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遊戲(9)

劃掉謝秋穎,塔羅牌裏可以算得上“人”的牌, 和演員就一一對應了……

任澤心頭狂跳。

[臥槽!!!]

[媽耶為什麽我上帝視角都沒看出謝秋穎有問題???]

[淦, 懷疑謝池是二郎神,能開天眼]

[真的假的??媽耶, 那梁雯的死??]

[謝秋穎裝的?!]

[不是, 這要是真的,謝池比江朔快不止一點點啊臥槽]

[等等, 我有點暈, 嗚嗚嗚依然沒理清]

葉笑笑四顧了下, 確定周圍沒人,踟躕了下, 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什麽一定是謝秋穎?”

她組織了下語言:“演員裏,除掉確定是愚人的梁雯, 還活著的女演員有我、梁真、情侶中的那個女的和謝秋穎, 一共四個,情侶中那個也暫時排除掉,因為隻有他們那對符合情侶牌特征。可如果一定要多一個, 為什麽不可能謝秋穎是女教皇、女皇中的一個,梁真或者我才是多出來的那個,梁真和我間有一個有問題?”

葉笑笑覺得, 單從演員表現出來的個性就跟塔羅牌裏的人牌對上, 有點過於草率。

“當然肯定不是我,但為什麽不是梁真?”葉笑笑滿臉疑惑,任澤原本還清晰的, 被葉笑笑這麽一說,又迷糊了。

謝池:“因為閃電認房間,不認人。”

葉笑笑心口一震。對啊,這是紅片,不談品質,這首先是部恐怖片,或者說得更大點,這是部電影。

電影不是真實的完全反映,否則的話,就不會存在2倍、5倍甚至更高倍速的時間流逝人為加快進程,而是該讓他們一點點體驗摸索。

但顯然,觀眾不會允許,那會讓他們覺得浪費時間。

電影是經過精心編排、濃縮的故事,而電影品質雖然並非直接和難度掛鉤,卻是和製造精細度直接關聯的。電影品質越高,意味著無用冗長的信息越少,甚至能精確做到一一對應。

生活裏充滿了無意義信息,因為人的耳朵不能由人自己決定聽不聽,人的眼睛一直看東西,這其實也是無意識輸入的過程,但這些信息,對人本身其實無用。

恐怖片卻不一樣,恐怖片裏,每個畫麵、npc說過的每句話、每個怪異的現象,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而之前仆人們分明強調過“房間選定後不可更換,他人不可搶奪”。

這儼然是“閃電認房間不認人”的意思。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信息比對錯誤,仆人強調的這一句並不是高塔牌懲罰觸發條件的線索,它真正暗示的事件還沒有觸發,但顯然,這個概率極小。

而且猜測本身,就是基於現有信息,並不考慮以後,猜測的意義,則更是為了以後,為了趨利避害。

葉笑笑和任澤沉默了。

謝池垂眸看著命運之輪,片刻後平靜地說:“塔羅牌的意義,是趨利避害。”

“玄學不是命中注定,玄學算的是——如果不改變自己,按照現有軌跡發展下去,人會得到的結局。”

“而人本身,顯然是能夠改變自身命運的,因為已知不成立,推算結果自然也就不成立。比如塔羅牌告訴你,你的懶惰將會導致你被炒,但如果你勤奮起來,你就不會失去工作了,什麽因結什麽果,才是玄學。”

“所以梁雯,如果在月亮主宰天空的時候,有任何一會兒呆在自己的房間,她都會被閃電劈死,這是她的死亡條件達成後的必然結果。”

葉笑笑和任澤都靜聽著,任澤猶豫了下,還是說:“可梁雯做出了改變,她沒呆在自己的房間啊,可她還是死了……”

這又說不通了。

謝池點了下頭,直接肯定了他,卻說:“其實我之前那句太想當然了,懶惰導致失業,勤奮真的就不會失業了麽?答案顯然不是。”

他頓了頓,說:“隻是懶惰不再是失業的因,但導致失業的,還會有其他因。”

“比如經濟蕭條造成的裁員、比如老板攜款而逃公司倒閉、比如被同事排擠陷害……”

