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朝陽第一時間嗬護著這個曆史悠久的美麗的城市,祥和一片。

仁愛醫院由三幢大樓並集而成,規模宏偉,普通的裝璜卻不失雅觀,隻見深藍色的玻璃外層閃閃生輝。晨光從它的肋骨透射而來,反映開去,別有異彩。樓下那一片不大的綠蔭上有幾壇鮮豔的鮮花,姹紫嫣紅的花兒們沐浴在溫柔的陽光裏,競相開放,鮮麗嬌媚。微風打破了它們的寧靜,使它們自滿地搖曳,芬芳飄溢,令零散幾位晨運的病人得到暫時的舒適,忘憂一切。

醫院內,高雅的大堂整潔寬暢,可問診的病人卻寥寥無幾。多數護士和醫生們因過於輕鬆而顯得庸散,各醫療部門的運作很是清閑。

顯然是生意淡薄。

一輛桑塔納老牌車在醫院的露天停車上停泊了下來。車門打開了,一位鬢發斑白的年居五旬左右的男人走下車,他身穿西裝,身形偏瘦,神態莊重的臉上戴著近視眼鏡,給人隨和、耿直的感覺,步履平穩地向醫院內走去。

大堂內的招待小姐見他到來,畢恭畢敬地微笑稱呼道:“院長,早上好!”

他就是仁愛醫院的院長李仁,這時他溫和地點點頭,邁步向內走去。坐上電梯走過走廊,直到他的辦公室前,凡醫院內的醫務人員與結構簡單的運送機器人遇見他時,都獻上晨早敬重的問好的口吻。他隻是點點頭,微笑回應。但是,內心未免有著一份麵對現實的無奈,愁眉微鎖,因醫院顯得冷清,生意蕭條。這在他心裏,不容樂觀。但在下屬麵前,又不能表露出來。

打開“院長室”的門,進了去。

關上門後,惆悵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一時間還沒有發現院長的寶座被人坐上了,而這人還趴在桌子上睡大覺呢。李仁把公文包丟在桌麵,驀地看見他的寶座被人坐了,而且這人還在做夢。見此,不由被激怒了,忘了自己是院長的身份,氣衝衝地繞過辦公桌走近那人旁邊,拎著他的耳朵揪了起來,罵道:“你這兔崽子,下班了還不回去睡覺,竟然賴在我這裏做白日夢?”

“呃?!”被揪住耳朵的就是瑋皓,他懶洋洋地應了一句,不太舍得張開惺忪的眼睛。但發現要等的人來了,眼睛一亮。

李仁又罵道:“小子,你應該下班了。幹嘛不回去?”

“Uncle,我耳朵痛啦,輕點!輕點!最好放手,聽我說,聽我說。”痛楚令瑋皓漸漸失去睡意,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哼!”李仁鬆了手,把目光移向別處,怒氣仍在。瑋皓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李仁更為不滿了:“沒長進的東西。”

瑋皓不急也不怒,站了起來微微笑的看著李仁。一雙滄桑年老的怒目與一張年輕而俊朗的笑臉相對,老成的李仁還是維持他的尊嚴,而瑋皓則輕輕按著李仁的雙肩,示意他坐下。李仁還是乖乖的坐下了,隻是目光中仍不減那份威嚴,威嚴之中又夾著更多的慈愛,恨不下去,怒氣逐漸消退。

瑋皓不急不慢地走到對麵的座椅上坐下,此刻又與李仁四目相對。

“你有什麽要說?”李仁冷冷的道,看似不耐煩的樣子。

“別急!”瑋皓倦意仍在,禁不住打了個哈欠,與麵前的院長像老朋友似的,一點也不客套。他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精神了很多,說:“Uncle,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是這樣的。昨晚來了一位病人。”瑋皓靜靜的注視著李仁,“這位病人是車禍傷者,從高空墜入水中,已經死亡了。”

“你又有什麽餿想法?”李仁還是不太耐厭,“既然這人已死,那麽,塵歸塵,土歸土,送殯儀館去,‘化妝’,出殯,再送去‘烤’,一了百了。”

“隻是……他是腦死亡,其它完好無缺。”

“那更好!壽終了還懂得做幾件善事,死得有心有肺,有貢獻!”李仁不顧自己是院長的身份,話語中失去了那份儒雅,像個市井小民似的。

“但是,這人沒有家人。”瑋皓又道,雙眼已閃現聰穎之光,氣定神閑,不像一覺被攪醒之樣。

李仁急言快語:“是孤兒更好,不用找他的家屬簽署‘器官捐獻’,也免得費唇舌去安撫他的家屬。直接去公安局簽個字蓋個章便了當。”他突然一臉狐疑地看著瑋皓,問道:“小子,你想打什麽主意?”

“叔叔果然了解小侄!不愧是我敬仰的對象,也不枉我這個Fans一直都那麽支持你。”瑋皓的話語轉為輕快,以抬舉李仁。

“你想怎樣?快點說。”李仁識中了其用心。

瑋皓笑了笑,說:“我希望叔叔能讓這位已逝的病人給我做實驗。”

“什麽?”李仁瞪大了眼睛,刷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不容商量:“不行。”

偏在這時有人敲門了。李仁馬上整了整領帶與神色,換了一副嚴謹而又不失親和力的樣子,應聲道:“Comein!”隨聲坐下。

門打開了,一位溫和、年居四旬的護士拿著文件夾進了來,笑臉迎人的說:“院長,早上好!”

