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陰暗洞穴內，萬裏伏在符晨曦麵前踱了幾個來回。
“早在你進青峰第一天，我就動了殺念。”萬裏伏自言自語道，“我想你應當是忘了……”
這話一出，符晨曦瞬間就想起了一件事。剛進青峰派時，夜半有人曾前來敲門，將他騙到涼亭中，那人一劍捅穿了自己的胸膛，又用短匕插入他的脖頸，以免被看見容貌。
“你讓……”符晨曦心髒狂跳起來。
萬裏伏陰險一笑，答道：“不錯，我讓步光前來殺你，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你卻奇跡般地又活了過來。”
符晨曦那天晚上還以為隻是做了一個夢，而後便無法確定，如今居然在萬裏伏口中得到了證實！想到步光，符晨曦心中又是一酸。也就是說，這胖子從那時候開始，就想殺了自己。
“你能在禹陵中脫身。”萬裏伏嘖嘖道，“我起初就覺得有異，本以為你深藏不露，修煉了什麽肉身不壞的神功，後麵漸漸地試探多了，卻又發現你身無一技。當真奇怪。”
符晨曦被揭穿了一直以來至為重要的秘密，先前還存著一絲僥幸之心，沒想到步光的叛變，竟是毫無保留的，竟是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萬裏伏，唯一感覺到的隻有深深的無奈。
萬裏伏又說：“我派出純鈞，前往塗山中四處調查，始終找不到你出身的線索。無奈隻得放你暫時離開青峰，而後再讓步光不斷觀察試探你。森羅進攻你雁蕩山的那天，步光早已趕到戰場，卻不露麵，你猜她發現了什麽？！”
符晨曦：“！！！”
符晨曦還記得曹靖霏與楊思率領森羅衛士，前來攻打公司派的那天。而恰恰好就在她們铩羽而歸後，符晨曦放走曹靖霏時，步光方恰到好處地出現。這麽說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她的監視之下！
符晨曦注視萬裏伏，心裏不斷盤算，這次的境地。顯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危險。
“每當你死後，肉身便將化作純靈散去。”萬裏伏眉眼間充滿了不解，搖頭說，“但不到瞬息，這些靈又將聚合到一處，重塑你的肉身，這究竟是什麽法術？”符晨曦極少去想自己死而複生的原因，從前哪怕有想到，也並未
觀察過自己複活的全過程，被萬裏伏一說，反而生出了更多疑惑。
“在公司派中，步光與你切磋多次。”萬裏伏說，“平素不見你練功打坐，想必不是什麽奇特功法，且世間也不會有如此強大的功法。說法寶嘛，你身無一物，乾坤囊早被她翻了個底朝天，更不可能。”
“我自己也不知道。”符晨曦沉下臉色，說，“萬掌門倒是提醒我了呢，若有什麽發現，還請賜教。”
“想不通。”萬裏伏自言自語，搖頭道，“我也曾想過，拿你煉成一枚丹藥吃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彼此相融，說不定我也可不老不死，可我實在全無把握，將你煉成丹後，你會不會又活過來，脫離我的控製。”符晨曦聽到這話時，頓時毛骨悚然。萬裏伏堂而皇之地討論著如何吃掉自己，擁有他死而複生的能力，簡直就像個變態一般。
“可以試試。”符晨曦輕鬆地笑著說，“說不定我符晨曦，就從此在世間消失了呢？”
“符晨曦，你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萬裏伏突然又說，“是不是？”
這下毫無提防，頓時又擊中了符晨曦的另一個秘密！
符晨曦臉色剛一變，萬裏伏便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瞬間，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
“果然如此。”萬裏伏說，“你究竟從何處而來？昆侖山上的那重神界？抑或是古卷傳說中的‘九淵’？”
符晨曦急中生智，冷冷道：“既然知道，萬裏伏，你好大的膽子！你敢囚禁神使？”
孰料萬裏伏又爆出一陣大笑，笑得符晨曦背後汗毛直豎。
“都說舉頭三尺有神靈。”萬裏伏點頭說，“若神靈真想插手九霄中的俗事，我萬裏伏還能活到現在？！罷了，罷了，符晨曦，你我隻將此話，當作笑話聽聽吧。”
符晨曦半晌出不得聲，萬裏伏又說：“你本領高強，智謀卓絕，在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參不透，符晨曦。造這枷鎖來鎖你，著實花了單符一番心思，我將這任務交給他，這可是他的功勞呐，符晨曦。”
符晨曦冷冷注視萬裏伏。萬裏伏又說：“可你忘了一事，你擁有不死之身，起初我還當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可有時候呐，最
好的囚禁也就是最簡單的囚禁。你知道世間最牢固的鎖是什麽樣的嗎？”
符晨曦發出一聲嗤笑，似乎在笑萬裏伏，又似乎在笑自己的愚蠢。萬裏伏走上前，湊近些許，瞪著滾圓的兩眼，小聲說：“世上最牢固的鎖，乃是插銷。這就叫大巧若拙，懂麽？”
符晨曦：“……”
萬裏伏提了燈，淡淡道：“從今往後，你也別想再離開這兒了，此處乃是在青峰山最深處的山腹之中，關押之地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再過個數百年，待我死後，就真的無人知道了，除非有人將青峰山劈成兩半，否則你將在這兒一直關著，直到地老天荒的一天。”
符晨曦道：“萬掌門，你對你這插銷，似乎也太自信了點兒。”
萬裏伏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臨走時，又一瞥符晨曦，說：“我覺得你的肉身，興許是隻什麽太歲精血所化，才能有這死而複生的本事。所以呢，我才將你放在這太歲洞裏，底下就是地脈靈池，太歲將源源不絕地提供你全身精、氣、神，讓你不會餓死，隻會被慢慢地逼瘋……”
符晨曦陡然睜大了雙眼，知道萬裏伏不是在開玩笑：“你就不想知道……”
萬裏伏說：“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我參透不了，也不想去費勁參透了。這麽折磨你，想必就是你最後的歸宿，你我本來無冤無仇，可你的存在呢，讓我太費心琢磨，你走之後雖然對青峰沒有敵意，但以你如今的發展速度，待你門派更壯大，定容不下我與青峰，我說的對吧？哈哈哈！”
“待我離開後，這洞穴也將被徹底封死，符掌門，你就在這兒好好過日子，與天地同壽吧，永——別。”
符晨曦：“……”
萬裏伏臨走之時，又和藹可親地朝符晨曦笑道：“你在青峰，不會再留下任何痕跡。”
符晨曦還在想辦法騙萬裏伏回頭，對方卻已斬釘截鐵，要置他於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片刻後外麵傳來巨響，沉重的巨岩落下，又是轟隆連聲，似是山體合攏，徹底陷入安靜。而就在最後那一瞬間，無邊的靜謐裏，傳來了遙不可及的鍾聲。仿佛是萬籟俱寂中的某種幻覺，“當……當……”的聲響極其輕微，最終悄然不可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