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小雨哭了

一年之中的春天來了。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這個惱人的季節,濃重的水汽時刻都彌漫在人的周圍,仿佛要讓人窒息似的。

一個晚上,夏小雨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她正孤獨地站在出租房的陽台上,看著天上的雨,內心很是悲戚。

夏小雨在想,該怎麽辦呢?快下班時,接到弟弟的電話,說年過七十的老父親病了,住院治療幾天了,仍沒見好轉。現在沒錢交押金了,醫院把『藥』給停了。

接到弟弟的電話,可把夏小雨急死了。又是晚上時間,沒有車回去了。從甘海市到夏小雨所在的那個國家級貧困縣,僅一個單程也要坐上十個小時的路。但最讓夏小雨心煩的事不是回家路途的遙遠,而是自己現在沒有一分錢要帶回去給父親治病。現在轉正是轉正了,但轉正的第一個月工資全部都用在請科室同事吃完了,而且還透支呢!自己這幾年來,沒積蓄有一分錢,這幾年來夏小雨一直是個聘用護士,工資低得可憐呀。自己一個月基本工資加上夜班補助、勞動費也不過七佰多塊錢,除盡生活費、房租、日用品,就所剩無幾了。那怕剩下一點的,全都花在平時醫院裏同事的紅白喜事上了,夏小雨的存折沒有一分錢了。不能這樣光著手回去呀!參加工作這麽多年了,這樣空著手回去有愧於父親和母親啊!

不知為什麽,淚水忽然洶湧而下,很多個被夏小雨遺忘的記憶又一次清晰地『蕩』漾在眼前。那個風華正茂的父親帶著夏小雨去上學的情景;那個風華正茂的父親一眼不眨守在母親病床前的情景;那個風華正茂的父親光著膀子在家裏的宅基地上忙碌的情景……而今,他卻老了。

從在夏小雨的印象中,父親和母親之間是一對模範的夫妻,從沒見他們爭吵過。父親和母親都年紀大了,特別父親,長年患病,『藥』物常不離身過。弟弟師範畢業後,就在離家三十多公裏的山弄當小學教師,至今,那個弄場還沒通路通電呢。父親之於自己就像是一座高山,他擎起了整個家,承擔起家的所有花銷,全部生活,直至弟弟參加工作以後。

夏小雨從小到大,很聽話,父親從不訓斥她。20多年來,父親雖然文化不多,但,他從沒有讓他的一個女兒和兒子受過委屈,他給了他們的全部。麵對生活的困難,父親從不歎息和抱怨,父親總是告訴夏小雨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父親用自己的雙手和汗水讓所有的困難都變的簡單。在那個弄場裏,女孩子能走出山門去讀書,隻有夏小雨一個。盡管自己現在工作、生活還不盡人意,但和那一些一讀完小學就綴學在幹農活的同齡人來說,夏小雨是幸運的。

20多年來,夏小雨都在依賴著他生活;20多年來,夏小雨未替他分擔一絲責任;同樣的20多年,夏小雨正在走向似錦年華,而父親卻快速的老去。歲月的熏風無情的刮過,一撥又一撥,持續不斷,父親真的老了,皺紋已經深深的刻在他的額頭。整整20年過去了,夏小雨才漸漸體會到這些。

傍晚,弟弟在電話裏告訴她,父親住院的這幾天裏,醫院裏已經下過了兩次病危通知書……。

此時,夏小雨抬頭抵望著天空,任憑淚水肆意溢出。她要想辦法借到錢,明天馬上回家,她要盡自己的一份孝心。

夏小雨想到要向葉蕾蕾借錢。於是,陽台返回屋裏。從包裏掏出電話,就給葉蕾蕾撥過去。葉蕾蕾自從到醫『藥』公司上班後,有時應酬回來晚了,就直接到賓館住了。前一周她從下麵的開南市回來了,夏小雨一周就見過她兩次,分別了一個月,葉蕾蕾回來了,這讓夏小雨和蘇蘇分外高興,三姐妹同吃同住了兩晚三天,她們有著說不完的話,如今葉蕾蕾又下到地蘇縣去了,葉蕾蕾才走後幾天,蘇蘇又走了。

