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記憶中的童年

在我的記憶中,小屋,茅草土牆,祖母的紡織機,染缸,麻紗,這就是我的家,大雨,閃電,狂風,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家鄉,當我的記憶開始清晰的時候,我看到的是烏雲,還有雷鳴聲。天漸漸暗起來,天要下雨了。山村的景色一片寂靜,偶爾傳來狗的喧鬧叫聲,大約是民兵夜巡,這時候除了螢火蟲夜遊之外,沒有別的遊動目標,山村在沉睡。

祖母喜歡在我睡前講故事,她的故事老是:月亮上有一顆樹,那是顆搖錢樹,隻要有人搖搖,樹上的葉子就飛落在地,變成了錢,那錢撿起來可以上商店買東西,可以買牛肉,還能買新衣裳。我就在祖母的故事中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我的房子是茅草蓋的天麵,平常沒事,到下雨時就麻煩來了,在我的耳邊現在還經常伴隨這種下雨的記憶:半夜的時候風起了,外麵吹的呼呼叫。我可能在大風中被驚醒過來。我聽到雷鳴聲,也見著了藍色的閃電光,因而害怕,因為我的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我知道,祖母和姐姐睡在隔壁。

“啪!”一陣閃光,藍色的電光從門縫射進來,我心裏直顫抖,隆!隆!隆!又是一陣雷鳴,啪--!閃電劃破長空,我雙手掩耳,“喳!喳!喳!”屋外下起大雨。“隆!隆!隆!”雷聲不停。

我喊:“奶奶!”“啪!--”又是閃電。我趕緊爬上床,用被子將頭蓋過,在被子裏麵,等了片刻,才敢露出頭來,在黑暗中看到電光閃閃,雨水從草縫中滴到**,沒有地方躲,趁著電光的閃爍,我找到床底的木履,敲著內門,我喊:“ 奶奶。”

傳來祖母的聲音:“藍烏鴉,你的房子漏雨水嗎?”我說:“漏。”祖母將門口打開,我將要進去,卻看見裏麵地上全是雨水,姐姐在將水裝進木桶裏。雨在不停的下,待沒有雷聲時,我和姐姐不停的將雨水兜進木桶,水滿以後將水抬到門外倒掉,祖母打著玻璃燈籠,披著竹葉縫皮(遮雨工具)出門口,她在家門外不停的往屋頂扔茅草,屋裏的雨點漸漸少了,地麵的水也被我們姐弟倆抖幹了。

天亮時,姐姐要背著書包上學去,祖母會問她:“藍萍,等雨點小以後再上學吧。”

姐姐回答說:“不怕,風裏來雨裏去,我們天天上學校,不怕苦不怕累,我們要作接班人。”姐姐在念課文,祖母給姐姐帶上竹帽,姐姐就乘著雨出發了,上學的時候,姐姐會招著小手說:“藍烏鴉,再見!”我也會說:“姐姐再見!”

下雨過後,姑父和姑姑挑著茅草到我們家,祖母和姑姑重新將我家的茅草房蓋過。我有個伯父,伯父和我們家沒有往來,在我們家蓋茅草時,伯父也許還在不遠處看。

伯父喜歡抽煙,長煙筒,但是他不會來幫忙,祖母也不喜歡伯父,說這個兒子造的孽,害死一家人。不過那是67年的事,當時械鬥,我家死了人,死的人是我的叔叔,據說。害死叔叔的也是伯父,伯父和父親不是一個派別,伯父帶隊來抓父親,2個叔叔看不慣,和造反派打起來,結果2個叔叔都被打死,這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大人也沒有說過。

我姐姐上學時,我沒伴,自己在村外的田野玩,下過雨之後的地麵到處積水,那時田野剛插過秧,禾苗隻有拇指高,田裏都擠滿水,上田的水通過田埂口流到下田,田野一片青蛙叫聲,水溪一片混濁的水流。天上一片藍灰色,鄉間的風很清涼。

