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生亦何歡(二)

“陶桃,我好想你……”邵傑這突然的深情流露,使得陶桃如被什麽咬了一般,使勁掙開了自己的手,身子也朝座位的邊上挪了挪,連連搖頭。

“你那麽怕?到底在怕什麽?”邵傑不理解地輕笑了一聲,車速明顯地加快了。

“邵傑,你小心,這樣危險。”

邵傑終是聽她的話,減慢了車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陶桃,你說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麽?”

陶桃搖了搖頭,不明白他在幹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不過,他仿佛也沒有想讓她回答, 繼續說著,“為了快樂,是快樂。我希望,你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想一想,那時候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可是那麽和諧,我們像親人,我投之以桃,你報之以李,沒有煩惱。現在呢?你不快樂。而原因,是因為邵天。”

“你怎麽知道我快不快樂?”陶桃淡淡回了一句,抬頭看著車窗外的人流。

“我就是知道,你縱使能騙過你自己,也騙不過我。”

“好。”陶桃笑了笑,“邵傑,我現在告訴你,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我愛的人是邵天,隻要能跟他在一起,什麽都不重要了,所以,我很快樂。我也希望你快樂,所以,你不要太執著,不要鑽進死角。”

“謊言!”

“可以在這裏停車了, 我到了。”陶桃沒有理會他的怒氣,淡淡說著。

車子一下子停了下來,陶桃正要打開車門,卻被邵傑抓住了手,“你分明在說謊。”

陶桃輕笑了一下,狠下心來,冷冷道:“就算是謊言又怎樣?邵傑,我再次明確地告訴你,我和你之間,沒有一點點可能 !”

“可我們彼此擁有過。”

“夠了!”陶桃搖著頭低喊著,“忘掉它!我已經忘掉了,一幹二淨。我要去上班了,再見!”

手頹然地放開,重重地落到了座位上,邵傑輕笑了一下,看著陶桃氣憤而去,心裏湧上來的是深深的無奈。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發出刺耳的喇叭聲,遠去的陶桃,停了一下,終是沒有回頭。

邵傑發動了車子,疾馳而去。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讓他感到如此無力,他該怎麽辦?他想擁有陶桃,擁有她的全部!

“哥哥……如果你不能確定給她幸福,為什麽不讓她絕望?讓她死心!為什麽,你一邊給著她希望,又一邊讓她失望?”

陶桃一邊看著手表一邊急匆匆地進了公司,再差一點點,就遲到了。剛要進入電梯,忽聽得身後傳上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陶桃等我!”

陶桃一看,是鄭茵,她笑了笑,等著她前來,才按了電梯。

“哎,剛才那個豐田車裏的人是誰?”鄭茵喘了口氣便開始八卦起來。

“什麽啊?”陶桃有些不明所以,轉念一想,鄭茵一定看到邵傑來送她了,不禁歎了口氣,“是一個朋友,恰好遇到的。”

“真的是朋友?”鄭茵壞笑了一下。

“當然了。”陶桃麵不改色,“很久沒有見了,正好順路而已。”

“哎,開那麽好的車一定是個有錢人吧?有女朋友了嗎?”

“怎麽?你想找男朋友?”

鄭茵擺了擺手,“不是啊,我是為你啊。你遲遲對盧總的好不回應,是不是因為他?”

這時電梯到了,陶桃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沒有的事情。好了, 上班了。”

鄭茵吐了吐舌頭,跟著出了電梯。

下午下班前,忽然說要加班,趕一個方案。陶桃和鄭茵都在加班之列,一直工作到將近十二點。盧天宇也和大家一起加班,說要請吃宵夜,陶桃想念小琪,便拒絕了,鄭茵也說不想吃宵夜了,兩個人便結伴而行。

淡去了白天喧鬧的街道上,雖然很晚了,但因為這一段路是主幹道,仍是有不少的汽車、摩托車、自行車和行人經過。

陶桃有心想打破沉默,可是缺乏和人溝通的機智。想了半天,才問,“今天你說自己不想找男朋友是不是有了?現在和男朋友一起住嗎?”

