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隆隆聲響起,小子赫然發現,頂頭的大石塊,竟一分為四,分別向四方移開,中空出一個大洞來。任你如何眼目銳利,也絕難發現,原來頂頭的大石洞頂,竟是由四塊巨石結合而成。

像似無縫般毫無破綻,實教人嘖嘖稱奇。大山洞的頂石移開後,出現的乃是一大片濃煙,灰灰白白的把一切都遮擋住,教人瞧不見甚麽來。東海星宿的沉厚沙啞聲穿過重重濃煙,打進洞裏各人耳裏,喃喃道:“這麽多年來,最出色的闖陣者,最了不起也必然死在“賭局”中。唯有各位有機會闖最後的“局賭”,很好,很好,終於可以痛快的殺個飽!”

話聲方落,各人當下凝神戒備,這未露麵的老怪物,以不同殺局置多人於死地,既偏激又不可理喻,有時大義凜然,有時卻嗜殺如狂,為免被他殺戳,誰都極力保持鎮定,準備迎戰又或麵對甚麽古怪機關。

隻是東海星宿的建造機關技術實在太了得,當大家都小心翼翼時,卻仍免不了任由他安排、作弄。

洞中有小子、郡主、米色色、夜無情、月兒、毛九裏、春雪、餘弄、朱子、常大海、常三空合共十一人,每人所站的位置都不同,但同一霎時,機關啟動,誰也免不了隨機關而動,直射上頂頭濃厚的煙霧裏。

小子但見他與眾人一樣,腳下丁方約隻一尺的範圍,竟突然凸射而起,不住衝向頂端,就變成了站在一條大石樁上,更且一直高升。

石樁拔射速度驚人,待各人定神後,分別都早已升入濃煙裏,伸手不見五指,不辨方向,也不明所以。愛玩的餘弄開心得不住在單腿跳動,哈哈笑個不停,不知危險的他,隻覺就似是騰雲駕霧,在空中飛翔。

隻是,待升了一陣子,餘弄便大感不妙,丹田怎麽變得空蕩蕩的,試試提勁,更是半分力氣也沒有,糟糕,定然是箸了道兒。

明明各人都已先後吞了解毒丹藥,怎麽又有毛病?餘弄不住試試提氣,但一概徒勞,內力不能吐出半分,四肢都軟弱無力。

第二個感到一樣難以提勁的,便是功力在餘弄之下的米色色,繼而十一人先後同樣察現,有毒性已在體內,教各人暫且都不能有攻擊或防守力。

小子有著既來之則安之的開朗性子,非單一點也不怯懼,還有心情四處張望,看看濃煙的急奔變化,也好好感受一下。小子忽然喃喃道:“嗯,濃煙就如人生,一下子變幻莫測,無定形,也無定方向,風來到,便隨之變化。人生也一樣啊,我在京中碰上心中最愛,便隨她漂泊江湖,經曆種種。”

這些日子以來,小子的經曆實在變化莫測,郡主因逃出京城,企圖攏絡“月孤島”並肩作戰,從而碰上無數起落。

他一直處之泰然,總是隨郡主的腳步而行。這既然是娶得美人歸的代價,自己又何妨付出。更且,自己跟一眾皇裔、大官、公子相比,又算是甚麽?怎可能偏偏能奪得天下第一大美人歡心呢?

對了,小子有著大家也不可能擁有的經曆,他曾跟郡主出生入死,共曆患難,有著如此這般的背境,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可能得郡主垂青吧!小子在微笑,因為他好滿足,就算是立即死去,小子也今生無悔。

一個好滿足的人,臉上的微笑是絕對的燦爛。一個快樂的人,也會有快樂的身體語言,這些都是好簡單的道理。東海星宿當然也明白這等道理,但當他瞧見小子在危難中,仍保持如斯開朗,就是大惑不解。

小子腳下樁柱突然停了下來,一陣輕風拂臉,把四圍濃霧吹散,就在他臉前約三寸距離前,有著另一張臉,是滿布愁容、皺紋又深又粗、皮厚肉薄的一張老人臉,不用多說,這愁容滿臉的,便是“天苦獄”主人家——東海星宿。

“你笑甚麽?”東海星宿的嘴巴沒有動似的,皮肉也不抖震半分,便吐出極之簡潔的話。小子仍是半分不愕然,更加笑容可鞠的道:“我在笑你!”

“笑我?我有啥好笑?”“好笑,好笑,好笑到不得了,哈…我未笑完。”

“快說,笑我甚麽?”“笑你許多,但未是時候告訴你!”

