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夕,晚風送爽。小子被餘弄緊握其手,如流星趕月般直趨“月樓”後山。隻見黑壓壓的一大片鬆林,中間有條曲曲折折山路直上,山路一個彎接一個彎,像是走之不盡。餘弄一口氣直奔而上,小子雙足離地飄飛,兩旁景物飛掠,彷如騰雲駕霧無異,一時間也覺妙趣無窮。

餘弄一口真氣提步急奔,卻仍能同時說話,內力之深湛,實教人歎為觀止。餘弄笑道:“好朋友啊,嘻……,要到我家“天頂老巢”,必須先經“千級梯飛”,再來便是“老樹飛藤”,最後的“雲海仙虛”也越過,便是我餘弄好玩的家了。大契哥從來隻一個人來訪,又不許我下山,嗚,悶出鳥兒來哩!”

不住的彎來彎去,小子安然隨勢而動,任由擺布,安心跟這太愛玩的餘弄交談,以便更了解這半傻半瘋子的一切。

小子淡然道:“啊,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玩人玩出禍來,那個什麽大契哥便罰你從此隻能留在山巔,獨個兒跟山水、鬆柏、蟲鳥玩耍,嘻……,難怪你到處找朋友,從來沒有人跟你交談,一定悶死了!”

突然來個急步驟停,餘弄與小子已越過“千級梯飛”,回望下麵是一列傾斜的千級石梯路,就是“千級梯飛”的最後一段。小子坐在最後一級之上,而那個似瘋又未瘋的餘弄,當然又是頭下腳上的在小子頭頂了,但這一回的姿勢有點不同。餘弄左手按頭,其餘雙腿與右手分向三方撐開平衡身體,如此古靈精怪,真教人噴飯。小子也開始習慣他的異行,也就不來打擾。

餘弄笑嘻嘻的道:“好朋友啊,我跟大契哥的秘密,是誰也不能知道的,你請別再忖測好了。大契哥對我恩重如山,他說不好下山,我當然不敢越雷池半步了。這十年內,今回才是第一次破戒哩!”

“嗚……!”小子突然詐作痛哭,眼淚直流,滿臉傷心的十二分難過。餘弄當下手忙腳又亂,搶著問:“怎……麽了?我又做錯什……麽?”小子嗚嗚咽咽的道:“你啊,這媽的臭嘴巴太過份,竟在哄騙好朋友。朋友要以真誠對待,豈能謊話送我,太鄙視我小子了。哼!要是你真的未有下過山去,又豈會認得誰是二少爺?常家一切你都了如指掌,如此又豈是十年未下山的你所能會知?難道鳥兒或微風會把一切相告麽?嗚……,老朋友餘弄是個大騙子,是說謊壞蛋!”

一臉尷尬的餘弄被小子揭破謊話,登時無地自容,右手來個掩著臉兒,彷效鳥兒埋頭沙堆,可笑非常。

其實小子從小便慣於鄉鎮孩童嬉戲,這些大言不慚又或隨口胡扯的謊話,早已司空見慣,餘弄又怎可能把他瞞騙。隻是久居山巔獨自生活的餘弄,又怎懂得細意分析,精密布局騙人呢?

餘弄勉強的道:“對……,是我錯,又是我的錯,請原諒我吧。其實這十年以來每當太沉悶,我便會下山跑來跑去,有時偷去田間捉野兔,有時偷入“月樓”吃點美食。嘻……,大契哥從來未知,好朋友啊,你千萬要為我保守秘密。”

小子當下破涕為笑,假裝因餘弄的回複說真話而感動,接著追問道:“這“月孤島”由月未央及夫人常娥當主,頭上有月家家主月姥,下麵還有常娥兄長常言道及常氏三兄弟,你這餘弄既非姓月也不姓常,究竟是何方神聖,哈……,抓破我腦袋也不明不知,實在令我陷入思維的死胡同中。”

餘弄也不敢讓小子再想下去,一手再握他臂彎,疾躍飄後,已飛升拔高至三丈高,手握住一巨大老榕樹的下垂長藤。小子張目所見,漫山遍野盡是纏滿長藤老樹,根深枝密,形如蒼龍探海,藤梢枝枝下垂,隨山風搖動飄拂,遠看似見萬物起哄飛舞,像向來訪者招手。如此自然風景,又是難得可見。