雨過之後,路上坑坑窪窪處全是積水,走起路來不方便,腳底沾著泥濘。村邊荷塘的空氣更清新,荷葉上一點點晶瑩透明的水珠,粉紅的荷花立在池塘中央,荷葉下的青蛙哇哇叫。

生產隊的社員們在這時候都耘田去,他們200來人在一片田地上工作,有的站著踩泥巴,有的彎著腰除草。那時,我們除了看到灰色的天空還有就是黑色的人群。再不就是嘩嘩的流水聲。

村外有一條溪流,常年有水,放學後我姐帶著我到村邊的水溪去玩,我們姐弟來到村邊的水溪上,我們看見水溪堤上有一些美麗的絨花,絨花是一種不知名小草,草尖上有一種活像蟲子的蚧,顏色呈現紫色,我喜歡將它折斷,拿在手裏舞動。

姐姐在橋頭上看著一個紅蜻蜓,她想把蜻蜓抓住,可是沒有抓著。我把路邊的絨花給折了幾個,遠遠的衝著姐姐喊: “姐-!絨花,你要嗎?”姐姐說:“不要。”

我說:“你想要絨花我給你摘下來。”姐姐說:“不要!藍烏鴉,你快來!”我問:“什麽事?”姐姐說:“水溪裏有1條魚。”

我說:“好,我就來,魚在那裏?”到了姐姐跟前,姐姐指著水溪說:“藍烏鴉,你看,魚,1條很大的魚。”

我趴在地上往橋下看,不錯,是1條魚,我說:“姐,我下去把它抓上來。今晚大家都有份吃。”姐姐說:“你小心。”

我說:“好的。”我將褲筒卷好,開始下水。水渠有裏水不多,能看見這條鯉魚在不停遊動,可是泥深,我一趟腳就把腳埋進去了,身子剛想鯉魚靠近。

姐姐在橋上說:“藍烏鴉,在你後麵有螞蟥。”我回頭看,真是一條大媽蝗在向我處遊來,我心裏寒磣,趕緊往回走,我說:“姐,算了,這魚吃不上了,我怕螞蟥。”

姐姐說:“那你上來吧。”我回到岸邊。克拉夫在不遠處打招呼:“藍烏鴉,你們在幹嗎?”我說:“克拉夫,在水溪裏,我們發現一條大魚。”

克拉夫說:“是嗎?我來看看。”

姐姐說:“克拉夫,水溪裏有螞蟥。我弟差點被咬了。”

克拉夫說:“不怕,螞蟥咬人不要緊。”我說:“我可怕它,咬出血了,不合算。”

克拉夫說:“膽小鬼。”我說:“那你下去吧,在橋底下。”克拉夫也趴在橋麵往下看,他說:“奧,真是一條大魚。”

姐姐問:“橋底怎麽會有魚呢?”

克拉夫說:“上遊水庫前幾天放水,大約這魚從水庫跑出來。我要下去把它抓了。”

姐姐說:“克拉夫,小心!”克拉夫說:“沒事。”克拉夫淌著下水。我看見在不遠處有一條蛇。提醒克拉夫:“蛇,注意!”克拉夫說:“在那兒?”我說:“草叢中。”

克拉夫看了一眼,他說:“嘿!我的媽呀,真是蛇。我還是上去的好。”姐姐說:“上來吧。”克拉夫退到岸邊,上了堤。克拉夫說:“走,走。我們走吧。不要抓了。被蛇咬了不值得。”大家準備走開。

姐姐說:“你們倆個膽小鬼。”克拉夫說:“我們膽小嗎?藍烏鴉,我們抓蛇去。”我說:“我不敢。”克拉夫說: “不用你們抓,我自己來。”姐姐說:“克拉夫,算了,不要抓了。”

克拉夫說:“可是我們不抓蛇就不敢抓魚。不抓著魚又太可惜。怎麽辦?”姐姐說:“走吧,可惜什麽?都不可惜。 ”接推著我們走。我們離開了水溪。這就是說,我小時候很怕事。”

律師問:“那時候你多大了?”我說:“5歲了。”

律師說:“好好回憶下去,我將給你做詳細地記錄,這是做檔案用的,在法庭上可以做證詞--你先將對你父親的回憶開始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