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篇 且以深情共白頭(六)

“後悔?”顧遠山重複了一遍,笑意漸深:“我為什麽要後悔?慕寒,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後悔?”

“你現在身陷囹圄,這麽多年,甚至於你死之前肯定都要在這裏了,你所有的算計,最後都是為他人做嫁衣,你……”

“所以呢?這本來就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事情,你心甘情願地將本來可能屬於你的一切拱手相讓,你知道當時顧彥之對你寄予了怎樣的厚望嗎?你將這些都拋棄了,隻為了換取現在的安穩生活,對,沒錯,你換來了,所以呢?你不過是假裝你很善良地成全了顧卿遙罷了,你根本就是無能!”顧遠山聲色俱厲地吼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快地說過話了,對顧卿遙,對黎霂言,他沒有這個底氣,隻有在對慕寒的時候,他方才能夠將這些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顧遠山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咬牙道:“你問我後悔沒後悔,沒有,我隻恨我沒有在我還有能力的時候除了後患,除此以外,我有什麽可後悔的?”

慕寒怔怔地看了顧遠山良久,淡淡笑了:“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不,我覺得挺一樣的,我看人從不走眼,你根本就是無能。”顧遠山冷笑道。

“慕寒現在是世界頂級的攝影師,和巴裏特先生的女兒也感情美滿就要成婚了,這次回來,我和依依也會騰時間出來和慕寒一起在海城走走,畢竟慕寒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們都很珍惜相聚的時間。”顧卿遙淡淡笑了笑,看向顧遠山:“而你,你隻能被困在這萬丈高牆之中,逞逞嘴上英雄罷了。”

“有那麽一句話,叫做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句話,你大概這輩子都沒讀懂過,好好服刑吧,我也覺得你需要接受改造。”慕寒站起身,忽然意識到其實時間真是個好東西,換做是從前,他或許還會覺得心底的弦被撥動了,可是現在……

他忽然就覺得無比安定。

因為他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顧遠山看著慕寒和顧卿遙談笑風生走出去的背影,一拳頭砸在了牆上。

他有種說不出的焦躁感,那種感覺讓他整個人幾乎崩潰了。

可是外麵的世界,他再也看不到了。

“一會兒你有安排嗎?”顧卿遙看向慕寒。

慕寒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淩小姐說下午沒事,可以開車帶我去兜兜風。”

顧卿遙忍俊不禁:“她開車?她駕照都沒拿到手,你去的話估計就是去做她和蕭陽的電燈泡。”

慕寒失笑:“他們感情很好吧?”

“很好。”顧卿遙點頭笑了。

慕寒就跟著笑笑:“那就好,她的性格,這些年倒是沒怎麽變,哦前麵,我在前麵那個路口下車就是了,我和淩小姐就約了這裏。”

“能認識路嗎?”顧卿遙有點擔心。

慕寒笑了:“沒事,我就站在這兒等。”

顧卿遙這才點了頭。

“你等下是不是……”黎霂言話音未落,車子猛地一個刹車,顯見是被外麵的電動車刮碰了。

黎霂言看向窗外,目光卻微微凝住了。

顧卿遙也跟著看了過去,頓時就是微微一怔。

“抱歉,真是對不住,你看我這……”車窗外,一個男人點頭哈腰地看向走出來的司機。

他何嚐認不出來?這是絕對意義上的豪車,全球限量的車,海城能擁有的不超過十人。

而現在,他急著去送餐,一個沒留神,將這種車刮到了,他就算是賠了全部的家當,怕是也賠不起了。

顧卿遙靜靜地看了窗外那人良久,這才將車窗搖開了:“沒事,柳叔,不必在意了。”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為難道:“這劃痕有點長,不然讓他們公司……”

那送餐的男人猛地抬頭看過來,眼神有點說不出的意味。

顧卿遙看了他良久,這才淡淡開口:“嶽少,好久不見。”

嶽景峰的臉騰地紅了,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他出獄以後,這才發現有了案底的人實在是太不好過活了,也就打零工的地方還有人要,其他地方哪裏還有人接收?

而現在……

他哪裏能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了顧卿遙,甚至還刮了她的車。

嶽景峰死死低著頭,咬牙道:“我,可能賠不起,這個得多少萬?”

“沒關係。”顧卿遙平靜地重複了一句,這才道:“急著送餐?”

“不,不急,我這個……這個客戶不要了。”嶽景峰的頭越來越低了。

晚了十二分鍾,在自己和司機道歉的時候,收到了客戶點下退款按鈕的通知,這意味著自己剛剛跑的半天又白跑了。

“那……”顧卿遙看看頭頂的日頭,道:“車能停路邊嗎?”

黎霂言看了顧卿遙一眼,沒說話。

……

十分鍾,嶽景峰坐在路邊的咖啡廳,不自在地將外麵的送餐服脫下去了。

“抱歉。”嶽景峰輕咳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將半杯冰咖啡喝完了,他狼狽地咳嗽了一聲,低聲道:“我已經,挺長時間沒喝過這種東西了,一時半會有點不適應。”

“剛剛應該替你點冰沙的。”顧卿遙道。

嶽景峰緊忙擺手。

他看向顧卿遙和黎霂言,就覺得相形見絀。

曾經雖然也不算是同一個起跑線上的人,但是好歹也能衣冠楚楚地出現在同一場晚會上,而現在……

他搓了搓手,沒話找話:“顧小姐和黎少一直都挺好的吧?我看過雜誌,你們的寶寶,看起來就很可愛。”

顧卿遙一怔,他們的寶寶隻在財經雜誌的年底封麵上出現過,沒想到嶽景峰現在都這樣了,還會去看財經雜誌。

“謝謝。”黎霂言笑笑,點了點頭,一手將顧卿遙的手拉住了,輕輕捏了一下。

顧卿遙這才回過神來,問道:“你最近……是在打零工?”

“恩,對。”嶽景峰咬咬牙,這才低聲道:“本來是想找工作的,可是也不會什麽,當時大學也沒念完,現在……也有案底,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