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紛紛擾擾(二)

“我……”陶桃無法不猶豫。

“隻是做一個舞伴,熱鬧的平安夜,你一個人太寂寞了。”邵天語氣裏的憐憫,一下子打動了陶桃的心。誠如楊鬆雪以前對她說的,她畢竟還年輕,也渴望朋友。

“沒有別的?你……保證?”陶桃說服自己,答應他,是因為舒綿雨。而事實的真相,她卻不願意去推究。

“當然,我保證。”邵天鄭重地說,其實心裏已經笑意上湧。一陣輕鬆打通了他的四肢百骸,陶桃不會知道,這隻是他“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好,到十二點,你送我回來。|”咬著唇,再也抗拒不了心的牽引,陶桃終於鬆了口。

電話那頭的邵天,早已眉開眼笑。本來想用灰姑娘的故事,來開一句玩笑,卻又生生忍了下去。陶桃好不容易答應了自己,可不能因此而前功盡棄。對於陶桃,他現在真可以說是提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了。

她能夠答應與自己共度良宵,那就好。

平安夜這一天,陶桃提前請好了假。把小琪交給姚奶奶看管後,她便回了公寓,在房間裏坐著看書,竟然覺得有些寂寞。她並不是一個不甘於寂寞的人,剛開始被邵天禁錮的時候,那些漫長的日夜,她都是這樣熬過來的。然而,因為邵天說了要來,自己的心便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有些期待。

陶桃煩惱地又攤開手裏的書,卻似乎什麽也沒看進去。眼睛在那一頁,幾乎停留了一個小時。也許,惟有邵天,能在她的心上,一次又一次地留下深淺汪的印痕,能讓她坐臥不安。

剛打開冰箱,陶桃準備給自己準備一頓簡單的午餐,門鈴就清脆地響 起。

條件反射似地跑到門廳,忽然想起冰箱的門還沒有關。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去關了冰箱,陶桃的腳步有些遲疑,竟然對那扇門視若畏途。

門鈴聲不知什麽是疲倦,仍然在不屈不撓的響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神經過分敏感,陶桃竟覺得那聲音都顯出了幾分焦灼。

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黑色長發,陶桃深吸了兩口氣,才緩緩地把門打開。盡管做了那麽多的心理準備,邵天的出現,仍然讓陶桃感受到了視覺的衝擊。

他的臉對於陶桃來說,自然是熟悉的,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有他的氣息。可是這時看來,仍然讓她對著那張臉發了一會兒怔,才想起連最起碼的禮貌都忘記了。

連忙閃開了自己在門邊的身子,“進來吧。”

整幢公寓都顯得有些冷清。

邵天隻是貪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有一種想把她攬入懷中的衝動。勉強克製了這個願望,邵天告訴自己,有一晚的時間可以與陶桃作拉鋸戰,不要因為小不忍而亂了大謀,便是得不償失。

因此,他的表現,可以算得上客氣而禮貌。陶桃鬆氣之作,心裏免不了浮上了一層失落。

“請坐吧。”似乎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沉默了足在半分鍾以後,陶桃隻是說了應酬話。

邵天點了點頭在沙發上坐下:“陶桃,換件稍稍正式一點的衣服,我們走吧,好吧?”

“噢。”陶桃習慣性地回答,才恍然發覺,現在早已不是那個濃情蜜意的時候。

邵天的聲音很輕柔,仿佛怕嚇壞了她似的,帶著一種討好的遷就“陶桃,你還沒有吃飯吧?我已經在訂了最好的餐廳,陪我吃一頓午餐,好嗎?”

這樣的聲音,陶桃無法拒絕。她甚至沒有反問,邵天昨天的邀約,隻是陪他出席舞會,而現在卻提前到了午餐!

看著陶桃回了房間,邵天忍不住心潮澎湃。並不是第一次約女子約會,更不是第一次進女孩子的公寓,卻是第一次因為陶桃的應允而欣喜。

唇角忍不住就彎起了弧度,心忽然就舒緩了起來。好不容易把笑容收斂了起來,一抬就,就看到陶桃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站在了他的麵前,目光裏有幾分不安。

她的裙子,裁剪簡單,正是她一向喜歡的風格。但下擺處一排帶著點層次的花邊,又給裙子增添了一抹華麗。

“很漂亮。”邵天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辭,注意到陶桃的臉部表情有些放鬆。

“謝謝。”一句普通的外交辭令,還是讓邵天的欣喜。隻要陶桃願意對他開口,他就有信心一步一步挽回她的心。

坐在副駕駛座上,陶桃有些緊張,兩隻手似乎沒有地方可放,隻能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大腿上,規規矩矩的樣子讓邵天的笑意忍不住湧上了眉梢。

