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十裏秦淮,江南聞名。

但凡來金陵城的才子,遊客,沒有人不想到秦淮河走一趟,風花雪夜,歌舞笙簫,盡情縱樂。

即便是發生了九山王兵圍金陵城的事情,而且城池還險些被攻破,但是秦淮河上卻依然燈火通明,日夜不眠,這裏依然有種畸形的繁華,外麵的艱苦的世道似乎一點都影響不了這裏。

對這秦淮河,李修遠也從未有過去管理的想法,而是順其自然。

因為世道殘酷,這種地方給了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生存不下去的女子機會。

取締了十裏秦淮,這些女子又安置到什麽地方去呢?

而且自古以來,風花雪夜的場所也都一直存在,從未消失過。

此刻。

秦淮河上的一艘巨大的畫船靜靜的漂浮在秦淮河上,盡管還是白天,但畫船之中卻是歌舞不斷,甚是熱鬧。

“十裏秦淮果然名不虛傳,好舞,好樂,好女人,這樣的人間天堂,怎麽能被去去一個遊擊將軍給占著呢,兩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一位留著短須,看上去是文官樣子的男子抱著一個貌美的女子,放浪形骸,飲酒大笑道。

“錢總兵說的不錯,如此樂不思蜀之地,當緊緊的握在手裏才是,豈能被他人所奪,那李修遠是誰?沒聽說過,一個散職遊擊將軍還敢占著衙署,領城防,發號施令,管轄一城,官階不高,胃口到是不小。沒別的說的,這回瓜分了他的功勞,把他打發到浙江沿海一帶去看守鹽場。”

另外一個總兵冷笑一聲說道。

“之前本官派人去查探了一下這個遊擊將軍李修遠麾下的騎兵,頗為不凡的,兵器鎧甲精良,馬匹是清一色的良駒,比我等的親兵隻強不弱,能擊退十萬叛軍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這樣的軍隊落在一個遊擊將軍的手中可惜了,幾位大人有沒有想法?”忽的,錢總兵卻又目光一閃,笑著舉起酒杯道。

“這得看揚州孫總兵的意思了。”

揚州的孫總兵笑了笑,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畫了一下道:“眼下的金陵城內無非隻剩下三件東西,擊退叛軍之功,遊擊將軍李修遠近萬騎兵,以及……此地總兵之職,本官是揚州城的總兵,按朝廷的規矩。金陵城外有駐軍二十萬,是不設總兵的,隻有一個副總兵,如今城外的二十萬駐軍名存實亡,本官若能拿下這副總兵之位,則揚州和金陵城盡歸本官掌握,此職位,本官是不會讓出來的,你們一個是江西總兵,一個是湖南總兵,想要這職位也怕是鞭長莫及吧。”

“孫大人倒也直爽,那這叛軍之功就歸本官了,本官是文官出身,得這功勞若是運作一番的話未必沒有升遷的機會。”

錢總兵說道:“那趙大人就吃虧一點,取了那李修遠的近萬騎兵?有精銳在,他日擊殺九山王李梁金亦是大功一件。”

趙總兵搖頭笑道:“既然兩位大人都這樣說了,那本官還有什麽意見呢,便如此吧,來,本官敬兩位一杯。”

“來,今日不醉不歸。”

兩位總兵舉杯相應,臉上皆是露出了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

杯酒之間,他們就將金陵城內的種種好處瓜分一空。

連李修遠麾下的李將軍都惦記著要收入囊中。

至於李修遠的立下的功勞,那根本就不存在,朝廷上誰會相信一個遊擊將軍能擊退十萬叛軍?即便是李修遠上奏朝廷,他的奏章也出不了中書省,一定是會被截下來的。

原因很簡單。

這個李修遠朝中無人啊。

聽說他和兵部侍郎傅天仇走的很近,本來是有一個靠山的,可是這個兵部侍郎已經被罷職關押了,準備押送到京城去定罪。

所以這是上天送給他們一個天大功勞的機會啊。

到時候請功的奏章上隻會寫他們三大總兵合力發兵,遠赴金陵城,擊退叛軍李梁金,至於李修遠這三個字則不會有一個字出現在上麵。

一個沒有背景實力的遊擊將軍,此等功勞宛如懷璧之罪啊。

怎麽能不被惦記。

“來人啊。”酒到一半,忽的揚州的孫總兵喝道。

“來了,妾身在外候著呢,幾位大人有何吩咐啊。”很快,一個老鴇諂笑著迎了進來。

孫總兵道:“有酒無樂怎麽行,這幾支曲子聽膩了,換過吧,聽一個書生說這秦淮河上有一個叫十娘的琴曲一絕,速速請來,為本官等人彈琴唱曲助興。”

老鴇聞言有些為難道:“大,大人,那十娘不是我們畫船上的姑娘啊,那十娘是琴閣的清倌人,而且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賣藝了。”

“本官讓你去你就去請,休要多言,需要多少銀兩記本官賬上就是了,本官難得來秦淮河上一趟,自然是要聽最好的曲。”

