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放晴,小子、郡主走在前,他們倆都輕鬆之極,因為小子剛把從東海星宿那裏得到的神藥,喂了給月兒。不消一陣子,神藥便奇跡地把月兒的枯老全然改變過來,回複昔日青春,那該有的頑強、固執,又再重現小子眼前。

救了月兒,隻是成功破十關九局的部份回報,最重要的,是那八十萬両金。小子、郡主都走在前,卻是一樣的兩手空空。

米色色也好想把十萬両奪過來,但那有甚麽金光閃閃的東西,兩人一樣的雙手空空如也,沒有銀兩,更沒有銀票。八十萬両就算換成銀票,也該有一大袋吧,但小子倆都連小袋子也沒有哩。

怎麽可能千辛萬苦破了十關九局,卻是兩手空空而回?餘弄也覺他也被愚弄,跟毛九裏、朱子等一樣惶惑不解。

兩人到底搞甚麽鬼?難道他們又把金子都送回給東海星宿?

大家當然好感激小子與郡主二人,能破“賭局”及“局賭”,最終取得勝利,免眾人失去性命。但大家老遠而來,為的是要奪取八十萬兩啊,若非如此,又何苦先後有眾多人送命?

既然付出了,又成功了,好應該現下大家合力抬走一箱箱金子才是,怎麽會是甚麽都沒有?怎可能就此離去?怎可以接受這不可能的終局?

“丟你娘母大春秘密的關鍵,定然是我猜中,哈……,對了,對了,那甚麽老不死東方老鬼,因為小子與郡主接連破局,也就開心不得了,故此由他來當擔工,已早把一大箱又一大箱金,搬到船上去,對麽?”

毛九裏的猜想登時教大家都點頭認同,若非如此,難道那些金都會飛天嗎?待毛九裏的話說完,一眾人都立即往前狂奔,目標當然是泊在前方的船,金光閃閃的金子,大家都著迷,可不能慢半步哩。

米色色絕少認同毛九裏,但這一回她跑得比誰都更快。因為她好渴望想個辦法來把所有金子都奪走,先瞧瞧那些寶貝,讓頭腦發傻,也許會提神活血,一下子便能想出好法子來。

餘弄當然比米色色更快,愛玩弄人的他,更且刻意一個半空筋鬥,在米色色的頂頭飛越,落下來時,背後剛好是迎上來的米色色,他便隨意放了一個大響屁,響得如雷貫耳,彭的一聲把米色色嚇個半死。

先嚇個半死,再臭個半死,合成便是全死了!餘弄送了好禮物給米色色,還哈哈笑道:“米色色,俏姨姨,臭屁贈妳食,臭口臭到極,死心還不息,死了不可惜,何苦還忐忑?何苦還積極?貪字變沉溺,小心禍在即!”

一躍如奔兔疾前的餘弄,好容易便把米色色拋得遠遠。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因此躍動彈跳比任何時候更快。

米色色但見這胡塗煩人輕功如此了得,當然呆在當場,但更令她愕然的,是餘弄的“詩”。似是傻傻呆呆的無聊笨人,但卻又一下子出口成文,更且內裏充滿教訓之意,如此打油詩,又豈是常人能順手拈來?

餘弄不笨,這是米色色的總結,他的嘻哈傻呆,也許隻是有其實際需要才如此顯露吧。米色色不住在想,這家夥的心底,究竟藏著了甚麽呢?朱子皇帝竟認他為父,這又是甚麽道理?

並沒有人向米色色細說個中玄機,她自己也不欲問,因為眼前第一是八十萬両黃金,雖然是小子及郡主所有,但她又豈能就此罷休,隻要有機會,定然要來個橫刀奪愛,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

除卻八十萬両的吸引,也有令米色色憂心的,因為夜無情已告訴她,小子與月兒及毛九裏,在那密室中跟真正的南極仙翁碰上,他,看來已漸漸回複功力。這也就表示,“刑春宮”絕不可能再回去。

米色色已下定決心,待有機會奪去八十萬両後,便設法上京打探失蹤了的玄武帝身處何方。她的未來,隻有再倚靠這曾“愛過”自己的男人,才可能避免落入南極仙翁手中。

自己用盡種種惡毒方法去對付老相好,南極仙翁翻身了,他必定以更狠辣的手段來折磨自己。“十大酷刑”以外,那老鬼看來還有更可怕的極刑,米色色愈想心裏愈是發毛,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一眾人都在後頭追趕餘弄,當大家抵達大船時,金光閃耀,卻沒有一個興高采烈高呼,因為那些金光,隻是陽光照在海麵上的反射。

船上、船倉裏、船頂甚至是泊岸處的四周,不要說是金子,就是銅錢也沒有半個。那八十萬両究竟往那裏去了?

