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篇 且以深情共白頭（四）
顧卿遙靜靜看向慕寒，良久方才閉了閉眼。
淩依依低聲開口：“也不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慕寒苦笑一聲：“之前我匆匆回國，後來離開前就已經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了。姐姐，我說這些也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想告訴姐姐，這絕不是我的臨時起意，我從很久以前就想過了，我搶走的東西，我會都還給姐姐。”
顧卿遙沉默良久，這才將那份文件拿過來翻了翻。
“上麵的簽署日期也能看出來，您也可以去問信托公司，這份合同我信托了又擔心不保險，雖然對國內的法律不是很了解，可是我還是去公證過了……”慕寒惶急地說著。
顧卿遙抬眼看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慕寒眼底的殷切和真誠。
她其實一直都記得，當時淩依依說了很多話，那些話放到任何人身上怕是都無法承受，可是慕寒悄無聲息地應了，什麽都沒有解釋，什麽都沒有辯駁。
他就是那樣靜靜地辦妥了一切，然後靜靜地離開了華夏國。
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少年的眉眼褪去了曾經的青澀，足夠讓他重新走到這裏，用和曾經如出一轍的眼神看向自己，認真而篤定地對她說——
“我將這些都還給你。”
旁邊的黎景晟看了顧卿遙一會兒，又看向慕寒，忽然伸手將慕寒拉住了：“小舅舅，我想和你說說話。”
“景晟。”黎霂言蹙眉看了黎景晟一眼。
黎景晟認真地看向慕寒，慕寒便也就垂眸笑了：“好。”
他拉著慕寒一路向上，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顧卿遙書房的門，慕寒嚇了一跳，緊忙道：“這不太好……”
“媽媽不喜歡在書房放太多東西，但是……”黎景晟認真道：“這些東西媽媽一直都擺在書房，從來都沒有換過地方。”
慕寒怔怔地看向黎景晟，良久方才看過去。
那是各種小巧玲瓏的水晶擺台，是自己出國前給顧卿遙拍下的照片，從十八歲初見，直到自己臨行前在顧卿遙婚禮上拍下來的一切。
明明在婚禮上，黎霂言花費重金請了世界級的拍攝團隊，可是在這裏現在看到的，依然都是當年攝影手法尚且稚嫩的他給顧卿遙和黎霂言拍下的婚紗照。
他那時候心底滿是留戀，卻近乎落荒而逃。
可也正是因此，慕寒並不知道顧卿遙會這樣珍惜，甚至連初見時的那套攝影集都被小心翼翼地留了下來。
“小舅舅，媽媽如果真的討厭你，就不會將你拍的東西放在這裏了，你放心吧。”小小的黎景晟淡淡笑著，看向慕寒的眼神卻是篤定得很，一點都不露怯。
他們的孩子……
分明隻有五歲，看起來已經頗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談吐和眼神都看得到黎霂言和顧卿遙的影子。
慕寒沉默良久，這才笑著伸手，想要摸一下黎景晟的頭。
黎景晟向旁邊輕巧地避開了，看向慕寒的眼神帶著淡淡的戒備，一閃而逝，甚至很快笑著打了個圓場：“抱歉，我不太習慣別人摸我的頭。”
簡直就是小版的黎霂言。
“景晟。”黎霂言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黎景晟緊忙應了一聲，拉著慕寒往下走。
走到樓梯口，他若有所思地轉頭看了慕寒一眼：“小舅舅，其實媽媽是把你當自家人看待的，不然也不會讓你來我家了，你放心吧，媽媽被我爸爸寵得那麽厲害，根本不會做什麽違心的事情的。”
慕寒微微怔了怔，旋即笑了：“謝謝。”
黎景晟笑笑：“走吧。“
慕寒有點想笑，這個小男孩，現在不過才五歲就有了這般模樣，假以時日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怎麽過來了？”看著黎念遙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黎景晟嚇了一跳，緊忙將妹妹拉住了，低頭耐心地問道。
“媽媽讓我來找哥哥，怕，怕哥哥欺負小舅舅。”黎念遙小心地看了慕寒一眼，心說自己的哥哥也太厲害了。
黎景晟失笑，自然地將黎念遙領好了，這才低聲道：“行了，回去吃東西。”
“吃飽了。”黎念遙雖然如是說著，也乖乖地跟著黎景晟進去了。
慕寒打後麵看著，忍不住微微彎起唇角。
這樣的生活……
他也一樣可以擁有。
十年前的自己看不穿，十年後，慕寒知道其實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年輕人總是覺得征戰沙場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殊不知真正的幸福，往往是酒盡人歸的一碗熱粥，是家人為你留下的那一盞燈，是歲月悠悠，身旁的人依然如舊。
直到坐回桌邊，顧卿遙方才敲了一下黎景晟的頭，蹙眉道：“沒欺負你小舅舅吧。”
黎景晟笑笑，看了慕寒一眼。
慕寒立刻搖頭：“沒有沒有，景晟很聰明。”
黎景晟笑了：“帶小舅舅去看了點東西。”
顧卿遙心底了然，笑道：“這個就不必了，慕寒，你不用總是念著曾經的事情，你不曾虧欠我什麽。”
慕寒搖搖頭：“我不是覺得虧欠，我隻是覺得，如果能幫上忙，既然我叫你一聲姐姐，我就該盡力幫忙。晏淩雲之所以能這樣囂張，也是因為當年和顧遠山站在一起，我曾經……我曾經年少無知，也和他們站在同一邊過，給姐姐帶來了不少麻煩。”
“你說的曾經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顧卿遙莞爾：“行了，這件事不用多想了，放心吧，還沒到那麽棘手的時候。”
“可是……”慕寒遲疑良久，這才摸出來另外一份合同，低聲道：“我已經辦理好了信托，這份就是該當屬於姐姐的，所以我將它還給兩個寶寶，也是應該的。至於這一份，就當做是我在姐姐這裏的投資了。我知道顧氏現在很難入股，我這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顧卿遙微微一怔，看向慕寒手中的東西。
慕寒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是我這些年旅拍賺的錢，雖然不多，我看了看，也許也能派上點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