陶桃低著頭,似乎自己的裙子上有什麽吸引人的東西似的。

惻然的柔情,像不見天日的海草一樣瘋長。邵天偶爾瞟過陶桃的側臉,就有一種想把她攬住的衝動。

對於她的渴望,從來沒有消退過。時間和距離把思念的天空撐的更高更寬,沒有了她的陪伴,即使三月春風,也吹不動柳絮輕飛。他的心,如寂寞的城,掙不脫陶桃的纏綿絲線。

終於有一個借口,可以把陶桃攬回到自己的身邊,心髒忽然不爭氣地猛跳了幾下,帶著清淺的芳香,心曠神怡的感覺是從陶桃走後都不曾有的。

伸手按了一下車載cd的按鈕,一陣舒緩的樂曲輕輕地飄灑了出來。這時候,邵天不想說什麽,隻想在音樂裏,與陶桃一起細細品嚐對彼此的思念。

他的等待,已經太久。但對於陶桃來說,也許還不夠。

午餐的氣氛很好,邵天完全像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親自為她拉開座椅。以至於陶桃坐下去的時候,神情還有些恍惚。那些苦苦的等待和逃避,都隱隱地在陶桃的神色裏浮現。邵天輕車熟路地點了幾道菜,就把臉轉向了陶桃。

本來是想介紹一下這家酒店悠久的曆史,卻在看到陶桃的神色時,咽回了自己的話。心裏最第三的一根弦被輕輕撥動,像是向晚的青石街道旁的如煙寂寞,那樣清楚地刻在她的唇畔。

分明是最柔軟的唇,卻似乎是苦等一載,終於等到夏天的蓮花,還沒有等到完全開足,便已凋謝。

邵天的心痛了一下,伸出手想握住她,卻不敢造次,所以便多此一舉地為她擺正了餐具。陶桃抬眼,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陶桃!”他低低地喊,象暮鼓晨鍾裏一聲清揚的東聲,把陶桃恍惚的神情拉了回來。

幽雅的環境,陌生的侍者,熟悉的邵天,陶桃的心忽然柔和了起來。這一次,她沒有再冷漠地扭過頭,而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舞會在a市。”餐後,邵天殷勤地扶著陶桃站起來。

帶著一點受寵若驚,陶桃的神情有些迷離,似乎不知道究竟身在何方。探究似地輕輕瞟過邵天,後者的容色卻帶著幾分莊重。

心裏有些後悔,陶桃訥訥地說:“你沒有說要去a市。”

“隻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我們趕去的時候,正好趕上晚宴開始。我已經在酒店準備好了你的晚禮服,換好了以後就可以直接過去。”邵天立刻安撫,無論如何,他現在也不會允許陶桃打退堂鼓。

從公寓裏把她騙出來,已經殺掉了他不少的腦細胞。

“我隻是覺得……”陶桃有些遲疑,“你的社交場合,我出現不太方便。”

“不會,你不出現,該由誰出現呢?”邵天溫柔地微笑,他的神態,給了她這樣一種錯覺,仿佛她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一種暖洋洋的情緒,從內心的深處冒了出來。如果能夠坦白承認,這種情緒,並不為陶桃討厭。

因此,她的臉部表情褪去了從家裏出來時的僵硬,變得柔和而動人。像一尊晶瑩皎潔的白玉雕像,讓邵天幾乎陷入了幸福照臨的甜蜜睡眠。

如果可以,他真想讓時間在這樣的時候停留得列長久一些。心裏暖洋洋的,似乎又回到了那臨花照水一般的溫暖歲月裏。

去a市有一條高速公路,沒有那麽擁擠。路麵顯得有些空曠,即使在聖誕節前夕,也隻有孤伶伶的幾輛車在趕路。也許是順應情人的召喚,車開得有些快。

而邵天,並不著急。

一手握著的方向盤,另一隻手卻悄悄伸了過去。在陶桃還怔忡的時候,他的手已經輕輕地抓住了她的。

陶桃本能地掙了一掙,卻隻是像征性的。邵天當然能感覺到其中的區別,因而唇邊立刻綻出了一朵笑紋。帶著陰謀得逞後的得意,帶著心滿意足的歎息,這樣的神情,無疑是吸引人的。

陶桃因此有些怔怔的,看著他的臉,默不作聲。

“想起了那次去青河鎮,我們也是這樣。”邵天的神色是柔和的,聲音是溫柔的,哪怕車廂裏放著的音樂,都是柔和輕緩到了極處。

“還記得嗎?”邵天溫柔地問。

怎麽會不記得?那是在最孤寂的歲月裏,照亮陶桃灰暗天空的一抹亮色。曾經的歡愉,是在青河鎮達到了頂點。幾乎讓陶桃以為,那就是幸福的極致。可惜,還沒有等她做夠美夢,就被驚雷打醒。隻一個晚上,就風雲變色,天地肆虐。

陶桃的喉嚨幾乎有些哽咽,不敢再看邵天含笑的臉,把頭偏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