毛九裏最不服氣,噗咚一聲,這家夥也果真不笨,一個翻身便直插水中,繼而在船的四周水底,不斷遊來遊去,搜索一番。毛九裏認為也許小子二人約定那東海星宿,用繩子縛住載金的大箱子也說不定。

可惜答案一樣令毛九裏及一眾人等失望之極,水底裏空無一物,除了海草、魚兒、貝殼,甚麽都沒有啊。

那八十萬両究竟往那裏去了?

大家都在問,每個人都在疑惑,在船上等,等小子及郡主拖著手前來,輕輕鬆鬆的相視而笑,各自配合,一個揚帆,一個拔起錨,大船迎風回航,像是一切都完美結束,竟不再提起那八十萬両獎賞。

毛九裏全身是濕,但仍沉不住氣,便道:“妖你老小子煩死狗,我怕了你啊,求你告訴我,那八十萬両究竟那裏去了。咱們千辛萬苦來破十關九局,不可能就此空手而回吧?”

毛九裏當然有道理,身為皇上的朱子,亦好心急想知那八十萬両的去向,是他日再來提取?還是甚麽,甚麽?

當大船乘風航行至海中央,漸漸遠離“天苦獄”,小子與郡主二人都在甲板上,小子突然拍一下郡主膊頭道:“算了吧,當作一場春夢好了,那八十萬両金,總算是曾經有過,我倆都不該後悔哩。”

小子的話,教眾人都呆住了,難道是二人在最後關頭,有啥變化,終導致兩手空空而回?毛九裏及朱子、月兒等多人,都不約而同圍在兩人身旁,大家都密切注意二人的對話,那八十萬両究竟何去何從。

郡主淡淡然道:“小子呀,你的話錯矣,咱們又豈隻曾擁有過八十萬両,這三顆金骰子,曾令我倆一下子八十萬両變一百六十萬両啊!”

對了,對了,原來又是賭局,看來小子與郡主破了“局賭”後,取得了八十萬両,但又不知怎的,再跟東海星宿豪賭起來。投注八十萬両,竟再贏八十萬両,總計合得一百六十萬両之多。

小子笑道:“太美妙啊,當時我在想,八十萬両已足夠助大批軍兵有好裝

備,有良駒戰馬、有好刀戰車、有盔甲糧草,上京與“花家將”大戰一場,絕不成問題。再多八十萬両,四十萬両搭建一間天下最豪華宮殿,讓我與郡主成親後入住,要天下人都羨慕不已,還有四十萬兩……,呀,忘了又啥好用。”

郡主用手指刺了小子額頭一下,便道:“是分別派給助我們到“天苦獄”的各位朋友呀,四十萬両平分與月兒、毛九裏、常大海、餘弄、夜無情、春雪,每人也就可以分得……,好像相當多的銀兩。”

“不……,咱們還有爭論,應不應該連米色色也分一份,若多分一份,那就是四十萬両分給七人,計來算去,每人得到不足六萬両,好像又太少了。”小子抬頭在數算,每個人都凝神留意他的話,不敢打岔。

郡主道:“嗯,我還說,六萬両未免太少,何況我倆建好宏偉宮殿樓房後,也必須留點銀兩他日好用吧。譬如找些好工匠裝修一下,買些古董擺設,又或養一群戲子,讓他們每到節日大鑼大鼓一番……。”

小子不住點頭道:“對啊,對啊,所以我們終於有了更好的決定。”

毛九裏當下再也忍不住,便搶著道:“你的決定必定跟我的決定都一樣,就是把一百六十萬両再押一次,再賭一局。”

小子笑道:“對啊,對啊,***毛九裏真跟我誌同道合、思想一致,難怪咱們如此投契。隻要再贏一次,便有三百二十萬両,哈……,如此便大大不同了,我們可以有最充裕的資金去調動一切,非單回京之戰必勝無疑,每位朋友都發一筆大財,以後人人安枕無憂,快快樂樂生活,豈不快哉?”