“小朱,你也好!”李仁點了點頭,一副寬大為懷的親切模樣,與之前的態度大有不同。

“李醫生,哦不,你喜歡我叫你瑋皓。瑋皓,你還沒下班嗎?平時一下班就把自己關起來,今天怎麽那麽悠閑啊?”被稱為小朱的護士問道,話語不失慈愛,說完還向瑋皓笑了笑,可見其交情不淺。

她的是仁愛醫院的護士長,名叫朱文秀。

“朱阿姨,我等會再走,要和院長商量一些事情。”瑋皓應道。

朱文秀點了點頭,繼而把文件夾呈上給李仁,說:“院長,麻煩你簽個字,這是昨天的藥物出入庫記錄,還有采購單等一單據。”

“謝謝!”李仁接過,打開文件後皺著眉頭察看了一會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再交給朱文秀,說:“行了,就按上麵的辦吧。”

朱文秀識趣地點了點頭,說:“院長,那我先下去了。不妨礙你們,你們繼續聊吧。”

說完退了下去,離去時還與瑋皓打了個詭秘的眼色,笑而不宣。瑋皓也以笑回應。朱文秀走出院長辦公室關上門後,李仁馬上換回了剛才那副麵孔,沒得商量。

瑋皓一時沒轍,但他沒氣餒,笑眯眯的說:“Uncle,聽我說好嗎?”

“拿人體做實驗?沒得商量。”李仁口吻堅決,像個頑固的老頭似的。

“叔叔,你聽我說完再決定,好嗎?”瑋皓又哀求道。

“那你說吧。”

“經過長時間的研究與嚐試,我把當今廣泛應用於機器人主腦上的‘人工智能’升了十級不止。也就是說,我創新出一塊獨特的‘人工智能’芯片。這種芯片屬於可植入性的同時,也具有既高深又快速的思維能力,不再是市麵上所謂的人工智能機器人了。它們頂多具有五歲左右的智商,單調、死板,沒多少靈活性。而我創新出來的,已是成年人智商。因這塊電腦芯片運作時,已經跨越傳統的思維方式,懂得從多方麵、多角度去分析、運算,完全智能。而還有一個可喜之處便是,雖智商極高,卻沒有人類的壞情緒,是穩定的一種思維傾向。”瑋皓一臉平靜地說道,沒半點誇大之樣。

李仁先是一喜,但馬上轉為怒色:“我叫你好好研究醫學,你偏偏鑽研這種‘旁門左道’,不務正業。”

瑋皓解釋道:“叔叔,不是啦。這麽多年來,我既專心於醫學,也在潛心研究‘智能電腦思維’這領域。我隻想把這兩方麵結合應用,以尋求更多的新科學。”

“混帳!”李仁突然又火了,直眼盯著瑋皓,“你23歲從醫學院畢業出來就進了我的仁愛醫院。這五年來,除了工作外,你一味沉迷於這個所謂的‘智能電腦思維’。哼!你看看你,今年28歲了,而你的同學、朋友們,人人都懂得找女朋友,有雄心壯誌,開創事業。而你呢?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火了。”

瑋皓無語,收起了原本想開玩笑的表情。

“這五年來,你在醫院的工作也算可以。但是,一下班就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家也少回。你還有那個家嗎?眼裏還有我這個叔叔嗎?還有你的真姨嗎?”李仁有些激動,眼眶有些紅潤了。

見李仁動情也動氣了,瑋皓慌忙起身來走到李仁身邊,安撫道:“叔叔,別生氣。是瑋皓不對!”

“小子!要不是你爸媽去的早,要不是你他們生前囑咐我好好照顧你,我才懶得理你。”李仁忽然有些幽怨:“不供他讀書,讓他自生自滅,讓他變成街頭上小混混,遲早一天給人砍死或吸毒殘廢。”

“是!瑋皓是叔叔一手養大的,在瑋皓心裏,叔叔你就是我的爸爸,勝過一切!但叔叔你別生氣。我們都是醫生,都知道生氣對身體沒有好處。”

“那我的話你怎麽不聽?有家也不回,偏偏要住在醫院裏研究什麽鬼東西。”李仁的怨氣漸消了。

“我一兩個星期有回家一次半次的啊。每逢過年過節更沒少過,和瑋芳、真姨以及你,一家人團聚的。你們的生日更是沒有少過。”

“這個也是。”李仁又覺得他說的對,本想原諒他,可又埋怨道:“那你這五年來,研究出什麽東西了?有必要把自己所有的私人時間都用上嗎?五年時間,五年啊!如果你專心攻讀醫學,早就把博士學位攻下來了。”

瑋皓沒回話,反正被這個叔叔訓慣了。

“五年了。我每個月都有發工資給你。而你呢,把所有的工資都用在這個無謂的研究了。買了大量資料,大量的研究用具,大量試驗工具,大量的軟硬質導體材料,等等,五花八門。每次進你那個所謂的實驗室,還以為進了戰場,硝煙雜味濃。別人還以為是生化武器研究室呢,幽暗、亂七八糟,使人驚悚。”李仁直眼盯著瑋皓,忽而冷嘲熱諷道:“說都沒人相信,堂堂一位主任醫生,每個月工資相當於一位高級白領,收入豐厚,但誰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個窮光蛋。把自己所有工資全用來搞這些天方夜譚的研究。而且還挪用了醫院的場所與一些用具。”

瑋皓慚愧地低下了頭,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