“我之前那句,是在沒有其他因素影響的前提下,它是有極苛刻幾乎不可能達到的預設的,”謝池頓了頓,歎了聲,“但顯然,命運是蝴蝶效應的。”

任澤聽到“蝴蝶效應”這四個字,心頭陡然一震,頭皮微微發麻。

是啊,因不存在了,果卻未必會改變,因為這其中,可能會有其他因素作祟,讓一切的一切殊途同歸。

“躲過了一劫,真的能躲過另一劫麽?梁雯的劫難是命運之輪告訴她的,解決方法是我們告訴她的,可她自己做了什麽?她的判斷力去哪了?”

“梁雯的死裏,處處都有……謝秋穎的身影。”

“我們都能感覺到,她身為當事人,為什麽感覺不到?她在做什麽?”

謝池隻是在陳述一個問題,沒有任何觀點和情緒,任澤被這幾個反問問的無言以對,甚至有些自我羞愧。

梁雯是當事人,離危機最近,當然也最能看清規避,可她為什麽沒有質疑謝秋穎的反常示好,反倒追逐著不靠譜的安全感而去,最後落入了魔鬼的懷抱。

是她自己跌落了命運的漩渦。

所以人未嚐改變,結局大同小異,也是命。因為梁雯說到底並沒有改變,去學著掌握自己的命運,一直是玄學和葉笑笑在幫她,但她自己,並沒有學會塔羅的真諦。

梁雯是自己蠢死的。

如果謝秋穎真的有問題,那麽規避起來其實極其容易,隻要梁雯意識到謝秋穎的不對勁,膽大起來不和謝秋穎為伍。

梁雯在整個月亮天象裏,不靠近任何房間,安安分分呆在大廳裏,就能完全規避閃電對她造成的威脅,因為閃電的痕跡隻出現在了幾個房間裏,大廳裏一點焦黑的痕跡都沒有。

當然梁雯可能會在大廳裏遇上其他危機,觸發死亡,但這絕不是高塔牌造成的,這點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按照死亡順序,閃電隻劈月亮天象裏在自己房間的人。

這才是高塔牌觸發的單一條件。

很苛刻,正好對上了它的一擊必中性,因為一旦觸發就是必死之局,被劈中之人必死無疑,所以觸發條件極其苛刻。

這才是公平的,而不是毫無意義的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葉笑笑顯然也想通了,突然就不那麽擔心謝池了,命是可以靠人改變的,如果擁有清晰的頭腦、果決的判斷力,她根本不害怕謝池被死亡順序帶走。

沉默間,葉笑笑看著謝池,神情有點恍惚,那些現實世界裏她過去竭力想擺脫的一切如潮水般湧來。

葉笑笑家門嚴謹,從小受到的管束頗多,她隻要稍一放肆,就會被父親懲罰,不讓吃飯、被嚴厲地扇耳光都時常有之,呆在那樣的家,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她時常覺得窒息,她像是個櫥窗裏的漂亮芭比,被父母拿來炫耀,往臉上貼金。

從小到大,她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她從來是被安排著,去做什麽。上什麽大學,和什麽人談戀愛結婚,生幾個孩子,這些都被規定好了。

她記得自己一直在微笑迎人,卻從不快樂。原來笑和快樂無關,可她就叫葉笑笑,她一直很討厭這個名字。

她無比渴望自由,渴望掌握自己的命運,於是在某天早晨,被app選中了,來到了這裏。

三線把一個剛來不久的新星當偶像,是很誇張,但有時候葉笑笑靜下來想想,她崇拜的是其實是謝池能掌握自己命運的那種力量,而非僅僅是臉、人品。

那是她一直以來最缺最渴望的東西。

她在謝池身上學會了放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管別人怎麽想,不去討好任何人。

所以想來《塔羅遊戲》,就來了。

在app裏,其實比在現實,讓她來得輕鬆愉快得多,甚至死亡,都變得親切鮮活起來,她可不想自己抑鬱早逝,最後棺材板什麽顏色,都得她爸媽替她決定,那也太搞笑了。

“葉笑笑?”謝池稍顯疑惑地喊了聲。

葉笑笑立即回過神,有點窘迫地垂下眼,遮掩般問:“隱士不是不確定是不是那個男灰名麽,那為什麽謝秋穎不可能是隱士?”

