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這兒了。”

兩具屍體挖出,七個人都默默低下頭,他們都認得其中一人就是他們的弟兄,還有一人雖不認得,他們也能猜到他是什麽人,畢竟那位兄弟就是來這裏和內應接頭才失蹤的。

“大家散開繼續找。”分堂主崔博揮手下令,他已預感到他要接應的那兩位弟兄也一定躺在某處的泥土中了,他隻能“接應”他們的屍身回去了,但不找到就無法回去繳令。

他是朱三手下第二分堂主,也是人員建製保持完整到唯一分堂,隻是今晚看來不太吉利,但願這不是個倒黴的開端。

他手下六名弟兄仔細踏勘完後花園,沒放過一寸土地,連已幹涸的荷花池也沒漏過,卻再沒查出新挖過的地方。

搜查過程中他們也聽到了遠處的笑聲,心中雖感訝異,但並未影響他們正在幹的活兒,有幾人甚至大膽猜測:

是不是抓到馬如龍了,總堂裏才會有如此歡暢的笑聲?

六個人一一回到崔博麵前,誰也沒說話,隻是黯然搖搖頭,眼神中也含有請示下一步該當如何的意思。

崔博歎氣道:“兄弟們再辛苦一下,咱們把這附近仔細搜上一搜,這名兄弟明顯是在前麵遇害,拖到這裏埋的,這裏足跡雜遝,又有打鬥痕跡。

“說明那兩位兄弟不僅到過這裏,而且和敵人交過手,也許他們寡不敵眾,負傷逃走,正在某處等咱們救援呢。”

六人都點點頭,一人道:“分堂主,沒的說,救援自己的弟兄義不容辭。”

崔博也點頭讚許,又叮囑道:

“咱們在明處,敵人藏身暗處,暗箭難防,每人都要加倍小心,多小心都不為過,咱們雖然分開搜索。

“前麵的人一定不要脫離後麵兄弟的視線,每個人都要照顧到前麵和後麵,萬一有人遭到暗算,至少也能讓前後的兄弟發現是誰下的手。”

六個人都神情凜然,手握在劍柄上,一名死難,兩名失蹤的弟兄和他們的武功也隻在伯仲間,一旦遭遇突然攻擊,他們也絕難幸免,隻能希望敵人見他們人多,不敢出手攻擊了。

七個人把偌大的竹林客棧附近搜了個遍,這種首尾貫穿一氣的拴螞蚱戰術倒是沒遭到襲擊,但搜索起來卻是費時費力。

最前麵那人突然停下,向後打了個手勢,意示發現敵情,後麵的人又馬上向身後打手勢,並迅速跟了上來。

“什麽情況?”最後麵的分堂主崔博已衝到了最前麵,不用那人回答,他已經看到了,一位姑娘正走在街道上,而他從背影上也認出來正是在小鎮上和馬如龍在一起的那位。

最前麵那人向他指指那座豪華別致的跨院的大門,意思是說她正是從那裏走出來的,崔博豁然明白:

他們一直懷疑的那對衣貌古怪的男女果然就是馬如龍和那位三娘子。

她坐著不說不動別人看不出什麽,這一走動就露出馬腳了,他心頭一陣狂喜:總算又找到馬如龍的藏身巢穴了,這可是奇功一樁啊。

他揮揮手,示意兩個人去把三娘子捉住,扣在手裏作人質也能使馬如龍心有忌憚,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那扇漆黑的大門,心裏盤算著有無可能對裏麵的馬如龍發動一次攻擊,激奮之餘,連三娘子緣何深夜

中一人出走都沒想上一想。

兩個人貼著牆角悄然快步跟上,三娘子也聽到了身後細微的腳步聲,她的心猛地縮緊了,腳步也慢了下來,手握在劍柄上,腦子裏盡力回想馬如龍教她練劍時的情景。

最先發現她的那人已走到她左麵,心裏覺得還不落底,低低叫了一聲:

“三娘子。”

三娘子側頭回眸,勉強一笑道:“你在叫我嗎?”

此人一聽,再不懷疑,驀然衝了過來,三娘子不是假裝,而是真的慌了,轉頭就逃。

“哪裏逃?”此人心中一陣冷笑,捉恁地一個雛兒還不是手到擒來,孰料疾抓之下卻走了空,人就在手邊滑走了,他惱怒之至,身形再撲,右手指爪如鐵鉤,扣向三娘子右肩,他雖非專攻鷹爪功的,這一手鷹爪門下的名家耆宿見了,也會大讚一聲好。

這一爪已觸到衣服,卻依然被三娘子從指尖滑脫出去,其實三娘子的身法步法已比此人高明許多,本不致如此狼狽,隻是心慌氣餒之下,身法步法便不免淩亂些。

躲過兩爪後,三娘子已鎮靜許多,那人再度撲上,又恰好踏上她平時早已練熟的最佳攻擊位置,她想都未想,本能地扭身過來,拔劍出劍,劍尖刺入小腹後斜斜向上,將心髒剖成兩半。

此人驀感胸腹冰涼,還不知道自己已被他開了膛,隻感自己凝聚的力量一下子都沒了蹤影,空張鷹爪卻抓不下去。

三娘子望著麵前此人眼中一點點流逝的生命之光,心中卻感到一陣快意,不是快意恩仇,而是她終於可以獨自對付敵人了,她沒想到出手殺敵竟如此簡單,和馬如龍與她對練時幾乎一模一樣。