小子心下在想:“看來“老樹飛藤”就是此處,但密密麻麻不見山路,又如何穿過呢?”疑惑仍未想通,餘弄已為小子帶來答案。隻見他拉著小子又扯動樹藤,直蕩向前,當至蕩勢盡處便換過前麵樹藤,繼續再蕩向前,如此一藤接一藤的蕩飛,穿梭於大群老樹間,不住的盤飛彎過前麵大樹阻隔,就跟林中猴子走動無異,實教小子眼界大開,亦暢樂不已。

路,原來不一定是行出來的,在“老樹飛藤”林中,路是蕩出來的。小子一時興起,掙脫餘弄之手,也來個左手接右手的飛蕩,蕩呀蕩,既疾飛如箭,中間又繞過枝葉或樹幹阻隔,十二分新鮮痛快。

好容易便越過千萬大樹的“老樹飛藤”,最後的一關“雲海仙虛”,是山巔的一部份,由於已高插入雲,四周不時有飄來雲霧遮擋視線。置身其中,彷如已抵天庭仙境,隨時會跟月老、二郎神等仙家碰麵。

小子還未認清四周麵貌,餘弄已大聲呼叫道:“隨我笑聲方向走前吧,不要胡亂四闖,小心掉下萬丈深淵啊!”

餘弄不住發出哈哈笑聲,走在前頭,也就引出一條前行之路來。小子隨後追上,走不出十丈遠,突然一陣大風吹來,竟立即把所有雲海吹散。小子當下呆住僵死,原來自己所站定之地,隻是一條如橋的淩空石路,往下俯視,腳底到處都是奇峰怪石,亂山危崖,連綿不斷。左邊有深溝如銀帶,右旁是翠葉插雲,左擁右抱的巨樹枝葉連生,瞧得人三分驚震又七分心曠神怡。

餘弄的笑聲已飄飛愈遠,小子再不追上便恐防有失,當下不再流連風景,腳步加快直追。隻是突然又來一陣變幻無定的山風,雲海再來,及時又把四周一切遮蔽。小子也顧不得當中凶險,深吸一口氣便往前直闖。

心中無雜念,不再理會腳底虛實,隻循著笑聲追去,追呀追,輕鬆的步伐令小子忘記山勢之險,不消一時三刻,已闖過“雲海仙虛”,直抵餘弄的老家所在——“天頂老巢”。

平平坦坦的“天頂老巢”,左是大片密林,中間建有茅舍,右方顯然是練武地方,非單擺放著眾多兵器,更有一大個用碎石塊圍成的圓圈,直徑約為二丈許,簡單卻異常吸引小子。

一腳金雞獨立的餘弄,站在石圈中間,腰間還纏著又粗又長的麻繩,一端執在手中,另一端拖曳在地。小子被石圈所吸引,原因是石圈內布滿靴印,每一步都深陷入地。顯然易見,若非武功博大精深的內功高手,絕不可能在石圈之內留下如此腳印。腳印共分兩種,一是屬於餘弄所有,另一的腳印,應該便是屬餘弄口中的什麽大契哥吧。看來這位大契哥武功一樣深不可測,是位非常人物。

小子不斷的想,究竟有誰如此武功高強,又偏要留難這半瘋半癡的餘弄呢?要留他在此險地孤獨活上十年幹啥?為何餘弄又甘心情願留下來?他明明悶得要死,卻不敢離去,原因又是什麽?

“月孤島”看來並非原先預計的一般簡單,當中深藏的疑問,絕對可能左右郡主跟“月世家”合作,影響他日跟“花家將”對戰一事。小子願意被餘弄纏上,又冒險上來“天頂老巢”,目的之一也是要把個中未知疑竇解開。

回到家中的餘弄開心不得了,臉上傻楞楞的模樣更形活潑開朗,笑態可掬,孩童一樣的天真神情活靈活現,不住的在石圈內向他的第一位貴賓訪客招手,笑道:“來啊,來啦,我的好朋友,這“小***”是大契哥跟我每次都要玩的遊戲,好玩不得了,你試過了,一定心思思再要玩多一次又一次。”