鄭茵笑了笑,“現在應該算是沒有男朋友吧。”

“什麽叫算?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啊。”

鄭茵歎了一聲,一點也沒有白天時的八卦樣子,臉上現出淡淡的傷感,“我啊,隻有高中畢業。我不想上大學,就在社會上混了,可是我的爸爸媽媽都是教師,他們覺得我丟了他們的臉,天天揪我的錯誤,我受不了就離家出走了。後來,就遇到了他,他對我很好,那時候他隻是個擺地攤的,很沒前途的那一類……”

鄭茵的聲音在暗夜裏聽起來,有點清冷,陶桃聽得入神,見她住了口,就看了她一眼。也許她想起了往事,不堪回首。想到自己的經曆,也是不可以對人言,於是不再追問。

可是,鄭茵仿佛是很久沒有遇到交談的對象,看著夜空出了一會兒神,又繼續了下去,“他不忍心讓我受苦,就借了本錢開服裝讓路 。也不知道他有生意頭腦還是運氣好,那一年就賺夠了要,還擴大了經營。但是我的爸爸媽媽覺得我跟他未婚同居,丟盡了他們的臉,不肯讓我回家,也不承認他。一開始,我們租房子住,攢夠了錢,他就買下了這裏的別墅 。可是他的人有些變了,生意做的大的時候,這個家,已經變成了旅館,不定時住幾夜而已。”

陶桃看著她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傷感,卻又有著向往。

“那你還愛著他嗎?”

“如果不愛他,我還能愛誰呢?”鄭茵歎了口氣,“我為了他,拋棄 了自己的家。即使不愛,都不知道怎麽處理自己的感情了。”

陶桃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樣的故事有些傳奇,但不在她可以安慰的範圍,如果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想來鄭茵也不需要。

“你呢?”鄭茵側過了臉,問。

“我?”陶桃有些怔怔地,敷衍似地說,“跟你的版本差不多。未婚同居,不過他對我還是不錯的。。”

鄭茵點點頭:“嗯,後來的遭遇,大概和我差不多了。男人手裏有了錢,遲早會出事。還是那時候沒錢,總是想辦法拿點小玩意來哄我。”

她感慨著,陶桃卻有點癡了。“你上班是為了……”

“我現在也不缺錢花,就是悶得慌,不知道怎麽打發時間。”

“那晚上回去呢……”

“失眠,總是失眠,每晚都輾轉至天亮。有時候,都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麽了。”

陶桃看鄭茵的樣子,頂多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雙眼睛卻象看透了人間的世事,透著說不出的灰敗。

象往常一樣道別,陶桃才打開門,就聽到電話鈴震天般地響著。忍不住摸出手機,原來已經沒了電。

踢掉了腳上的休閑鞋,陶桃反穿著拖鞋撲到茶幾上接電話,心還“呯呯”地跳著。

“陶桃,你去哪裏了?打你手機怎麽不接?我找你一晚上了!”邵天顯然鬆了一口氣,接著就怒氣衝衝地甩出了一串問題。

“我在外麵,手機沒電了。”陶桃努力平了一下自己慌亂的氣息。已經兩天沒有電話,今天怎麽這麽巧,自己手機沒電的時候,他打來電話?

“這麽晚了,你去哪裏?”邵天口氣裏的質問,讓陶桃沒來由的感到心虛。

“我去外麵散步……”

“散步要散一晚上嗎?我九點鍾就打電話過來了,一直到現在你才來接。是不是剛剛回來?看看時間吧,已經十二點過了。”

“我知道。”十二點才下班,走回來也需要花二十分鍾的時間。

“是不是我不在,你覺得空閨寂寞了?”一個晚上的等候,讓邵天口不擇言。想到她如花似玉的臉,怕是追隨的男生可以排半條公路那麽長了。

陶桃一時啞口無言,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是柔情滿懷,這時卻從頭頂到腳底,都似乎吹過了一陣涼氣,刹那間覺得沒開空調的大廳,有點冷。

“去約會了?”沒有聽到陶桃的回答,邵天直覺地以為陶桃在心虛,所以再接再厲又追了一句。

那一陣陣的壓迫感,幾乎讓陶桃無法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勉強掙出一句:“沒有。”她軟弱的語氣,給了邵天更大的遐想空間。

“那你到底去了哪裏?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謊言!”邵天的聲音越來越急躁,幾乎完全吞沒了他的理智。

“我沒有必要對你說謊!”陶桃的聲音平穩了下來,那股受了冤枉的委屈,卻漸漸地從心底裏往上湧,直嗆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難道他還不知道,除了對他的思念,她已別無長物。她的心,早就被他密密地禁錮在了他的身上,一步都掙脫不開。即使空閨再寂寞,也是因為閨房裏少了他。

明明已是早春,陶桃卻如同又回到了寒冬臘月。那些對柔情蜜的無限向往,就這樣化成了冰棱,撲跌在地,摔成了粉碎。

“那你有什麽合理的解釋,需要在外麵逗留整夜?”邵天的口氣,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