孫總兵淡淡道:“本官讓幾個親兵隨你前去,不怕請不來這個十娘。”

老鴇聞言隻得勉為其難應了下來:“還請大人稍等片刻,妾身這就去請十娘姑娘前來彈琴。”

孫總兵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然後笑著道:“來,幾位大人,我們繼續飲酒。”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李修遠帶著邢善,毛五,十幾位李家軍騎馬來到了秦淮河畔。

“大少爺那三位總兵就在那畫船上飲酒。”毛五道。

李修遠看了一眼,卻見岸邊有兵卒護衛,畫船上也多有三位總兵的親兵走動,如此陣勢的確是有大官在畫船上遊玩。

“讓畫船靠岸。”他示意了一下道。

毛五應了聲,帶了幾個甲士便下馬過去,喊話畫船上的船家,讓他們靠岸。

很快,這裏的動靜就傳到了畫船上的那幾位總兵大人的耳中。

“咦,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如此的吵擾。”錢總兵疑惑道。

一個親兵前來稟告道:“回稟大人,是遊擊將軍李修遠的人馬在岸邊喊話,他們要登船拜會大人。”

“那個李修遠來了?”錢總兵目光微微一動。

旁邊的揚州總兵笑道:“怕是來巴結討好的我們三人的,我看還是不見的好,免得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到時候下起手來還真不太好意思。”

“孫大人說的有道理,還是不見的好。”

錢總兵點了點示意了一下親兵:“去回話,說本官三位總兵在船上飲酒,有些乏累了,要休息,今日不方便見客。”

“是,大人。”親兵應了聲很快離開了。

隨後李修遠就聽到了畫船上的兵卒喊話,說什麽總兵大人酒乏,需要休息,今日不方便見客,讓李修遠改日再來。

“他娘的,這幾個狗官還敢擺架子。”麾下的甲士聽的就立刻忍不住怒了起來。

“將軍,要不要去尋一艘船駛過去?”毛五道。

李修遠微微皺了皺眉道:“不用,去把韓猛等都統的人馬調來,本將軍親自去拜會拜會這三位總兵,這三個總兵避而不見就說明不把我放在眼中,他們現在隻怕是在謀劃著怎麽瓜分我的功勞,怎麽寫奏章上奏皇帝邀功,既如此,豈能不能去叨擾一番。”

說完他翻身下馬,走到岸邊的時候從腰間的布袋之中取出了一副古舊的圖畫。

張開一看,是張僧繇所畫的龍馬圖。

忽的,一道白光冒出,卻見似龍似馬的嘶鳴聲響起,一匹潔白的龍馬突然從圖畫之中一躍而出,落到了岸邊。

“載我過河,去那船上。”李修遠棄了凡馬,坐了龍馬吩咐一聲。

龍馬嘶鳴,一躍而出,落在了河麵上,然後往畫船奔去。

然而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龍馬踩在河麵上竟沒有沉下去,就像是踩在了岸上一樣結實,平穩。

李修遠身著黑色的鱗甲,騎著雪白的龍駒渡河而去。

“神,這是神馬啊。”麾下的甲士見此一幕,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起來。

他們雖然知道將軍有一匹神駒,卻沒想到過竟是從畫之跑出來的。

不隻是他們,畫船上駐守的那些親兵門,此刻見到河上有一個人騎馬往這裏走來也是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有人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是見到李修遠騎馬越來越近,他們才發現這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第一次見到如此神異的親兵們此刻都嚇的癱坐在了地上。

還有個別的親兵跪在地上,叩拜神仙,隻以為這是河神顯靈了。

“快,快去稟告總兵大人。”有人哆哆嗦嗦道。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很快,一個親兵慌慌張張的闖進了畫船中。

“大呼小叫,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錢總兵怒道。

親兵當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大人,那,那李修遠往這裏來了。”

“來了便來了,看你嚇成這般樣子莫不是他帶了不少的人馬來?”錢總兵皺眉道。

“就,就他一個人。”親兵道。

錢總兵重重一哼:“區區一個人就把你嚇成這樣,那個李修遠莫不是張了三頭六臂不成?”

旁邊的揚州孫總兵笑道:“這也說不定,這個李修遠麾下都是一群怪人,之前不是有一個叫吳象的麽?一身的神力,聽人說府前的石獅子此人就像是丟石子一般輕鬆,硬是靠著一個人守住了一處城門,若非如此叛軍就已經攻入金陵城了,這樣的猛士不是被本官威脅,說服了還真抓不到他。”

錢總兵點了點頭道:“世上總是不缺奇人異士,那個李修遠現在在哪?”

“回大人,就,就在窗外。”親兵有些驚恐的指著窗外的江麵道。

嗯?

幾位總兵大人紛紛移目看去,當即眸子一縮。

卻是見到一位器宇軒昂,英俊不凡的年輕男子披著有些猙獰的黑色鎧甲,騎著一匹有龍相的神駒,竟踏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