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雯也是又急又駭,淚水奪眶而出,道:“勁道,你怎麽了,你就聽黃姐姐的話,要哭就哭吧——!”

夏勁道伸手拭去王彩雯臉上的淚水,強顏笑道:“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黃香,這件事其實我早已知道了——!”他貌似曠達,其實心中悲酸傷痛何止千倍百倍,隻不過哭又何用,他早已苦過痛過麻木過,淚水也早已流幹,滿腔的愁苦惱恨在經過無數次狂風駭浪,生與死,血與火的蕩滌磨練後,反而變的風平浪靜,波瀾不驚,這也許就是佛家所說的大徹大悟吧——夏勁道心道!

黃香又驚又喜,又急又氣,捶了夏勁道一拳道:“那你還要跪下,還要聽夏淩霜的話自殘身體——!”

十二豹女和王彩雯想不到還有如此凶險險惡之事,無不花容慘變,王彩雯急道:“黃姐姐,他為何要自殘身體?他又聽誰的話?夏淩霜又是誰?!”她一連三問,當真又驚又駭,心情緊張可想而知!

黃香道:“彩雯妹妹,你不必擔驚,幸虧我趕到的及時,要不我們大家可就被這個傻子害苦了——”頓了一頓,又道:“夏淩霜就是劫擄我們的那個白衣蒙麵劍客,也就是這個傻子的冒牌父親,還是在孟嚐山莊殺害我父親和顧偉通顧大俠的凶手!”

王彩雯聽了黃香的解釋,不禁瞠目結舌,她這才知道黃香要離開的原因,原來黃香和夏勁道之間還有這樣一段恩怨,顧偉通和黃花疊的死她是親眼看見的,當時如果不是黃花疊不顧生死,大義凜然施展神醫妙手救了夏勁道,恐怕夏勁道現在仍就神智不清,呆呆傻傻呢!她不由暗罵夏淩霜的陰險惡毒,泯滅人性,卻又連自慶幸不已,安慰黃香道:“好了,現在一切雨散雲收了,誤會解開了,我們大家更應相親相愛,黃姐姐!”

夏勁道慘然笑道:“他畢竟把我從小養大,我要與他為敵,自然要把養育之恩先還了他——”回想起小時候的一幕一幕猶在眼前!夏淩霜為他洗衣做飯,喂飯穿衣,還手把手的教他練武,雖然夏淩霜對他很嚴厲,有時幾近苛刻,他記得有一次因為貪玩而忘了練武,夏淩霜一怒之下把他關進小屋,三天都不讓他吃飯,他餓的哭,鬧,直到餓暈過去,但他仍然認為自己雖然沒有了母親,卻有一個好父親,他非但不怨夏淩霜,反而加倍刻苦習武,直到夏淩霜把他托付給遊盛天認金巨做義父,夏淩霜則出海尋訪劍仙去了,他則在金家堡度過了八年受人奚落倍受冷遇的生活,一晃十六年過去了,十六年的今天,父子終於又相見了,卻是他想也想不到,知道又不敢承認的慘劇!真情湧起,眼中不由淚光漣漣!

黃香又是氣惱又是可憐,道:“你不忘夏淩霜的養育之恩,那就要斷手賠他,你可知夏淩霜為何要把你養大,他如果還有半點人性,又為何親眼看著你自斷手臂而不攔阻?”

夏勁道道:“他要報仇,我非但不幫他,反而要阻止他,他自然會傷心欲絕了!”

黃香搖了搖頭道:“錯了,你的心腸就是太過仁慈,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夏淩霜要報仇,他的奴劍術無人能敵,又豈會怕你阻止,你不幫他報仇,他最多不認你罷了,又為何讓你自斷手足,讓你生不如死,痛苦終生——!”

夏勁道怔了一怔,,不由一陣茫然,苦笑道:“黃香,你說的太過嚴重了吧——?”

黃香又搖了搖頭道:“勁道,我說的一點不錯,,夏淩霜這是要害你——”說著話鋒一轉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勁道?”

夏勁道又是一怔,道:“你怎麽找到我的——?”心想黃香說話沒頭沒腦的,不知是什麽意思?

黃香道:“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名滿江湖的擒龍幫副幫主,所過之處,聲傳千裏,再加上我的一點聰明,自然找到你了!”

夏勁道恍然大悟,道:“那又怎樣——?”

黃香道:“你不要急,聽我仔細說與你聽。在陝西分手以後,我們就聽到了少林要召開除魔大會的消息,我們想你一定會去少林寺,因此就風塵仆仆趕來找你,誰知到了叮當堡,卻被木羽花、上官虹四人和夏淩霜抓住,以後一直關在叮當堡,由木羽花留在叮當堡看著我們,上官虹四人和夏淩霜則去少林寺參加除魔大會,後來上官虹四人和夏淩霜回來,夏淩霜對上官虹和木羽花說及在少林寺有一人竟不被奴劍術所傷,上官虹四人當即說那人一定是你,這件事那些看押我們的堡丁私下談論過,因此知道,我當時隱約就覺得夏淩霜有對你不利的企圖,直到後來,夏淩霜讓我們去一個人到擒龍幫找你來叮當堡,我看得出夏淩霜說及擒龍幫之時,眼裏分明流露無限殺機,就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我想夏淩霜一直關我們在叮當堡,一來是研究絕情七劍的秘密,二來是有更大的陰謀和險惡用心在武林盟主大會上作惡,隻是現在感到你可能是對他最大的致命威脅,所以要對你先下手為強!夏淩霜大概看我機靈,當然他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機靈的用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來對付他,夏淩霜這時也不知道我就是天下第一神醫的女兒,我更不知道他就是夏淩霜,後來我找到你後,故意躲著你不見,就是怕他們從你身上看出破綻,知道有人暗中相助於你,他們隻知道螳螂捕蟬,卻不知黃雀在後,因此才破了他們的陰謀詭計,得以大功告成!“她一口氣說至此處方才住嘴,一雙眼睛瞅了瞅夏勁道,輕輕歎了口氣,也不知是憂愁,亦或是歡喜!

