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雲天咬緊牙關,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意誌力在抵抗著,隻見他身邊的那些長劍幻影飛速的旋轉著,越來越向他收攏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奕雲天手裏的那把匕首忽然黑芒大盛,一股隱隱如霧如幻般的黑芒漸漸從刀身騰起,籠罩住了他的身體,忽然那黑芒中爆發出呼呼之聲,卻原來是那把匕首在奕雲天手裏旋轉著,舞了個密不透風,將那些幻劍全數阻擋在外。

鬱方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冒起,馭物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消耗修真者的真氣內力,尤其是當馭動物體進行攻擊時,每一招每一式都沁透著馭物者的精氣神,他原本以為奕雲天不過是修真未久的少年,很輕易就可以被嚇倒,卻沒想到對方反抗的心思這麽激烈,怎麽辦?進?這隻是比武,真沒必要把對手置於死地,退?師門顏麵何存?

就在鬱方這麽糾結的時候,隻聽哢哢兩聲脆響,奕雲天身邊的那些幻劍竟一一破碎,碎片散落一地,他竟然,將鬱方的法寶給斬斷了。

所有人都眼睛都瞪圓了,所有人都嘴巴都無法閉攏。

由於鬱方的整個精氣神都與那法寶歸在一處,被奕雲天斬斷了法寶,他的內力也受到重創,因此在他還沒回味過來時,便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蹬蹬蹬後退三大步,如落葉般的掉到台下。

按照比武規則,掉落擂台便算輸了。

誰都沒有料到,連張守正都將眼睛瞪得渾圓,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這少年,他什麽時候具備了如此的能力?

“哼!”紅發尊者當先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聲,一掌拍碎了身邊的茶幾,木屑粉末在空中飛揚,他騰地站起身來,也不去管掉落在地上的鬱方傷勢如何,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賽台。

張守正用玩味的眼光看著他的背影,冷笑兩聲,站起來道:“還不快將這位師兄抬到客房去!”

於是那些弟子們才收回驚訝的目光和神情,慌忙上前抬起已經昏迷過去的鬱方,快步向後院走去。

短暫的爆發過後,奕雲天身子如虛脫一般的難受,他此刻的感受隻有一個,整個身軀好像被吸食殆盡一般的感覺,隻剩下了一幅空皮囊。他身邊三大門派的弟子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但是沒有一個人曾關心過問過他一下:“你怎樣了小師弟,要緊麽?”

奕雲天搖搖晃晃的從台上下來,走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他的五髒六腑,都好似被火燒一般的難過,這隻是他自己能感覺得到的,而他感覺不到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漸漸泛白,黑色的眸子外,霧蒙蒙的好像蒙著一層白霧一樣的怪異,這種怪異隻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便停止了,因為終於有人上前來與他打招呼。

“小師弟,你怎樣了?”來打招呼的,正是杜鬆,他一臉焦急憂慮的模樣,讓奕雲天的心稍稍感受到了一點溫暖。

“杜師兄……”奕雲天隻說出了三個字,便軟軟的攤在地上。

“小師弟!”杜鬆的聲音飄忽不定,仿佛遠在天際一樣,奕雲天的眼睛微微睜開,隻看到這個憨厚可親的杜師兄正焦急的看著自己,嘴唇不停的蠕動著,可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凝注自己的精神,更無法聽到杜師兄的聲音,漸漸的,奕雲天的眼睛闔上了。

奕雲天在煙霧繚繞的大殿裏悠悠醒轉。

“雲天,感覺怎樣?”身邊站著的人,正是他在太和門名義上的師傅,張無意。

“張師傅……”奕雲天坐起身來,身上除了些許酸痛,已經沒有了任何不適的感覺。

“嗬嗬,你擊敗了紅發尊者的得意門生。”張無意的麵上浮出一抹笑意,這笑容的背後,有讚許,也有憂慮,奕雲天好像還看到了別的什麽意思,隻是他無法從自己的腦海中搜索出合適的詞匯來修飾。

“我不是故意的……”奕雲天想到比賽時的情景,“鬱方師兄他還好麽?”

“他受了比較嚴重的內傷。”張無意在屋裏來回踱步,忽而回頭道,“雲天,你的修為,何時精進如此之快?”

奕雲天聽後心裏一震,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嘴裏卻下意識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每日隻是按照師傅和師兄的囑咐練習的。”關於紅石洞長生功法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斷不能說的。

張無意沉吟一下,說道:“也好,許是你資質奇異,是個修真奇才吧,還有便是,你那把武器,是從何而來?”他指著距離床不遠的桌子上,靜靜沉睡的那把龍牙,漆黑的匕首。

奕雲天怔怔的望著那武器,說道:“這是無名送給我的。”

“哦。”張無意撫須,站定,“那個無名,平日裏對你可還好?他每日都做些什麽?”

