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依依篇 他是唯一的光（六）
淩依依尷尬道：“也沒什麽，我，我就是自己有點害怕，對不起啊，我有點耽誤您的事情了。”
蕭陽看了淩依依良久，這才拉了把椅子坐下了：“零點過後，你就十八歲了吧？”
淩依依猛地睜大眼睛。
“不想一個人過？”蕭陽問道。
淩依依尷尬無比，低聲道：“不是，這個對我而言……”
“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怎樣的，但是人想要什麽，總要學會表達。”蕭陽認真道：“你不能總期待所有人都能將所有事情記在心上，你要學會告訴大家你需要什麽，需要被照顧的時候，你也要給旁人打電話，覺得自己受委屈了，也要學會告訴大家。你從前……或許是抱有了不該有的期待，那麽現在，你也不必將自己變成這樣。”
淩依依死死咬住下唇，良久方才笑了：“對不起。”
蕭陽看著淩依依的樣子，就覺得心底有點堵。
他微微蹙眉道：“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
“我是不太懂怎麽和人表達。”淩依依輕聲道：“我從前……從來都沒慶祝過生日，如果我生病了，也沒什麽人著急，我其實已經習慣了。”
蕭陽一怔。
他多少聽說過淩依依曾經的事情，淩筱蔓不重視她，顧彥之也從來沒打算過讓淩依依入顧家的門。
這些事情他都聽說過，隻是這無論如何，都沒有從淩依依口中直接聽來感觸更深。
“就算是我之前，我之前不懂事，去釣那些有錢的貴公子，我也知道他們打心底是瞧不起我的……”淩依依的眼神很是平靜，隻輕聲道：“我從他們那裏能要來東西，我和他們，也算是各取所需。所以後來我遇到你，就特別珍惜你，因為我覺得你對我好。你對我太好了，我都……我都不知道我能怎麽回報。”
淩依依苦笑一聲，這才啞聲說了下去：“所以後來知道你是騙我的，我反而鬆了口氣，因為我知道我不值得。”
蕭陽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像是嗓子被人卡住了似的。
淩依依曾經說過，她沒有喜歡過他。
那時候蕭陽反而覺得輕鬆幾分，可是現在……
他忽然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淩依依不太擅長說謊，而說“不喜歡他”，大概是淩依依編造的最完美的謊言了。
良久，蕭陽方才閉了閉眼，伸手輕輕摸了摸淩依依的頭，在淩依依驚愕的眼神中，他站起身，認真道：“你稍等我一下。”
淩依依微微怔住，就見蕭陽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她靜靜地躺著，一句話都沒說。
她沒有睡，隻是靜靜盯著時針一點點地轉動，直到十一點五十五，淩依依微微垂眸。
十八歲的生日，其實和每一年也沒有什麽不一樣。
門被人打開了，蕭陽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外：“忘記找你要一把鑰匙了，還好我會開門。”
淩依依驚訝地看過去，就見蕭陽笑著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道：“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樣子的，現在開著的蛋糕店也不多了，我去南二環給你買的，就當做是個氛圍了。”
淩依依沒說話，隻是死死盯著桌上的蛋糕。
深更半夜，蕭陽出去了那麽久，就是為了給自己千裏迢迢地帶一個蛋糕回來。
淩依依隻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在發堵，她的手都在微微發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蕭陽的神色在燈光下顯得尤為溫柔，他一支一支認認真真地插了十八支蠟燭，眼底眉心都是笑：“行了，還好晚上車少，我開得快，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他一回頭，頓時就有點慌了——
“你，你怎麽了？”
淩依依的眼淚洶湧而落。
她知道自己挺愛哭的，被顧彥之當眾說的時候哭過，被綁架的時候也哭過，從未被淩筱蔓重視的時候也哭過。
可是她同樣知道，自己哭都是沒用的。
從來沒有人心疼過她，也從來沒有人用這樣惶急的語氣問她：“你怎麽了？”
淩依依強撐起身，忽然一伸手將猝不及防的蕭陽擁住了：“謝謝。”
就算是憐憫，就算這份愛從來都不是特有的，就算……
就算他並不喜歡自己，至少這一瞬間的溫柔，也委實是太珍貴了。
蕭陽怔怔地任由她擁抱著，良久方才慌張道：“你的吊針……”
“我碰掉了。”
淩依依吸了吸鼻子，小聲道。
蕭陽哭笑不得，緊忙將吊針收好，這才道：“行了，拔了就拔了吧，以後別這樣，先吹蠟燭吃蛋糕吧，零點了。”
這種感覺太新奇，淩依依其實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自己也能像是慕寒或者顧卿遙那樣該多好。
他們永遠都有人寵著，每年的生日都是大事件。
不像是她，她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乃至後來的無數個生日，淩筱蔓也好，顧彥之也罷，都是徹徹底底的無動於衷。
她沒什麽朋友，也沒有什麽人會幫她慶生。
淩依依微微閉上眼，雙手合十，蕭陽在旁邊哼唱著荒腔走板的生日歌，淩依依忍俊不禁，眼淚卻是不住地落，她在心底默默念著——
希望身邊的這個人明年依然在她身旁，後年也是一樣。
這樣溫柔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永遠在自己的身邊。
良久，她方才睜開眼睛，吹熄了全部蠟燭。
“生日快樂。”蕭陽笑道：“許願了嗎？”
他的語氣那麽稀鬆平常，淩依依卻是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緊忙道：“許，許了。”
“那可要記在心裏，不要告訴我，聽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蕭陽笑吟吟道。
淩依依緊忙閉上嘴，什麽話都不說了。
蕭陽看著淩依依的模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依依，我有句話想問你。”
他第一次叫她依依，淩依依頓時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你，你說。”
“之前其實我也問過了，”蕭陽的眼神無比認真，他顯然也是有點緊張，看了淩依依良久，這才低聲道：“你之前……真的沒喜歡過我嗎？”
淩依依手中的刀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