謝池一愣,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任澤也呆住了,突然噗嗤笑出聲:“韋特塔羅上,隱士牌是個男的啊,所以其他人都排除了,隱士隻可能是那個男炮灰,你這是怎麽了?”

葉笑笑臉紅了下:“……不好意思,我忘了。”

任澤又迫不及待地說:“所以其實,謝秋穎是那個不確定因素?”

“她說不定就是隱藏在我們中的塔羅巫師?侍女既然說她是最偉大的塔羅巫師,那她肯定有通天的能力,梁雯原來僥幸避過了死亡條件,卻因為謝秋穎的引導,住進了謝秋穎的房間,謝秋穎暗自引閃電轉變方向劈死了原本不該死的梁雯?所以房間門是謝秋穎鎖的,為的是不讓梁雯突然意識到選擇逃跑?”

任澤越想越清晰,這個解釋,每一環都能解釋得出來,沒有任何一個點,是毫無根據的猜測,他道:“所以我們的猜測是對的,但有了謝秋穎扳回戰局的變數,是嗎?”

“那不就是說,謝秋穎就是我們在塔羅遊戲中的對手?”任澤眼睛一亮。

謝池沉默不語。如果真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任澤又回想了下烏鴉起舞的場景,豁然開朗,越發覺得謝池說得對。

當時烏鴉跳舞時,有三五成群的,有兩隻交頸卿卿我我的,有用嘴對啄爭鬥的,有形單影隻離群的,這其實暗示的是他們這群演員裏存在的幾種人際關係。

卿卿我我的是那對情侶,三五成群的,可以說是他們,也可以說是江朔小團體和炮灰小團體,而形單影隻的,是梁真,對啄爭鬥的,可能是謝池和江朔。

既然舞蹈內容暗示的是人際關係,那烏鴉自然代表的也就是人,所以他們飛到演員手上的順序,象征的是死亡順序,也就順理成章。

東方和西方,對於烏鴉的態度截然不同。東方認為烏鴉是神鳥,是吉祥的象征,西方則將烏鴉視為不祥的動物。

在某些傳說和影視作品裏,烏鴉能嗅出**的氣味,能預言一個人的死亡。

“烏鴉順序”,將“烏鴉”替換掉,那就是……“死亡順序”。

再恰當不過。

剛好烏鴉代表的又是他們這群演員,所以就變成了,演員的死亡順序。

任澤想通前因後果後回神,卻見謝池神色不太好,忙問道:“怎麽了?”

謝池捏了下眉心,眉頭緊蹙著,片刻後道:“我總覺得,我遺漏了什麽很重要很關鍵的東西。”

任澤剛要說話,卻發現謝池和葉笑笑噤聲,齊齊看向了任澤的背後。

任澤後知後覺,他的肩膀上不知何時搭上了一隻觸感溫膩的手。

任澤渾身僵硬,機械地轉過頭,看到了衝他微笑的謝秋穎。

任澤努力保持鎮靜,葉笑笑暗中緊張地絞緊了手。

謝池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撥掉了任澤肩上謝秋穎的手,拉任澤過來坐,抬頭溫聲問謝秋穎:“你之前沒事吧?”

謝秋穎收回手,聞言深黑的瞳孔裏似乎還有餘悸在緩緩蕩漾,她搖搖頭:“沒事。”

“我見你們在這,一個人有點怕,就過來了,但好像打擾到你們說話了,要不我走開吧……”她怯怯道。

任澤剛要順水推舟趕謝秋穎走,謝池卻語調極盡溫柔地說:“沒事,已經說完了,你呆在這就好。”

葉笑笑和任澤對視一眼,暗自著急,按照死亡順序,下一個死的是謝池,明知謝秋穎有問題,謝池怎麽敢留她在身邊?畢竟梁雯就是前車之鑒。

謝秋穎愣了一下,似乎有點意外,隨即衝謝池笑:“那謝謝了。”

