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木村”是個寧靜的村莊,隻因為奶娘在這裏開了“有奶便是娘”才稍稍的風起雲湧,大城小鎮也有富戶帶來抱嬰給奶娘的奶姑哺養。有的娘親因病、有的意外身故,總之各式其式都有,為了孩子吃奶,多遠也要前來,放下嬰孩讓奶姑們好好照顧。

甫進入村,橫刀便感到殺機四伏,烈日當空的好日子,禾田都不見有人收割、泥路不見有人趕牛,就是連孩童們撲蝶、到處吵鬥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空洞的死寂,在多年江湖的經驗中,等同有人正布下殺局等待獵物。

人馬衝到“有奶便是娘”十丈前便停了下來,那座破破舊舊卻占地不少的房子依然無恙。隻是在屋前卻加添了不少東西。一大片泥地上,已種上了共十三支大木樁,木樁之下是層層迭迭的木頭柴支,排得井井有條,架成一個大木架,內裏堆滿了幹草。十三個都一色一樣,非常整齊。

井井有條是行軍的法則,從沒有出色的軍兵連鎖事也弄得胡塗,故此橫刀可以肯定,“浪花旗”已在守候。“浪花旗”的名頭太響,誰也必須認真麵對,否則定然後悔莫及。

奶娘跟奶姑又如何?她們都在曬日光,是曝曬!綁在大木樁以上,離地三丈,用粗麻繩綁得緊緊,彷如生下來跟木樁便是連體一樣。奶姑們也未見掙紮,反而在期待、守候。

何奶姑不滿的道:“唉,好可惜,那臭屁小子可能已把郡主搞到手,還會回來照料咱們老骨頭麽?”陳奶姑搶著道:“我還以為可以瞧瞧穿上大官服的小子如何神氣,嗌喲,無緣哩!”王奶姑笑道:“算吧,算吧,大家來猜一下,橫刀大刀主用啥方法救咱們?”

像在討論故事情節一樣,各位奶姑非單半點未有怯懼,還忙不逸來個七嘴八舌,你搶我話,我截你講的,爭論不休。

橫刀在“有奶便是娘”住了三天,他絕對明白、認識這些奶娘的內心,原來是一窮二白的傻村姑、胖徐娘,因為小子的“奶水藥草”,把她們一一從窮得要死的絕境挽回過來。從此,什麽富戶人家都要反過來瞧她們臉色,寶貝孩子都在她們懷裏,你不誠懇點左謝右謝,小心孩子吃奶變飲尿。

從一家清貧到衣食無憂,還來個地位大翻身,因此奶姑們都認定,她們的下半生皆小子所賜,隻要能為小子付出,隻有喜悅,不會後悔。

故此在木樁之上的各位奶姑,是真真正正的坦然麵對,最好小子親自來到,她們在臨死前再能聽一下小子的吹牛皮,胡說武林故事,那就更加死而無憾。

十三條大木樁向天直豎,中間圍住一個用大塊磚石砌成的爐灶,大得可放個炒百人飯菜的鐵鍋在上,請全條村的男女老少來吃個飽飽。爐灶有近五丈高,上麵站了一直守候橫刀的禿頭和尚。

和尚不穿袈裟,還索性來個袒胸露肩,把他的**邪性子全放上身,紋上一共三十個**,個個姿態不同,卻一樣的妖氣**邪。胸前還有長長念珠垂及肚臍,每粒佛珠如龍眼般大,還刻有佛偈在上。

他,便是“浪花旗”六將之一,“雄霸,天下”兩人中的夏候天下,長長耳珠伴著笑臉,十二分恭敬的問道:“噢,來了,大哥啊,本座等你許久,怎麽二百人隻剩下一個,糟糕、糟糕,我……佛慈悲,這灶頭豈不白白浪費?罪過,罪過!”

橫刀冷冷道:“夏候天下的“瘋火煉肉”在多年征戰沙場中,相信已殺過不少人,今回是為我一人而設了!”

