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怎麽可以對佟大人無禮!”

戴梓驚叫起來,心中哀嚎世風日下,他素來知道舜安彥長得貌比潘安,也為他遲遲沒有成婚可惜,甚至暗自和同僚議論過這般俊秀青年定是挑花了眼才遲遲未婚。

結果,今天就讓他目睹俊秀少年被非禮現場了。

天道昭昭!天道昭昭!

這年頭的姑娘家是怎麽回事!

戴梓再定睛一瞧,這妙齡少女唇紅齒白、貌美如花,雖然神態倨傲、動作也不優雅,但就這美貌程度,做出點出格事也可以原諒。

和佟少爺放在一起倒也般配。

戴梓語重心長:“姑娘,我瞧著您身份不低。”

這點看衣著,這騎裝一瞧就是蘇繡的底子。

“容貌也萬裏挑一。”

比戴梓杭州家鄉的姑娘們還白皙。

“無甚為了個男子如此出格。”

“鄢少爺,你哪找來的比你還古板的人?”

“這位是戴梓,負責火器營火器鑄造。”舜安彥的衣領還被元衿拎著,轉頭很困難,但還是勉強轉頭說,“戴先生不要誤會,我與這位貴人有話要說,您能否先進去等一等。”

戴梓不無擔憂地一步三回頭進了大門,留下舜安彥和元衿大眼瞪小眼。

“看什麽看!”

“您怎麽來了?”

“找你算賬!”

“……”舜安彥問,“您不會昨日的事還沒過去吧?”

“哼!”

元衿鬆了手。

舜安彥轉過身理了理繚亂的衣領,正當放鬆時,被元衿猛推了把肩膀,抵在了火器營的外牆上。

世界顛倒,舜安彥順利被元衿壁咚了。

“公主!”

青山從善如流,捂住眼睛轉身。

“你憑什麽不高興?”

舜安彥比元衿高了一個頭,她得要踮起腳才能和他平視。

“是我誒,你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我像吃虧了?”

“你仿佛我……”元衿亂比劃了幾下,“你仿佛我昨天把你給……”

舜安彥莞爾,舉起手來發誓:“沒有,公主,我保證您沒有。”

元衿素來知道他板正,這樣嚴肅的保證肯定是真的。

那便更疑惑了,“那你黑著臉幹什麽?”

元衿確定自己酒後肯定幹了什麽,不然舜安彥見到她笑都來不及,不會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舜安彥眉峰緊皺。

“說實話!”

他偏不開口。

等了會兒,元衿翻出一段舊話來。

“是誰說的,自己和夢裏的那些人不一樣,好不好都在實處,現在又裝模作樣給誰看?”

“誰說的?”他耍賴。

元衿:有被他無賴的樣子氣到。

她放開了他,靠在牆壁上抱著雙臂生氣,“嗬,男人,都一樣。”

舜安彥還是默然不語。

元衿快被這個狀態折磨到心理變態了,她又轉身推了把舜安彥,再次把他壁咚了回去。

“你說不說!”

“別這樣。”

“你不說以後就別出現!”

舜安彥別著眉頭,咽了咽口水。

“我說到做到!”

“是這樣……”舜安彥打算撒個謊。

可元衿一眼看透,“說謊時候人會不自覺向下看,你打算騙我。”

舜安彥閉上了眼睛,“為什麽就一定要知道呢?”

他不明白,無論是那群皇子還是那個神童敏敏,元衿對那麽多事都不求甚解,怎麽到他這裏難得想瞞點什麽,偏偏她就要刨根問底。

“鄢少爺,我問什麽你從來都老實回答,你這回不對勁。”

元衿也知道自己刨根問底的樣子咄咄逼人,可她就是不習慣,不習慣舜安彥有所隱瞞,不習慣舜安彥回避他。

“別人都能騙我,你不行。”

“我沒騙,隻是……”

“不想說也不行!”

元衿仰著頭直直逼視他,甚至越靠越近,近過了昨日醉酒的距離。

“公主,您起來,別這樣。”

“我昨天沒有大冒險?”

“說了,沒有。”他慘笑了下,“要是大冒險,倒也好辦。”

“好辦什麽!”

元衿嗔怪了聲,放過他退後了步。

然後意識到,“我說真心話了?”

陡然心驚。

舜安彥輕輕“嗯”了一聲。

“我……說到了什麽地步?”

