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依依篇 他是唯一的光（七）
蕭陽話音未落，淩依依的麵色就蒼白了幾分。
她靜靜撿起刀叉，良久方才低聲開口：“我不知道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答案。”
“你也不用急著回答我，”蕭陽沉默片刻，這才道：“對我而言，我之前是將這些當做任務的，和其他人一樣，我去接近他們，然後在任務結束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最初以為我對你也是一樣。”
淩依依咬住下唇，什麽話都沒說。
蕭陽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可是後來我覺得我對你不是那種感情。”
淩依依詫異地看過來。
“依依，我喜歡你。”蕭陽沉默良久，這才咬牙道。
淩依依錯愕地抬眼。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燒糊塗了，否則怎麽會忽然聽到蕭陽的告白。
“我，我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好人，我騙過你這件事我沒辦法洗白，不管是因為什麽，我還是騙過你。”蕭陽有點慌張地說著：“但是……”
淩依依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向蕭陽。
蕭陽就咬咬牙開了口：“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真的，我知道你可能短時間之內沒辦法接受，畢竟我們的過去不算多麽愉快，可我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將我一票否決。”
淩依依的眼眶微微濕潤了。
良久的沉默，蕭陽的眼底劃過一絲失落，輕聲道：“你先吃蛋糕吧，抱歉，我不該在這個時候……”
“我很高興。”淩依依低聲道。
蕭陽微微怔住，驀地抬眼看向淩依依。
淩依依苦笑了一聲，唇角彎起的弧度都帶著澀意，輕聲道：“我真的很高興，因為從前，我從來都沒聽過這句話。”
蕭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淩依依。
淩依依低聲笑了：“是真的，我從前不懂事，總以為自己可以找到一個人，我和他在一起，就可以一步登天，那時候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靠那些換來的生活會是怎麽樣……直到，直到後來我遇到你。”
蕭陽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這些話，淩依依從未想過要和蕭陽說。
她始終以為，隻要蕭陽不說，她就可以將這些話都好好地藏起來。
永遠地藏起來。
可是今天，蕭陽將一切都打破了。
淩依依閉了閉眼，這才低聲開口：“我喜歡你，之前就喜歡你了，現在也從來都……”
下一秒，蕭陽一把將淩依依擁進懷裏。
淩依依睜大眼睛，良久方才小心地，無比小心地伸手回抱了過去。
他的懷抱那麽溫暖，淩依依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都是被小心翼翼地珍惜著的。
蕭陽或許永遠都無法像是黎霂言那樣，可以幫顧卿遙解決一切後顧之憂，可以陪在顧卿遙身邊和她一起覆手天下，他也不像是從前接觸過的那些貴公子，可以讓她有富足無比一步登天的生活。
可是現在，淩依依忽然覺得這些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她本就是平凡的人，何必要求那麽多？
蕭陽也在盡自己的一切努力為她遮風擋雨，是他讓她感覺到溫暖，是他陪她過了第一個生日，是他一次次在險境中出現在她的麵前——
那些人縱使富可敵國，也終究不會成為她身邊的那個人，終究不會陪著她，為她的傷痛而蹙眉，為了她而擔憂無比。
“我可能……不值得你喜歡，我的過去也不光彩。”淩依依抿抿唇，低聲道：“蕭陽，我從來都不敢和你說，我喜歡你，那時候……我以為我對你和對其他人是一樣的，我以為我在做戲，隻是，你還是不同的。我是真的喜歡你。”
蕭陽聽著都覺得嗓子有點堵，他將懷裏的女孩抱得更緊，這才啞聲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什麽好不敢說的？”
淩依依輕笑一聲，將頭更深地埋在他懷裏。
“你會告訴顧小姐嗎？”淩依依輕聲問道。
蕭陽緊張地低頭看她：“你對顧小姐……”
“我很感激顧小姐，從前有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好，我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我並未受過顧遠山的蠱惑，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麵對顧小姐。如果沒有她幫我，或許現在我就死在美國了。”
蕭陽不喜聽到這些，微微蹙眉，低頭吻住她的唇：“不許胡說。”
淩依依這才垂眸笑了。
