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篇 且以深情共白頭（七）
他和從前簡直是迥然不同，身上刻滿了這些年烙印下來的痕跡，顧卿遙幾乎要認不出這樣的嶽景峰了。
良久，顧卿遙方才點了點頭，道：“我以為……嶽家現在的家底，至少也能夠你開個店。”
“不是，是我剛出獄那會兒。”嶽景峰輕咳一聲，將話說開了，好像也就沒那麽在意自己的臉麵了：“那時候我也不懂事，找不到工作就天天出去浪，沒多久就把錢花得七七八八了，再後來……我爸不是病了嗎？我沒辦法，也就出去做事了。”
顧卿遙靜靜聽著：“嶽先生現在好些了嗎？”
“有藥就能維持著。”嶽景峰的臉上也沒有了少年時代的恣意，隻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麽，最開始覺得挺苦的，現在也習慣了，而且我忙活一天，回去看我爸能用上藥，我覺得挺好的。”
顧卿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嶽景峰又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低聲道：“顧小姐，您可千萬別說幫我之類的話……我其實，我其實也不願意變成今天這樣，但是現在這樣自食其力，其實可能是最好的。今天能見到顧小姐我真的挺高興的，從監獄出來也這麽長時間了，我和顧小姐的生活圈子，估計往後也很難碰上，那也就今天吧，我覺得當年沒說出口的話，還是說一聲的好……顧小姐，當年我是真的對不住。”
他苦笑一聲，這才低聲道：“現在想想，高中真是最好的日子了。”
嶽景峰抬眼對顧卿遙笑笑，笑容有說不出的釋然。
他將一張錢壓在桌上，對顧卿遙深深鞠了一躬，不顧及蕭澤的阻攔，徑自推門出去了，走進了炎炎烈日之下，跨上了那輛自行車，匆匆騎走了。
顧卿遙沒說話，隻是看了黎霂言一眼。
黎霂言笑笑：“這頓的錢，他剛剛包敞著，我讓蕭澤放進去了。”
顧卿遙微微垂眸，道：“我沒打算幫他。”
黎霂言一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嶽景峰之所以有今天……也不是我的責任。”顧卿遙笑笑，看向黎霂言：“或許他對我的性格有點誤解。”
“你高中時代的性格，讓人誤解不是很正常的嗎？”黎霂言哭笑不得。
顧卿遙無奈：“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麽還能記得這麽清楚？”
黎霂言輕笑：“你十多年前喜歡過旁人，我自然是念念不忘。”
顧卿遙忍俊不禁。
這麽久了，她沒有刻意去留意任何一個人的生活。
偌大海城，她不知道誰來了，也不知道誰在離開。
可是兜兜轉轉，她終究還是看到了十年後的嶽景峰。
縱使被生活磨去了曾經的棱角，每個人卻終究都跌跌撞撞地成長了。
顧卿遙微微垂眸，清淺地笑了。
……
三天後，顧卿遙如期在顧氏見到了晏淩雲。
晏淩雲的神色無比篤定，含笑開口：“顧小姐，我想您應該已經有決定了。”
“的確。”顧卿遙淡淡彎起唇角：“晏先生，你實在是不該給我們這麽長時間來考慮。”
晏淩雲微微蹙眉。
“我帶領高管團隊做了評估，今天既然晏先生你在這裏，那麽……我想不妨讓大家一起見見晏先生。”顧卿遙平靜地笑了：“這邊請。”
慕聽嵐自然地引了路，晏淩雲麵色陰沉，總覺得這一切宛如昨日重現。
曾經顧卿遙就是如此，總可以絕處逢生。
而現在……晏淩雲忽然覺得這一切仿佛與曾經的某一天如出一轍。
推開會議室的門，晏淩雲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這才淡淡笑了：“我倒是有點意外，你將顧氏搶來了，卻是連領導班子都沒換。”
顧卿遙笑了：“意外嗎？十年的時間，就是我們在一起，將顧氏發展地更好了。”
“可惜啊，高管團隊沒換，股東裏麵倒是有不少起了異心，不然也不可能讓我們有了今天的談判不是嗎？”晏淩雲自然地笑笑，將腳架起來，看向顧卿遙的眼神帶著三分笑意：“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顧卿遙淡淡頷首：“秦經理，你和晏先生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現在的情況。”
秦凱豐點頭，正色道：“秦經理，是這樣的，我必須要向你介紹我們公司……”
“等等，”晏淩雲輕笑一聲，氣定神閑：“你們向我介紹公司情況，那麽……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們是想要接受我們的收購，是嗎？”
“沒錯，我們覺得這沒必要變成惡意並購，如果你們能夠接受的話，我們完全願意投入你們的懷抱。”秦凱豐淡淡道。
晏淩雲麵上依然帶著三分笑，心底卻是愈發沉不住氣了。
不可能。
以顧卿遙的性格，什麽惡意並購合意收購，她就不可能同意！
那麽現在……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晏淩雲縱橫商場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了事情不可控的感覺。
他微微蹙眉，沉聲道：“說來聽聽，你們應該知道，我們現在不需要接受你們的條件，畢竟……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強行收購顧氏，但是正如你們所說，我們沒有這個必要，如果顧氏很合作，我們願意讓這一切變成合意收購。”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顧氏拿出足夠的誠意。”晏淩雲微微挑挑眉，冷靜地說著。
“我們有足夠的誠意，在收購層麵，我們顧氏沒有任何主觀條件，但是……”秦凱豐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公司章程推過去：“這是我們年前修訂的章程，經過了公示期間，已經生效了。這個章程列明，隻要我們公司被收購，那麽債權人可以直接主張要求全部債權返還。”
晏淩雲的臉色登時變了。
“你們這是惡意……”
“惡意？”顧卿遙含笑開口：“晏先生此話怎講？這是我們的公司，是顧氏，我們改變公司章程，是為了我們公司的未來。”
晏淩雲握緊拳，良久方才低啞著嗓子開口：“多少？”
“什麽？”秦凱豐沒聽清。
“我說，公司債多少？”晏淩雲冷冷問道。
“七個……”
“現在是十億美元了。”一道聲音驟然插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