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何苦,這絕對是最令人興奮的結論,因為有了這“大殺風景”大騙局的結論,藤牌、斬首便變得精神翼翼,立時振奮起來。追殺何苦是花劍浪的命令,不能違抗,便必須麵對。在頭腦上推論出敵人是虛有其表,大家便不害怕、不恐懼,甚至變得信心十足。

這是一般人麵對危難的普遍情況,當然,所指的一般人,最洽當該稱為一般笨人。既然是一般笨人,也就普遍地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兩老叟相互不住談論、揣測,試圖分析、理解,但大家的答案都一致,這“大殺風景”隻是瘋中求景,當然不成風景,也沒有意景、更沒有意思,不必多疑,隻要勇往直前,三百二十殺一,萬無一失。

抽調一百六十藤牌手,再加一百六十劊子手,合共三百二十人,分四方八麵入“大殺風景”殺何苦。對,是殺何苦,所以必須小心奕奕布陣,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後,夜幕低垂,夜狼聲響遍幽林,好,給我殺。

三百二十訓練有素的精兵,兵分四路八方十六麵三十二層,每層十人,層層迭迭,一層殺完到第三層,第二層隻用作被殺或抵擋敵人回擊,層層殺力無窮,處處殺機重重,殺得水泄不通,不殺不快,快殺死!

何苦手上的“狗臉”已捏好多時,他輕輕一彈,把“狗臉”射上半空,隨之提刀、拔刀、出鞘、揮刀、回鞘。完成了一式刀招,“狗臉”那捏好的茫然不知所措笨貌,已跌回何苦手中,對,笨貌已跌落他掌握之中。

三百二十張麵孔由原來的充滿殺氣,三百二十人由原來的充滿生氣,一下子來個大改寫。何苦的相思刀斬向右邊身旁,刀氣抖動烈風狂舞,刮得風景內的每一物都在動,是接連的動,連貫的動。半截刀破開半截木,半截木一分為十,木成了刺,刺殺戳喉,血花亂灑,灑落在被刀風刮起的亂葉橫飛散射,葉割臉、花殺人,還有從泥土上震射出來的人骨碎塊,一一都成了殺器。

一剎那間,三百二十張殺氣臉兒都變成了訝然失色的茫然,三百二十人的生氣,聚成一道死氣,死氣沉沉的幽林,確實了刀劃畫意,大殺風景!殺得死氣充斥,死得死氣彌漫,死個清光。

夜幕來得像風,快捷迅疾,一下子便換來漆黑一片,何苦內心極是痛快,青蔥綠色換來淩亂千色,驟間急變,又化作嫣紅血色,但夜幕降下,一切又迷入昏黑。變得快更變得徹底,變得冷酷無情,變得無動於衷,就是何苦最愛的劇變!

劇變過後,他要走了。

扶人上馬,二人各自在幽林中前行,沒有人膽敢從後追趕,因為要訓練一個精兵並不容易。斬首、藤牌都不笨,失敗隻是失敗,但生命還在,何苦布下的“大殺風景”殺陣,並非甚麽大騙局,再笨再蠢的人,也不可能不佩服得五體投地。天下間試問又有多少人能破此“大殺風景”殺陣!

不必沮喪,忘掉失敗,隻要保住性命,有一天還有可能報仇雪恨。千萬別多犧牲重要的精兵。何苦呀何苦,你當真值得佩服。

“大殺風景”把三百二十人殺死,也把藤牌、斬首的傲氣殺掉,餘下的數百戰兵,原來的無比戰意,當然也被殺得體無完膚,殺個落花流水。大家終於清楚明白,何苦跟他的“鐵甲金兵禦皇軍”為何能令“花家將”不敢妄動,“闖皇”何苦,絕對的惹不得!

人去留畫,畫意仍在。深邃的畫意,看著再看著,看清楚再看個究竟。終於明白了,原來深邃的畫意是一麵鏡子,鏡內有兩個老糊塗,老糊塗糊裏胡塗胡說八道、胡猜瞎說。千萬別當作畫者胡塗,看得胡塗不是畫意胡塗,隻是老糊塗太胡塗,以後若有不明白的深奧,小心別再糊胡塗塗,唉!難得胡塗!

人去樓空,這是花心浪站在“太和正殿”前的感覺,從郡主與一眾人等殺出京城,至今已有三天。麵對皇宮四周尊貴的銅獅、睡獸,顯耀宮廷的豪華威嚴陳設,大殿盤龍金柱、房屋梁棟及天花輝煌的金龍圖案,花心浪打從心底裏笑得眉飛色舞,這些一切一切,從此正式盡歸“花世家”所有。“南皇朝”已被“花家將”所篡奪,半壁天下,已緊握手中。

原先的計劃中,“花家將”的第三代謀朝篡位後,由長兄花劍浪當太上皇,二弟花血浪登基稱帝,仍年少的花心浪當個皇爺之類,京中大小事務就交由他一人主理,也就等同操縱了整個京城所有富戶、商賈、大臣的命運。這安排教花心浪滿意得很,隻是人算未夠天算精彩,大概上天認定他是天人下凡,竟要兄長花血浪讓路,被笨頭死蠢朱子一劍奪命。事到如今,帝位等同已是自己囊中物。天啊,我花心浪即將君臨天下!

