆,備極艱辛,兩人一邊趕路,一邊打探消息,但卻一無所獲,就好似江湖大小門派一夜之間全都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些蛛絲馬跡都無從尋找,兩人除了納罕之外,心情變的格外沉重起來,總覺江湖之上如此風平浪靜,定非祥兆!

這一日,兩人踏入山東境界,忽見前麵官道之上傳來刀劍撞擊之聲,一大群人正在圍觀,顯見圈內不知什麽人正在拚鬥,那些圍觀之人也是各帶兵刀,顯見都是江湖人物,夏勁道困難的真切,不由精神一振,拍馬衝上前去,黃香惟恐有什麽不測,手中扣滿一把梅花神劍,緊隨其後!

圍觀之人正看得興頭上,背後馬蹄聲響,也無人注意,夏勁道和黃香勒住坐騎,向圈內望去,但見四人長劍如風,正鬥到狠處,卻是以一敵三,四人都穿一身穀黃色道袍,分明是武當弟子!夏勁道隻覺這四人有些眼熟,再一細瞅,認的正是武當四子,那以一敵三的人是武當四子的大師兄岩鬆,另三人不用說則是岩竹、岩濤、岩石了!卻不知四人為了何事竟然反目成仇,拋卻同門之誼,自相殘殺起來!夏勁道對這武當四子並無好感,尤其岩鬆卑劣陰狠,貪婪狡詐,更令他不齒,是以樂得作壁上觀,並不阻攔!黃香也是大為奇怪,將梅花針收到囊中,低聲對夏勁道道:“如若被靜塵牛鼻子看了他的徒子徒孫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同門相殘,豈不要氣個半死。武當派為武林泰山北鬥,向來門規森嚴,約律嚴明,這下武當派的臉可給丟盡了!”夏勁道點了點頭,情知這件事如果傳揚開去,靜塵道長的武當掌門之位是坐不住了!

隻見岩鬆四人四柄長劍攪在一起,叮當亂響,岩鬆身為大師兄,功力較深,對本門武學領悟也深,是以以一敵三,尚能保持不敗,每每在三劍合擊之下險象環生之時以精妙變化化解開去!四人一樣的長劍,一樣的招式,口中也不出聲,隻是一味狠鬥,若不是雙方眼中怒焰狂噴,旁人還真以為他們四人是在拆招對打,演練武功呢!

夏勁道看的奇怪,對黃香道:“他們何以不出聲?”黃香叱道:“這件事一定恥於聽聞,齷齪之極,難為他們還有羞恥之心,怕給別人知道,當真是蠢之極矣!”夏勁道見她說的有理,不由連連點頭!

這時岩竹、岩濤、岩石三人分進合擊,一招“攔腰取水四門劍”三劍徑向岩鬆腰間刺去,岩鬆手中劍“平沙落雁”之上而下,四劍相交,砰的一聲響,火花四射,岩鬆一人之力畢竟難敵三人,這一下震的他一個踉蹌站立不穩,接連退了三四步!岩竹、岩濤、岩石三人收住劍式,三人當中最數岩濤心軟,念及同門之情,不忍趕盡殺絕,喝道:“大師兄,你棄劍就擒吧,說不定師傅念在師徒一場的情分上,饒了你這一回呢!”岩鬆臉上青白不定,口中道:“好說,好說——”言語甫畢,突的箭步擰身,手中劍“左右逢源”一劍兩式,徑向岩竹岩石刺去,岩竹岩石不防他如此心狠手辣,突施殺手,連忙舉劍招架,豈料岩鬆這一劍乃是虛式,劍到中途,突變“白蛇吐信”直向岩濤麵門刺去!這一招又快又狠,當真毒辣無比,岩濤猝不及防,情急當中,將頭一偏,這一來一顆頭顱雖然保住,但長劍貼頰刺過,將左麵頰刺破三分長一道傷口,登時鮮血四射,竟然深及透骨!岩濤慘嗥一聲,棄劍抱了麵頰,跌翻在地,痛得滿地打滾!

圍觀眾人見岩鬆如此狠毒,皆都駭的叫出聲來!夏勁道皺了皺眉頭,暗罵岩鬆果然好狠毒,不過心中卻是極為納罕,心想岩鬆這廝也真是膽大包天,這打傷同門實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不知岩鬆做了什麽事竟然喪心病狂要置岩濤於死地!他因為王彩雯和秘籍之事曾和武當四子結下一段不大不小的梁子,本待袖手不管,見此情形,不由義憤填膺,方要上前對付岩鬆,黃香搖了搖頭道:“為時尚早,暫且看明他們為何如此,再出手不遲!”夏勁道心頭一凜,情知貿然插手別人門戶之事,大為不妥,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惹禍上身,到時可是百口莫辯了,當下咽了一口怒氣,凝目細觀!

