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嘛,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甚麽大官前大官後,不是他大哥花劍浪,這花血浪有個屁資格當甚麽禁宮太尉,但五位千萬小心,這小人好小心眼,好陰濕、陰毒,絕不好惹。”小二東冬在捧酒菜到小子枱前時,借機說個明白,隻是聲音壓得比小蚊兒飛動還細聲,當然了,花血浪也不知內力修為如何,要是給他聽進耳裏,豈不得罪小人,性命堪虞?

肥四、小刀、天心、平凡四個少年人,得悉廳中不可一世的官人,便是花血浪,這臭名遠播的家夥就在身前,竟同時一種亢奮感覺油然而生,四人相視微笑,活像對這冷傲公子特別鍾愛。

當望向枱上餸菜,四少年同時把集中力全都收了回來,同時訝聲驚呼,隻見除卻三枝五加皮外,還有香得教人醉心的“醉窩雞”、鮮味躍於空中飄散的“蒸鮭鮭”、濃烈得要誰也入迷的“天香包”,再加個“老火八月海皇湯”,清炒“月雁京城米”,每一碟、每一窩都足以引得人客一口吞下。

小子滿意道:“這巧手廚子真有兩手,左手能切,切肉留肉汁、切菜留鮮味,佩服,佩服。還有右手,右手能煮,提鑊腕力用得太出神入化,能乘火紅火綠間舞動大鑊以調節猛火熱力,真好,真好!”

小子不絕的說,慢慢的吃,相反四個從未吃過如此豐富一頓菜的少年們,當然是毫不客氣的隻飲隻吃不理你。

原來隔著七、八張枱,遠遠努力招呼大客的老板陸月旺,卻被小子的食相深深吸引,忍不住偷閑走過來自我介紹一番後,笑道:“真人不露相,輕嚐淺吃真滋味,少年人有如此能耐品嚐美食,非凡人也!”

小子也謝過稱讚,站起來拱手作敬,笑道:“老板別來笑我,論吃談飲,豈及你寶號大名,隻可惜三菜一湯一飯,最好吃的味道隻得一霎時,要欣賞也必須爭取時間,那時我吃得好急好狼狽哩!”

一種燦爛得難以形容,從心底笑出來快樂笑態,完全不能掩飾的就在陸月旺這飲食大行家臉容上爆發出來,仰天笑個不停,哈哈的道:“天崖何處覓知音,煮者遇上食知己,好得很啊,來,老朽敬你一杯,飲得痛快!”

陸月旺一飲而盡,小子卻把酒倒入碗,才一口吞下,道:“飲酒講氣氛,男兒豪氣用碗吞,老板,且來試試!”小子遞上另一碗黃湯,陸月旺當下又一飲而盡,笑道:“對啊,對啊,一碗鯨吞,才顯男兒氣概,不錯,不錯。”

小子再來一碗,又敬陸月旺一碗,酒意大盛道:“別小覷自己,老板豪情氣蓋密密收藏而已,相信在炒菜麵對猛火時,便一蓋盡展,惟是當了大老板,難免要奉承客人,這裏賠不是,那裏低頭又認錯,豪氣內斂,放心,他隻是迷失路途而已。”小子的話當下令陸月旺感觸起來,低下頭來,百思苦纏,真是感慨良多。在旁的肥四忽然搭個嘴巴道:“你先前說甚麽咱們三菜一湯一飯,最好吃***隻得一霎時,喂…,又甚麽爭取時間,太誇張了吧,咱們不住的吃,肚子不住讚好,何須爭取時間,爭食多一點好東西進肚就是了。”

老板、小子二者相視而笑,肥四是一般亂食亂飲者,不懂飲食學問,那也難怪,小子一本正經解釋道:“老板入廚炮製的三菜一湯一飯,是同時送到枱上,你有留意小二東冬是跑步急捧來上菜,而非閑著慢步而來嗎?”

正在狼吞虎咽的一眾人等,當下都停了下來,四個少年人都是武功自認非凡的未成名高手,當然有留意先前情況,隻是小二快步急來上菜,又跟先前的話題有啥關係,聽得各人都胡裏胡塗,莫明其妙。

小子點點頭道:“三菜一湯一飯的精華,盡在苦心鑽研美食,努力於炮製佳味的朦朧交融中,此之謂者,是老板分開來煮五份食物,各用不同配料、主菜,卻把心血盡融於三菜一湯一飯,同時熱騰騰上升的香氣中,五道香氣交織混合,才是精華所在。故此,最好吃的隻得五道熱香氣放在枱上交融的一剎那,用鼻品賞,鑽腦入心,滋味留痕,如此以香味作戰,混成一道真滋味,煮法名堂就是“朦朧滋味香”,老板心血實在精彩絕倫!”

