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這一天天氣十分的不好,太陽一早就躲進了烏雲中,整個山頂灰蒙蒙一片,太和門、百花山以及未名穀的三大派弟子們如前一日一般來到了比賽的地點,有賽事的便積極準備著,這一天無事的,也都繼續有選擇性的觀看這百年一遇的三派比武大會。

守陽宮前,一張巨大的紅榜張貼在牆上,三派弟子們聚集在那紅榜下,觀看著昨日的賽事結果,隻見那張紅榜上,有將近半數的太和門弟子的名字旁被劃了個叉叉,而奕雲天旁邊,則添了一道橫杠,橫杠後麵寫著他今日的對手——章五牛。

奕雲天昨日沒有吃飯,今天早晨肚子竟也不餓,他手裏握著冰冷的龍牙,目光有些呆滯的望著那牆壁上的紅榜,那上麵,全是黑乎乎一片他不認識的東西,紅榜黑字,也不知怎麽,他心裏開始有空落落的感覺,雖然知道自己在這場盛會中所扮演的角色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龍套,但是心頭那中失落的感覺就是不有人的蹦了出來。

奕雲天忽然感到心跳加速,心神不寧起來,他迫切的想知道這張大紅紙上,寫的是什麽東西。

“這位師兄,請問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奕雲天終於鼓足勇氣,拉住一個垂頭喪氣,連連歎息的太和門弟子,指著那大紅榜問道。

那原本就心情不好的太和門弟子聽到這話,竟似看到稀奇物一般的抬頭看看奕雲天,嘴角竟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淡淡的嘲笑:“你不識字麽?”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足夠讓圍繞在紅榜附近的三派弟子聽到,有不少人已經認出,眼前這不識字的少年,正是昨日把未名穀那道行高深的修真弟子給重傷了的人。

奕雲天麵上頓時通紅,他鬆開了手,神情古怪的變幻著,變幻著,忽而麵色又變得蒼白起來,神情也漸漸冷峻起來,他冷冷道:“如此,多謝了。”便扭頭大步離去。

不識字又怎樣?

不必認得那上麵寫的是什麽,反正今日這盛會也罷,比賽也罷,其實與自己都無關不是麽?最好無關。

經過了昨日的賽事,奕雲天知道就算參賽的人不在場,也會有人到處尋找的,於是他索性不再擔憂自己何時比賽,又在何地比賽,隻尋找了一處舒適的地方,坐著打起瞌睡來。

“小師弟!”杜鬆的聲音適時的在他耳邊響起,這太和山上,杜鬆的聲音大概是他目前為止,唯一不討厭的了。

奕雲天睜開眼睛,看著杜鬆,冷漠的表情雖然有些緩和,但依舊毫無笑意,他的冰冷讓滿臉微笑的杜鬆愣了一下,心裏暗暗奇怪這個平日裏溫和的小師弟,今天是怎麽了。

是的,在杜鬆看來,奕雲天的性子是極溫和的,這是個老實巴交的少年,即便是那日奕雲天在樹林裏砍柴時將那個虎哥傷到,他也一直認為,那不是奕雲天的錯。

“小師弟,你在想什麽?”杜鬆皺起眉,沉聲問道。

奕雲天搖搖頭,不說話,他不是不想說話,是怕自己一開口,便是冰冷的口吻。

杜鬆皺眉,歎道:“你可知今日你的對手是誰?”

奕雲天依舊搖頭。

“我知道你不識字,所以特地幫你看了,來告訴你的。”杜鬆說道,“那些人不懂事,你不要記在心上。”方才,杜鬆也在圍觀紅榜的人群中,奕雲天怒而離去後,他把那出言嘲弄奕雲天的不知名的師弟狠狠的罵了一頓。

“不識字不打緊的,師兄我初上山時,也隻會寫自己的名字呢。”杜鬆挨著奕雲天坐下,笑了笑,企圖緩解奕雲天抑鬱的心情,這十分不利於他在賽台上發揮。

“你也不識字?”奕雲天稍有改變,麵露驚奇的問道。

杜鬆自嘲的笑了笑:“是啊,窮人家的孩子,哪有什麽機會去讀書呢?從小家裏兄弟姐妹七八個,我作為老大,既要幫助爹爹養家糊口,又要幫助阿媽料理家務,就算有心讀書,也沒那個力氣了,一天到晚,忙的跟一條狗似的,後來有機會來到這太和門,才學會了兩個字。”他掰斷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卻一筆一畫的寫下兩個字——杜鬆。

奕雲天怔怔地看著那地麵上的古怪字體,訥訥道:“杜師兄,你也不識字麽?”