岩竹岩石見岩濤重傷倒地,情形慘不忍睹,不由又驚又怒,岩竹喝道:“大師兄,你好陰險,竟然用詐傷了岩濤師弟!”岩鬆麵露猙獰,冷哼了一聲道:“兵不厭詐,是你們逼我出此下策,怪不得我!”岩石喝道:“二師兄,他既不念同門之誼,又何必對他客氣!”說著話,手中青鋼劍掠起一道青光,一招“仙人指路”直向岩鬆刺去!岩竹見岩石已然動手,不敢怠慢,揮劍攻上,口中喝道:“大師兄,你既然不肯跟我們回去向師傅磕頭認罪,我們隻有清理門戶了!”

這“清理門戶”四個字,眾人聽的清清楚楚,一時不由議論紛紛,也不知岩鬆做了什麽有辱武當派的事,才招致師兄弟反目成仇!眾人當中有不少人是認得武當四子的來曆的,知道四人是現任武當掌門靜塵道長的關門弟子,靜塵道長對四人精心栽培,四人藝成之後又讓其下山闖蕩江湖,增識閱曆,是要在四人當中挑選一人執掌門鈸,做下一代掌門人,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現在眾人見了這四位武當未來掌門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同門相殘,一方是以三對一,一方奸詐狠毒,哪有一點名家子弟的風範,不由暗替武當派寒心!

岩鬆聽得眾人冷嘲熱諷之聲,不由如同針芒在背,焦躁不耐,心想如被岩竹道出自己醜事,恐怕大計不成,日後在江湖上行走也無麵目見人,他為人狡詐,一邊招架,一邊喝道:“你們嫉妒我武功在爾等之上,想聯手除了我,自己好做掌門,卻在這裏胡說八道,妖言惑眾!”岩竹見他反咬一口,不由怒不可遏,罵道:“岩鬆,你好無恥!這件事有損武當清譽,累及師父英名,隻因念及同門之誼,你認為我當真不敢揭了你的底細麽!”岩鬆道:“我有什麽底細好揭的——!”他故作鎮定,實則膽戰心驚,雙目當中凶光畢露,已是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將二人殺了滅口!他武功本在岩竹等人之上,現在少了一個對手,更加有恃無恐,當下招招搶攻,劍劍刺向岩竹岩石致命之處!岩竹岩石二人在他全力進攻之下,竟然不敵,給殺的節節後退,險象環生!岩竹大駭之下,拚命高呼道:“哪位高人願助武當除此敗類,我一定稟明師父,謝他無量功德!”

眾人見岩竹求援,不由麵麵相覷,有於心不忍之人,拔兵器便要上前相助,卻被那老成謹慎之人拽住道:“人家是清理門戶之事,你老兄又趟的哪門子渾水,再則這清理門戶,事關本門榮辱大恥,雖死不懼,又怎能假手旁人,遭人恥笑,豈非太沒骨氣了!”夏勁道本來也要上前阻攔,聽了此語,也不由停馬不前,暗道:自己本來就背著偷竊六大派秘籍的嫌疑,一旦現身,勸架不成,再被岩鬆反咬一口,引的三人捐棄前嫌,共同對付自己起來,豈非大為不妙,一時進退兩難,苦思對策!

這時節,岩竹左肩上已被岩鬆刺中一劍,血流如注,岩石腿上被劃破一道深及二寸的創口,已是閃動不靈,兩人對視一眼,不由絕望自極!岩竹見竟無人幫手,情知自己出言過於莽撞,這“清理門戶”四字一喊將出來,自是將別人想要幫手的念頭也給斷了,人人都忌諱武當派的名頭,又有誰會自討沒趣,攬這個渾水上身!先前他還以名門大派的弟子自居,驕橫倨傲,目空一切,想不到到頭來竟為這名門大派之名所累,乃至性命不保,一時間懊悔交集,急怒攻心,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兀自咬牙苦撐和岩石兩人死命抵抗!岩鬆見此情形,心頭狂喜,催動劍法,招招進逼,一招“澗底攬月”接展“浮翠疊微”又至“白虹貫日”,一連三招,招招凶狠毒辣,欲置二人於死地!

