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遊戲(10)

“什麽?不是謝池?是謝秋穎?”

江朔聽到這消息時,向來幽深沉靜的眼裏, 浮現了濃濃的詫異。

穀羽點頭, 一貫輕佻諂媚的臉上滿是凝重,江朔已經推出了死亡順序, 這結論極有信服力, 他們幾乎以為謝池必死無疑,可死掉的卻是謝秋穎, 這難道說, 他們方向錯了?死亡順序是錯誤的?

謝秋穎舉動有細微異樣, 他們剛準備多加留意,謝秋穎卻死了……

穀羽說出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存在替死或身份牌交換?”

江朔麵色沉鬱, 當機立斷,冷聲道:“走, 過去看看。”

穀羽追上。

謝秋穎的死, 讓一切撲朔迷離起來。

……

謝池三人趕到謝秋穎的房間,看到**的屍體,差點沒忍住嘔出來, 謝池喉結滾了滾,將反胃感壓了下去,用手掩住鼻子, 任澤臉色難看的在一邊幹嘔。

這房間本就遭受了閃電一擊, 通體焦黑,散發著一股糊味,如今混合著濃鬱的血腥味, 簡直是人間地獄。**的謝秋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她被不知名東西肢解,變成幾段血肉模糊的東西,古堡裏飼養的烏鴉正用喙撕開她細嫩的表皮,啄食其下可口的鮮肉,吸飲鮮血,它們黃色的喙被血染成了赤紅,烏黑油亮的羽毛也被血濡濕。

這群烏鴉被人飼養,一點都不懼怕人,見眾演員圍過來,全當沒瞧見,仍專心致誌地享受饕餮盛宴。

任澤:“我進去看看——”

謝池眉頭深蹙,打斷道:“不用了。”

這絕對死透了,沒有再檢查的必要。

任澤止住了腳步。

眾演員見江朔來了,紛紛自覺地給他讓開一條道。

視野一片清明,江朔見到謝秋穎的死狀,臉色霎時陰沉無比。

真的死了。

梁真搶著進去檢查,出來時衝所有人搖搖頭,顯然是一無所獲,謝池一直保持沉默觀察,梁真並未遺漏任何細節,的確並無任何發現。

謝秋穎竟然死了,葉笑笑從未有一刻如此動搖,莫非他們真的猜錯了?謝秋穎之前的哭訴真情實感,不像有假,而且如果她真如他們推測的那樣是塔羅巫師或者和塔羅巫師相關,又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

所有演員都聚在這兒了,謝池不動聲色將眾人臉色盡收眼底,然後垂下眼眸。

江朔和穀羽知道死亡順序了,梁真似乎也快了,除了他們,剩餘人對此並不知曉。

很好猜,演員間大抵有個趨勢,稱號越高對死亡越冷漠,而之前梁雯求助,除了葉笑笑以外的所有人都拒絕了她,更說明了,眼下這群演員裏不存在聖母。

目前臉色如常的,都是對死亡順序一無所知的,神情變化越大,越是心中別有所想。

梁真搶著進去檢查,一定是意識到了謝秋穎的死很蹊蹺。

而死的隻是個炮灰,寡情冷酷的江朔,又何至於臉色陰沉?

一定是謝秋穎的死全盤否定了他的猜測,讓他重新跌入未知,這讓他深感煩躁。

謝池瞥了江朔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沉聲道:“我們走。”

再待下去已經沒意義。

任澤和葉笑笑點頭跟上。

江朔幽冷的視線越過立在身前的演員,落到了遠去的謝池身上,心頭浮現了一絲危機感。

他微眯起了眼。

穀羽最會察言觀色,聞言附在江朔耳邊小聲問:“我們是不是提前處理掉他?”

謝池是個巨大的變數。

目前謝秋穎的死無解,他們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謝池在其中搗鬼,如果真是謝池找到了改變死亡順序的方法,那暗示了什麽……

穀羽心頭狂跳兩下。

有這樣一個人,悄無聲息中遙遙領先他們一大截。

真的是這樣麽……?

如果真是這樣,謝池就更不能留了。

對他們來說,副本本身的危險性比謝池大得多,如果他們最後真稀裏糊塗被謝池算計,讓副本殺了,那就得不償失、貽笑大方了。

穀羽不敢冒這個風險,這風險已經比謝池是重要角色,殺了他會破壞副本本身還大了。畢竟那是極稀有的情況,一百部都未必有一兩部,可如果謝池真掌握了重要線索將他們甩在身後,那在之後給他們帶來的危機,將比這大無數倍,而且幾乎不可控,也無法預測。

穀羽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心中越發篤定,小聲附在江朔耳邊言語勸說。他知道江朔向來剛愎自用,未必肯聽他的,江朔喜歡尋求完美的解,而不是在倉皇中做個看上去不得不為之的決定。如果他們真決定在劇情不明的情況下提前動手,江朔就必須擔那一小部分殺了謝池的風險,這顯然是他不願意的。

穀羽隻能勸,他向來有自知之明,大人物才自信,他膽小,怕死得很,絕不留後患,但顯然,他並沒有做決定的權力。

江朔似乎在權衡,眼中的光忽明忽滅,殺意時隱時現,終於他道:“再等一兩夜。”

穀羽大鬆一口氣,沒一口否認,就是已經動了心思,再等等也好,他們還有時間觀望,以江朔的實力,一兩夜他們絕對等得起,再往後……

穀羽突然有點沒底氣了。

他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萬分驚詫,他身邊的可是江朔,app的影帝,他竟然僅因為一個謝池,就沒底氣了。

感受到江朔銳利如劍的審視目光,穀羽心驚肉跳地低下了頭。

……

一到了二樓,遠離所有人,任澤就小聲問:“謝池,你到底做什麽了?”