失望的雄霸天下不住撫摸坐著的大塊灶磚,搖頭歎息道:“焚灰祭天是咱們佛家助人早登極樂的大德行,爐愈大功德愈大,這個老納當然當仁不讓。隻可惜,大爐焚一人,骨灰太少,火豈能盛烈,如此……,唉,菩薩定然要罵我錯失,苦啊,苦啊,善哉!善哉!”

橫刀不屑的道:“你的“慈佛普天明器”準未好沒有?”

夏候天下瞬間又回複笑容道:“大哥啊,老衲還在哀傷中哩,殺盡用來禁灰祭天,才不過十三人,太少了!”

橫刀沒有抬頭,雙目如電道:“不,焚灰的人隻會多不會少,單是你的“升天和尚”已三十人,還加上遠遠埋伏的相信亦有三、五百戰兵,包保可以堆得你的“瘋火煉肉”滿滿,也一下子為人間除掉孽障。”

“嘻……,老衲真的不明不白,大哥既清楚四周布滿敵人,危機四伏,為啥卻依然一人來訪啊?難道你認為這“瘋火煉肉”不能煮得你滾瓜爛熟?”夏候天下充滿自信,簡直就把橫刀已當作死人看待。

橫刀道:“你知道你的爐灶下有些什麽嗎?”突然而來的一問,教夏候天下也呆呆定住。橫刀接著道:“約兩個月前,有兩個跟現下的你一樣自信的人,一個八尺高,一個四尺矮,他們都同樣信心十足的在這裏要殺橫刀奪愛,結果,他倆都長埋在你的爐灶之下。”

夏候天下登時把一切癡笑臉容都全收斂起來,橫刀從不胡說亂話,他慢慢露出怒容,狠狠的道:“你是說,咱們六將中,突然失去蹤影的“納蘭秋風、納蘭秋雨”,都死在你刀下,並葬於此?”

橫刀走上前去,彎下身一手抓來一小堆泥,輕輕搓了又搓,說道:“嗯,就在灶底二丈三之下,我還以為你特意來陪他倆長眠哩!”

盛怒的夏候天下一揚手,十丈外叢林立時射來數十箭,每一箭都鏃中帶火,一射中矢,十二奶姑身下的木排架內禾草,當下燒得烈火熊熊,不用太久,上頭的奶姑們都必定個個變成“焦姑”,包保焦頭爛額變炭鴨。

狠毒的夏候天下當然明知刀中霸主橫刀不容易對付,因此他一邊燒奶姑讓橫刀分心,另一邊纏鬥決殺,自然教橫刀難以兼顧。

橫刀疾然長身而起,搶攻向爐灶上頭的夏候天下,奪愛已自動飛躍出鞘,非因興奮,隻是這畜牲該殺!奪愛刀光罩向大和尚,刀光加上烈日陽光,還有四周熊熊火光,大和尚**身上的**竟美妙得出奇,竟似在翩翩起舞。

大和尚狂吼一聲:“升天!”四周立時又射來勁箭,他彈升拔身而上,半空中腳踏箭枝,借力躍升,愈踏愈高,竟非單避過橫刀一擊,還昂然停站在九天之上,雙手合十,彷佛佛祖下凡,半天授經一樣。

原來大和尚的三十“升天和尚”,全是質素最強,又擅射的精英,從小訓練,跟夏候天下合作無間,既能以箭搭天橋讓大和尚高高在上,也能不住以箭放天,任由大和尚來去自如,甚至停留空中談笑。

敵人不知箭枝來路,也就不敢貿然躍上挑戰,變成高低對殺,氣勢大大被挫弱,戰下去難免陷於危局。

可是大和尚今天碰上的,卻是膽大包天的橫刀,刀山火海也頭不回便闖進,何況隻是“升天”?

橫刀奪愛升天殺敵救奶姑!