小子也覺得“小***”定然有點趣味,想也不想便踏步入石圈。天真頑皮的餘弄當下把手中及腰間長繩一抖,繩子另一端立如靈蛇般盤飛射至小子手上,五指一張便執得緊緊。繩子纏腰,餘弄又把一劍擲飛向小子。

餘弄道:“這遊戲好容易玩呀,你來攻,我緊守,你的攻擊能傷我算我敗下陣來,守的若能把你拋出圈外算勝,就是如此簡單。”

小子笑道:“嗯,這個玩法容易,但看來攻的大占便宜,守的既無兵刃也隻能固守在一圈之內,走動的空間太少,又有麻繩困身,嘻,絕對攻的占盡優勢。”餘弄用沒有支撐身體的另一腳高高提起,輕擦摸鼻子,笑道:“千萬記住,規條之一是咱們雙方都不能甩開繩索,這三丈小繩子,是維係我們的好東西哩。”

小子也不再打話,揮劍搶上先攻出一連三招,說也奇怪,餘弄單腳而立,不退不進,麵對快劍隻移動身體,或是扭腰或是卸身,每每便能在僅有的空隙閃避。小子接連刺了七劍,竟然全都無功而還。

餘弄笑嘻嘻道:“太慢,太慢,如此這般我倒杯茶邊飲邊玩“小***”也可以,快攻來更淩厲出色的殺著吧!”

小子也覺雙方差距太遠,當下劍法一轉,一劍刺出再回劍拖斬,劍劍相連,逼得餘弄再也不得不換步閃避。隻是餘弄的步法實在太怪異,每一步都總是單蹄獨立,總不肯兩腳著地,但偏偏每一步都穩如泰山。小子再來一輪橫掃,下盤難守,逼得餘弄再換招式,不再單單以一條腿支撐全身平衡,四肢加上頭頂,不停的輪流作支點,以作全身支撐。

你攻得愈急,餘弄閃得愈惹笑,左手撐地一閃便換作右腳支撐,再閃翻向後又變成頭頂支撐全身,總之五處不停換轉,靈活非常。

小子不住提劍搶攻,但見餘弄閃避得輕鬆敏捷,漸被他的單蹄獨立武功深深吸引。手在攻,腦袋卻在飛快分析、揣摩。一般人對戰進退,必然的以雙腿為基礎,輔以腰馬之力作轉動盤扭。無可置疑,這種方式已成了所有各家門派的必然,但如此的必然真的就是最好嗎?

武功之道在乎優勝劣敗,勝者為優,敗者為劣。一切視為必然的方式並不代表一定能勝。如今餘弄的以五肢作進退,徹底打破慣常以二肢進退的必然,正好留下了空間,讓小子好好去細心分析一下,究竟五肢作支撐移動好,還是依賴二肢較好。

二肢就是雙腿,進退用一雙腳既合理又正常,雙腿的最大距離成了進退間的空間局限。但這並不重要,最大問題反而是隻以雙腳移動身體,整體的擺動便極之側重上身,難以有大動作顯出來。

反而憑五肢轉動移步,既存在兩腿的扭動,又有側身、反身的擺動,整體姿態的扭動空間拓闊了一大步。敵人來進招,因為一肢支持身體外,還有四肢可轉移作重心,選擇比單調的兩腳擺動多了四倍。每個人慣性的閃避敵人,用雙腿步法配合,同一樣,主攻者亦慣性預期敵人是以步法來牽動全身避招。

要是跟小子與餘弄的情況一樣,陣上對敵,你作主攻的,赫然發現了對方變了單蹄獨立,五肢協調進退,主攻的你又如何能適應?

小子突然撤招,暫不再攻,不住的拍掌稱讚道:“好,好得很,五肢進退簡直一下子盡把固執的一套攻守方式徹底打破,是好得無比的武學提升。”

餘弄又那裏有過其它人在他麵前稱讚,登時興奮莫明,以頭頂支撐身軀,跳呀跳,咚,咚,咚的不住彈來彈去,十分暢快。餘弄笑道:“嘻……,連大契哥不懂欣賞的寶貝,小子好朋友反而知道是寶,你啊,更比大契哥明白我哩!”