原來陸月旺就是因此而感到遇上真正懂得吃的知音人,難怪他快樂得無以複加,開心不得了。

肥四、小刀、平凡、天心四人,都沒有多說甚麽,事實擺在眼前,這小子無可否認是一位超然的神秘人物,學識、修養,也許已把他們四人拋得遠遠,相比之下實在無地自容。

“崩”的一聲震響,把原來已沉寂的氣氛又帶起另一個**,隻見冷傲的花血浪把盛著香肉的碟子摔破在地,臉上充滿怒意。

陸月旺當下急步奔跑而前,遠遠便又彎腰又低頭,大賠不是,當走到花血浪身旁時,那疾如電閃的五指,抓起另一碟上的大堆豬骨,便往老板嘴裏去塞,跟著再來整整一大尾魚,再加又蝦又蟹,塞得陸月旺嘴巴滿溢,更滲出血絲來。

花血浪怒道:“老頭兒要我吃臭菜,那好,我便先敬你,掉在地和嘴裏的,不給我吞個清光,臉帶暢快,小心頭顱難保。”可憐的陸月旺當然明白,這位愛奢華又被兄長花劍浪嬌寵慣的大少爺,隻是不悅他剛才在小子身旁逗留太久,一時火起,便來個重重教訓,妒忌心重得嚇人。

小子沒有動,也不去留意情況,因為他先前已說過明白,老板是有實力的人,他可以動怒,足以保護自己、保護這“食為天仙閣”,隻是願不願意動怒,就必須交由他個人決定,旁人嘛……。

旁人應該不必動手,但那隻是“應該”,卻不是必然。

不應該動怒的四位少年人,竟同時動了真怒,一同如鷹撲向花血浪,肥四抽出用爛布包著的崩刀,對,刀是有兩道缺口的,故此賣得較平。小刀從懷裏同時射出七柄飛刀、平凡十指間共夾著八口釘,對,是補牆修理用的釘。還有最矮卻衝在最前的天心,她已揚起手中的九節鋼鞭。

四個人同心同意,撲殺向大動肝火的花血浪。看來,四位少年人都火爆得過了份,要教訓朝中大臣,豈不笑話?要教訓也不用殺人吧?

道理可以慢慢詳談,殺人的事已近在眉睫,花血浪卻半分不懼,隻是不屑的厲了四個衝殺而來的少年一眼。因為他身旁有三老叟,一個叫斬首、一個叫藤牌,一個叫伍馬。伍馬留著沒有動,因為嘴巴滿滿的老板陸月旺可能會動,那遠遠的小子不知何時會動,故此他選擇不動。

更重要的,是伍馬相信他的兩位好兄弟——斬首、藤牌,兩人一般都不會令他失望。藤牌先擲射出旋動的大圓藤製盾牌,空中回旋先擋住最前的天心鋼鞭,繼而已躍飛半空的他,彎手用臂再勾住藤牌,便向著肥四撞去。

肥四的崩刀力劈一式,內力果真不同凡響,藤牌當下被震得墮地站住。

另一方的斬首抬著未出鞘的六尺大刀,先擋去小刀的七柄飛刀,再反殺向平

凡,卻被平凡射出的釘截住又帶住,攻殺不上。

攻勢頓時受挫,四少年就連接近花血浪的本事也未有,怎麽笨得如此過份,無端端的殺?殺不了,但四少年人卻哈哈大笑,笑得開心也笑得彎腰,趁彎腰拾起他們渴求的“寶貝”,便突然頭也不回的,轉身搶出窗外,逃之夭夭。

“有了兩位高手的紀念品,證明咱們有了戰績,可省回十両銀拜入“殺手樓”的費用,哈…,不用再擔心了,一定可以進入“新人王”考試了,好開心啊,多謝啊!多謝啊!”肥四的震天笑聲,交待了四少年同時發傻搶殺花血浪的原因,小子也當下得個明白。

原來拜入殺手樓考“新人王”試當殺手,先要交出十両銀來。隻是樓主血淚有命,誰個能有證據或證物,向一些有名的武林中人挑戰過,不論成敗,已證明是膽色過人,算是過了當殺手的第一關,也就可以免入樓費,如此方法,先淘汰不入流貨色,倒也新鮮。

先前一擊,從斬首刀鞘跌出的兩小塊碎片,藤牌甩出的藤枝碎件,被四人取去,便是價值四十両的貴重寶物,四小輩得手後當然立即逃之夭夭了。

花血浪一言不發,鐵黑著臉便拂袖離去,原來要借意玩弄老板陸月旺卻不成功,四少年又煩又不知那裏去了,失去了興致,便往他方去找人發泄好了,京城有著三十萬人,總有人可給他玩弄欺壓又好玩的。

小二東冬努力的執拾一切,老板陸月旺把臉上汙漬洗得一乾二淨,又帶著無奈卑微的笑容,快快到小子麵前不住賠個不是。

小子疑惑道:“那花血浪明明是衝著老板來,怎麽如此好耐性、好脾氣的你,會有得罪他人之處呢?媽的越想越奇怪?”

歎了長長的一口氣,陸月旺才慢慢道:“隻怪我原來是“月世家”的老廚子,花家跟月家是死敵仇人,我這副老骨頭當然有禍了。再加上…唉,郡主最愛我這館子美食,花血浪為要討好她,卻被斥責不懂美食,便又把罪狀推到我這老而不頭上來,罷了,再忍不下去,唯有賣掉樓子,回鄉終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