隻得橫刀一人,如何既殺敵攻夏候天下,又能搶救四周圍成大圈木樁上的十二奶姑?橫刀一樣踏箭飛升,但隻橫刀一人飛升,奪愛卻分頭去救奶姑們。

奪愛刀旋飛掠斬,先斬兩大木樁,隻見木樁中間折裂,向前倒下,斷折時木樁塌下,卻因奪愛破斬木樁入木三分,刀從後旋斬,刀勁裂木,木樁變成向前緩緩折倒,裂口未斷,下墮之力也就有限。

半截木樁滾墮地上,因力已卸去,奶娘隻來個一臉泥塵,卻未致受傷。

兩奶娘被救,當奪愛旋斬下去,叢林已不住的有另一堆箭射來,半空要擋住奪愛,不許刀救人。

隻是他們都忘了“奪愛”乃“十大神兵”之一,破空的“迷蹤箭”或許仍能有此能耐,一般羽箭勁力,又如何能阻“奪愛”飛行。“嚓嚓嚓”的一輪破斬聲響起,“奪愛”盡折所有來攻來阻的箭,又成功折斷木樁,把十二位奶娘、奶姑,都一並救落地上。

大夥兒感覺猶如從九天墮下,刺激不得了,相比上次殺納蘭秋風、納蘭秋雨兩兄弟,隻目睹而未能置身其中,絕對是感覺截然不同。

奪愛功成身退,橫刀又如何?

橫刀以掌為刀,“升天”與大和尚較技,大和尚毫不示弱,不用掌卻用臂,前臂擋刀,隻擋不攻,刀來臂擋,連擋三、四十刀。擋刀的同時,二人仍不住升天,飛箭騰空,踏箭升天,愈踏愈高,剎那間已踏至百丈高空,下望隻見連大爐灶也隻不過變成了米粒大小。

夏候天下笑道:“既已助施主升天,老衲功德無量,再見!”突然不再纏鬥,來個頭下腳上俯衝而下。再沒有飛箭借力,變成從千尺跌墮,豈不半空下來,跌個骨折頭爆?橫刀一時間愕然,才醒悟中了詭計,隻是人在半空,又有誰能救?

頭下腳上的夏候天下在笑,他已下墮了三、四十丈,箭雨此時再來,剛好在下麵搭成箭架,一層纏一層,夏候天下一手拍下,借力消滅下墮衝勢,再來個翻身而下。隨後天梯羽箭又到,他便從天而降,非常瀟灑。

橫刀卻已從半空掉下,但他卻會心微笑,因為“奪愛”已聯上朋友救自己。隻見一個胖胖的大滾球滾到一旁,滾球就是可愛的奶娘,連人帶半截木樁,滾至“奪愛”旁,以刀割繩甩開捆縛,便來個執刀直射擲上半空,迎向橫刀。

橫刀半空中屈身翻動,雙腳踏刀卸力,再來個翻身握刀,便安然落下。刀光激射,一刀便斷掉所有奶姑身上捆縛。

“善哉,善哉,施主升天不成反亂佛意,如此隻好以“瘋火煉肉”來作法事,好為納蘭秋風、納蘭秋雨冤魂超渡安息。”大和尚說罷,一件大袍從林裏如箭射出,隨後又來羽箭天梯,大和尚再度踏箭升天,於最頂處一個旋身便穿上了他的神兵“慈佛普天明器”。

大袍就是袈裟,袈裟也是神兵,全名是“慈佛普天明器”。

夏候天下穿上神兵袈裟後,一洗先前陰聲怪相,狀呈癡狂,怒目圓瞪,指著橫刀喝道:“我佛慈悲,賜你升天成佛良機,你卻偏要入地獄見閻皇,老衲就圓你大夢,送你往極樂煉獄,先焚去俗罪,再讓牛頭馬麵鎖你三魂七魄!”

人如箭,箭射人!一剎那人箭合一的夏候天下,在半空自轉卷成人箭,從半空中疾射向地上的橫刀。“奪愛”擋開太多的箭,但擋人箭還是第一次。

提刀、握刀、拔刀、殺刀!霸勁如力拔山河,栗悍威猛的狂傲迎斬向人箭,刀箭爆出蕩心搖魄的激響,驚天駭地的銳風。

橫刀當然不怕銳風,但奶姑、奶娘都怕,十二道銳風從“慈佛普天明器”四散射出,直把十二人淩空向後拔飛,都一樣撞破木排架,跌落已焚燒的禾草堆中,來個人肉焚化。

橫刀奪愛要救,但他已分不出奪愛去救,因為大和尚的“慈佛普天明器”已化作大佛戒刀狠狠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