這段時間蘇蘇好像也很神秘,也不經常回來住。夏小雨也不知道她在外麵做些什麽?現在出租屋隻剩下夏小雨一人。夏小雨想到要借錢,但卻不敢向同事借錢,她不想讓同事看不起她,她覺得現在隻有葉蕾蕾能幫自己忙了,葉蕾蕾在醫『藥』公司上班,夏小雨曾經聽蘇蘇說過,在醫『藥』公司上班收入不錯。想到這,夏小雨決定給葉蕾蕾打電話。

夏小雨:“是蕾蕾嗎?”

葉蕾蕾:“是夏小雨呀?你吃飯了沒有?我今天累死人了。”

夏小雨:“我吃過飯了。”

夏小雨:“蕾蕾,我有個事想求你幫個忙。你方便講話嗎?”

葉蕾蕾:“沒事,我到外麵接聽。”

夏小雨:“我——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葉蕾蕾:“小雨,你什麽變得吞吞吐吐了,我們還分誰跟誰呀?難道你已經忘記了我們的誓言啦!”

夏小雨:“不是,隻是——我真的很難開口。”

葉蕾蕾:“你說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夏小雨:“我想——我——想跟你借兩仟塊錢,我急用。”

葉蕾蕾:“不就是兩仟塊錢嗎?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呢!這還不是小事,我明早打到你卡上就是了!要是我現在甘海我一定拿過去給你!”

夏小雨:“我明早七點之前急用呢!”

葉蕾蕾:“等吃完飯我就送過去。”

夏小雨:“蕾蕾,謝謝你。”

葉蕾蕾:“我們之間還分誰呀,謝什麽呀?對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你從來不借錢的,你一定有什麽事隱瞞著我?快告訴我,不然我老是擔心著你呢!”

夏小雨隻好如實把父親在家患病沒錢交押金,醫院給停『藥』的事講給葉蕾蕾聽。葉蕾蕾在電話裏罵了一句:“這醫院也真是的,隻看重錢,不講醫德……”

葉蕾蕾:“兩仟可能不夠吧!這樣吧,我給你伍仟,到時如果不夠,你再打電話給我……”

葉蕾蕾的話,讓夏小雨感動不已,不禁就在電話裏哭了起來。“小雨,我們是姐妹,你有困難,我理所當然要幫的。蘇蘇知道嗎?”

“沒有,我沒敢跟她說這事,我怕她著急!”

“別傷心了,不就是錢嗎?一會兒我叫我們公司的陳秘書拿錢送過去吧!”

“好,我不哭了。蕾蕾啊,這個事就不要告訴蘇蘇了。她現在沒工作,心也挺煩的。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我知道了,你別擔心了!”

“好了,他們叫我了,我要進去了。”

“你少喝一點吧!”

“嗯。我知道了。”

“再見!”

夏小雨的心終於平靜了許多,但不知道父親的病情如何,此刻,夏小雨的心已經飛回到那個至今路還未路的山弄裏。

就在夏小雨和葉蕾蕾通完電話一個小時後,夏小雨就接到飛龍公司的陳靜的電話,說她已拿錢到了棉紡廠的門口了,叫夏小雨去拿。

“夏姐,這是10000塊,你點一下吧!”待夏小雨來到廠門口時,陳靜已經在廠門等有幾分鍾了。

“啊,哪要這麽多?”

“這是葉姐交待的,她怕你不夠用?你爸病很重嗎?”

夏小雨點點頭。“我明早就回去了!謝謝你了。這麽晚了還讓你跑來。”

“說哪的話,下次說不定我有病了還求你打針啊!”

“什麽都可以說,但千萬別說有病呀!”

“人吃五穀雜糧的,能沒有病?”

“夏姐,好了我先走了。”

“好的。再見!”

已經是午夜了,夏小雨正準備返回出租屋,走在那條陰暗的路上,後麵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小姐,要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