舜安彥低頭看著地,扭了扭脖子,挑了挑眉毛。

“沒什麽地步,該說的都說了。”

元衿猶疑著問:“我說的難道不是我有點……”她指指心再指指他。

“嗯。”

元衿囁嚅:“那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看出來了。”舜安彥長歎著氣,十分無奈,“您的酒量真的很差,以後別喝了。”

“當然差啊,我每次喝完大多不記得自己幹了什麽,次次都是容柳柳把我弄回去的。”

元衿敲敲腦袋抱怨:“這是本仙女唯一的弱點,竟然被你知道了。”

“嗯,仙女。”

舜安彥還是淡淡的。

元衿問:“我到底說什麽了?你怎麽陰陽怪氣的。”

她又補充:“酒後的話麽,你聽過得了。”

“可那是你真心話。”

舜安彥還是慘笑了下,“我隻是……隻是突然覺得你說的都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不知道怎麽辦了。”

“多有道理?你給我複述複述。”

舜安彥一句句學了起來:“我媽說男人都靠不住。”

“那是當然,我爸是什麽東西你不知道?能靠得住,他們至於那麽離婚?”

“不婚不育保平安。”

“連你給皇阿瑪的折子上都寫,生孩子如過鬼門關,太子哥哥的額娘仁孝皇後都死於難產,這話可太有道理了。”

“貓還知道盯著一個鏟屎官。”

“這不太對,彥尋有兩個鏟屎的,你不在時候他變節可快了。”

“男人翻臉時候連鏟屎都嫌棄你。”

“嗬,你不該自省下你們這個群體節操有問題嗎?”

“我隻能算有點喜歡你。”

“鄢少爺,你就偷著樂吧。”

聽到這裏,元衿覺得她這次的真心話簡直太樸素了,和過往被容柳柳記下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正要調笑舜安彥接受能力不行,卻見他肅著臉說出了最後一句。

“我肯定不愛你啊。”

“……”

元衿臉白了白。

好家夥,她的酒後真心話功力沒有變弱,還是那麽功力雄厚。

“你也別不高興……”

“我沒不高興你這句話,我隻是覺得你說得都對,對到我無言以對。”

舜安彥老實交代:“元衿,我不高興的點是,如果你問我,我也說不出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

可元衿卻懂,他的意思是他現在也說不出他愛她。

“你知道笛卡爾說過……”

“年輕人產生愛情的基質是生理的衝動,而不是貫穿一生的必不可少的感情。這話從昨天下午在我腦子裏打轉了十幾個小時了,您行行好別重複了。”

元衿吐吐舌頭,縮回了牆角。

“你就是說得太對了,你隻是一點喜歡不那麽討厭,我是很喜歡你,但現在會不會永遠?按照這裏的規矩,靠著這點喜歡把我和你綁一起,會不會有一天就變了。會不會到死到最後,你依然是這句話,甚至連帶著一點喜歡都沒了?”

“憑什麽說是我,你呢?萬一那個人是你呢?”

“你說得對,也有可能這個人是我。”

兩人之間複歸沉默。

尷尬又詭譎的沉默。

最後元衿先不忍下去,“鄢少爺,你不覺得自己太較真了嗎?”

“你不較真嗎?如果你不較真,為什麽喝酒?”舜安彥轉過身來問,“如果你不較真,是不是就已經答應了萬歲爺指婚了?”

“唉……”

元衿能回答的是一聲歎息,“這裏沒有後悔藥,如果後悔,連我爸媽那樣難堪的離婚都辦不到,這個世界對女人的生命生存是沒有同理心的。你知道我讀史書,讀到宋仁宗女兒福康公主婚姻不幸,夜敲宮門向父皇訴苦,結果被朝臣連翻上書訓斥,好不容易和離後又被迫複婚最後鬱鬱而終,死後宋神宗才想起給她主持公道流放駙馬。”

“我不能不害怕,我和三姐四姐他們不一樣,我見過不幸的婚姻是什麽樣,就是那句男人翻臉時候連鏟屎都嫌棄你,如果最終有不幸,這個世界隻會讓我忍,而我偏偏是不能忍的人。”

“如果有那天,我會把這個天都嫌翻,我會把那個嫌棄我的人千刀萬剮,我的自由,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都無上重要。我不會像福康公主那樣任由司馬光那些人議論,任由仁宗神宗那樣的家人安排,我會先燃起一把火,把自己的自由奪回來。所以我不下去決心,一點點喜歡而已,我下不去決心。當每個人都在逼我,都在覺得這已經夠好了的時候,我隻看到盡頭的不確定性,因為這是條不歸路。”

