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心海茫茫

陶桃幾乎倒抽一口涼氣,現在的架勢,他仿佛是在審問犯人。陶桃的眼裏微微有些濕潤,但淚卻仍然在眼眶裏打著轉,不肯滾落。

真正到了傷心的時候,淚已經到了心裏,再也流不出來......

邵天沒有得到陶桃的回答,狠狠地摔了電話。陶桃茫然地坐在黑暗的大廳裏,渾身的力氣都象是被抽去了似的,不能動彈分毫。

跫音絕響,三月縱有春帷,也再揭不開。陶桃的心,涼到了骨頭的縫隙裏,絲絲縷縷,漸漸滲透到了五髒六腑。

這個夜,竟然如此難熬。盡管整日的工作已經把她折磨得精疲力竭,思緒卻像剛剛淋到了春雨的野草,開始漫無邊際地瘋長了起來。

陶桃一直處在似睡非睡之中,盡管用被子從脖子到腳尖,都嚴絲合縫地密密蓋著,仍然覺得有一陣涼意侵蝕到了心田。

“叮鈴鈴......”電話鈴聲在寂靜的夜裏分外刺耳,陶桃用手捂住了耳朵,想做一隻舵鳥,暫時忘記身外的一切。

可是鈴聲不屈不撓,陶桃無奈地接過了電話。

“陶桃!”邵天的聲音有些疲憊,陶桃摸到了手機,看到屏保的鍾麵,短針穩穩地停留在三上。

“嗯。”帶著一點心灰意冷,陶桃的聲音似乎剛出口,就散到了空氣裏。

“陶桃......我並沒有太多的機會撥打你的電話,知道嗎?所以昨夜我快要急瘋了,雖然在商談著事情,卻總是鬼神差使地撥打你的電話。掛了電話,我仍然睡不著,告訴我,你到底去了哪裏,別讓我擔心了,好嗎?”

陶桃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陶桃,在聽嗎?我吵醒你了,對不對?可是請你諒解我,在我瘋了一整個晚上之後,我真的迫切想知道你的行蹤。”

邵天的聲音雖然低沉,卻相當溫和。

“沒有,我一直沒怎麽睡著。”陶桃慢吞吞地回答,心裏卻在想著,是否需要告訴他,自己打工的事。

“我就知道,你也睡不著。告訴我吧,好陶桃,我的心都快被剖成兩半了。”邵天的聲音還維持著那樣的溫度,但看來離爆發的邊緣已經不遠。

“我在廣告公司上班,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陶桃橫了心,幹脆開門見山。

“上……班?”邵天似乎一時不能從震驚裏回過神,喃喃地重複著她的答案,“你去便利店打工?”

“是的......”陶桃盡量放柔了聲音,“本來想找你商量一下的,可是你的電話總是很匆忙,我一直......沒有機會說。”

“為什麽要出去工作?我給你的卡,額度已經用完了嗎?那張金卡,是沒有透支限度的。”邵天的神思還是有些恍惚。

“我怎麽能用你的卡呢?”陶桃幽幽地歎了口氣,“邵天,我並沒有隸屬於你,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費,至少要自己支付。”

“你和我還分什麽彼此?陶桃,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的那個承諾,永遠都是有效的。”邵天有些急,腦袋還沒有理出頭緒,隻知道陶桃不願意用他的錢。這樣的結果,是他始料不及,他和她已經那樣的親密,都有了小琪,隻差一道手續,一個形式而已。

“但是,我現在的身份很尷尬。”陶桃暗暗歎息了一聲,邵天怎麽就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一想呢?

“有什麽尷尬的?你是我的女人,用我的錢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邵天狠狠地說著,“讓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陶桃苦笑,被說的不是他,他當然老神在在,氣定神閑。可是她,難道願意被別人指著脊梁骨,指指戳戳嗎?

“我還是習慣用自己的雙手賺取生活費,對不起。”雖然陶桃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但仍然習慣性地道了一聲歉。

“陶酒館,也許是讓你在外麵呆得太久,所以你已經忘了我的思想。”邵天無奈地小聲抱怨,語氣裏的不以為然,卻讓陶桃失望。

“無論在哪裏,攀附著男人生活的女孩,總是受到人們的鄙薄。邵天,你幫我想想,我還在讀書,不想被冠以情婦的‘美名’。”

“你以為現在社會很幹淨嗎?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包過!”邵天說的也許是事實,但陶桃卻再一次被他深深刺傷。

原來,他說得再好聽,描摹的遠景再美妙,也隻是把她當作地下的情婦。她原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來,可以不必凡事都低人一頭。

“我不想。”陶桃的聲音倏地冷淡了下來,心裏有些清冷。

“你既要養小孩子,又要上班,太辛苦了。而且晚上在外麵裏走來走去,路上很危險。陶桃,辭了工,我養你,好嗎?”