“甚麽?怎麽未是時候?”“待破了“局賭”,再告訴你未遲。”

“好狡猾的小子!”“我狡猾卻不愛殺人,前輩也許不狡猾,但卻殺人心狠手辣,看來狡猾的人還是比不狡猾的人較好吧。”

“你就是要我心中牽掛,待會在“局賭”中難以全力以赴。”“這是前輩的推測,小子並沒有說過。在我來說,隻是還未是時候說清楚吧。”

“詭辯!”“前輩啊,咱們還有最後一局要麵對,生死關頭,先全力以赴麵對“局賭”,如此好合理吧。”

“你的眼在告訴我,你看穿我有心事。”“對,前輩的眼一樣銳利。”

“真想知悉你心中所想,但你要保住性命,不容易哩!”

東海星宿突然雙臂揚動,一陣大風吹來,登時令整個空間的濃煙都吹得四散,原來小子的不遠處,就是另一樁柱的相思郡主。

除她以外,其餘九人都升到二人腳下三丈多距離處便停了下來,形成高處隻得三樁柱,站著了東海星宿、小子及郡主。好明顯,東海星宿認定破“賭局”的是小子和郡主,故此兩人可以作代表,跟他玩“局賭”。

小子問道:“餘下我的朋友們又如何?豈不呆望我們在玩麽?”小子的疑惑立時得到響應,隻見苦愁滿臉,白發垂肩的東海星宿,以他那沙啞的喉頭吐出聲音道:“放心,“局賭”由你兩位合力來破,兩位便是賭徒,而餘下的九位,便是“注碼”,跟上一回的“賭局”大概一樣。”

說得簡單輕鬆,但內裏卻是大有文章。以九人為“注碼”,也就表示小子二人若輸一局,便有人會掉了性命。

東海星宿分別拋兩粒紅藥丸予二人,讓體內的毒化解,便立時回複精神翼翼。小子便問道:“以人為賭注,也就配合“局賭”之名,局我倆一定要賭,否則定然又是有殺沒賠。隻是究竟賭甚麽呢?”

左望望郡主,右望望小子,東海星宿眼目露出絕對羨慕的眼神,他已告訴二人,若自己也能有著一樣的同心經曆,死也在所不惜啊!

郡主一直沒有說過甚麽,她任由小子跟東海星宿交談,自己十二分留神這老怪物的動靜。畢竟已到了最後一局,更且人命關天,她必須凝神貫注,全力以赴,隻要破了此“局賭”,取得八十萬両,班師回朝奪回“南皇朝”便大有希望,多年來的辛苦經營,便不會白費。

她付出了許多許多,單是建立那支神秘的“天子聖軍”,已是千難萬難。從籌劃到訓練大軍,要秘而不宣,又要旗下盡是猛將精英,實在難比登天。但這一切郡主憑她天聰、毅力,都成功了。

甚至是遠赴“月孤島”跟月未央聯盟,郡主的計劃一逐步實現,如今已是大計中最關鍵一刻,隻要破得了“局賭”,便能如願以償,取得大批經費整理軍容,上京跟“花家將”來一次大決戰。

故此郡主麵上須保持輕鬆,但態度卻毫不放鬆,全神貫注“局賭”的規則。她,必須一舉勝利,向最終目標邁進。

東海星宿冷冷道:“這“局賭”顧名思義,是兩位必須要賭,賭的又是一樣估大小,十或以下為小,十一或以上是大,買錯了當然是輸,下麵的賭注,會逐一受死,直至全都死掉,便到兩位賭自己的命了。”

也不用東海星宿再細說,小子二人已猜想得到,這老怪物當然不會作一次公平的莊閑對賭。在此“局賭”中,無可置疑,東海星宿早有預謀,絕對的每一局都穩操勝券。

要破“局賭”,便必須瞧破東海星宿的必勝關鍵秘訣,再而設法取勝。但如此這般,不先賭數局,又如何有機會窺出其中要點呢?但先賭數局就表示下麵的人要死掉數個,這絕對不能接受。但除此以外,還有其它好法子嗎?

東海星宿從腰間取出三小刀,拋予小子及郡主各一,再道:“咱們的“局賭”好簡單,以小刀作空中拚戰,在指定的不同部位,相互對刺,刺一下為一點,傷了二處為兩點,如此類推,若被刺中六點以上,便隻作六點計算。”

小子笑道:“好簡單,三人的三個部位,合上來便是等同三顆骰子一樣的點數,看來都很顯淺,隻是老前輩必然早有預謀,穩操勝券。”

東海星宿冷冷的道:“小子,你跟郡主不是一直在忖測老夫的過去嗎?就給你一些指點。許久以前,有人就是給我設下了如此的一個局賭的比試,讓我去拚、去破,終於,老夫失敗而回,也就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

郡主終於開腔,道:“那定然是前輩的意中人!”