葉笑笑也立即看向他。

謝池站定,神色莫測:“我什麽也沒做。”

“什麽?!”這個答案令葉笑笑和任澤大為震驚。

謝池什麽也沒做,謝秋穎就死了?

任澤:“不是你……”

謝池抬頭,淡聲確認:“不是我,我也以為第二個死的是我。”

他頓了頓,知道任澤和葉笑笑在想什麽,說:“也不是江朔,不是任何演員。”

任澤和葉笑笑麵麵相覷:“那為什麽?”

“死亡順序是錯的?我們找錯方向了?”任澤湊近,努力保持冷靜小聲問。

他一時有些心慌,如果方向錯了,那之後他們又該怎麽辦?那種因線索清晰早就的堅定安全感,一下子就不見了。

謝池卻搖頭,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不,這恰好證明了,我們的猜測是對的。”

“可謝秋穎不是死了麽?死亡順序亂了……”

謝池:“沒亂。”

任澤愣了愣。

謝池聲線平穩:“她本來就是多出來那個,我們沒把她算在內啊,死亡順序還是下一個我死。”

任澤突然又清晰了,對啊,謝秋穎死不死,對他們死亡順序的推論,並沒有半點影響,因為他們已經將謝秋穎劃出去了……

葉笑笑趕忙問:“那為什麽她死了?”

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任澤也眼神發緊,直勾勾地看著謝池。

謝池倚在身後的古堡石柱上,遮蓋身形,對這個問題並不第一時間回答,而是說:“現象是謝秋穎死了,對麽?”

二人點頭。

謝池:“從現象看本質看不透,那可以從目的看本質,然後從本質理解現象。”

“什麽意思?”任澤忙追問。

謝池反問:“如果你是塔羅巫師,而已經有部分對手知道死亡順序這件事了,對手知道死亡順序對她來說又是個極其不利的事情,那你會想做什麽?”

任澤沉思了下,說:“我會想殺了那些已經知道這件事的。”

“那如果知道的有點多呢?你、我、葉笑笑、江朔,甚至梁真。”

任澤絞盡腦汁想了想,沒想通。

葉笑笑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混淆視聽!!!如果沒辦法一次性殺了所有知情人,她會想誤導我們,讓我們全盤否定死亡順序這個推論!!而謝秋穎的死,恰好能達到這個目的!!從根本上解決疑難,相當於放煙/霧/彈!!”

她說出來的刹那,心口突突直跳,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如果謝池的猜測是真的,他們在和一個多麽狡猾的對手作鬥爭……?

任澤也幡然醒悟:“那謝秋穎是對手……”

謝池點了下頭:“是的,我原先隻是懷疑她,並沒有實際證據,她突然玩死遁這一套,反倒證明了她有問題。”

“死遁?”任澤抓住了關鍵詞眼,“你是說她沒死?”

謝池譏笑一聲:“她可能真的和血魔,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血魔……

任澤心頭一震。

血魔可以靠替換軀殼獲得永生,塔羅巫師如果和血魔有異曲同工之妙,那豈不是說,塔羅巫師很可能還有別的軀殼,或者說……已經附身在了其他人身上?

事情好像變得更複雜了。

謝池:“我之前向她和盤托出,隻是想逼她提前動手,確認猜測,但實際上,我也的確算得上什麽都沒做。”

葉笑笑秀眉皺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她這麽做其實有點蠢?因為她可能隻能混淆江朔和梁真他們的視野,但就好比你,信息量積攢到一定程度後,就不會被騙了,你現在也的確仔細想想就想通了……”

“不。”謝池搖頭,直接否認,眸光灼灼,“這才是她最聰明的地方。”

“說了是從目的看現象,她的目的是想殺我,對麽?”

葉笑笑點頭。

謝池:“那副本裏誰想殺我?”

葉笑笑不明白謝池為何有此問,卻依然回道:“江朔和穀羽。”

謝池反問:“如果第二個死的本該是我,結果變成了謝秋穎,在江朔眼裏,他會怎麽看?”

葉笑笑思考了一瞬,不確定道:“江朔可能會覺得……是你發現了什麽,讓謝秋穎替你死了……再然後……江朔會對你心生忌憚……”

葉笑笑聲音突然一停,再也說不下去了,邊上的任澤臉色煞白。

謝池歎道:“所以,我把我自己坑進去了。”

“她在逼江朔對我動手,除掉我這個危機,她死遁,不僅混淆了江朔和梁真的視聽,讓他們覺得死亡順序這個點是錯的,還能讓江朔出手殺掉知情的我們,這才是一石二鳥。”

“因為歸根結底,她的目的,根本不是隱藏自己,我們知道她是塔羅巫師,有用麽,沒太大用。玩遊戲,清楚全部的遊戲規則,和知道對手是誰,二者之間,有可比性麽?”

謝池語氣平靜:“她根本不怕我們知道她有問題,因為我們殺得掉她麽?不能。”

“她要掩藏的,從來隻有遊戲規則。”

二人頭皮一陣發麻,額上冷汗直流。

氣氛一時壓抑地可怕。

謝池卻笑了一下。

“拚命想掩藏的,往往也是最為懼怕的,”他頓了頓,“塔羅巫師急於掩蓋規則,恰恰說明了,遊戲規則本身,存在能殺死她的點。”

“而她不自己動手殺我,反倒借江朔的手,證明她現在實力低弱,或者受限於規則,不能自己直接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