夏勁道聽了黃香這番話,不禁一陣黯然,心想魯有能是來抓夏淩霜的,夏淩霜聽到自己和魯有能在一起,當然又恐慌又害怕了,他非但一點父子之情不念,不思改過,反而變本加厲,魔性大發,委實令人失望,可恨又可憐——想到這裏,忽然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起來,他先前還是憂慮魯有能抓住夏淩霜以後不知如何處置夏淩霜的,現在反而擔心起魯有能來,恐怕他非但抓不到夏淩霜,反而要傷在夏淩霜手下,呆了半晌,歎了口氣道:“黃香,那你又如何知道夏淩霜不是我親生父親的——?”這一句話問將出來,委實令人心酸不已。他天性篤仁守善,明知夏淩霜已確實不是他的生父,但念及夏淩霜的養育之恩,總覺有些愧疚不安,覺得不該如此,但事情總歸要弄個水落石出,這非但關係到他個人的身世,更關係到無數人的性命安危,他違心拗意而言,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黃香道:“我救了彩雯眾家姐妹以後趕來,一見你跪在地上,要自斷手臂就知道了!”

夏勁道道:“就是因為這個麽——?”

黃香道:“當然不,你還記得司馬義是怎麽死的麽?”

夏勁道道:“當然記得,他是因為反對對付金巨才被夏淩霜殺死的!”

黃香道:“這當然也是一個原因,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夏勁道一驚,道:“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看了黃香幾眼,心中不禁一陣茫然!

黃香點了點頭道:“不錯,勁道,你還記不記得司馬義臨死對我們說過十六年過去了,那個可憐的孩子的話?”

夏勁道一皺眉頭,努力想了一想,終於想起,事情雖然過去已近一年光景,但司馬義死的慘狀猶在眼前,司馬義的確說過這件事,而且還讓黃香把這件事告訴給他的父親黃花疊,而他自己當時就覺得司馬義口中的那個孩子就是說的他自己,強忍心頭激動,也不答話,重重點了點頭!

黃香道:“後來我趕回中原,想把司馬義的死告訴爹爹知道,但是爹爹又死在了夏淩霜的奴劍術下——”傷心起出,泣不成聲,淚水潸然而下!

夏勁道伸手拭去黃香臉上的淚水,大聲道:“黃香,你放心,我一定替黃前輩他們報仇——!”渾身熱血沸騰,不能自已,牙齒咬的咯嘣嘣響!

王彩雯和十二豹女也不由一陣難過,唏噓不止!

黃香止住抽泣,慘然一笑,又道:“自從我爹爹死了,我才記起了一件事,也知道了夏淩霜為何要殺死爹爹和司馬義——!”

夏勁道一顆心一直沉到井底,全都涼了。他先前還以為夏淩霜隻不過是濫殺無辜而已,現在才知道原來都是夏淩霜一切預謀好的,他十幾年來的生活豈非也是夏淩霜一手刻意安排的,夏淩霜想不到如此工於心計,他這樣做又究竟是為了什麽?夏勁道不由毛骨悚然!

黃香接道:“在我三歲那年的冬天,天上下著鵝毛大雪,當時司馬義和爹爹正在廳上烤火聊天,司馬義因為練功險些走火入魔,所以慕名從滇南萬裏而來找爹爹替他醫治,因而一直待在我家裏,我當時就在廳上圍著他們跑著玩,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人冒雪而來闖到廳上,這個人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這嬰兒還未滿歲,身上雖然裹的嚴嚴實實,但也是凍的哇哇直哭——!”她說到這裏,聲音忽轉黯淡,顯然有些情不自禁,眼睛盯住夏勁道,目光中流露著萬分柔情,萬分可憐——

夏勁道情知黃香說的這個孩子就是他自己,不由心傷欲碎,隻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十二豹女也是相顧慘然,默然無語,心中都在想:那個孩子後來怎麽樣了,地凍天寒,大雪紛飛,那個孩子該是多麽可憐,那個男人又是誰,如果是孩子的父親,為何那麽狠心,不在家裏,熱被捂著,熱火煨著,反而帶著自己的骨肉在大雪裏冒雪趕路、、、、、、一雙雙眼睛盯住黃香,心情緊張已極,聽黃香說下去!

王彩雯輕輕偎在夏勁道肩上,道:“黃姐姐,那個孩子是病了麽,那個人是不是要為他的孩子治病——?”她心中在想: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可不要象那個孩子那麽可憐,自己一定要給她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將她象寶貝一樣的養著,時刻守在身旁,關愛著,嗬護著,讓她幸福快樂健康的長大——

黃香接道:“那個人當然不是為那個孩子治病而來,正因為這件事萬分的奇怪,我才會記得清清楚楚,我一生下來幾個月就能識書記字,過目成誦,所以這件事一直記在心上,永遠不會忘記,當然那個人不會知道我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會記住這件事,要不然我恐怕也不會在這裏和大家說話了!”

眾人聽了黃香這句若似平淡實則凶險萬分的話,無不悚然心驚,情知黃香的意思是說那個人會將她殺了滅口,眾人心裏更加緊張急迫,不知那個人抱了個嬰兒究竟要幹什麽!

黃香接道:“那個人抱了這個嬰兒,讓爹爹給他滴血驗親,也就是說這個人要知道這個嬰兒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這個嬰兒還未滿歲就離開了母親的懷抱,現在又麵臨著失去父親的罹難,該是多麽悲慘的事,又是多麽的可憐,爹爹當時就拒絕了他,司馬義也指責那個人沒有人性,不知廉恥,還答應那個人這件事永遠替他保守秘密,不會傳揚出去,讓那個人把這個嬰兒帶回去好生撫養,直到長大**!但那個人執意不肯,後來還和我爹爹打了起來,他的劍法十分高強,爹爹和司馬義兩個人聯手才將他打跑、、、、、、”說至此處,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年那一幕,那殘忍無恥的父親,那嚇的哇哇拚命大哭的嬰兒,又似回到了眼前,就象發生在昨日!