東海星宿沒有回話,他的目光滿是苦愁,臉容比先前更苦更白,毫無血色,看來那過去了許久的痛,是絕對的令他心碎。他布下了十關九局,最後這“局賭”,好明顯是渴望有人可以破解,還他一點心願。

仍在迷茫迷局中的東海星宿,實在好苦,他已是絕頂聰明,又武功蓋世,天下間那有人還能壓在他頭上,令他失敗呢?

就連東海星宿也破不了的“局賭”,郡主、小子又可以突破取得勝利嗎?思想一閃而逝,因為“局賭”已正式開始了,東海星宿隔空轟出雙掌,打在郡主及小子二人腳下處,逼得二者必須拔身半空。

金光閃閃鋪天蓋地而來,把兩人罩得密不透風,小子、郡主都驚愕之際,隻聽得東海星宿道:“第一局——右手背,小心了!”

待小子與郡主驚覺要保護右手背,已感到陣陣刺痛,連保護手背也沒啥辦法,莫說向東海星宿進攻吧。

二人再落回原處,小子見自己右手手背有三血點,同樣郡主也發現右手背亦留下了三血點,三加上三便是六。除此之外,東海星宿又如何呢?兩人並沒有刺傷他右手背,也即是六加零,當然是六,應該是“小”吧?

郡主卻搶著道:“我們沒來得及出招刺東海星宿,但對方動作太迅疾,攻來的同時,我感到對方用手背觸碰過我刀尖,也許已留下血點傷痕。”

郡主的解釋好清楚,東海星宿的右手背也好可能有點數,但到底點數是多少,因為來得太快,也未有預防,郡主又那能數算。

小子道:“我們總數是六,若加四或以下是少,加五或六則開大,都有可能,這家夥在愚弄我倆。”

郡主的看法更深入,小心的道:“你的想法太簡單,若隻是一半機會,東海星宿又豈能穩操勝券?他必定既能開出小,也可開大,問題關鍵隻在於,為啥他能改變刺傷的傷痕數目。”

難道是他手執著刀,以掩眼法隨時再刺嗎?不,因為東海星宿已把小刀收起,右手手掌對著兩人,左手負於腰後,表示絕不取巧,甚麽暗裏自我多刺傷痕,絕不可能。

東海星宿冷冷道:“時間快到了,再不作出抉擇便算你倆棄權,結論也一樣是下麵一人為兩位而死,還是胡猜瞎撞一次吧!”時間在溜走,已到了不可能不作出決定的情況,郡主唯有毫無依據地道:“是小!”

因為開一至四有四次機會,開五或六隻得二次機會,故此開小的機會相對較大。當然,這隻是憑點點理論作猜算,郡主絕對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的賭,當然是輸!

東海星宿把手背一翻轉,出現二人眼前的,是他手背上共六個血孔,六加六是十二,答案開“大”,兩人第一局輸了。

隨之而來是一道烈火由下而上衝,直把呆呆站在一石樁上的常三空燒成火人,慘嚎聲震耳欲聾,教人不寒而悚。輸的代價極之沉重,一條生命就此結束。東海星宿也不知以何方法控製下麵火舌,竟能隨意而動,吞噬石樁上的任何一人。

常三空的死,當然會打擊小子及郡主,更要命的是“局賭”並不會停下來,兩人若再不能想出破局方法,下麵的朋友,必然一個又一個被烈火吞噬。

小子望望郡主,她雖然好努力保持鎮定,但眉宇間仍免不了流露出焦急之情。當然,郡主好明白焦急絕對是大忌,但因為她的失誤,便令別人為她而死,如何也不可能平靜如水吧!

思緒還在亂飄亂蕩之際,東海星宿那沉厚之聲又來了,這一回是:“第二局——

左手臂!”

一輪金光又再衝天拔起,宛如大鵬展翅般,小刀舞在東海星宿手中,實在不同凡響。小子、郡主再也不敢遲疑,左右兩方同時夾攻而上。

右手舞刀保護左臂,如電光火石般衝破東海星宿的劍網,隻是任二人如何拚命進攻,每一刀都被截擋下來,徒勞無功。反而半空中的東海星宿,一輪急疾刀光,又已每人皆在其左臂上,留下了四度傷痕。

一招了,小子的左臂傷痕加上郡主的,合共是八點,隻要再加三點或以上,開的便是大,究竟結果會是甚麽呢?東海星宿又是把左臂抬起,一方背向二人,立即問道:“這回要買大還是小?”壓逼性的“局賭”,令人極其苦惱,要得悉東海星宿此局之謎,又豈是一下子便能想通?