岩竹岩石二人本已受傷,此際已是無力抵抗,手中劍拚死一擋,皆被震得脫手而飛,二人已存死誌,竟然不逃,拉手並肩而立,齊聲喝道:“岩鬆狗賊,你若心狠,就將我們一並殺了!”岩鬆見二人咬緊牙關,目噴怒火,神情極是可怕,饒他如何喪心病狂,也不禁手微微發顫,背上冷汗直冒,手中挺起之劍竟然刺不下去,但也隻緩了一緩,暗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如不殺他二人,勢必遺患無窮,他當真奸狡之極,隨即揚聲喝道:“兩位師弟,你們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勾當,是死有餘辜,我隻有先斬後奏,再向師父請罪了!”他這句話旨在穩住旁觀眾人,好使自己不背上無情無義的惡名,隻要將岩竹二人殺了,到時死無對證,自然萬事大吉!他這句話說的慷慨激昂,義氣凜然,當真竟有不少人給他騙的信以為真!

岩石在武當四子當中排行最小,性情卻是最為剛烈,聞聽岩鬆此語,不禁氣的渾身直抖,猛然暴喝一聲,身形躍起,雙手萁張,徑向岩鬆咽喉扼去,同時大喝道:“二師兄快走,我們若都死了,再無人將這狗賊惡行稟明師父知道!”岩鬆見岩石竟然拚死相爭,不由又驚又駭,手中見劍一劍刺出,隻聽哧的一聲響,竟將岩石身體一劍貫穿,長劍由胸膛刺入,劍尖在背上露了出來,但岩石本已抱必死之心,這一躍之力奇大,雙掌仍是掐住了岩鬆脖頸,岩鬆駭叫一聲,身形退後一步,抬起一腳將岩石踢了出去,岩石慘叫一聲,死屍撲倒在地!岩鬆視若未睹,隨即挺劍向岩竹刺去,豈料隻覺雙腿一緊,身體竟然難動分毫!

原來先前受傷倒地的岩濤不知何時竟然摸到岩鬆腳下,此際雙臂一抱,死死拖住了岩鬆雙腿,拚力大叫道:“二師兄,小師弟說的對,咱們都死無益,你還不快走!”岩鬆掙了幾掙,沒有掙脫,不由惱羞成怒,叫道:“是你們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手下無情!”手中長劍掉轉,向岩濤刺下!岩竹雙唇咬破,鮮血迸流,跺了跺腳,衝出人群,落荒而去!

眼見岩濤又要慘死岩鬆劍下,夏勁道不由目眥皆裂,他先前遲遲沒有出手,是待要看個明白,弄清楚原委,現在岩石已死,岩濤又不惜性命掩護岩竹逃走,誰是誰非,不問自明,當下虎吼一聲,身形從馬背上彈起,一掌向岩鬆麵門拍去,圍觀眾人見一人自頭頂淩空飛過,嚇的紛紛四散開來,離了二三丈遠站定身形,皆要看看這位朋友敢插手武當派弟子門戶之爭,又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岩鬆一劍堪堪刺到岩濤身上,突見一人天馬行空般一掌向自己麵門拍來,迫得回劍自保,長劍劃了一道圓弧,自下而上,一招“白虹貫日”刺向夏勁道,口中叫道:“什麽人?膽敢管我武當派之事!”此人當真凶惡之極,與此同時竟然一足用力猛蹬,正蹬在岩濤胸脯,岩濤口中狂噴鮮血,悶哼一聲,一溜翻滾委頓於地,不省人事!

夏勁道不料岩鬆自保之下竟然不忘傷人,當真怒極,但他盛怒之下神誌尚清,情知這件事於俠義之心是非管不可,但若真殺了岩鬆,於武當派交代難矣不論,這天下人之口,定然難逃非議!他本就無心要殺岩鬆,否則以他現在的武功,哪有岩鬆絲毫還手餘地!他淩空下擊,要的就是麵前這一招,當下手掌往下一按,改掌為抓,已然抓住岩鬆劍尖,用力一抖,嘎嘣一聲脆響,,一柄青鋼劍頓時斷為兩截,又飛起一腳將岩鬆踢的在地上連翻了兩個大筋鬥,方才灰頭灰腦,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

旁觀眾人見夏勁道人在空中斷劍卻敵,威勢淩人之極,當真稱得上神勇無比,不由驚的目瞪口呆,連彩也都忘記喝了!實是想象不出武林中竟有誰會這等高明不凡的武功,竟然將武當派未來掌門人給打的一敗塗地!要知他們遲遲見死不救,固然是忌諱“清理門戶”的武林大忌,更是因為岩鬆的武功已盡得靜塵道長的真傳,一柄太極劍已練的有八成火候,縱然出手恐怕非但於事無補,反爾會累及自身!