王彩雯和十二豹女皆都神傷心碎,天底下竟還有這種不知廉恥,絕情寡義,泯滅人性的男人,就算是妻子不貞懷了別人的孩子,這個孩子又有什麽罪過,讓這孩子受著冰天雪地,饑寒交迫之苦!就算這孩子真的不是親生骨肉,又有什麽要緊,養大了還不是父子親情,還不是一樣稱他父親,更何況這一切未必是真的,也許是這個男人的疑心作祟,為了男人所謂的尊嚴,連起碼的一點人性良知也不要了!這樣的男人又有何用,又為何枉自生在天地之間!——

夏勁道聽了黃香這番話,就如同做了個噩夢一般,這是這個噩夢太長了,一直做了十六年,噩夢醒來的時候,已榨幹他所有的青春,**,活力,隻有天知道,他是如何在彷徨焦慮,憂鬱愁苦中一天天度日,一年年長大的!夏勁道唯有苦笑,惟有自我解嘲,惟有無可奈何,命運老兒的捉弄,豈非每個人都要俯首帖耳,惟命是叢,不能選擇,隻能接受,縱使心有不甘,縱使苦苦掙紮!何況你根本一無所知,根本無能為力!沉默了許久,黃香道:“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夏淩霜,而他懷抱的嬰兒,就是勁道——!”

王彩雯和十二豹女大吃一驚,花容變色,想不到夏勁道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慘,如此可憐,女人的天性仁慈寬愛油然而生,王彩雯眼中瀅滿淚花,看了看夏勁道,又看了看黃香,強顏笑道:“原來勁道和黃姐姐的緣分早在十六年前就訂下了、、、、、、!”她知道夏勁道心傷難過,所以刻意哄他開心,十二豹女也知王彩雯其意,也都轉展愁眉,歡顏喜笑,洞中愁雲一掃而空!

夏勁道抑住心中苦悶,強顏笑道:“是真名士自風流,英雄莫問出處來!我就是個野孩子有又什麽要緊,你們大家不必安慰我——!”

黃香笑道:“勁道,你能這樣想的開就好!”說著頓了頓道,“不過依我看來,你也未必就是個野孩子!”

夏勁道心中一緊,眉頭攢起,道:“黃香,你說什麽——?”

黃香道:“我說你未必是個野孩子!”

夏勁道呼吸都有些急促,瞪住黃香道:“你有什麽證據——你怎麽知道?”

黃香笑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沒有證據給你,我隻是猜測而已!”

夏勁道氣為之一泄,道:“你少拿你的聰明來煩我!”

黃香叱道:“你好沒良心,如果不是我的聰明救你,你早已變成個斷手斷腳四肢不全的癩蛤蟆,誰又稀罕你!”話一出口,不禁臉上一紅,隻覺太過輕浮露骨,連忙背過臉去,不看夏勁道的臉!豈芝欲蓋彌彰,這一下惹的十二豹女和王彩雯取笑她不止,鬧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夏勁道見眾女鬧的不著邊際,連忙端正身心,皺著眉頭,待她們鬧過,對黃香道:“黃香,你說的也有道理,就把你的猜測告訴我聽聽!”

黃香經曆方才一關,自然加倍謹慎小心,不敢在開夏勁道的玩笑,以免又被王彩雯和十二豹女抓住笑柄,不過見夏勁道一臉莊重嚴肅,古板刻執的樣子倒象個十足的衛道先生,終究忍俊不禁,想起在梅花山斷魂崖下梅花潭洗浴之時,,夏勁道奮不顧身撲來的樣子,心頭一陣鹿撞,不由輕輕笑了起來,嬌羞無比!

夏勁道見黃香笑的奇怪,不由一怔,道:“黃香,你笑什麽——?”

黃香生怕被他看破心跡,連忙端顏說道:“我沒笑什麽,不過既是猜測,未必便要當真,你又死皮賴臉的打聽什麽!”她隻顧掩飾自己的破綻,這一下不小心又說溜了嘴,立時又引來王彩雯和十二豹女一陣取笑嬉鬧,她們要逗夏勁道和黃香開心,以免兩人沉湎傷痛不能自拔,卻把黃香羞的嬌顏通紅,連連討饒不止!

夏勁道不由大感不耐,卻也知眾女心意,是在關心自己,心中不由暖融融的,愁苦悲傷掃去不少,心情逐漸開朗明快起來,暗道:逝者如斯,悲傷何益!來日方長,要做的事還很多,待得了卻恩怨情仇之後,自己就攜劍退隱江湖,過普通安樂的日子,照顧家,妻子兒女,平平淡淡過一生,快快樂樂活到老!

這時黃香道:“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呢,大家休息了吧!”但說是休息,洞內地麵,凹窪不平,又怎能安臥,大家一齊動手,將地麵收拾一番,黃香揮舞手中匕首,削峰填穀,去凸補平,她的匕首切金斷玉,消鐵如泥,整治這些石頭自然不在話下,不一會將地麵弄的平平坦坦,然後把火狐裘鋪好,讓王彩雯躺下,十二豹女則互相靠著依偎而睡!

夏勁道心事如潮,又哪能睡的著,扭頭看了黃香一眼,隻見黃香也正在看自己,柔情款款,似水依依,不由心頭一陣激動,道:“黃香——”

“噓——”黃香輕噓了一聲,低低的聲音道:“小心,不要吵醒了別人——!”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怎麽,黃香,你有事對我說?”

黃香也點了點頭道:“是的——”嘴唇張了幾張,欲言又止!

夏勁道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笑道:“你這是怎麽了——你的心事難道連我也不能告訴——”

黃香沉默了半晌,終於道:“勁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不過你先要答應我,我才說給你聽——!”

夏勁道見黃香一雙美麗的眼睛裏滿是希冀和懇求,縱使鐵石心腸也是楚楚不勝化為繞指柔,不忍拂逆了她,道:“好,你說吧——!”心中一陣忐忑不安,不知黃香要說何事!

黃香道:“勁道,我要你不要找夏淩霜報仇,不要參加武林盟主大會!”她緩緩說來,口氣卻是極為堅定!