月兒也忍王住插嘴,緊張兮兮道:“但不可能如此無了期的賭下去啊,就算給你倆又贏了有三百二十萬両,再過一會,便可能貪得無厭,想呀想,也就決定再賭一次,把三百二十萬両變成六百四十萬両。”

郡主突然給月兒一吻,再道:“月兒真聰明,對啊,當三百二十萬両到手了,我跟小子又再遲疑起來了。其實我已決定不再賭下去,還努力的一個人把一箱又一箱的黃金,從洞裏抬到洞口,重甸甸的,搬得我好辛苦哩。”

餘弄忽地笑道:“嘻……,一個人在搬,也就留下另一人在想,想來想去,又忽然覺得再賭一局更合適,於是小子便再拋骰子,再賭一局,哎喲天!這一回終於輸了,也就落得兩手空空。”

小子笑道:“不……,答案是我又贏了,於是輪到我抬金出洞口,抬呀抬,到了洞口,卻又見郡主決定把所有都投注,再賭一局。”

郡主道:“如是者賭呀賭,贏得不亦樂乎,就隻有最後一局輸得幹幹淨淨。”郡主的最後一句話,大家都早已算到,原來“局賭”以後,還有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的“賭局”,最終目的,是要兩人空手而回。

不論如何,八十萬両化為烏有已是事實,沒有再追回來的可能,這就是小子與郡主的答案。

所有人都垂頭喪氣,唯有朱子例外,因為他太了解相思郡主,更且,他比其它人都更聰明、更具謀略。他還未想得通透,究竟那八十萬両往那裏去了,但絕對可以肯定,郡主不可能就這樣輸掉了八十萬両!

賭徒有賭徒的性子,從小陪伴郡主長大,他絕對明白,郡主不可能是孤注一擲的人。她的一切行為,必定籌劃準確、布局精密,她,絕不相信運氣。當然,郡主也有可能失敗,但擊敗她的,不可能是“噩運”。

既然想不出那八十萬両那裏去了,朱子也就索性不去細想,因為隻要郡主安排好了,也就再沒有要他操心之處。

大船乘風回航,從“天苦獄”回“月孤島”,必須再跟風浪搏鬥一段日子,然而,朱子的心情已跟來程時大有變化。

這些日子,不斷被逼麵對難題、死局,自身的處事方式,已漸見成熟。他終於掌握到當領導的與別不同,從前任人呼呼喝喝,努力把自己裝成傻瓜,但今天不一樣了,朱子是皇帝,是“南皇朝”的國君。

海風吹得呼呼響,大海茫茫一片,海天一色,像似無邊無際。朱子的武功在“父親”餘弄不斷指點、指正下,有長促飛快之進。

朱子每夜都獨自攀上大帆頂,因為此處可讓他高高在上,也感受一下何謂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他遙看黑漆漆的大前方,特別有感覺。前方,明明隻會是個空蕩蕩一片的大海,別無其它,但偏偏有著意料以外的突變。

原來好端端的,忽然天色大變,又是行雷,又是狂風驟雨,如何也猜想不到,風雨何時會來,又何時才止息。

天有不測之風雲,是航行海上者必須清楚的事。

朱子的未來,一樣是黑漆漆的一片,卻又滿布巨風、惡浪,一不小心,他這艘航行中的船,便好容易被打沉,好容易連命也掉了。

手上,有郡主努力建立的“天子聖軍”,但如何也不能跟龐大的“花家將”相比。助力“月孤島”,有“貧農五穀兵”與及一眾常娥領導的女兵。隻是月未央真的會全力誠心相助嗎?

他要自己封他為太上皇爺,明顯的居心叵測。朱子心裏有數,就算已擁有八十萬両,甚至能攻取“月雁京城”,未來的日子,坐在皇座上,也不可能安枕無憂。他,必須找尋更穩固的根基,否則在武林大風浪裏,好容易便被吞噬。

朱子回憶起“殺手樓”的那段日子,“新人王”挑選過程中,殘酷的淘汰賽,非單有實力的人會隨時被殺,甚至是稍一不慎,便極可能立時消失人間。

武林爭鬥,絕不是鬧著玩的,手段、陰謀、實力、人際關係都缺一不可。朱子麵向凜冽海風,吹得他散發飄飛,雨點打在臉上,有種不能言喻的痛快感覺。他在告訴自己,前麵的黑暗,將是他名動江湖的基礎。

沒人能預料明天,但有能力者,卻能為自己的明天布下大計,以助步步高升。

朱子心中有數,他知道郡主已為自己奠下基礎,但要完成霸業,他必須另有主意,必須建立忠於個人的皇朝大軍。

武林榜上的一樓、二朝、三軍、四刀、五邪、六家、七劍、八仙、九城及十大神兵,還有那些是自己可以掌握的呢?江湖,就是由武林榜中的非凡人物掌握,隻要能懂得操縱、利用,武林便是“南皇朝”最大基礎。

這一夜,與及航程中以後的每一夜,朱子都獨個兒在帆頂上籌劃、思想,他開始正式啟動自己的大腦。或許,跟小子、郡主相比,還是遠遠不如,但他好清楚,自己才是真命天子,貴為皇上,他定然要有個人決定。