夏勁道身形落地,虎目圓翻,怒喝道:“岩鬆,你可還認得我麽——!”岩鬆在連對手麵目都尚未看清楚之際,便接二連三著道,兵器被毀不說,這挨的一腳又連跌兩個筋鬥,直摔的他七葷八素,五髒六腑都險些倒了出來,渾身痛的恍似散了架一般,他暈頭暈腦的爬起,隻覺這實乃平生奇恥大辱,方要破口大罵,聽了夏勁道語音,不由一呆,及至看清楚夏勁道的麵目,不由駭的魂不附體,情知撞上了冤家對頭,今日定非易與之局!他本待不答,但夏勁道口氣當中竟似有莫名威力,令他不得不答:“原來是你——!”腦中一麵急思脫身之策!

圍觀眾人見打敗岩鬆之人竟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已是驚訝之極,及至看到岩鬆畏頭畏腦,竟似對這年輕人無比懼怕的樣子,更是不勝納罕,猜不破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何來曆!

夏勁道哼了一聲,道:“岩鬆,你究竟作了何卑鄙勾當,竟然喪心病狂要殺死自己的同門師兄弟?”

岩鬆此際已是驚魂稍定,這小子畢竟狡猾奸詐,腦筋連轉幾轉,已辨明情勢利害,情知夏勁道斷然不會傷他性命,是以膽氣略壯,冷笑了一聲,道:“這是我武當派門戶私事,與你何幹?”

夏勁道見岩鬆如此冥頑不化,怒火直衝頭頂,喝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這件事我管定了,你若不把這件事當著各位江湖好漢的麵交代清楚,我絕不饒你——!”黃香縱馬上前,道:“這等窮凶極惡之徒,與他羅嗦什麽,一掌打死算了!”

岩鬆不認得黃香,隻見她一臉冰霜,令人不敢逼視,不由心裏暗暗發毛,生怕夏勁道依了這女子之言,果真將他斃了,連忙喝道:“誰敢動我!縱使貧道犯下些許過失,也當由本派掌門親自處置,夏勁道,你莫仗著武藝高強,便要管別人門戶內事!”

夏勁道道:“哼,些許過失?你說的到是輕巧!不過,你既已說了,索性讓你心服口服,我就帶你去見靜塵道長,看你如何再狡辯!”說著身形一晃,施展氤氳身法,已是來到岩鬆近前,右掌探出,已扣住岩鬆的一隻肩膀,他現在的武功高出岩鬆何止百倍,岩鬆隻覺夏勁道的一隻手掌便如鐵箍一般將肩頭牢牢箍住,巨痛徹骨鑽心,全身立時動彈不得,不由痛的殺豬一般叫了起來!

夏勁道揚聲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岩鬆這廝喪心病狂,殘殺同門,人神共憤,我今日教訓教訓他,讓他吃些苦頭,還望大家做個見證,以免日後武當提及此事,引起誤會,麻煩可就大了!”

圍觀眾人見他語出不凡,儼然有如大豪風範,不知他究竟是何來頭,不禁有些匪疑欠安,武當派是武林的泰山北鬥,門徒上千,勢力雄厚,何況岩鬆又是武當派的未來掌門人選,若聽了他之言,豈非就與武當派作對,轉念一想,岩鬆經此一來,威名俱掃,也未必真能當上武當掌門,更何況他殘殺同門凶狠惡毒皆都看在眼底,即便未有這小子插手此事,也是難脫幹係,岩鬆居心叵測,說不定還有殺身之禍,眾人權衡再三,紛紛點頭,哄然答應!

夏勁道大笑道:“如此,多謝了——!”轉對岩鬆喝道:“岩鬆,我暫不殺你,隻要你老實回答,我就饒你一條狗命——!”岩鬆早已被他武功嚇破了膽,那敢再村絲毫狡辯之心,聞聽此言,頓時如逢大赦,連連點頭道:“好,好、、、!”夏勁道道:“你該不該將自己同門師兄弟趕盡殺絕?”岩鬆道:“不該,不該!”夏勁道又道:“你該不該殺,該死不該死?”岩鬆道:“我該殺,我該死!”

夏勁道一陣哈哈大笑,掌力一吐,將岩鬆震跌五尺之外,喝道:“快滾——!”岩鬆從地上爬起,恍若如落家犬一般轉身便逃!夏勁道轉身大步走向岩濤,來查探岩濤傷勢如何,他走到岩濤身旁,方要彎腰下去——突聽身後黃香一聲慘厲之極的大叫:“小心——!”接聽背後風聲來襲,似有暗器擊到,連忙身軀一閃,跳將開去,但見一道青光掠地而至,正中岩濤的胸膛,赫然是一柄斷劍!原來岩鬆在被夏勁道震跌在地之際,已將一截斷劍抓到手中,乘夏勁道轉身不備之際以暗器手法射出,將岩濤殺了滅口!