她生得甜美,眼睛黑白分明且好動,分明是黠慧善思的模樣,任澤盯著她那雙眼黑過多的幽黑大眼睛,卻覺得驚悚無比。

葉笑笑心驚膽戰地看著謝池和謝秋穎相談甚歡,任澤回想了下,謝池上一次對個女人那麽殷勤周到,還是夏遙。

那也是有利可圖。

不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薄情寡義,看都懶得看一眼。葉笑笑雖然是個頂漂亮的女的,任澤倒是覺得在謝池那裏,她和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的壯漢可能也沒什麽區別。

他有性別意識的時候,大概是有利可圖的時候。

任澤深歎了口氣。

謝秋穎一副受寵若驚、欣喜萬分的樣子,很快就和謝池熟絡起來,葉笑笑和任澤被排擠在外,插不進一句話,比起葉笑笑的心驚肉跳,任澤卻淡定了起來。

謝池道:“你就不好奇我們之前說了什麽麽?”

任澤和葉笑笑怔了怔。

謝秋穎也明顯一愣,忙道:“不好奇不好奇,我有數的,不該問的不問,而且那是你們發現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消息,我……”

謝池打斷,笑道:“不是要緊的信息,我可以告訴你的,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他厚著臉皮說得冠冕堂皇,卻半點不露聲色,任澤和葉笑笑都呆掉了,反應過來忙都低下頭,怕自己下意識的表情讓謝池穿幫了。

而且……謝秋穎如果真有問題,也未必不知道他們之前說了什麽。謝池大約是在試探,又或者別有所圖,無論如何他們不能拖後腿。

“真的嗎?”謝秋穎的眼睛亮晶晶的,往前傾了傾身子,一副準備好傾聽的樣子。

謝池淡笑點頭:“真的。”

接下來的十分鍾,任澤和葉笑笑駭然地聽著謝池把他們發現的正確信息一個個原封不動地透露給了謝秋穎。

期間謝秋穎時常不解提問,謝池耐心解惑,細致入微到令人發指,然後謝秋穎恍然大悟,一臉震驚驚歎,開始誇讚謝池,謝池虛心揭過這段,繼續往下說。

聽到最後,謝秋穎神色張惶起來:“你覺得我有問題?我不是多出來的那個,真的不是!你相信我!我隻是個炮灰,我能做什麽……”

“別緊張,”謝池出言安撫,神色柔和,“正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敢說給你聽。”

任澤腦袋垂得快要斷了,眼裏閃過震驚,表情近乎癡呆。

謝秋穎在椅子上動來動去,顯然是焦慮惶恐不堪:“我真的和梁雯的死無關,你們相信我,為什麽你和江朔都不相信不是我?我和她無仇無怨的,怎麽可能會害她?多了一個,我不知道是誰,但真的不是我!”

謝秋穎急得眼中泛起淚花:“每個人都有可能的,憑什麽就是我,好心當驢肝肺算了,還要被冤枉……”

她這話委屈極了。

謝秋穎低下頭,眼淚開始吧嗒吧嗒地掉。

任澤和葉笑笑竟有一瞬的動搖。

難道真的不是她?

“不是你,不是你,隻是個猜測。”謝池應聲,遞了隨身帶的紙巾給她,謝秋穎接過擦了擦,蔫巴了一般抬不起說話的興致,隻是沉悶地抽泣。

任澤和葉笑笑麵麵相覷。

謝池的眸光有一瞬深不可測,他再抬頭時,又恢複了柔和,溫聲而篤定地說:“謝秋穎,你抬頭,看著我的眼睛,說不是你,我就相信你。”

謝秋穎嘴角微不可見地抬了一下,抬頭時,兩眼泛紅,對上謝池暗含關切的眼睛,認真地說:“真的不是我。”

任澤茫然了,是真的方向錯了,還是謝秋穎太能裝?

謝秋穎或許是被傷了心,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三人。

……

三個小時後,一直在等待危機降臨的謝池,先聽到了謝秋穎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