也許小子、郡主可以助他重奪帝位,之後,兩人便會退隱江湖,過著神仙的寫意生活。他不可能有事便向兩人求教,每天坐在龍座上批奏章,要令文武百官心悅誠服,朱子必須有著帝皇應有的威武、智才。

風雨依然,朱子想通想透,他好感謝上天給他一個成就大業,表現他乃人中龍的機會。從不知所謂的被玩弄狗皇帝,到今天的可以回京奪位,上天的安排已十分教他滿意,這良機,必須好好把握,不能有失。

回航的時間跟來時一樣,但也許因為各人心情都較沉重,故此都感到特別過得漫長。當然,小子跟郡主依然故我,總是有機會便互相捉弄,郡主甚至想出了個極無聊的釣魚大法。

她把一條長繩子,一端係在自己腰間,另一端是緊纏小子腰上。大力一拋向海,小子用劍,人劍同時直插入海裏,便可以來個以劍捕魚,好玩不得了。

兩人嘻嘻哈哈的忙個不亦樂乎,不消一個時辰,小子便刺來十多尾大魚,再用火來燒,吃得大夥兒都飽飽。

月兒沒有刻意注視小子,她早已習慣暗戀的感覺。有時她也會想,要是自己仍是不變的衰老,可能小子的關心會更多一些、也更親切一些。不能跟小子相戀當然毫不好受,但真正令月兒煩惱的,是父親安排,與朱子的一段婚姻。

之前她可以一笑置之,因為能否成功破十關九局還是未知,如今任務總算完成了,若“南皇朝”、“月世家”真的合力回京跟“花家將”大戰,她豈不是真的要與朱子這小矮人成親嗎?

愈想愈可怕,愈想愈煩惱,月兒看著那春雪一直在朱子身旁,體貼服侍,總是有種自然反射感覺。有一天,她真的嫁為皇後,這矮皇帝會要自己天天卑躬屈膝,處處退讓來服侍他麽?

在夜裏,要被他擁著睡?還要接受這矮皇帝有十妻百妾,後宮一大群貴妃、貴人?唉!真的難以想象。

自小嬌生慣養,也極是固執、堅持、自我的月兒,好明白父親的決定絕不可能違抗。嫁入皇朝當皇後,是月未央建立勢力的根基,他要月兒跟朱子生個太子,再由這外孫接掌皇位,“月世家”便名正言順的成為皇帝之家。

老謀深算的月未央不可能容許任何人破壞大計,她,必須在朱子把花劍浪趕出“月雁京城”後,跟朱子成親。月兒的未來,再沒有選擇權,因此月兒心情特別難受,她,難免有種被“出賣”的感覺。

乖巧的春雪有時會走上前來,為月兒倒一杯茶,又或遞上一些用品,盡量也照顧、服侍一下月兒。因為她已認定,月兒就是未來“南皇朝”皇後,自己也許會被朱子皇帝賜封為貴妃,她必須在皇後前當個好妹子。

複雜起來的關係,令月兒不大習慣,她比從前更沉默,更不愛說話了。身為

“月世家”一份子,她好應該也獻上一分力,但自己奉獻的,是個人一生幸福,這一切未免太難。

太煩,幸而日夜也有海風,把頭臉吹得刺痛,也好像把滿腦子煩愁吹走部份。她在想,或許有機會便跟這矮皇帝來個君子協定,彼此當對假夫妻便是。做了皇後,她大可以不動聲色,逃出禁宮,四海為家,哈……,就這樣決定吧。

大船緩緩回航,好不容易便過了十天,太陽在頭頂又升又沉,白天暴曬,捱得皮膚也生痛,落日才出現。夜裏四周漆黑一片,憑常大海的經驗領航,又像盲目摸黑般,悶得發慌。

終於,還是餘弄眼力最好,他為大家帶來了一個突破的消息:“有船,哈……,是老朋友,老朋友的船呀!”

餘弄的話古古怪怪,總是難以一下子便理解。茫茫大海中,又怎麽會有老朋友出現?現今距離回抵“月孤島”還有好多天航程啊。隻是餘弄在帆頂上不住呱呱大叫,開心不得了,看來絕不似是鬧著玩啊。

常大海最有航行經驗,但眼力還遠不及餘弄,他隻能察見遠處有黑點,前麵的並非一艘船,而是一群船隻。

“哈……,毛九裏,你的好朋友就站在船頭,哦喲!好凶神惡煞哩,手裏還一樣執著三節長棍,滿臉是藍,真難看死了!”餘弄的話,登時教大家都緊張起來,依他的形容,這批船隊,看來就是由南血人所率領。

對了,隻有對航海最具經驗的“南世家”這群海賊,才可能在此布下船陣,為的當然是要來個黃雀在後,截劫他認定大家已到手的八十萬両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