這個十八歲，因為有了蕭陽，而變得溫暖無比。
有那麽一會兒，淩依依幾乎想不起來沒有蕭陽的日子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了。
“謝謝你。”淩依依抬起頭，看向蕭陽輕聲說道。
謝謝你，讓我知道我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
……
五年後。
顧卿遙和黎霂言的第一個孩子黎景晟滿月時，淩依依守在旁邊，好奇地打量著小家夥。
小小的黎景晟眼珠一個勁兒地打轉，吸吮著手指看向旁邊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們。
蕭陽看著淩依依小心翼翼的樣子，就有些忍俊不禁：“好了，再盯下去，小心景晟哭了。”
淩依依笑吟吟看過去：“我覺得景晟不會。”
顧卿遙在旁邊笑：“景晟就出生的時候哭過一次，平時皮得很。”
淩依依遲疑片刻，見黎景晟伸出手，便也小心地伸手遞過去，黎景晟立刻毫不猶豫地雙手使力抓住了，然後笑眯眯地輕輕搖了搖。
淩依依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溫柔，用撥浪鼓哄了景晟好一會兒，小家夥起初還很配合，不出一會兒就一臉嫌棄，說什麽都不肯再理會淩依依了。
淩依依哭笑不得：“景晟這麽小，怎麽性格這麽特別……”
“這一點像是他爸爸。”顧卿遙含笑，將黎景晟抱了過來，輕輕晃了晃，一邊促狹地看了淩依依一眼：“你們在一起也五年了吧，怎麽打算的？”
淩依依的臉騰地紅了，下意識看向蕭陽。
蕭陽微微一笑，將淩依依的手勾住了：“當然，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打算和依依旅行結婚。”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淩依依臉上是掩飾不去的驚喜。
蕭陽笑意漸深，拉過淩依依的手親了親：“我上次提起的時候，就看到你的表情了，覺得你會喜歡。”
“那等你們回來吧，”顧卿遙正色道：“等你們回來，再在這邊擺一次宴，也不用請太多人，家裏的親人和朋友就足夠了。”
淩依依微微抿了抿唇，輕聲道：“謝謝姐姐，”她遲疑地頓了頓，這才看向蕭陽：“我們到時候……去一趟美國吧。”
蕭陽一怔，立刻頷首。
淩依依就認真地說了下去：“我是想著，去美國你救我的地方看看，然後……也去見慕寒一麵，好像有段日子沒見過他了。”
蕭陽的眼神盡是溫柔：“好，都聽你的。”
淩依依看過去，就見黎霂言正低頭和顧卿遙說著什麽，他手中端著一碗雙皮奶，顧卿遙懶得動手，就著黎霂言的手一口一口地吃著，眼底眉心盡是笑意。
十年如一日，黎霂言像是將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顧卿遙。
他遷就地俯身陪她說話，不一會兒，顧卿遙就被黎霂言逗笑了，黎霂言眼底也添了三分笑意，伸手寵溺地揉了揉顧卿遙的頭。
淩依依看了一會兒，也跟著笑了，輕輕拉住了蕭陽的手。
多好，這麽久了，他們從未改變過。
多好，她也有了身邊的那個他，她終於不用再欽羨任何人了。
……
從顧卿遙那裏出來時，剛好是夕陽西下，晚霞漫天，是無比燦爛的華景。
沒來由地，淩依依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蕭陽那天，蕭陽逆著光從教室門口走進來，同樣的校服在他的身上顯得尤為青春好看。
那一瞬間，似乎就注定了他們往後的歲月經年。
想到這裏，淩依依下意識抬眼看向旁邊的人，輕聲道：“我認識你，也有六年多了吧？”
“是啊，快七年了。”蕭陽笑笑，側頭看她。
淩依依就低聲應了，沉默片刻方才道：“蕭陽，我從前大概從來都沒和你說過……”
蕭陽唇角依然含著笑，溫和地應：“怎麽？”
“我覺得我這個人運氣似乎一直都不怎麽好，從小就是，旁人都能托生到一個健全的家庭，而我隻能和一個不愛我的媽媽相依為命，而我的父親從未想過要認我。長大了也一樣，沒有人教會我怎麽去為人處世，也沒有人教我怎麽去真正地愛一個人。我就這樣跌跌撞撞地長大了，那時候我本以為，被你們救回來也好，死在那裏也罷，我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可是……”淩依依吸了口氣，嗓音都跟著沙啞了幾分，看向蕭陽輕聲道：“我可能把一輩子的運氣都花在遇見你這件事上了。”
她已經緊閉心扉多久了，她自己都不清楚。
似乎從很久以前，就已經習慣了戴上假麵，習慣了孑然一身，也習慣了……用所有的一切來偽裝自己。
隻有這樣，才能有久違的安全感，像是自己將自己緊緊擁抱。
可是現在，淩依依將蕭陽的手拉得更緊，她看向他，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隻是認真地，無比認真地一句一句道——
“蕭陽，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謝謝你，那樣毫不猶豫地闖入我漫長的孤寂，闖入我十八年來暗淡的世界。
因為你，從此我的人生有了滿滿期許——
從此我的世界因為你而流光溢彩，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