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寧濤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右手手腕上的傷口,那被黑狗咬過的傷口已經結疤,可傷口裏麵還隱隱作疼。

“該死的瘋狗!”寧濤一想起那條黑狗就生氣。

轟!

寧濤的突然腦海震動了一下,好像打開了一道門,有什麽東西潮水一般湧了進來!

是氣味,各種氣味。

他嗅到了血的氣味,消毒藥水的氣味,灰塵的氣味,塑料的氣味,鐵的氣味,化纖的氣味,甚至還有他自己的身體所散發的氣味……

數不清有多少種氣味湧進他的鼻子,然後又被他的大腦處理成對應的信息,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熟悉,有的卻很陌生,從來沒有聞到過。

“我……”寧濤頓時驚愣當場。

他想起了那條黑狗,還有與狗相關的知識。

狗的鼻子能嗅出兩百萬種不同的氣味,並能在複雜的氣味中找到和鎖定自己想要找的氣味。狗能嗅到人類所能嗅到的一億分之一的氣味。

“難道……咬我的狗……不會是哮天犬吧?”寧濤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念頭。

對了……

那條忘恩負義的狗!

寧濤的鼻子輕輕顫動了一下,轉瞬間就從幾百上千種複雜的氣味之中找到了那條狗殘留下的氣味。這些氣味就像是留在空氣中的腳印,一直往樓梯間延伸。

寧濤循著黑狗的氣味來到了小屋門口,然後便驚訝地發現地上留了一個很奇特的血跡,它看上去竟像是指示方向的箭頭!

寧濤本來沒有去找那條黑狗的打算,可看到這個酷似箭頭的血跡之後他就改變注意了,循著黑狗留下的氣味追了出去。

實驗樓外靜悄悄的,皎潔的月光籠罩著校園。

寧濤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這才發現他已經昏迷了差不多五個小時了。

黑狗留下的氣味向校門的方向延伸,寧濤鎖定它殘留在地麵上的氣味一路追了下去。他雖然不想承認,可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條訓練有素的搜尋犬。

寧濤出了校門,過了好幾條街道,最後追蹤到了一個小區後麵的山上。

月光下,山林的樹木和山石朦朦朧朧,一條古老的小泥路往上延伸。夜風吹過,樹葉搖晃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寧濤走在小路上,聽著鬼哭一般的聲音,他的心裏有些虛,他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打氣,“這世上哪有鬼?我沒有幹過一件虧心事,就算有我也不怕……那黑狗我一定得找到它,我得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爬上半山腰,一座古老的宅院出現在了山腰處的一塊平地上。泥瓦土牆,一溜爬滿金銀花的籬笆院牆,那院門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幾百年了,斑駁朽敗。

老宅裏沒有燈,黑漆漆的。

黑狗的氣味就停在院內。

寧濤來到院門前,壯起膽子敲了敲門,“有人嗎?”

沒人回應。

寧濤又伸手敲了敲門,“我進來啦。”

這時一間屋子裏亮起了燈火,一個老人的聲音傳來,“誰啊?大半夜的。”

寧濤的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他說道:“老人家,我是山城醫科大學的學生,我被你家的狗咬。”

“你來要錢啊?”老人的聲音。

寧濤慌忙說道:“不不不,我隻是想看看那條狗,我不要錢。”

“進來吧,門沒閂。”

寧濤伸手推了一下門,門開了,他邁過門檻向亮著燈的房間走去。

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老頭出現在門口,一頭白發,穿著唐裝,頗有點隱居山林的藝術家的氣息。

這房間也相當古老,木梁木牆,山水字畫,隨處可見歲月侵蝕的痕跡。屋子裏的擺設很簡單,隻有一張方桌,四隻凳子,一隻神龕。奇怪的是神龕上供奉的不是什麽神和祖宗牌位,而是一本看上去相當古老的線裝書。

這些都是一眼的印象,寧濤也不好細瞧,開門見山地道:“老人家,我想看看你家的狗……”

撲通!

