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提著一壺酒推門進來,入耳便是五阿哥這如喪考妣的呐喊。

她狠狠慣下酒壺,走到榻邊猛推了把五阿哥。

“別叫我,讓我死了吧,懺悔死算了。”

“懺悔有用嗎?四哥都在隔壁院子想,是先殺你還是先殺舜安彥了。”四公主歎了口氣,“想了半天,殺誰也沒用,現在正在院裏鬥哈巴狗出氣呢。”

四公主取了兩個海碗大的茶杯,倒滿了酒,招呼五阿哥趕緊過來。

“弟,能不能快點,磨磨唧唧的像話嗎?”

胤祺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趿著鞋走到桌邊,一瞧那兩碗馬奶酒就來了氣。

“濟蘭啊濟蘭。你能不能有點姑娘家的樣子?”

濟蘭是四公主的閨名,很是溫溫柔柔小情愜意的名字,可四公主從小就討厭。

尤其是一過生日,大夥都因為名字送她嬌貴的蘭花,而她根本養不好這種金貴的植物。

“你尊敬點叫我四姐,再叫這名字我拿酒潑你啊!”

胤祺喝了口酒,不滿地嘀咕:“野蠻,真野蠻。”

“行了行了,我在你眼裏哪天不野蠻了。”

四公主的額娘郭貴人和五阿哥的母親宜妃是親姊妹,四公主和五阿哥又隻差半歲,兩人都是對方記憶裏第一個認識的兄弟姊妹,但這並不意味著分外的親近。

“你看我順眼過幾回?小時候打架輸給我,還去你額娘那兒哭鼻子。”

“你能有元衿一半可愛一半聰明一半懂事一半漂亮,我天天叫你四姐。”

“行了行了行了,知道元衿是你心裏最標準的小妹妹。”四公主揚手就是一個毛栗子敲在五阿哥的光頭上,“誰不是啊,我比你喜歡的少嗎?可我引狼入室了嗎?你現在就是全暢春園的罪人,你別叨叨別的了,我現在是替大夥來譴責你的。”

自通宵打分名單出爐後,皇子公主們緊急複盤了舜安彥其人,從人品到學識到外貌到對元衿的態度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通。

這一複盤便出了事,眾人發現此人雖然綜合素質確實不錯,當得上紙上眾人裏的第一,但在元衿身邊的存在感也是眾人的第一。

雙第一。

已有選額駙經驗的三公主最先反應:舜安彥和元衿是不是有問題?

此話得到了不少阿哥的積極響應,尤其據四阿哥的沉痛回憶,元衿生辰當天,舜安彥是唯一一個除他們親兄妹外坐在過元衿身邊的人。

太子靈魂發問:“他不是去了歐羅巴三年嗎?孤都快忘記他了,他是怎麽一回來就上座的?”

十四阿哥氣急敗壞,“我那天都沒輪上五姐身邊呢!我,親弟弟啊,一母同胞的!”

於是大夥又一次深度複盤,最後把矛頭指向了五阿哥。

舜安彥以前就是胤祺的伴讀,當初有一陣摔斷了腿,是胤祺堅決不肯把他換掉,最後還帶到了園子裏。

四阿哥翻出了成年老賬,質問胤祺為什麽要同時找舜安彥和元衿抄書。

“若不是如此,他們如何會多說話?五妹妹每日忙忙碌碌,本來是沒有時間和他說話的!”

甚至還想起了當初元衿費盡心思想要逮舜安彥的那回。

“要不是離你太近,你離元衿太近,你天天誇這廝厲害,這廝怎麽可能讓元衿擺正眼看他?你瞧瞧蘇赫,都快圍著她跳舞了,可五妹妹正眼看過嗎?”

胤祺還企圖掙紮,“其實舜安彥做額駙還行,比遠嫁蒙古……”

他還沒說完就自扇了下嘴巴,周圍那一道道殺人目光告訴他:即使舜安彥榜上第一,也隻是因為我大清朝這屆人才不行。

矮子裏拔高子能叫好嗎?