夏勁道大驚道:“黃香,你這是——”

黃香一把堵住夏勁道的嘴,幽幽道:“你說話不算數——”停了一停,輕輕歎了口氣,把手鬆開來!

夏勁道見黃香傷心,忙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大丈夫恩怨分明,行事作為無愧於天地良心,我和夏淩霜的恩怨一定要了結,無論對我自己,還是對你爹爹和顧偉通、司馬義!”心想原來黃香說饒夏淩霜不死,是早已打算如此,心中忽的一暖,又想到黃香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自己就更加不能有半點畏縮,要不然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黃花疊、顧偉通、司馬義三人!

黃香道:“你打不過夏淩霜的,你若有什麽意外,彩雯妹妹,還有未出世的孩子,還有我、、、、、、又怎麽辦?”聲音忽的一啞,兩行珠淚濡濕麵頰,泣不成聲!

夏勁道心中也是不勝悲慟,伸手將黃香攬在懷裏,強顏笑道:“黃香,不許哭鼻子,你不要忘了,我可是死不了打不爛命大福大造化大的大傻瓜小混蛋——!”

黃香撲哧破泣為笑,道:“現在是生死關頭,你還有心開玩笑,不過你說的很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哭也沒用,還是想想辦法怎麽應付才是!”說著從夏勁道懷裏直起身子,看著夏勁道,一臉鄭重之色道:“勁道,你知不知道夏淩霜既然要對付金巨,又為何讓你認金巨作義父——?”

夏勁道一臉苦笑,搖了搖頭道:“這我怎麽知道,不過他說金巨認我做義子,一定會把我當親兒子看待,就會將武林盟主令交給我,不過他不知道武林盟主令其實並不在金巨身上!”心中暗道這件事的確奇怪的很,金巨身為武林盟主,武林盟主令又為何不在他身上,若說是被丟或是被竊,又絕無可能,金巨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誰敢打他的主意,再說武林盟主令至關重要,更不會是金巨粗心大意弄丟了!

黃香道:“夏淩霜要報十六年前七大門派和金巨聯手對付他和梅三娘之仇,以金巨的為人,不會一點都不曾察覺夏淩霜的企圖,你認金巨做義父之後,金巨對你不問冷暖,漠然待之就是明證,不過金巨既已察覺夏淩霜的企圖,又為何會收你這個義子,豈不是奇怪的很麽——?”

夏勁道聞言一陣默然,點了點頭道:“是啊——”

黃香道:“金巨的作為固然令人費解,夏淩霜的舉止就更加令人猜疑了,如果真如他所言,金巨將你拿親生兒子對待,他今天突然和金巨翻臉成仇——”說到這裏,看了看夏勁道,又道:“勁道,你會幫誰呢,是金巨,還是夏淩霜——?”

夏勁道一怔,繼爾心突的一緊,看著黃香,猶猶疑疑的道:“我當然要幫夏、、、、、、”剛一提及夏淩霜的名字,心中忽的一陣巨痛襲來,竟然再也說不下去了,眼前跟著變的一片茫然,模糊不清起來,腦海當中一片凝滯,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陣發抖!

黃香情知這件事對他打擊太大,不敢再問,連忙話鋒一轉,輕輕道:“哦,我們先不說這個了,勁道,擒龍幫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怎麽當上擒龍幫副幫主的?說給我聽聽好不好——”她故意避開夏淩霜不提,又說又笑,要哄夏勁道開心,她本以為夏勁道當上擒龍幫副幫主,名滿江湖,聲震天下,一定是風光無限之事,卻不知委實出乎她的意料,剛好適得其反,弄巧成拙了!

夏勁道努力收攝心神,心情漸趨平靜,又被黃香這一問,就宛若巨石壓胸,沉悶異常,呆了半晌,臉上浮現一絲難言的苦笑道:“擒龍幫之事太過古怪離奇,我也隻當做了一個夢一般,沒有什麽好說的——!”說著雙拳上舉,伸了個懶腰,啊的一聲又打了個哈欠,道:“時候不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黃香見夏勁道拿腔作勢,分明是在演戲,故意推塞不言,不由怔了一怔,心道:這個傻子一定又遇上了天大的麻煩,看來這個擒龍幫並不象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她情知夏勁道是怕自己擔心,才故做輕鬆將話題一帶而過,心中又愛又恨,又是倍加憐惜,不忍拂逆夏勁道,隨即也打了個哈欠,輕聲道:“好吧,明天還要趕路,還是不要胡思亂想,反正遲早也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夏勁道情知黃香是在安慰自己,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心道:不錯,事情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胡思亂想又有何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到如今,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心中想罷,欲待合眼,但那千般憂慮萬般煩惱萬般無奈,一齊幢幢疊疊襲來,又怎能安睡、、、、、、呆了片刻,懷中的黃香已發出輕微甜美的鼾聲,夏勁道低頭看了看黃香,但見黃香一臉憔悴之色,情知她為救王彩雯和十二豹女,連日奔波,曆盡艱辛才找到自己,早已心力交疲,現在一切均都化險為夷,又哪裏再支持的住?夏勁道不由一陣激動,一陣慨歎:這樣有情有義的女子,不要說她的父親還曾救自己一命、、、、、、自己又怎能負她——!又瞅了瞅安臥而眠的王彩雯,和相偎而睡的十二豹女,一股豪氣衝天而起,滿腔幽憤抑悶蕩滌殆盡,暗咬牙關,心道:不要說夏淩霜不是自己的親父,就算是,自己呀不能再眼看著他為惡武林,濫殺無辜,司馬義、顧偉通、黃花疊、、、、、、難道這流的鮮血還不夠麽!就算不為自己,為了武林正義,也要到武林大會闖一遭,斷不能做了縮頭烏龜,遺恨終生、、、、、、洞內火光閃耀,映著夏勁道一張額頭緊皺的臉,說不出有多麽的剛毅,多麽的堅定、、、、、、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眾人陸續醒來,草草吃過早餐之後,一切收拾停當,出了山洞,但見旭日東升,天空中霞光萬道,綺麗絢爛,山光水色,繁茚華蓋,鳥語花香,明媚之極,一派大好春光!夏勁道恨不得插翅飛到武林大會,哪有心欣賞半絲良辰美景,眾女則是東張西望,指手畫腳,嘻嘻哈哈說笑個不停,剛剛轉到山口,但見前麵開闊處並列排開一支馬隊,足有二三百匹,馬隊中央矗立一杆大旗,旗上繡著無光日月,旗麵白色,日月卻是漆黑如墨,情形十分奇特詭異,令人望之即生蒼涼淒慘之意,馬上之人皆都一襲黑衣,黑紗蒙麵,手執兵刃,腰間係著弓箭,黑壓壓一片烏雲仿佛!夏勁道看罷,心頭不由微驚:日月無相教,他們在這裏幹什麽?看樣子象是專門在等著自己!鐵蜘蛛重返日月無相教才不過短短幾天光景,日月無相教便似有恃無恐,明火執仗的現跡江湖,難道對江湖上整門整派失蹤之事,竟然毫不畏懼、、、、、、他正自思忖,卻被黃香輕輕肘了一下,不禁一愣,看了看黃香道:“你幹什麽——?”黃香一臉鄭重之色道:“恐怕來者不善,咱們還要小心應付才是!”王彩雯也道:“黃姐姐說的是,這麽多人似是專為我們而來,恐怕禍多於福!”十二豹女也個個麵現緊張之色,齊都點頭稱是!