老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老人家?”寧濤一聲驚呼,慌忙進屋去扶老頭,可是老頭卻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任由他拉拽就是不起來。

寧濤跟著跪在老頭的身邊,伸手去探老頭的鼻孔,老頭已經沒有了呼吸。他跟著又伸手去摸老頭的頸動脈,老頭的脈搏也停止跳動了。

“死了?”寧濤的心髒咯噔一下差點從喉嚨裏蹦躂出來。

不過他終究是學醫的人,解剖屍體,陪屍體睡覺的事情也經曆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用雙手撐住老頭的胸膛按壓,然後又做人工呼吸,幫助老頭的心肺複蘇。

折騰了差不多一分鍾的時候,老頭的喉嚨裏冒出了一個奇怪的聲音,然後有了心跳和呼吸,眼睛也睜開了。

寧濤掏出手機準備打急救車電話。

老頭忽然伸手抓住了寧濤的手腕,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小夥子,不要叫急救車了……我不去醫院……”

寧濤說道:“這怎麽行?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你得去醫院接受檢查和住院治療。”

老頭搖了搖頭,聲音斷斷續續,“小夥子,咳咳……我九十九歲了,我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年了,隨時都有可能死,咳咳……去不去醫院有什麽區別?我可不想死在醫院的病**……再說了,我也沒錢住院……”

寧濤擔憂地道:“可是……”

“小夥子,幫我、我個忙,去把神龕上的醫書……拿給我。”

寧濤不好拒絕,起身去將生神龕上的醫書拿了過來,放在了老頭的手中。他也瞅了一眼那醫書,可泛黃的封頁上就連一個書名都沒有。

老頭的聲音越發虛弱了,“咳咳……小夥子,你是一個好人,我陳平道一身不欠人人情,你救了我,我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家祖上也是學醫的,傳下了這本無名醫書和一間診所,我無兒無女,今天晚上我就把它們送給你吧。”

“啊?”寧濤頓時慌了,“不不不,老人家你誤會了,我是學醫的,救死扶傷是我的本分,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自稱是陳平道的老頭雙眼一眨,兩顆老淚頓時奪眶而出,他哽咽地道:“今晚就是我的大限之日,我、我都要死了,難道你要讓我含恨九泉嗎?你、你讓我怎麽去見我的祖宗啊……嗚嗚……”

寧濤已經心亂如麻了,他是來找狗的啊,事情怎麽就演變成這樣了啊?

“謔……謔……”陳平道的喉嚨裏發出了呼吸困難的聲音,雙眼也開始翻白,可他還是努力地說出了話來,“你、你快去桌子下的抽屜裏把、把合同拿出來……你今天要是不收、收我的醫書診所,我、我死不瞑目,做鬼都要纏著你!”

“我去拿,我去拿,你別激動,你不會有事的。”寧濤慌忙去了方桌邊,拉開抽屜拿出了放在抽屜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份早就準備好了的不動產權轉讓合同,甚至還有一支簽字筆。

“簽、簽字啊……我快不行了……快簽!”陳平道顫聲催促,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樣子。

寧濤打開合同看了一眼,那確實是一份不動產權轉讓合同,內容很簡單,大致是說陳平道要將位於花園街的一家“天外診所”的所有權轉讓予人,簽字有效。合同上麵還有公證處蓋的章,陳平道的簽字,很正規的樣子。

寧濤擔心老頭情緒激動心髒再出點什麽問題,一咬牙,提筆在合同上簽了字。

陳平道顫聲說道:“小夥子,你我也算有、有緣,我這裏沒酒,桌上有茶,你沏兩杯,我們以茶代酒幹一杯,敬我們這一段緣分,黃泉路上我也沒什麽遺憾了……咳咳……”

寧濤的情緒也被感染了,酸酸的。他擰起桌上的茶壺沏了兩杯茶,然後將陳平道扶起來靠在他的懷中,碰杯之後一口喝掉了杯子之中的茶。

茶湯的味道清香撲鼻,入口一股潤徹心扉的清涼,非常奇特。一杯茶下肚,寧濤感覺渾身都通透舒服,他趁機轉移老頭的注意力,“老人家,這是什麽茶?”

陳平道的聲音一點都不顫了,“茶是普通的竹葉青,隻是我在茶裏放了一點藥。”

寧濤頓時愣了一下,“你怎麽……什麽藥?”

陳平道忽然從寧濤的懷裏爬了起來,“不要緊張,一顆小涅槃丹而已,它具有洗髓伐經的功效,它能祛除你身體之中的毒素,喚醒你的先天靈性和天賦,增強你的力量和速度,讓你的鼻眼更聰慧。一句話,它是你修道之旅的必吃的奠基之藥。我那一口也給你渡了一點修為,算是補償吧。還有,你記住,醒來之後立刻去診所,時間拖得越久後果就越嚴重。”

“你個騙……”寧濤一句話沒說出來,咚一聲躺在了地上。

“老子終於解脫啦!蒼天有眼啊!哈哈哈!”陳平道的聲音,發瘋了一樣,與之前判若兩人。

寧濤隱隱約約聽到了陳平道的聲音,之後他的意識就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