小子笑道:“好朋友,你這種武功有名堂嗎?”餘弄笑道:“有的,有的,名堂十八分威猛,是“一舉五得萬無一失”,哈……,你好朋友我餘弄自己封的,極之不錯,他日必定名震江湖,人人都要搶著來學。我呀,二十多年前的失意打擊後,便潛心以此自創神功來超越武功天才大契哥,噓!可惜我資質太差,苦練到近十年才有大成,否則十年前的“月雁城”一戰,便可大顯身手了!”

小子突然喝道:“很好,我小子也來個班門弄斧,又用“一舉五得萬無一失”來攻你,小心了!”一劍飛脫,小子又來個一模一樣的頭下腳上,隻以左手支撐身體,其餘四肢帶動身體向前攻出之餘,更或踢或打在劍上,以身體不同部位控劍搶攻,不再緊握在手,把以手運劍的固有模式來個徹底的改頭換臉,依著“一舉五得萬無一失”的轉化武功概念,再融入劍招中,更加深入、複雜化。

五肢分別控製長劍搶攻,完全違反一切規律,餘弄雖然武功超凡,但又哪有見過這才初次麵世的驚人怪招,一怯之下已被逼退至石圈邊緣,退無可退,眼看便要被逼出圈外,敗下陣來。

餘弄竭力定下心神,手一揚,一道急光閃動,救駕的長鞭來了。原來餘弄以腰間所係的長繩作鞭,內力充沛的先圈打旋轉逼開劍招,穩住陣勢。繼而再舞繩如藤蛇,勢捷力沉的弧成圈狀直撞向前。

小子隻見一團圈影急鞭射來,照著先前餘弄的進退法門,分別以五肢遊轉支持身體,險險避過了攻招。當閃開了攻擊,小子內心也不自覺的為自己喝采。依一向身手來論,先前這一招小子定然要被打個正著,飛退出圈。但小子憑著父親盜聖的絕學“盜武”,眼到心到,一下子便把餘弄的“一舉五得萬無一失”轉為己用,並且果然立時提升,閃避了勁招,當下為自己的出色而喝采。

隻是餘弄反守為攻,弄繩作鞭,一出招便連綿不絕。長繩飛舞,矯建如龍,倏地化成了千重波浪,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的向前推進、攻擊。

小子勉力左閃右避,但始終五肢作支持點的進退易學難精,一陣子已頭暈轉向。突然腳踝一緊,原來已被繩子纏住,同時被餘弄一甩,整個人便直飛出圈外,變作倒地葫蘆。敗下陣來了,但小子得的卻比失的多了許多許多。

這一門奇招武學“一舉五得萬無一失”,正好為他打開了學武的大門。小子生性異於常人,他不愛學武,其中主要原因便是對“學”這個字太討厭。從小到大,長輩總要你“學”這“學”那,“學”的意思就是依樣葫蘆,一成不變的搬字過紙。小子在想,如此去學,豈不人人一樣,哪有趣味可言!

故此小子不肯學習,隻在旁欣賞,再自我分析、鍛練。他好“學”,但不肯走前人一樣的路,前輩的成績隻作參考,不會一樣的放進腦袋。故此在“苦酒窖”三年,他獨自一人看書,獨自一人苦練,甚至要遠離父親盜聖。

因為小子明白,人總有情性,若父親就在身旁,你便好容易去問這問那,又或請他啟發。如此的“學”,別人不傳其“法”,隻傳其“招”,便失去分析個中玄妙的機會,終生變成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失敗者。

“一舉五得萬無一失”是突破性的思維,要學的不單是改以五肢支持攻守進退,更重要是它告訴了小子,武功之博大精深,關鍵隻在乎勝負,要突破一般人的固有模式,創新出奇,才更有機會在對戰中取勝。

倒在地上望向天際的夕陽,小子腦海裏突然暢通無阻。武功之道,他已明白得多了許多。人,所以失敗,隻因他未明自我局限,不肯拋開一切重新學習而已。以一個無知小孩為例,要是他從習武的第一天開始,便分別以五肢為支持重點,全不受前人慣性留下來,以二肢作支撐及活動的模式限製,他一定會練得輕鬆自如。

但人長大了,已有固定的一套,要重新鍛練實難乎其難。以眼前餘弄為例,他修練“一舉五得萬無一失”的神功,最初十多年也難有大成,直至近十年困於此“天頂老巢”,不再受其它騷擾,才能學有所成啊。