“嗬嗬,這沒什麽的,你去隨便問問好了,哪個師兄在上山前是學富五車的?有那學問,都去做官了。”杜鬆嗬嗬笑著,露出他一貫的憨厚笑容來,“來,我來告訴你今天你的對手是誰。他也是未名穀的,叫章五牛。”

“傅光明……”奕雲天機械的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嗯,你今日還在第六台比試,好像還是最後一場,記住了啊,別睡的太死錯過比賽,到時候就要哭鼻子咯。”杜鬆拿寬大的手掌摩挲著眼前這個小師弟的頭,眼睛裏滿是兄長的慈愛。

奕雲天忽然感到一陣久違的溫暖,他麵上的冰冷終於開始絲絲融化:“嗯,師兄你放心吧,我不會錯過的,更不會認輸的。”

“輸贏無所謂啦,像我,昨天一場就被刷了下來,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杜鬆笑道,“你還小呢,入門又沒幾天,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修煉,就算是輸了,也沒關係的,長輩們不會責罰我們。好了,我要去幫忙布置台子,不和你多說了,你自己要好好的想想哦。”說完,杜鬆便起身向別處走去。

奕雲天望著這位師兄的背影,心頭漸漸也不那麽鬱悶起來,他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怎麽自己最近的性情,越來越多變了?以前自己可不是這樣的啊。

想到這裏,奕雲天便也站了起來,有幾個台子上,當場比賽的弟子已經就位了,到處都擠滿了觀看的人,奕雲天走到一處人最多的地方,似乎現在人越多了,他便越能獲得寧靜,在人少或者寂寞的時候,他總有一種錯覺,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在慢慢啃噬著自己的心智。

“唉,百花山人如其名,那些弟子們個個比花兒還美麗,聽說這一次出賽的那個叫小桔的,更是百花山近三百年來最出色的漂亮女弟子呢!”有個沙啞的聲音在人群裏大聲說道。

“切,這還用的著你來說?我昨天便看見了她,不光是長相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連她的修為都高深莫測!唉,別擠我!煩死了!”另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回應著他。

這時,一個身穿火紅長袍的白胡子老頭忽然說道:“你們這群小畜生,不好好的修行,準備參賽,卻去關注人家的女弟子有多美,像話嗎?修行是什麽?修煉德行!修真的人,怎麽可以如此心猿意馬呢?若是如此,隻怕你們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時間,還不如回家抱著媳婦睡覺呢!”

“……是。”

“弟子遵命!”那兩個先前高聲討論的人聲音都沉了下來,齊齊應道,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未名穀的弟子吧。

“唉,所以啊,我早就穀主說過,要麽我們就不來參加了,要來,那百花山的女流之輩就不該出現。”

“咳咳!師傅……”那兩個弟子擠眉弄眼向白胡子老頭打眼色,因為那白胡子老頭身後,正站了一個麵容美的不行,神色也冷得不行的女人。

“叫我做什麽?別打斷我,我還沒說完呢!”紅袍白胡子老頭一甩手,罵道,不但不去理會徒弟們的眼神,反而又把音調提高了幾分。

“咳咳!”其中一個弟子又咳嗽幾聲,見自己師傅並不意味一,隻好急急伏到他耳邊小聲說:“師傅,那個赫雲大師來了……”

白胡子老頭身後的女人,正是百花山的現任掌門——赫雲大師。

那白胡子老頭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人,麵色變了變,聲音也明顯壓低了下來,但是嘴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幹什麽?難道我說錯了麽?就算當著你的麵我也會這麽說,女流之輩,擾人清修!”

大家顏色都變的極為慌張,要知道赫雲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她若是發起火來,一般沒人能招架得住。誰知那赫雲大師竟似看不見也聽不見一般,隻是用目光淡淡掃視了一眼台上,便帶著自己的弟子們向座位上走去,僅僅丟下一個個曼妙身姿,讓後麵的眾修真門徒們直看得目瞪口呆。

“哼!若不是看在她是女流之輩的份上,我早就出手教訓教訓她了!這麽不知禮儀!”紅袍白胡子老頭氣的胡子一顫一顫的,奕雲天聽了心頭暗暗覺得好笑,卻不知究竟是誰不知禮儀來?如此看來,這所謂的未名穀,也不過如此了。

雖然這老頭德行如此,但是他身後的弟子們聽到師傅這麽說,卻無不紛紛點頭迎合著,仿佛這師傅說的便是世間真理一般。

奕雲天看看台上的人,居然是兩個未名穀的弟子在比試,看樣子,這賽事不光是可以遇到別的門派,也有機會抽到自己門派的人啊。又站了一會,比賽還未開始,奕雲天覺得有些無趣了,便轉身又往外圍走去,不知是兩頓沒吃飯的緣故,還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他竟感到身子有些疲倦了,索性又回到剛才那地方,坐下來準備閉目養神。

“師傅!師傅!”大老遠的,便聽到了無名那沙啞又瘋癲的嗓音,奕雲天嚇一跳,這無名是從哪兒跑出來的?不知為啥,奕雲天總是不太想讓太和門的人,尤其是那幾個長輩看到無名,一股隱隱約約的擔憂始終橫亙在他心頭。

無名蹦蹦跳跳的跑來,肩上居然盤坐著小青,這兩個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要好了?奕雲天看到這古怪的組合,有些好笑,隻拚命忍住笑容,強作怒顏訓斥道:“你這兩天跑去哪裏了?”

“我和小青出去玩。”無名看到奕雲天有些不開心的模樣,便放低了聲音,宛若一個貪玩晚歸的孩子被家長斥責一般神色。

第三十八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