舜安彥認真地回答:“我明白。”

“明白就好吧。”說開了,元衿心頭都舒展了不少,“那我回去了,以後不喝了,喝了就亂說話。”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以後不見了吧?我去和皇阿瑪說,此事到此為止,和你做朋友還是很高興的。”

下半句她沒說出來:隻做朋友,就沒必要麵對那條不歸路。

舜安彥沒有答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走遠。

看她上了馬,看她揚鞭而去,看到她的倩影越行越遠。

心裏亂作一團,隱隱生疼。

戴梓在火器營裏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舜安彥,他心急得找了出來。

“佟少爺,您怎麽杵在這兒,剛才和你一起的那個姑娘家呢?”

“誒,你臉上怎麽回事?你怎麽哭了?”

舜安彥抬手抹了把臉,是濕漉漉的。

“怎麽了?難道是和剛才的姑娘吵架了?那你也別哭啊,過來人勸你一句,那姑娘雖然模樣好,但也太莽撞了,這可是外頭,怎麽對你這麽直接?這樣的姑娘說話肯定也不客氣,夫妻之間啊心眼太直容易吵架。”

“她是不客氣啊。”

舜安彥苦笑了下。

不客氣到直接死刑。

*

舜安彥從小好學,沒因為什麽耽誤過事業,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在事業裏擺爛了。

火器營不去,侍衛處也不去,問就是不舒服,連佟園都不住,把自己關在南城的書齋裏一關就是三天。

慎興永急得上火,佟國維也急得上火,偏偏朝中最近又是連篇的事情,康熙那裏忙得焦頭爛額,還幾次三番質問佟國維他的寶貝大孫子哪裏去了。

“舜安彥這小子人呢?”康熙敲著他的那道女班奏疏罵道,“自己上的奏疏,朕現下想辦了,人怎麽不見了?”

佟國維擦著冷汗給自己長孫告假:“他身子不舒服,這一年年在外奔波,求萬歲爺開恩讓他養足了些變好些再來當差。”

康熙也不是極度pua的大老板,佟國維這麽說,他便派了個太醫去瞧。

好巧不巧,派的是梁之惠。

梁太醫在去給舜安彥診脈前的幾天,都在疏峰出入。

五公主也不大舒服,宮女來報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他又跑了次南城,聽佟少爺的小廝說,也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進屋瞧了更不得了,向來腰板挺直一絲不苟的佟家大少爺,像攤爛泥樣窩在南城前門大街書齋雅間的軟塌上,胡子拉碴、發辮淩亂,披著個單衣橫在那兒一動不動。

有自家師兄獨家情報的梁之惠兩相一合計,一拍大腿有了正確答案:嗬,公主和佟少爺吵架了!

梁之惠在宮中伺候了五公主七八年功夫,對那位小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當著舜安彥的麵收拾醫箱時念叨了句。

“明日就是五公主生辰,五阿哥做主要在香山擺流水宴,您這樣的狀況怕是去不得了,畢竟那是露天的宴席,要吹一天的風,您要是真吹了,怕是回來半年都起不了身。”

“嗯。”

舜安彥懶懶地應了聲,梁之惠也分不清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不過,這宴席也不定開得起來。”

梁之惠闕了眼呈大字狀擺爛的舜安彥,帶著點挑事的口味說:“五公主最近不吃藥不吃飯,眼見又是那入秋要生病的態勢,太子爺昨日已經召了五阿哥說他思慮不周全,四阿哥已經在暢春園麗景軒那兒搭室內可用的戲台了。”

舜安彥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嘖嘖嘖,這樣子,看來是吵大了。

梁之惠暗自嘀咕。

收拾好藥箱,梁之惠與舜安彥告別,在要走的時候,聽得他問了句:“你師兄的藥還吃嗎?”

“什麽?”梁之惠回過頭來。

“她,你師兄的藥還吃嗎?”

“臣師兄?”

舜安彥直起身肅著臉,一拍桌子吼道:“別給我裝傻,回話。”

他森然淩厲的樣子,弄得梁之惠心裏一緊,忙不迭回:“公主……公主她的確什麽都不喝,一口藥都不吃。”

“哦。”

梁之惠看見舜安彥又倒了下去。

可等梁之惠走了,舜安彥卻起身給自己找鞋。

心裏是罵罵咧咧。

有些人,走的時候風輕雲淡,別見一句說來就來,回去了卻不吃飯不吃藥。

不吃飯也就算了,不吃藥是怎麽回事?嫌棄自己命長嗎?