小子突然冷笑道:“前輩此局太玄妙,在下唯有盡力而為吧!”一手仍執刀,卻是以刀剖割左手手臂上的淺淺傷痕,連皮帶肉割掉了近半尺,小子凜然道:“沒有了我這四點,餘下就隻有四點,前輩,就是閣下手臂上共有六點也好,開的也必然是小,這回不可能再輸吧!”

小子這一招自毀,令原來的八點變成四點,因為東海星宿最多也隻可能是六點,但不論由一點至六點,合起上來也是十點或以下,故此總點數合計,開的便必然是小了。

原來一直仍忐忑不安的郡主,不禁豁然暢朗,小子的急智竟更勝自己,他為了救人,犧牲了一塊皮肉,也就輕易的破了“局賭”。

東海星宿猶如恍然大悟,竟仰天長笑,快樂不得了不住的道:“好啊,好啊,原來此“局賭”應該以此法來破,小師妹啊,妳……好花心思,我的心性,原來早被妳揭破,哈……,對啊,對啊,妳不選擇我,也不挑各師兄弟,偏下嫁那個他,原來早把一切看通看透,果真有慧眼!”

還未待小子、郡主反應,東海星宿已一躍而前,一手拖著一人,再躍射再上,這裏一踏,那裏一彈,不一會已遠飛極高。小子與郡主也不知究竟這老家夥意欲如何。但隻感對方歡暢又痛快之極,大概也不會有加害之心,故此亦不作反抗,隻任由他帶兩人到目的地。

左躍右跳,飛快的移前,直至一盞茶後才停下來。笑不攏嘴的東海星宿,竟把二人置在一山巔之上。

時正日落,頂頭全是餘暉,昏黃妙影,簡直教人陶醉不已。好個東海星宿捧來大壼香茶,竟為兩人倒茶,狀甚喜悅。

埋在心間多年之謎,終於得以解開,東海星宿實在喜不勝收。郡主首先開腔道:“看來前輩在此破局關鍵,有了好大啟示,而你平生之憾事,原來跟傾慕之極的小師妹,是大有關係吧!”

東海星宿把茶一飲而盡,遙看遠處天際,淡淡然道:“不錯,老夫半生苦痛,便是因為得不到小師妹的愛。但先前小子的一刀割肉,終於破了玄機。當年,小師妹以同樣的“局賭”考我,我因破不了而未獲她垂青,致終生耿耿於懷,但原來小師妹的“局賭”還大有文章。她真正要我明白的,是一種“自我犧牲,成全他人”的精神”!

郡主笑道:“明白了,嘻……,你的小師妹當時一定已心有所屬,故此便想出以此“局賭”來考驗你。若閣下破不了,自然要黯然退出,就算你跟小子一樣,能剖皮割肉破局,但因為已明白“自我犧牲,成全他人”的道理,故此亦會明白對方暗裏要你退出的意思啊!”

小子也把茶飲盡,不住搖頭道:“天下間竟有如此非凡奇才女子,難怪前輩多年來仍日夕單思,苦痛不已。”

東海星宿笑道:“非單我一人,同門五師兄弟,也一樣為她傾心。”東海星宿這句話突惹得郡主一陣呆愕,想了好一會,才慢慢道:“武林榜上,五邪門是五位齊名天下的不世孤僻高手所建立,除東海星宿老前輩外,還有南極仙翁、西山老妖、北鬥星君與及中烈河的中流老怪。前輩不是在說,你們五人原來都是同一門下,都曾經深愛過同門的小師妹吧?”

話中雖有猶豫,但卻極為鏗鏘,也即表示郡主已掌握個中情況,也肯定所言非虛。

不住在吞茶的東海星宿,眼神已在回應郡主,她的猜算全都是對。原來五位前輩都拜入同一門下,最終各據一方,又都是古怪奇人,一下子令小子也不禁大為雀躍,更有興趣想知,能同時迷倒一眾高人者,究竟是誰。

對了,首先那小師妹究竟姓甚名誰,而還有那最終能奪得芳心的家夥,究竟有何能耐,竟教一眾五位門主都仰屋興歎。

小子、郡主都在等,等答案的出現。

“郡主倒有點兒像小師妹!”東海星宿的這句話,無疑是帶來了一點提示,難道主人翁跟郡主有血緣關係?難道是……?

東海星宿歎道:“我跟小師妹的夫君相比,確實有距離。經數十年長時間證明,聰明的小師妹是挑選了最合適夫君。我的小師妹,便是郡主亦師亦敵的“北皇朝”皇後舞天真,而在咱們手上奪走她的,當然就是“北皇朝”一國之君聖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