花心浪極開心,更且相當花心,故別人都稱他為“花心浪子”。

千萬別要弄錯,花心浪子不同浪子,浪子不姓花,故此他必須好努力付出“意見”,才能有富足回報。他不一樣,他姓花,所以就算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時間都隻花在色心上,一樣可以花天酒地、風花雪月而不愁衣食,教天下人都羨慕又妒忌。

花心浪今天可以盡情花心,因為在他頭上那花血浪已死。花血浪這哥哥一直踩在花心浪頭上,並在宮中定下許多許多規矩。

不許盜取任何宮中寶物、不許拿取國庫銀兩、不許破壞宮中建築、不許動用宮中侍衛……,還有太多的不許。以上的不許,花心浪都毫無意見,因為肆意把皇宮弄得一塌糊塗,結果隻會是惹得民怨沸騰,“花家將”的其餘三代,一定要求分贓,繼而威逼瓜分京中權力,最後……一塌糊塗!

不許亂動是合理的要求,但唯有其一的不許,花心浪絕不接受,故此當花血浪一死,花心浪接管皇宮,他便立即把這唯一無聊的“不許”廢掉。

皇宮共分三宮,“天人正宮”乃皇帝所用、“天寧凡宮”是郡主地方,餘下的便是花心浪立即到來接管的“天幹西宮”。

徑自直闖入宮,快馬加鞭,衝呀衝,一陣蹄聲如風馳電掣。在“天幹西宮”又何曾有過任何人膽敢策馬亂奔,一群太監、宮女,隻瞧得訝然失色、呆若木雞,甚至一陣暈眩,簡直不能接受。

威風的感覺就是如此,高高在上,能人所不能,有著唯我獨尊的利益、特權,但必須在他人前努力炫耀。花心浪已等了太久,到今天終於能等到花血浪先死,實在好極。他第一時間闖入日思夜盼的“養心殿”。

未待馬兒停下便一個縱身落馬,飄逸的姿態好生瀟灑,教每一個她都雙目呆呆凝視,腦裏生出同一句話:“這是宮中禁地,從來不許男人進來啊!”對了,就是這個“不許”,必須立即廢掉!

在“養心殿”內,有“天姿浴池”、“國色花圃”、“嬌羞蝶園”、“媚笑遊院”、“芳心膳樓”……,大概可以用“色欲”兩個字來總結,因為這裏是皇帝後宮佳麗的住處,也就是皇帝縱情色欲之地。

先皇玄武帝失蹤後,繼位的朱子當然不能享受“養心殿”內的種種色樂。而又因為召妃製度仍然繼續,從各地召來的佳麗,依然源源不絕入宮。誰也不能在毫無確據下,頒令玄武帝駕崩。故此各地佳麗、青春少女,依著已製訂的規條,由各地方官定時挑選,送入“養心殿”去。毫無疑問,這些一直住在宮中的絕色妃嬪,都是處女,花心浪日思夜又想的,當然就是在“養心殿”內風流快活,替玄武帝好好苛護一眾妃嬪。

“花家將”既已篡奪皇位,自己既是不日登基的九五之尊,一眾青春貌美,未經人道的處女妃嬪們,當然全是花心浪的玩物!“養心殿”啊,從今天開始,多少朱唇任我嚐,無盡春色待君享!來吧,我的貴妃們!哈……!

春色無邊的禁宮任由花心浪胡天胡帝,原來是群鶯亂舞的“三樓鎮”卻有點反常的冷清。因為花劍浪要追殺朱子皇帝及相思郡主,到處鬧得人心惶惶,三天來死的人太多,貴客們也就暫時收斂色心,致“煙花***樓”一片反常的冷冷清清,甚至“春水高樓”也未見高朋滿座。

當大街紅男綠女的遊人稀少,大家才發現原來“三樓鎮”除卻貴客上賓特多以外,還有一多——乞丐。

衣衫襤褸的可憐蟲,在富裕的“三樓鎮”的討飯生活並不太苦,實在太多的富貴人家因為做了不少虧心事,便隨便施舍,以求心安理得。真正善心助人者當然少之又少,但把施舍作為補償過失、敗行者,卻大有人在。京城四周盡是現實主義,付出便要求有回報,絕對的合情合理。