眾人正自疑慮之間,已有兩騎脫隊而出飛馳過來,稍前一人大聲喊道:“可是夏少俠麽——在下張巨山!”說著話已衝到夏勁道等人近前,兩人韁繩一攬,已是騰身落下地麵,然後手挽韁繩來到夏勁道眾人麵前!另一人抱拳向夏勁道施了一禮道:“在下嶽衛衡,夏少俠還記得在下麽——?”口氣十分粗豪,但卻透著十分的熱情!

夏勁道人出張巨山和嶽衛衡,連忙還禮道:“原來是張前輩和嶽前輩,一別半載,一向可好?”心中暗道:慚愧,不知前幾日自己隱藏行藏,可否被張巨山識破,不過心月無相教消息可真快,不知他們來意何為?

張巨山道:“吉凶參半,總之一言難盡——!”說著眼光一黯,重重歎了口氣!嶽衛衡笑道:“故人相逢,應當高興才是,提那些晦氣事做甚——”頓了一頓,道:“嗨——嶽某倒忘了,請問俠少俠此行要去何方?”張巨山跟著道:“啊,對了,夏少俠這是要去哪裏?”

夏勁道正要據實相告,黃香搶先說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要去哪裏,礙兩位什麽事?”

張巨山和嶽衛衡兩人聞言俱是一愣,兩人對望了一眼,張巨山道:“這位姑娘好厲害的口舌,看樣子是把我們當作心懷歹意的惡人了——!”說著哈哈大笑了幾聲。嶽衛衡接道:“這位姑娘是誤會了,我們是什麽人,夏少俠心中自有見數——!”

黃香一臉冰霜,哼了一聲道:“不錯,究竟是惡人還是好人,自有見數,不過我雖然年輕,卻也聽說過苟行誨盜這句話,象兩位這樣遮遮掩掩之人,我們實在不敢高攀!”

“這個——”張巨山和嶽衛衡兩人對望一眼,一時不由語塞,尷尬之情可想而知!

夏勁道念在二人曾經有恩於自己,不由好生過意不去,連忙止住黃香,向二人笑道:“二位前輩莫怪、、、、、、”他性情敦厚,又不善言語之能,嘴巴張了幾張,卻也說不出個理由,不由臉色漲的通紅,尷尬異常!王彩雯連忙接口道:“我這位姐姐心直口快,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張前輩,嶽前輩,王彩雯代她向兩位前輩賠罪了——!”說著襝衽一禮,向張巨山、嶽衛衡兩人拜了一拜!慌的黃香和十二豹女連忙一把將她攙住,齊叫小心!

張巨山和嶽衛衡見了夏勁道一幅窘態,又看見王彩雯大腹便便,不由一齊放聲大笑,張巨山道:“王姑娘,恭喜你了——!”嶽衛衡接道:“不對,應當稱夏夫人才對,夏夫人,恭喜你和夏少俠喜結連理,到時候我們可少不了要討喜蛋吃!”王彩雯羞的朝霞滿麵,哪裏答的上話來,夏勁道也是不好意思,連連道:“一定,一定、、、、、、!”大家又寒暄幾句,氣氛已融洽許多,黃香也就不好再冷言相對,臉色稍霽,隻是不發一言!

張巨山道:“奧,閑話已然說過,但請問夏少俠一行要去哪裏?”夏勁道被黃香提醒,也不由多了一份小心,心想:張嶽二人雖然心性不惡,但二人來意未明,還是不要直言相告的好!況且自己現在已和夏淩霜公然翻臉,雖未成仇,但也恐怕累及無辜——心念電轉,隨即答道:“十方世界不好說,一念周行無不盡,賤內臨產再即,晚輩隻想尋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張巨山和嶽衛衡兩人對視一眼,嶽衛衡說道:“夏少俠,請恕嶽某多嘴,夏少俠宅心仁厚,良文內蓄,不問江湖之事,孰不知當今江湖動蕩,風波四起,不要說人人自危,起碼也是無從安枕了——”黃香嗤了一聲,截口道:“嶽前輩這話恐怕無從說起吧,我們一不坑人,二不害人,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吃的香,睡的穩,依小女子看來,兩位心中倒是有些驚駭之事無從排遣,怎麽反勸慰起別人來了!”