他擦了把臉,找了剃刀要刮胡子,對著鏡子邊刮又邊哼哼。

不吃藥?唉,元衿啊元衿,倒也沒真的沒心沒肺,還是……還是……

慎興永見到自家少爺走出雅間時,意外發現他頹了三天的臭臉掛上了絲絲笑容。

“少爺,您這是。”

“去園子。”

“好!好!老太爺派人來催好幾次了,說萬歲爺找您問差事,找得可急了。”

“哦。”

什麽差事?差什麽事?國家大事請康熙自己上心,他老人家在位六十一年後來號聖祖,還有九子奪嫡各個能幹,別老是把他卷在裏麵。

他很忙,忙著哄康熙的女兒,忙著哄初戀。

以前讀書時候他不想看女生就是知道,談戀愛肯定分神,現在看來,不止是分神,簡直是要神。

舜安彥快馬出城撲向暢春園,在小東門下馬見到了當班的侍衛。

“舜安彥,病好了?”

“沒。”他扔下韁繩往裏麵去。

走了幾步又碰上禦前太監梁九功,“佟少爺,您來了!奴才幫您遞牌子,萬歲爺現在正在清溪書屋呢。”

“沒帶。”

他撇下梁九功,往疏峰走去。

還沒到元衿的院子,突然被彥尋攔住了去路。

他不在這些天,彥尋一直在暢春園。

“貓,來。”

舜安彥蹲下來,伸出雙手要抱彥尋。

彥尋豎著它的大尾巴,撲過來用貓爪撓了下舜安彥,然後呲溜竄了出去。

“誒,貓,你去哪!”

彥尋回頭極有靈性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昂首挺胸地邁著貓步走在前麵。

這貓,在帶路。

舜安彥趕緊跟上,跟著他左拐右繞地,穿過假山沿著東牆,最終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

福君廟。

自從巴拜特穆爾離京,舜安彥還沒有踏足過這裏。

他不無煩躁地走上前推開了廟門,裏麵荒蕪已久,或許是沒有僧侶在此,連熟悉的藏香也沒有供奉,徒留一盞黃銅風鈴掛在正殿中間隨風搖動。

看見這風鈴,舜安彥就更高興不起來了。

雖然很難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嫉妒那個神童敏敏。

元衿從來就不剖析和那人相處會有什麽盡頭,隻是簡單而自然地一天天過著,直到最後過不下去也會淡然地道別。

到了他,就變得當斷則斷,變得十分犀利。

這待遇差別太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這間滿是神童敏敏痕跡的廟宇裏,隻有一處和他相關——那棵樹。

舜安彥走上前去,撫著前院那棵水杉的軀幹,已經有半人粗的樹幹,高度也和正殿齊平,隻是在這處廟宇裏略顯突兀。

彥尋蹦到正殿裏大聲一喵,喵聲回**在空曠的地界裏都有了回響。

“臭貓,你還有臉喊,我的狗昨天少了塊毛,是不是你抓得!”

舜安彥突然變了臉色。

要命,怎麽是四阿哥?

不應該是元衿嗎?

他拔腿就想跑,卻被四阿哥喊住。

“舜安彥,站住,往哪去?”

他訕訕回頭,下跪請安,“奴才給四阿哥請安。”

“佟國維不是說你病了嗎?怎麽,病好了?”

“是,不是什麽大病,就……累了,所以起不來,休息幾天已經好多了。”

“哦,才好就來園子裏了啊,夠忠心啊。”

這陰陽怪氣的,四阿哥肯定不是再誇他,但舜安彥還是硬著頭皮答:“都是奴才該做的。”

“該做?你該做什麽?什麽該做?你真的有數?你心裏都清楚嗎?”

這和連珠炮似的問題,問的舜安彥頭皮發麻。

元衿的一眾哥哥裏,大阿哥勇、太子爺驕、五阿哥直、九阿哥精,唯獨這四阿哥是明——明白的明。

他的那雙眼睛就和鷹一樣,不動聲色,但看得明明白白,至於說破不說破,全看這位爺的心情。

他提問根本不是問,按照元衿的話說,他家四哥提問全是設問句,標準答案人家心裏早就寫好了,隻等你自投羅網。

舜安彥不敢答,此時不答或許最安全。

四阿哥好像也不急著要他答,他走下台階拍了拍舜安彥的肩膀,“今兒別在園子裏晃了,早點回去再養養,收拾好了明天早點來園子,懂了嗎?”