夏勁道不料自己心慈麵軟放了岩鬆,竟然鑄成大錯,不由血貫瞳人,目眥皆裂,方要去追岩鬆,卻聽腳下岩濤一聲呻吟,一支手臂吃力抬起攔住了他——這時岩鬆已逃出六七丈開外,有人見他如此惡毒,義憤難當上前阻攔,卻被岩鬆連傷兩人,黃香嬌叱一聲,一支梅花神劍射出,正中岩鬆背部章門穴,但情急逼命之下,隻是大叫了一聲,更加亡命往前飛撲,立時便逃的無影無蹤!黃香見夏勁道沒有受傷,驚魂甫定,跳下馬來,到了夏勁道身旁與他一起查看岩濤傷勢如何,旁觀眾人也圍攏過來,眾人莫不對岩鬆惡毒心腸切齒痛恨!

但見岩濤胸口血流如注,那柄斷劍透胸而入,隻餘劍柄在外,眼見不能活了,當真是慘不忍睹,夏勁道蹲下身去,愧悔莫及,道:“岩濤道兄,你盡管安心去吧,我夏勁道若不手刃岩鬆與你報仇,誓不為人!”隻見岩濤喉頭一陣滾動,一雙眼無神睜開望了望夏勁道旋又合上,一張蒼白如紙的臉上在此生死彌留之際竟然綻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夏勁道大驚,情知岩濤有話要對自己說,連忙道:“道兄有話請講,我夏勁道一定銘記於心——!”岩濤突然聲身一顫,張口冒出一口鮮血,斷斷續續道:“岩鬆他已投靠、、、、、、投靠擒龍教、、、、、、擒龍教要在大會上、、、、、、對付、、、、、、對付中原武林!”這句話說完,岩濤已耗盡精氣,大叫一聲,撒手人寰,魂歸幽冥!

夏勁道聽了岩濤遺言,登時尤如當頭棒喝,驚的目瞪口呆!憶起擒龍幫幫主魯有能瀟灑出塵的風範,他的文才武功,那包裹裏的金錠、靴子、襪子、貼身褻衣,胸中心濤澎湃,又是傷痛,又是感慨,世事無常誰能料,命運半點不由人!夏勁道不知魯有能為何要對付中原武林,除了驚疑難定,則是無可奈何,聊以自嘲了!黃香在一旁察言觀色,已知夏勁道已經陷入進退維穀的兩難處境,不由暗替夏勁道擔心,她先前就對夏勁道緣何當上這個什麽莫名其妙的擒龍幫副幫主深感驚奇,現在舊曲重提,不由更加對這個擒龍幫有莫測高深之感!二人已知擒龍幫的名頭,是以尚能保持平靜,圍觀眾人則是大吃一驚,有石破天驚、毛骨悚然之感了,他們雖未聽說過什麽擒龍教,但均想岩鬆竟以武當派未來掌門人選之身,委身投靠擒龍教門下,這擒龍教的厲害就可想而知了!也難怪武當四子要反目成仇,,同室操戈了!要知這叛教投敵是武林當中無論哪一門哪一派都視作頭等重要的教規之一,門下如有人犯之,輕則廢去武功,逐出門牆,重則是取其性命,清理門戶了!更何況岩鬆是以一派未來掌門人選的身份委身投敵,那簡直是武當派自其始祖張三豐創教以來,根基壯大,餘蔭豐隆從所未有之事,武當派全體上下那還不視此為奇恥大辱!

夏勁道見圍觀眾人一付驚駭莫名的樣子,不由苦笑不已,遂道:“大家不必驚慌,我便是擒龍幫副幫主夏勁道——!”眾人聞聽此言,團身跳開,各拉兵刃,防他暴起傷人!夏勁道見這些人視自己如洪水猛獸一般,心情更加鬱悶之極,抱拳當胸,強顏笑道:“隻因我忙於私事,於幫內事務不甚清楚,但我敢保證,擒龍幫對付中原武林之事純屬子虛烏有,大家如果不信,跟我到盟主大會一遭,我如果欺瞞大家,大家將我一刀砍了便是!”

眾人見夏勁道並無傷人之意,言語也是極為懇切,不由麵麵相覷,將信將疑起來,稍頃,一人喝道:“休聽他胡說八道,咱們堂堂中原武林人士豈能與異域邪教妖佞之徒為伍,走!”話音甫畢,這些人搶起岩濤、岩石二人屍體,撇了官道,向荒野之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