右麵那人並未參與合擊,而是先行到前麵截斷三娘子的退路,這在他以為也是多此一舉,抓一名兩儀堂的微末弟子絕對要比在水盆裏抓條活魚容易。

他看到那位兄弟兩撲走空,不禁皺眉苦笑,隨後卻又瞪大了眼睛,看到那位兄弟把三娘子整個上身扳扭過去,這和扭轉頸項一樣,會把腰骨擰斷,人也會立時喪命,他不禁跌足長歎,上頭要的可是活著的人質,而不是斷成兩截的屍身,旋即他卻看到三娘子扭轉過身子來,還衝他淡淡一笑,他登即毛骨悚然,心裏叫了聲:“鬼!”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達頭蓋骨。

三娘子提劍疾行,一滴滴血從劍尖滴落地上,才走了兩步,後麵屍身怦然倒下,前麵那人才猛然憬悟,尖聲打了個呼哨,發出警報,同時亮劍攔截,三娘子虛晃一劍,轉身便走,那人雖然頭皮發乍,還是從後追擊,三娘子展開身形,左閃右躲,看似逃的慌張狼狽,實則是極上乘的身法。

那人連出兩劍,雖盡皆走空,膽氣卻壯了些,眼角餘光瞥見兩名弟兄提劍過來增援,心下又一急,這點小事兒都辦不成,豈不讓人瞧扁了?他還沒明白地上那位兄弟是怎樣死的。

三娘子向左一閃,此人大喜,以為這妮子已被追得慌不擇路,竟把整個背部賣給他了,他上步出劍,也不打算要活的了,劍剛舉起,他卻發現正對自己的竟然是三娘子正麵上半身,隨後才感到胸口微麻,他低頭看看,一柄劍貫胸而入,他沒有發出臨死前恐懼的慘叫,腦子裏兀自在想:她的身子是怎麽扭過來的?她的劍是從何處發出的?還未想明白,

頭一低,已然死去。

三娘子拔出劍,轉身疾逃,她看到不僅兩個人向她撲過來,還有三人也提劍向這麵衝來,她這套“玫瑰刺”劍法連正麵攻敵的能力都不足,實難以應付多人圍攻。

第一個人倒下時,崔博已感到不對勁兒了,脊梁骨也有股冷氣在冒,他手下的弟子一個人足以蕩平兩儀堂,四象門這種末流門派,怎會捉個人還會失手受傷?

他忙又派出兩人查明情況,看到這兩人打回的手勢,他腦子裏嗡的一聲,那名兄弟不是受傷,而是被殺,隨後他又看到鋒利的劍尖從另一名兄弟的背後凸露出來,他一躍而起,率先衝了過來。

待看到兩位兄弟的死狀,更是驚愕萬分,他想不明白這是怎樣的交手過程,看上去兩位兄弟倒像是束手待戮,全無反抗跡象。

“小心,這死妮子會妖術,大家動手時要加意提防,咱們失蹤的兄弟可能就是遭了她的毒手。”

他感到一股冷汗從後背一直流到腳踵,妖術!也隻有妖術才能解釋這一切。

“妖術?是什麽妖術呢?”他先派出的兩人中的一人道,“這兩個兄弟都是和她動著手時就突然不動了,她是不是會定身法呀?”

崔博道:“別瞎猜了,不管她會什麽,也得找到她除掉她。”

他長劍一抖,向三娘子消失方向追擊下去。

馬如龍三顆霹靂雷火彈出手,兩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已貼地飛出,衝出門去,咚咚兩聲,朱三和樂廣兩股掌風擊實地麵,砸得磚屑橫飛。

朱三和樂廣不惜舍棄生命也要和他拚個同歸於盡的做法既令他倍感震驚,也使他動了殺機,他敢單身潛入,既是有把握在朱三樂廣兩大高手的合擊下全身而退,更是有把握能隨時找到遮蔽身形的肉身盾牌,使得暴雨梨花針無用武之地。

暴雨梨花針並非霹靂雷火彈可比,發射時銀針會籠罩一兩丈內的所有物體,暴雨梨花針號稱無人躲得過也是因此。

馬如龍可謂與暴雨梨花針打交道的高手了,他躲過幾次暴雨梨花針的射擊,卻也都是見機得早,身動在先,躲過幾次過後,他更深知這世上還沒有任何一種輕功比它更快,也沒有任何一種護身罡氣敢和它對抗。

是以馬如龍衝出門去,身形便混雜於麇聚庭院的侍衛中,他遊走如龍,身形若電,專揀手上有暴雨梨花針的下手,掌劈拳捶,招招擊實,招招致命。

刹那間慘呼聲從四麵響起,一個個身體倒下,庭院中立時炸了營,每人均感到自己受到了攻擊,卻又不知攻擊來自何處,眼看身邊的人不時倒下一位,更有命懸一發之感。

朱三和樂廣追出門後,庭院裏已是一塌糊塗,無可收拾,朱三驀感椎心之痛,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耗費十幾年的心血精心打造出的百戰精師竟爾如此不堪一擊。

樂廣較他沉著些,提氣喝道:

“掌燈!”院牆上登即挑起幾盞燈籠,照得院中一片雪亮,卻聽得嗖嗖嗖幾聲急響,幾塊黑乎乎的物事又把燈籠打滅,院中重陷黑暗。

“馬如龍在那兒!快射!”燈亮雖隻一瞬間,朱三卻看見了藏身一人背後,飛石打滅燈籠的馬如龍,戟指大喝。

他話音未了,兩筒暴雨梨花針已射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