“是。”

明天是五公主元衿的生辰,向來這一天,宮裏的皇子公主都是要好好熱鬧的。

“趕緊走吧。”四阿哥背著手走了出去,還點點地上的彥尋,“把這隻貓也帶走,讓他和你去安靜安靜。”

舜安彥撈起彥尋抱在了懷裏,彥尋掙紮了幾下,舜安彥求饒:“貓大爺,給點麵子,今天你要不和我出園子,我以後都不能給你鏟屎了。”

彥尋好像聽懂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窩在了他懷裏,老老實實被他抱了出去。

四阿哥並沒有走遠,而是在福君廟的拐角處站著瞪著舜安彥離開。

身邊還有個小小的人兒。

“元施,你為什麽幫這家夥說話?”

前幾天聽說元衿和舜安彥不像之前那樣日日通信或見麵了,胤禛高興得差點在院子裏放炮,就算聽說元衿幾天都病懨懨心情不好他也沒在意。

小姑娘家的,過了這陣就好,再者他可以在元衿的生辰宴上多找幾個青年才俊來讓他認識認識。

可七公主卻特地來找四阿哥,讓他幫忙催舜安彥來替元衿過生日。

元施晃著手指說:“五姐不討厭他。”

“你五姐姐誰都不討厭。”

胤禛眼裏元衿是最好相處的,她對誰都和氣。

“四哥,不是我紮你心,五姐和這個舜安彥說得心裏話肯定比你多得多。”

“那又如何?”長兄如父,就算元衿瞞他,也是因為他是長輩,哪家小孩子對長輩會暢所欲言?

“你們去漠北都給五姐寫信,你的信我就可以先看,舜安彥的信我從來都看不到,隻看得到五姐讀笑了。”

“……”胤禛心裏罵了句髒話。

“反正我和三姐合計了下,再給這人一次機會,四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幹涉太多!”

七公主跳起來拍拍四哥的肩膀,“四哥你總是這麽嚴肅管教,難怪十四弟老是討厭你。”

胤禛持續無語。

得,他就不該讓元衿多帶元施,現在好了,五妹妹長大了機靈了不和他說心裏話了,七妹妹也跟著學壞了。

四阿哥胤禛很是惆悵,做個好哥哥真的是太難了。

*

翌日,元衿還沒徹底醒過來,就被青山和元施架起來按在了梳妝台前。

“喏,這是四姐寄來的貓眼抹額,這是三姐準備的金項鏈,那是太子哥哥準備的蘇繡外襖,還有大哥哥準備的金鑲玉繡鞋,三哥哥預備的緙絲繡扇麵,五哥哥送來的累金石手串。”

元施和青山一邊一個和妝點芭比娃娃一般往元衿身上堆,耗費了半個時辰後,給元衿照了照西洋水銀鏡。

元衿定睛一瞧,垮起了個批臉。

“你們這審美,絕了。”

元衿眼疾手快地把身上這點東西全都摘了下來,換了件銀紅旗裝,隨意盤了個發髻插了一支玉簪子。

“別啊,這是大家的心意。”元施嘟著嘴不讓她換。

“過猶不及你懂嗎?”元衿很為自家妹妹的審美堪憂,“你以後長大了,還是找姐姐給你參謀下搭配吧。”

元施嘻嘻笑著滾在元衿懷裏,“好呀,我就賴著五姐不走。”

小丫頭跟著吃了小半年的藥,身子骨比過去結實了不少,性格裏會鬧會笑的那麵漸漸暴露,已經從開始康熙口中被元衿帶著胡鬧的小七,變成了康熙口中比元衿還會胡鬧的小七。

姊妹兩牽著手先去皇太後處請安。

這日康熙也來得早,說是要陪元衿用個早膳。

元衿謝過了這位皇阿瑪,他日理萬機孩子又多,除了太子,兒女們生辰他都隻讓內務府送個禮便是,能特意抽出空來陪元衿用個早膳就是另眼相看了。

元衿坐下後,康熙給她舀了個豆漿。

“要加糖嗎?”