嶽衛衡見這位少女不但美麗絕倫,言辭也是厲害的緊,口中“這——”了一下,竟然無言以對,一張老臉不由漲的通紅!張巨山見嶽衛衡大有理屈詞窮之勢,惟恐嶽衛衡再說下去漏了嘴,到時候難以自圓其說,尷尬事小,引起夏勁道疑心,豈不大為不妙,連忙咳了一聲,接口道:“這位姑娘說的極是,但姑娘有所不知,現今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武林各門各派和沒有門派的武林人士都要參加,自從武林盟主金巨失蹤以後,覬覦盟主之位大有人在,到時難免一場凶殺惡鬥——”張巨山方說到這裏,黃香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道:“你說的話就更沒有道理了,我們既不想當什麽武林盟主,更不願參加武林盟主大會,你說話找錯人了!”張巨山見黃香分明沒有把他當作前輩看待,連喝帶斥,簡直就象訓責小孩子一般,不由張嘴結舌,一張臉比苦瓜還要難看當真羞的有些無地自容!

夏勁道見黃香搞的張嶽二人如此難堪,不由覺得於心不忍,連忙替二人解圍,止住黃香道:“兩位前輩也是好意,你何必如此冷言冷語的——”說著向張嶽二人施了一禮,道:“兩位前輩千萬莫怪,晚輩替她賠禮了!”張巨山、嶽衛衡連忙伸手扶起夏勁道,張巨山道:“使不得,使不得,夏少俠太過客氣了!”嶽衛衡也連道兩聲使不得。夏勁道見兩熱鬧言語有些語無倫次,神情舉止分明對自己帶有幾分恭敬之情,不由好生奇怪,道:“這如何使不得,應該應該!”口中如此說來,心中疑雲更甚,他已知張巨山武當巨子的身份,其輩分絕不在現今武當掌門靜塵道長之下,嶽衛衡更是一派掌,門,以兩人的身份武功竟然委身心月無相教名下,甘願驅使,已是費人猜疑,現在竟然對他這個後生晚輩禮敬有加,看樣子又絕非作偽,豈不出乎人之常情?夏勁道心頭思忖,疑雲滾滾,憶起張巨山、嶽衛衡去年曾奉心月無相教主鐵蜘蛛之命護送他和王彩雯上少林寺之事,益發覺得鐵蜘蛛似乎對他有格外關照之意,聯想起和鐵蜘蛛曾經幾次相遇之事,鐵蜘蛛的古怪舉止,至今尤烙腦海,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掠過,夏勁道心頭隻覺迷惘悵茫之極,他隱隱覺得自己和鐵蜘蛛有一種說不出的牽連,但究竟如何,卻是不知道了!

張巨山和嶽衛衡見夏勁道凝眉不語,不禁有些慌亂,兩人交換一下眼光,張巨山遂道:“事已至此,張某索性直話直說好了,夏少俠,實不相瞞,我和老嶽二人這次是奉了教主之命專程來請夏少俠屈移虎駕到本幫坐上一坐——!”張巨山話還未說完,黃香道:“恐怕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吧!”張巨山早料到這個伶牙利齒的女子有此一問,也不加解釋,隻對夏勁道說下去道:“去與不去,我們大家都要看夏少俠本人的意思,小姑娘,你說對不對?”黃香被張巨山反戈一擊,不禁臉一紅,心想果然是薑是老的辣,張巨山擺出一付長者的姿態,言語也是不慍不躁,盡情盡理,叫自己實在無可辯駁——好在黃香冰雪聰明,眼珠一轉,遂接口道:“你明知他是個老實厚道之人,一向是來者不拒——”話一出口,立時臉一紅,心道這來者不拒可是大有風月之嫌,豈非不雅?好在別人也沒有聽出她的語病,連忙改口道:“你執意相邀,又叫他如何拒絕於你——你故意強人所難,分明未安好心!”張巨山鼻孔哼了兩下,也不辯駁,一雙老眼隻是盯住夏勁道,態度甚堅!

夏勁道沉吟片刻,心想自己雖和鐵蜘蛛有些難以明斷的糾葛未了,但在全力對付夏淩霜之際,已是無心再旁生枝節、、、、、、打定主意,口中遂道:“貴教主屢次有恩與夏某,夏某雖是一介後生小輩,無德無能,也知感恩懷報,鼎力而為!但眼下實有居家瑣事需要安置,雖則些小,卻也無力分身,還請兩位前輩回告貴教主,多謝貴教主一番盛情美意,來日夏某定當登門謝罪,任憑處置!”

張巨山不料夏勁道出言拒絕,口氣雖然十分委婉,但意態甚堅,情知無法逆轉,隨長歎了一聲,一臉惋惜之色道:“夏少俠人中龍鳳,豈是我們一個小小的心月無相教所能預期,自縛手足!此行之前,我也向教主力陳其情,但教主執意不聽,這下不知又該如何回稟教主了!”言下之意,已是向夏勁道表明,心月無相教主似是有讓夏勁道加入心月無相教之意,而且對他十分看重!

夏勁道眉頭一皺,不由好生奇怪:不知鐵蜘蛛為何做此想,心月無相教勢力遍布中原各個角落,實力之雄,足以與少林、武當分庭抗禮,鐵蜘蛛心懷異誌,要想網羅天下武學奇才歸急所用,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在閻王穀鐵蜘蛛也親眼目睹自己一身武功和光明磊落的處世風範,和心月無相教格格不入,豈能同源溯流,相安無事,鐵蜘蛛此舉豈非有點不識輕重,癡人說夢?他百思不得其解,見張巨山替自己惋惜,深為遺憾,遂笑道:“這一來,我可真是有些不識抬舉了,多謝貴教主不棄抬愛,我小混蛋乃是一介飄蓬浪子,懶散慣了,對於循規蹈矩恪守幫規的生活實在難以接受,並非張前輩所說什麽人中龍鳳,自縛手足,讓我小混蛋當真無比汗顏了!”

張巨山見夏勁道話已說絕,當真無可奈何,遂抱拳道:“既已如此,我們隻好告辭了,來日方長,夏少俠請保重!”嶽衛衡也點了點頭道:“江湖險惡,人心無常,夏少俠多保重了!”二人也不待夏勁道答話,撥轉馬頭,疾馳而去!

夏勁道連忙喊道:“兩位前輩也要多保重——!”張巨山忽然回過頭來,喊了一句:“夏少俠,教主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有些事,千萬莫聽人言!”聲音甫落之際,兩人已馳回本隊,口中呼哨一聲,但聽的人喊馬嘶,塵土飛揚,心月無相教眾人悉數離去!