這叫將就!

最後,這次會議的議題從“五額駙如何選”演變成了“舜安彥心機深沉”。

太子更是得出三條結論:

一、萬惡魁首胤祺,誤將一般青年舜安彥,帶入了完美公主元衿的光明前程裏。

二、本屆皇家打分團一致裁定此次額駙選拔萬分失敗,並對五公主未來的幸福生活懷有極度憂慮,敦促萬惡魁首深度自省,不要耽誤小元衿大好前程。

三、眾打分團有責任,從今日起勉力挖掘優質人才進入下屆評選,無論是誰都對下屆結果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被前兩條死死釘在恥辱榜上的五阿哥雙拳抵額,靠在桌上,絕望地說:“知道,怪我,怪我當初把舜安彥帶進園子,怪我當年天天誇舜安彥上進,我甚至當年同意了他給元衿養貓。”

“功課自己做!貓自己養!誇人……暢春園這麽多人,你的嘴是沒地方用了嗎?非盯著他誇?”

四公主罵著罵著就想把手裏的馬奶酒從胤祺頭上灌下去。

胤祺腦海裏皆是這些年舜安彥在他跟前晃來晃去的蹤影,他素來心善,看人也都往好處看,極為不忍心地分辨了句:“我真覺得他人不錯啊,以後肯定大有前途。”

四公主犀利地反問:“那讓他做你妹夫如何?”

“他!不!配!”

胤祺在這刻如醍醐灌頂,想明白了一切:舜安彥如今的好都是皇阿瑪挑朝臣的標準,要論做妹夫,他簡直是千瘡百孔,差的地方能寫兩麵牆。

他找出九阿哥留下的考評副本來,指著上頭一條條對:“容貌太黑了,他皮膚已經粗糙了顯老了,你和三姐得反思下這怎麽評的。”

四公主狡辯道:“我和三姐是把福君廟那位放在最前麵的。”

胤祺往下看:“佟家的爵位有什麽了不起的,人口簡單?沒看出來,就看見他額娘嘴碎了,誒,他以前還有個表妹呢,他額娘好像想塞給他!”

吃了個瓜的四公主驚呼,“那他額娘沒眼力見,也是扣分項。”

“還有,文采太好油嘴滑舌,武功太好肯定窩裏橫。”

胤祺得出結論:“一無是處!”

四公主舉杯敬她的蠢萌五弟,“其實舜安彥也不能真的說一無是處,這些年,這家夥確實對元衿不錯。但再仔細想想,我覺得他對元衿好的有點……”

“不懷好意!”認清現實的胤祺一巴掌把舜安彥給徹底拍死,“四哥說得對,這廝借著我的由頭往來穿梭在元衿身邊,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胤祺回憶著過去的細枝末節,心底又新生出一縷恐慌,“你說,元衿為什麽就讓他養貓呢?為什麽生辰讓他坐過去呢?為什麽要去看他放的煙花呢?會不會……”

四公主歎了口氣道:“不好說。”

“什麽叫不好說?”

“我今兒一路也思考了良久,你知道元衿過去幾年一直在練匕首和火奴吧?”

“知道,她什麽都學,不是很正常?”

五阿哥陪元衿玩得最多,清楚元衿的脾性,暢春園的花開花謝、小貓小狗上牆扒瓦,甚至是小宮女青山的喜怒哀樂她都要參與。

世間美好圍著她轉,她也圍著世間美好轉。

“練匕首大約是元衿學得最不怎麽樣的東西了,可她就是不肯放棄。”

四公主這些年一直和元衿一起學,對她的進度了如指掌。

“我現在回想起來,她練這東西是舜安彥去歐羅巴之後,且我剛剛著意去馬場打聽了下,過去半個月舜安彥常常陪元衿練匕首,有他指點元衿這幾日進步了許多。”

四公主的指尖劃過考評上的武功那欄,舜安彥與蘇赫那幾個蒙古巴圖魯打下了平手。

“竟心機至此!”胤祺忙著要找自己的馬鞭,“來人,牽馬,我現在就殺到佟園去找他算賬!”