是環境改變致使人也可以改變,這當然非天才了。但天下間又有多少武學天才,更且天才不努力,一樣也會變成蠢才。

無數淩亂的思緒飛來轉去,小子閉目沉思,清風送爽,陪伴他把腦裏的一切複雜思緒多作檢討。不一會,突然長嘯而起,精神爽朗,活像已換上了另一個自己,已到了另一個精進得多的新境界。

當小子張眼望前時,原來仍在“小***”內的餘弄,竟不住的在飲泣,淚水滿臉,趣怪又狼狽,小子也感奇怪。

小子問道:“好朋友啊,有啥好哭哭啼啼?先前玩“小***”明明是你勝我負,贏了該開心才是,為啥又淚流滿臉,像淋濕了的大瓜,哈……,好羞家哩!”

餘弄直至小子伸手為他拭淚,才非常感觸的道:“我…餘弄今天…好…非常開心…哩,嗚…,從來,從來沒有朋友呀,但你…小子願意做我好…朋友,又到訪我家,嗚…,還跟我玩“小…***”,這種快樂…,嗚…,我已許久未擁有過了。大契哥每次來,隻是要我玩“小***”,從來不肯陪我交談,又不關心我的一切…,唯有你…,見我哭…,還替…我拭淚,嗚…,太感動了!”

小子聽罷餘弄的一番話,竟也不自覺的哭了起來。天下間如此武學出色奇人,怎麽武林榜上,卻竟然沒有他的名號。非單如此,他還要苦守在這孤獨山巔,渡過了寂寞的十個寒暑。試問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

兩個男人,一老一少一同痛哭,但心卻暢快無比,哭,其實也可以好美妙!

哭完了,小子又被餘弄帶著四周參觀,原來“天頂老巢”仍未是山之最高處,隻見抬頭望向盡處,是傾斜再上的鋪雪山峰,四周有寒鷹繞飛,極是詭異。山峰最高點竟然是一顆圓形大石珠,鬼斧神工,確然是天之妙筆。

餘弄笑道:“山峰的那顆大石珠名為“鷹之目”,大契哥說它是看守這“月孤島”的神明,而我嘛,哈……,就是看守此島的神仙,嘻……,不相伯仲哩!”

兩人移步至茅舍前,忽然兩條小急影飛射湧向餘弄,隻見小物急促從餘弄兩衣袖直穿而上,再又從肩膊衣領處鑽出,爬在膊上,原來是一對小鼬鼠。一黑一白的可愛寵物,不住伸出舌頭舔主人臉龐,像是許久未再會麵,實在癡纏得要緊。

小子笑道:“嗬……,原來好朋友另外又有一對好朋友,還懂得張口獻吻,哈……,牠倆大概還比我更受歡迎得多哩!”

餘弄笑著回答:“牠倆嘛,嘻……,每夜都陪我酣睡的。黑的叫“黑弄”,白的當然就是“白弄”了,黑白雙弄是鎮守我“天頂老巢”的好幫手,誰個膽敢胡來,牠倆一定立時叫個不停,喚我及時來阻。”

小子再步入茅舍,偌大的茅舍裏,教小子頓然目定口呆。隻見滿舍都吊住千計的小紙鶴,隨風擺動,就在離地六尺之處搖曳,彷似千鶴伴你在飛,竟是說不出的溫馨、美妙。

你又如何能想得透,一個又臭又滿頭頭虱的怪人餘弄,房子裏非單異常整潔,更且吊滿折得相當工整的手掌般大小紙鶴。

突然一陣悅耳的簫聲從遠處飄來,本來一臉平靜的餘弄,竟五官登時繃緊起來,又是憂心又是興奮。餘弄高呼道:“大契哥來了,大契哥來了,我要往山下去接他,你……先坐坐,待我在路上向他解釋一切,再見!”

頭也不回,如一溜煙的飛快急掠而去,小子也來不及多問一句。

獨個兒細心欣賞紙鶴,內心不住在想,如此粗魯怪人,應該不懂折這些精細的紙鶴吧!正陶醉其中之時,突然發覺大門前已站有一人影,朗聲喝道:“闖上來禁地者,殺!”

連人帶劍,化成一道長虹,閃電般破夢疾射,小子未見劍已見自己身體爆濺的血花,燦爛濺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