因為施的人多,乞的人便更多。實在乞得容易,基本上也不必乞求,你隨隨便便放個缽子出來,穿得破破爛爛的,臉兒愈肮髒愈好,如此這般,大概每天三餐必定溫飽。若然加多陣陣哀求、哭叫,又或拱手又拜又跪,恭喜閣下,如此出賣自尊,在“三樓鎮”是有相當回報的,願意者大概半年後便能腰纏千貫,足夠回鄉安享晚年了。

乞丐太多,因此每天也有來自各方各處的新人加入,當然也有舊人離去回鄉,來來去去,來來回回,沒有誰會有興趣點算人數,究竟是一千三百二十九人,還是一千三百三十四人。故此,三天前多了五個新乞丐,他們的粗衣爛布一樣的又臭又黴,臉上汙黑一樣無異,都坐在一角,任人隨便施舍,誰也不去留意。這些低下人賤民,委實不值一提,於是誰也沒發覺“花家將”要追殺的皇帝朱子、郡主相思,竟就是混在其中。

小子不得不佩服道:“試問誰又會想到,天下第一美人跟咱們皇帝,竟願意扮成最低賤的乞丐,向路人討飯討銅錢呢?郡主要橫刀、何苦引得“浪花軍”遠離京城,自己跟朱子皇帝卻其實隱伏在“三樓鎮”內當乞丐,唉!我的呱呱不得了陸初三,妳真的神機妙算,算計天下無敵手!”

小子索性倒在地上,眼望青天,逃亡並不太疲乏,隻因郡主妙計無窮。

郡主笑道:“我的妙想多出色,也總及不上你的嘴巴哩。”

小子故意一腳踏在郡主滑溜溜的**上,輕輕搓壓,說道:“這個我不反對,但陸初三恐怕還未有真正試過,要是有興趣一試小子甜嘴,不妨找個好地方,我自當竭力出盡法寶,包保什麽媽的、那門子奶的、一切雌性有血氣之物,都快活得要我一來再來,吻個死去活來,活來又再死多幾遍!如何啊?要嘴嘴麽?大贈送,加送軟滑甜美香舌又如何?”

小子竟真的把頭兒側向郡主,飛快的伸出他那過人的長舌,不住上下抖動,左反右反,才露出嬉笑的容貌來。

郡主的反應又如何?她沒有退避,竟雙指火速夾住小子舌頭,扯著不肯放,笑道:“哈……,這小東西太臭,來,來,來,咱們去幫他洗個澡!”當下站了起來,夾著小子舌頭便跑,害得小子快步要追。郡主另一手又拖住正呆呆望著二人嬉戲的月兒,一同半跑半跳,在大街上要小子出醜當場。

郡主的拉舌頭神功一拉便是一炷香時間,從街頭拉至街尾,從街尾轉入樓,再穿過前花園,直入大廳,再入偏廳,再彎進小殿堂內,直至帶入的人告退,才眉開眼笑道:“洗舌頭定要到“浴仙欲死”來,此老店下月便拆遷,要搬進京城去,他們研製的秘製藥浴,必定可把你最肮髒的每一部份都洗個幹幹淨淨。信我,這“蕅池”一定把你的臭嘴洗得白璧無瑕,再來個滾瓜爛熟。”

扯著舌頭發力一拉,小子不得不整個人飛射進“蕅池”去,登時發出狂叫痛嚎,全身漲紅,嘩嘩大叫不已。

郡主笑得抱腹轉來轉去,原來“蕅池”是極高溫浴池,一般隻用作放大酒入去焗酒用,小子掉了下去,若非有內力支持,非要皮開肉裂不可。惟是如今也慘得全身紅腫,赤痛難耐,換來卻是相思郡主拍掌稱慶。

郡主與月兒換過“浴衣”,二人便走到另一旁的“香池”去,盡情的浸個溫暖入心,懶理那小子呼痛連連。

小子從“蕅池”走出,細看四周,隻見華麗的浴池小殿堂金碧輝煌,教他瞠目結舌。一個“蕅池”焗酒、一個“香池”浸浴,浴中醉,醉中洗,藥池洗身、美酒洗腦,如此懂得讓人客享受,洗滌煩憂,這老板難怪能大賺特賺,即將搬去京城發其大財。

“這裏隻歡迎女的,不歡迎臭男兒,走去別的洗臭澡好了,哈……!”穿上了薄如蟬翼的“浴衣”,浸在水裏當然不要小子偷窺,郡主先要他來個望梅止渴,再趕他出去,當然是存心戲弄,內心特別愉快。公主對月兒道:“明天開始,咱們要進入計劃的第二部份,今夜先洗滌疲乏,不必再求乞了!”

小子無奈慢步走前,正要轉身之際,卻突然傳來一陣嘈吵,相思郡主、小子竟都不約而同訝然失色,小子更立時轉身飛快躍進池中,硬要把郡主也一並拖入十尺深的池底。

月兒仍愕然之際,一張俊臉卻帶著狡詐的**笑,正邁著闊步進入小殿堂,他,就是在“天寧凡宮”要殺郡主,卻失手的——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