“別別別,回來!”四公主一把把胤祺拽回來,她腕力大,生生把胤祺一個男子給拽得踉蹌,“你怎麽和我一樣腦子不好使呢?這事要從長計議,各個擊破。”

胤祺陰沉著臉問:“那你說,怎麽破?”

“先是元衿那兒,她如今也大了,這事我們又是背著她做的,若我們去找她問或許適得其反。你也知道她聰明又能言善辯,前些年開始皇阿瑪都辯不過她,隻能找個局外人來問。”

“局外人?”胤祺搜羅了圈沒找到局外人在哪,“你可別說是皇阿瑪或者皇祖母,皇阿瑪嘴上說要罰元衿至少一百回了,回回最後罵的是我們反省的是自己,皇祖母更別說了,她隻會拎著這單子說,小元衿有沒有看上的啊?看上了綁也給你綁來,沒看上讓你五哥再去找。”

“四哥說,元衿還有個小妹妹和一個親額娘沒卷進來,他去找德母妃和七公主把事兒說一說,讓她們從局外人的角度旁敲側擊,或許能問出點不一樣的。”

“會有用?”

胤祺牢牢記得自己額娘宜妃對德妃的評價:身子不靈到一年四季有三季躺在屋裏。

但又想不出其他人來,“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先試一試。另一個呢?”

四公主把一張整齊的清單交到胤祺手裏。

“舜安彥是你的伴讀,你去找他聊,這些你都要問到。”

胤祺一瞧,這上麵的字跡分明是四哥的,思路更是。

這十多條問題由淺入深、由表及裏,從年少情誼是否萌芽,一路升華至忠君愛國是否常懷於心。

若全都問完錄成口供,舜安彥可以直接出一本回憶錄。

“四哥不去刑部真是可惜了。”

胤祺不由和自己比較了番,自從早上散會後,他除了哀歎就是苦惱,而隔壁四哥竟然已經開始往下想對策了。

“他怎麽不自己拿給我?”

四公主把胤祺帶到院子裏,讓他聽一聽隔壁院子的動靜。

除了太子住西花園,其他皇子如今都在無逸齋按是否婚配居住,胤祺因年底要大婚,剛剛搬入了去年成婚的胤禛隔壁。

隻聽胤禛逗狗的聲音跨過高牆傳來。

“來福,你知道什麽是危險嗎?嗅覺一定要靈敏啊!來旺,不要把蒼蠅當寶貝玩,直接撲死,不要和某些人一樣!”

胤祺指指自己,“四哥指桑罵槐的……是我吧?”

四公主拍拍他肩膀,“覺悟很高,總算靈敏了。四哥說自己明兒就去和皇阿瑪申請去刑部行走半個月,他一眼也不能瞧見你瞧見舜安彥,怕控製不住情緒。在他回來前,你記得把事兒都辦妥了。”

萬惡魁首胤祺高喊:“四哥,我知道了。”

跨牆摔過來了一隻杯子。

“四哥,我再問一句啊。”

胤禛悶悶地喊:“問!”

“要是舜安彥的確有意思呢?”

“他也配?”

“對對對。他不配。”胤祺又問,“那元衿要是對舜安彥也……”

隔壁院落傳來了聲關門巨響,然後,門又打了開。

胤禛吼道:“元衿喜歡,我還能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這是存稿箱,正式在淩晨。

親友團的心情現在是:舜安彥這廝搶跑,背著我們勾搭家裏的崽!而且就算他第一,他也配不上家裏的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姐姐或者看過老父親嫁女兒,再好的男人也能挑出錯。

四哥比他們更近了步,他已經到了:我可以為了妹妹忍,但我還是很絕望的心情。

qaq沒有評論時候超想看,看了我又忍不住要上來解釋,55555錯的是我不是女鵝,女鵝的親媽,男主的後媽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