夏勁道一時如遭五雷轟頂,隻到心月無相教眾人再也瞧不到一絲蹤影,方才回過神來,轉對黃香道:“黃香,鐵蜘蛛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黃香也覺得莫名其妙,搖了搖頭道:“我怎麽知道——!”夏勁道苦笑了一下,心情鬱悶之極!王彩雯忽然道:“啊,勁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夏勁道忙道:“什麽事,你快說!”王彩雯見他一臉焦急之色,不由十分可憐,道:“你不要急,我說給你聽就是了,你不記得去年我們離開孟嚐山莊到賢武鎮的時候,也是一群心月無相教的人奉了鐵蜘蛛之命告訴我們這樣一句同樣意思的話麽——?”

夏勁道搜索枯腸,倏的記起,心情頓時更加迷惑茫然,喃喃道:“不錯,鐵蜘蛛究竟要告訴我小混蛋什麽呢?不要相信任何人,什麽有一些事,究竟什麽事呢?”他忽然發覺他十幾年來似乎一直都活在一個暗無光日的無底洞中,周圍是團團的迷霧、陷阱,他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似乎都不是真實的包括他自己。不錯,夏淩霜騙了他,金巨也騙了他,遊盛天也在欺騙他,這些人都是他當作至親至愛的人,卻都在騙他!夏勁道驀的發覺,他的以往,他的現在,甚至他的將來似乎全部被鐵蜘蛛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打亂了!

眾女見夏勁道臉色陰沉之極,神情似是痛苦不堪,不由大駭,王彩雯愛夫心切,不由花容失色,忙道:“勁道,你怎麽了,都是我不好——!”她情知這件事關係到夏勁道那難解的身世之謎,引個郎如此傷心難過,自然是懊惱後悔之極,一時母性情懷油然而發,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

夏勁道情由衷來,萬分激動,強自笑道:“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該來的總歸要來,這一天我小混蛋早已期待許久!”貌似曠達,心內實則酸楚不已,也許他的內心深處是盼望這一天永遠也不會來到——

黃香笑道:“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勁道,你是個鐵錚錚的男兒,我們大家都信的過你——!”說至此處,聲音忽的哽咽,兩行珠淚潸然而落,十二豹女也跟著傷心起來,唏噓抽泣之聲令人聞之斷腸!

夏勁道見狀,忽的轉憂愁為喜悅,鬱悶之情一掃而空,他已打定主意,待得了卻一切是非恩怨之後,便退出江湖,不在涉足武林半步,心情漸複平靜,轉而勸慰眾女一番,複又上路!行至中午時分,到了一座村鎮,黃香諸女尤可,王彩雯卻是不堪負累,早已累得香汗淋漓,這下不禁喜形於色,連念“阿彌陀佛”!黃香笑道:“彩雯妹妹何時又改奉釋迦佛祖了,依我看釋迦佛祖可不敢收你這個凡心未泯,六根未淨的女弟子!”十二豹女聽了黃香這句話,不由個個抿嘴笑個不停,王彩雯一臉羞紅,反唇相譏道:“黃姐姐還望口下留情,自己早晚也有今朝,為何隻顧取笑別人!”黃香霞飛滿麵,嬌羞無比,卻也無可辯駁,引的王彩雯和十二豹女嬌笑不止!

夏勁道眉頭緊鎖,無暇理會眾女的嬉鬧,隻顧在前走路!到了鎮內一家小酒館,陳設雖然極為簡單,但卻十分幹淨整潔,早有夥計看在眼裏,哪敢怠慢,畢恭畢敬將夏勁道眾人迎進館內,又將拿手菜肴全部端上!夏勁道哪有心思用飯,草草咽過幾口,待的眾女飽餐之後,遂向夥計打聽道:“夥計,在下有事打聽,不知方便與否?”

那夥計見這位英武非凡的少年人竟然主動和他搭訕,不由精神一震,大聲道:“方便,方便——!”他們幹這檔營生的,接南送北,往來西東,消息自然靈通的很,而且一雙招子最毒不過,三教九流,眼前一過,便可料準一二,不過對於夏勁道一男十幾女卻著實有點吃不準,饒他見多識廣,也是狐疑滿腹,這些女眷一個個貌美如花,簡直如同仙女下凡,他做夢都沒夢到過!

夏勁道道:“請問到東嶽泰山要走哪條路?”

夥計心想原來是一群遊山玩水的富家子弟,不由好生豔羨,口中道:“這裏是河南地界,客官最好先取道洛陽,然後再有洛陽趕赴泰山,水、陸皆可!”

夏勁道聞聽此言,心中不由歡喜無限,暗道:到了洛陽,自己即可把彩雯師姊和十二豹女安置在呼延守烈的中原鏢局,有了呼延守烈的照顧,自己自可放心,隻是江湖各門各派皆都神秘失蹤,中原鏢局也不知情況如何?心念電轉,向夥計謝了一聲,又道:“這幾日,可有江湖人物路過這裏?”

夥計上下打量了夏勁道一番,不明他何以問起這個,見夏勁道執意打聽,遂道:“怎麽沒有啊,前些時日江湖人物路過此地,接連不斷,隻是近幾日才見清淨了,不過這些江湖人物個個垂頭喪氣,就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仿佛,沒精打采的,不是吹牛,我所見稀奇古怪的事多如牛毛,這等奇怪的情形倒是頭一回見到!”

夏勁道眉頭一皺,道:“可知什麽緣故?”

夥計連忙大搖其頭道:“這小的怎麽知道,小的一介平民百姓,手無縛雞之力,怎敢過問江湖之事,這些江湖人士都是殺人不眨眼,一不小心,腦袋搬了家,我找誰說冤去——!”