他的話說得有些抑製怒氣的平緩,陶桃的胸口微滯,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話。

邵天顯然有些心急:“陶桃,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裏太悶了?可以找舒綿雨或者韓思海,他們不會不理你的,好嗎?你去添置一點衣服首飾什麽的,可不是輕閑得多嗎?”

他以為她是什麽?陶桃苦笑,心卻越加地冷了。在他的心目中,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的人。而她,卻想擁有自己的尊嚴和人格。

他和她的分岐,也許正在於此處。他想把她變成他一個人的附庸,攀依著他生長。而她卻想掙脫他的桎梏和枷鎖,做一個在陽光堂堂正正的人。

“陶桃,聽話,別去我作了。如果你不喜歡透支,那我讓舒綿雨重新辦一張卡,會把錢打進去的,好不好?”邵天自認為的低聲下氣和委曲求全,卻完全不是陶桃想要的結果。

“邵天!”陶桃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輕柔卻堅定,“你讓我活得像一個人,好嗎?”

邵天那邊的倏然沒了聲音,兩個人的通話不歡而散。

陶桃的心被扯得有些痛。好容易捱到天色微亮,她開了窗,輕風微揚,她暈沉的頭便為之一醒。

晨風微帶寒意,正是乍暖還寒時候。窗外忽然瀾起一陣喧嘩,陶桃側耳細聽時,卻又歸於靜寂。

初春微寒,邵天的名字,卻使陶桃感到一種異樣的溫暖。他的名,是她永恒的殤。窮此一生,也許都無法忘懷。就象河流無法改變它東流入海的方向,浩浩湯湯,卻永遠朝著同一個方向。

但是,他與她,終究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他要她屬於他,而他卻從來不曾屬於過她。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薪酬過於菲薄,但對於她的日常開銷來說,已經足夠。而她,從來不是貪心的人。能夠憑著自己的雙手維持自己的生活,她已經感謝上蒼,沒有放棄給她機會。

隱隱聽到小琪的哭聲,她忙穿了衣服,看到房門開著,李大姐正抱著小琪在哄。陶桃看著,心裏生出許多愧疚,這幾天來,她是冷落了小琪很多。連忙走上前去,李大姐見狀便把小琪遞到了她的懷裏。

陶桃接過,小琪的眼睛撲閃閃地朝她看了過來,揚起小手,抓著她的衣袖,嘴裏咿咿呀呀地吐著大人聽不懂的音節。陶桃不禁笑了,用臉頰蹭了蹭小琪的,哄道:“叫媽媽啊?小琪,叫媽媽……”

李大姐在一旁笑了,“才半歲的孩子哪會叫得清呢?小姐不要著急,小孩子長的快著呢。”

陶桃笑了笑,把小琪遞給了李大姐,“李大姐,你好好照看小琪。”

“放心吧,我一定會的。小琪長的這麽可愛,誰見了都會喜歡。”

“誰見了都會喜歡?”陶桃喃喃地像是自語,她回想起邵天看到小琪的時候,仿佛並沒有那麽喜歡,還沒有……還沒有邵傑……對小琪關心。他說他喜歡他們的孩子,是真的嗎?

歎了口氣,她去廚房吃了早餐,準時去上班。一路上,都在想昨天晚上邵天的那個電話。有時候,她會覺得邵天又一次故伎重施,隔絕了她與外界的聯係。這樣的做法,難道是愛麽?

陶桃扶著公交車的扶手,看著車窗外的人流,心神就不自覺地飄遠了。

也許一直都隻是她的自以為是,邵天的占有遠遠大過了愛情。他的那些表現,也許是有著愛的成份,卻總是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自顧地苦笑一下,公交也到站了,隨著人流下了車,快速地往公司大樓走去。在門口,又遇到鄭茵,她滿臉的笑容,兩隻眼睛盯著陶桃的臉,問道:“昨晚失眠了?看你的眼都快變熊貓了。”

陶桃笑了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鄭茵呶了呶嘴,拉起她的胳膊就往裏走,“哎,你男朋友還沒回來?”

陶桃一邊往前走一笑低聲說著,“應該快了吧。”

“男人總是在外麵你就放心?”

“不放心又怎樣,那是他的事業啊,要工作啊。好了,快走吧,不說這個了。”陶桃笑了笑,卻在低下頭的時候抿緊了嘴唇。她現在該不該相信邵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