“要。”

康熙給她舀了點糖,攪了幾下遞給她,“當心燙。”

“謝謝皇阿瑪。”元衿喜笑顏開,“皇阿瑪最好了。”

“嘖,今天嘴甜了。”康熙嘴上很嫌棄,但臉上笑開了花,“一年要比一年好,身子再好點,朕再帶你去江南玩。”

“好,女兒記下了。”她又甜甜一笑,“我很想念大報恩寺的琉璃塔呢。”

“琉璃塔?什麽是琉璃塔?”七公主在一旁問。

康熙給小女兒解釋:“大報恩寺琉璃塔是明朝永樂帝修建的,通身琉璃光彩奪目,在金陵城各處都能見到的奇觀。說來也有機緣,上次南巡舜安彥便是借著琉璃塔的高地勢壓製了那群亂黨。”

太後也笑言:“那小子小時候萬歲爺還和我嘮叨,說他身子不好人又沉悶,卻沒想是看走了眼吧?人沉悶才經得住事,才有大謀劃,別說琉璃塔那次了,後頭南來北往他哪件做得不好了?”

老人家又想起那年佟國維夫人曾進宮要她指婚的往事來,隨口問:“這孩子也不小了,當初跟傳教士出國耽誤了婚事,這幾年佟家重新相看了嗎?”

康熙嗬嗬笑了下,瞥了眼元衿,道:“有點眉目了。”

七公主在桌子底下踹了腳姐姐。

元衿放下手裏的豆漿,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抬頭對康熙說:“皇阿瑪,女兒有個事想和您說。”

康熙笑了下,他就在這兒等元衿呢,之前他仔仔細細給元衿分析過利害,如今幾天過去,怎麽著也該想通了。

“你說,今兒是你生辰,皇阿瑪什麽都答應你。”

元衿笑笑,“女兒也到年齡了,求皇阿瑪上上心嘛,不求五額附有三姐那樣兩心相許,但也不能比蘇赫那般差到哪裏對吧?”

“什麽?”康熙皺緊了眉頭,“你說什麽呢?”

“就……”

為著不打擾老人家,前頭那些事,阿哥們和康熙聯手一直把太後蒙在鼓裏。

老人家也曾催過康熙早點相看,都被康熙以三公主四公主沒有定下搪塞了過去,如今三公主有孕、四公主遠嫁,是該輪到排行第五的元衿了。

“皇上這還要問第二遍嗎?還不快叫內務府擬了單子來看,剛才說起的那個誰我聽著就不錯,他親事是什麽眉目?若沒有定下,我把佟夫人叫來聊聊。”

“不用了,皇祖母,人家都有眉目,您這樣去不是顯得不厚道嗎?老話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孫女兒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造孽。”

“也對,也對。”

“再說佟家那樣的人家人丁繁雜,孫女兒應付不過來。”

“也是。”太後還是頗為知道京城中這些大戶勳貴的人際關係的,畢竟每逢過年過節命婦們都要到她這裏來走一遭。

這其中,佟家、鈕祜祿家兩家是外命婦組大多的。

老人家對待自己家都是多子多福有益未來,但到了孩子挑婚事,就巴不得對方十代單傳沒有親眷。

太後這麽想著,便不再在意舜安彥。

而康熙也聽明白了。

元衿這是當著太後的麵,明明白白把舜安彥踹出了這個局。

當著太後的麵,又是元衿生辰,康熙一句話都罵不出來,憋著一口氣走出了疏峰。

才出去,就看到了那個該死的熟悉的人。

“舜安彥!”康熙一聲龍吼,指著那個抱貓的家夥,“前幾日去哪了?”

“奴才漠北歸來身子不適,祖父替奴才也告了假。”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康熙冷笑,“那你昨日入園怎麽回事?”

“額……”

“算了,朕寬容得很,不和你計較。但……”

康熙咬牙切齒地按著舜安彥的肩膀,他是能開十八力大弓的練家子,這一掌按下去,直要把舜安彥的肩胛骨捏碎了一般。

“五公主今日說要選額附了。”

“啊……是嗎?”

“嗬,當然,而且公主說你的親事快有眉目了,當著太後的麵否了你。”

舜安彥變了臉色,連和康熙告退都忘了,直接往疏峰裏跑了去。

作者有話說:

他急了他真的急了

我回來,明天我就回家了,這一周過的一言難盡嗚嗚嗚嗚

求評論,我等下看看能不能開個抽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