夏勁道見夥計說的有趣,不由好笑,情知他說的都是實情,也就不好再問,向夥計又謝了一聲,付帳之後,離店徑奔洛陽而來!夏勁道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便趕到洛陽,沿途所幸平安無事,夏勁道心裏除了僥幸之外,也是驚異非常,江湖上從未有過如此風平浪靜之日,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幹戈未起運綢繆之勢!夏勁道情知這次武林盟主大會,事關武林黑白兩到命運,到時必有一番龍爭虎鬥,血雨腥風,每慮至此,心情便愈加沉重不安,眾女情知他壓力過大,一路之上軟語依噥,溫柔體貼,刻意哄他開心!

這一日到了洛陽中原鏢局,但見中原鏢局大門緊閉,門庭兩側十幾杆鏢旗也蹤影不見,夏勁道心頭暗凜,飛身撲上石階就要撞門,他與呼延守烈一見傾心,雖然年歲相去甚遠,但卻彼此敬重,引為知交,現見中原鏢局死氣沉沉,頗有不祥之兆,如何不急!黃香惟恐夏勁道中計,不由花容慘變,尖叫一聲,如影隨形撲到夏勁道身後扯住夏勁道,往後便退!

夏勁道不料黃香有此一舉,微一錯愕之際,但聽的哧哧兩聲異響,兩隻慘碧駭人的奇形異掌已穿透而出,這鏢門木質堅硬,乃是鐵梨木製作,即便刀砍斧剁也不能損傷一絲一毫,如今在這兩隻怪掌之下竟然毫不受力,就宛若破紙爛帛一般,掌力真是神乎其神,這一下變生突然,夏勁道縱有氤氳神功護體也來不及避讓,登時被雙掌擊個正著,好在他最新領悟的內功心法立生神效,將兩股掌力化於無形不至受傷,但饒是如此,也被震的心神激蕩,呼吸有些不暢起來!黃香見夏勁道安然無恙,又是高興,又是驚奇,道:“你這是什麽武功——?”

隱隱聽的鏢門之後微“咦”了一聲,那人也似乎十分驚異!夏勁道盛怒之下,未待雙掌縮回,雙掌嘭的將那雙手掌扣住,豈料那雙手掌滑溜異常,竟然從他雙掌之間滑脫,情形當真古怪之極,這下輪到夏勁道吃了一驚,一愣神之間,那雙手掌已縮回鏢門之內!夏勁道餘怒未消,卻也又驚又凜,自打他神功練成之後,放眼天下,已不做第二人之想,不料此次竟在毫無防備之下遭人暗算,情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分驕慢大意之心登時斂去不少!

就見鏢門左右一開,一條細長的人形立於門口,但見此人渾身上下俱被一層慘綠光芒籠罩,一張臉也是綠色,雙目碧光暴射,恐怖異常!眾女見此人如此駭人,驚叫一聲,皆都花容失色!

夏勁道見此人一幅尊容竟然比他的五位師父滇南五鬼還要難看,不由暗笑上天造物,果然是無奇不有,不過此人的武功卻是非同小可,不知要高出滇南五鬼多少倍了。他一生曆險無數,閱人多矣,此人行藏雖然十分駭異,也是見怪不怪,他牽掛呼延守烈安危,是以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呼延守烈安在?”

那人又微咦了一聲,似是奇怪夏勁道小小年紀何以不懼他這幅非人非鬼的尊容,世人睹此上蒼傑作,不是望風而逃,便是驚駭尖叫,視其為妖魔鬼怪一般,他雖然一生尊榮,榮華無極,但於相貌自慚於人,內心之淒涼孤苦當真無以形容,現見夏勁道不以容貌取人,心中暴戾之氣稍平,咳了一聲,陰沉沉的道:“方才是你抵住我雙掌麽——?”他答非所問,敢情竟是不相信麵前這個弱冠少年竟然能抵擋的住他那開山裂石的掌力,而且毫發無損,當身是驚世駭俗!

夏勁道情知他要驗明正身以後便再作打算,心中不由好笑,卻也不敢大意,一麵凝神戒備,一麵答道:“不錯,正是在下!”

那人上下打量了夏勁道幾眼,突的仰天一聲長歎道:“想不到二十年前敗於金巨掌下,今日又遇此武學奇才,當真天可見憐,不枉我諭誌取武,徒徒一生耳!”言語之間甚是蒼涼,卻也透出十分的豪氣,言語如此感慨,當真令人不知他是歡喜還是憂鬱了!

夏勁道腦海當中一閃,驀的記起一個人來,不由大聲叫道:“你是——!”那人喝了一聲:“不錯,再接我兩掌試試——!”雙掌挾起風聲,又向夏勁道胸前抓來,出手快逾閃電,這一招和上一次襲擊夏勁道的招式一模一樣,隻是加重了力道,存心一舉擊敗夏勁道,心想上次隔著門板沒有看清楚,這一次到要看看這小子究竟如何化解自己掌力!

夏勁道覷破他心思,存心折他銳氣,伸手攬住黃香纖腰,施展氤氳身法籍著掌風輕飄飄落到石階之下!那人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輕功身法,呆了一呆,頹然歎道:“罷了罷了,陰陽相摩,五氣激蕩,剛柔往複,變幻無窮,獨陰獨陽,六合八荒,陰陽和合,至剛且強!年輕人你已參破武學真諦,內力修為已達返璞歸真,天人合一的至高無上境界,我不是你的對手!”

夏勁道雖然聽不懂那人口中言語什麽,不過見他認敗,不由大喜過望,心中暗道:強武禍衍,謾藏誨盜,此語到是一絲不錯,自己沒有出手,迫使他心甘情願認敗服輸,事情當真最好不過!夏勁道早已猜破此人來曆,心中有無數疑問要問此人,當下沉聲喝道:“你是青島柴達木黑格爾王爺麽——晚輩這廂有禮了!”說著向那人抱拳當胸行了一禮!

那人正是青島柴達木黑格爾王國第十九代國王達.買勒英黑格爾王,黑格爾王見夏勁道小小年紀竟能猜出他的來曆身份,不由驚訝之極,他生平從未涉足中原,這一次如不是情況特殊也斷然不會如此,一時不由對夏勁道刮目相看,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本王!”

黑格爾王不知夏勁道何以認出他的身份,一時不由狐疑滿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