奕雲天敏感的抬起頭,看著張無意,一種自我保護與保護無名的意識頓時升起,他要問這個做什麽?

看見奕雲天的樣子,張無意笑道:“我隻是隨口問一問,既然你已經醒來了,就去吃飯吧,這會飯堂已經開始吃晚飯了。”

晚飯?奕雲天迷茫的望著窗外,是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自己竟是沉睡了整整半天麽?卻不知那鬱方師兄到底怎樣了,奕雲天的心底對他還是感覺很愧疚,雖然之前遭受了他那樣猛烈又毫不留情的攻擊,但是當最終的弱者定下來後,身為強者的奕雲天竟有些不忍心了。

“我可以把我的法寶拿走嗎?”奕雲天指著桌子上的龍牙問道。

“當然可以,它是你的,不是麽?”張無意微微笑著回答他。

告別了張無意,奕雲天走出太和殿大門,走在去飯堂的路上。

晚風習習,吹拂著奕雲天的頭發和衣衫,讓他們隨風飄舞著,奕雲天深一腳淺一腳頗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這路上,忽然前麵閃過一抹淡淡桔色身影,這淡淡的桔色刺激了奕雲天的心和大腦,他頓時清醒起來。

“你到底是怎麽了?不過是比試而已。”奕雲天捶捶自己的腦袋,罵道,“婦人之仁,難道你忘了鬱方在被你擊敗之前是怎樣對待你的嗎?”

“他是想置你於死地的!”奕雲天竟自言自語起來。

太和殿內。

當奕雲天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時,張守正從裏麵轉了出來。

“師弟,你說這孩子,他在賽台上時,是個什麽模樣?”張無意的眼睛凝望著外麵的夜色,似乎想穿透這黑暗一直追蹤下去一般。

“黑芒,他的法寶,爆發出黑色光芒。”張守正憂心忡忡的說道。

修真人士的法寶,能散發出什麽樣的光芒,一般與其自身的修為,以及法寶的品相有著密切的關聯,通常來說,低階的修真者,手持低階法寶,僅僅隻能令其散發異於尋常兵器的光亮而已,若這法寶曆練的久了,便可稍稍發出白光,這樣的光芒,事實上也代表著此時修真者在修真一途上,尚處於空白的階段,僅僅入門而已。

當修真者的修為精進後,白光裏便會摻雜些許淡黃色的光芒,當修真者修為更上一層樓以後,往往其法寶會散發黃·色光芒,這種淡黃色的光芒,與春天大地上的新芽有著莫大的相像,也往往意味著此人開始入門了。

其後法寶所發出的光芒便是由黃色向綠色過度了,這是成長的標誌,也是修為精進的體現,一個修真者最在乎的,是自己的修為,然後便是各自法寶的品相,修為好的,可以將一件極爛的法寶修煉成精,修為差的,就算給一件神器,也隻能當作破銅爛鐵來用。

當修真者的法寶所散發的光芒經曆了由綠色到藍色,由藍色至紅色,再經由紅色變換成黑色的轉變後,這個修真者,也便成為一個真正的修真高手了。

黑色,便是初級修真者法寶的極品色相。

當然,仙家寶器是另有一層規律的,不可相提並論。

張無意的眼睛微微閉攏,似是在閉目沉思著。

“黑色麽?可是在杜鬆把他送來時,那法寶,看起來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匕首而已,我甚至都認不出它來。”張無意緩緩道。

“總之,這個孩子,他身上一定有不同尋常的經曆,師兄,依我看,與那瘋老頭應該有著莫大的關聯。”張守正說道。

“瘋老頭麽?”張無意捋須,眼睛忽地睜開,那罅隙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我看此人若不及早查清底細,恐怕會對我太和門產生莫大的影響,影響若是好則罷了,若是不好,為弟的擔憂會殃及太和門的存亡,單單看他手上的那犬神便知一二。”張守正的聲音,漸漸變得冰冷,冰冷中透著一絲憂慮。

“嗯!”張無意也不知是點頭應允呢,還是在沉思,隻是撚須,並不再回答。

太和山上。

奕雲天盡管腹中空空,但是腳步竟不往飯堂去,卻是尾隨著那抹淡淡的身影向仙人椅走去,遠遠的,悄悄的。

距離那女子極遠處,奕雲天定定地看著她,那舞動的身姿,竟與無湮有幾分相似,人似,神也似,一般的出色,一般的冷漠。

“師傅,爹,娘,你們都還好麽?”奕雲天喃喃自語。

某地。

某路。

某村。

一個白衣少女麵無表情的行走在這條鄉間小路上,她的麵色蒼白,卻是如此的美麗,月下的婀娜身姿,竟不似人間所能擁有,她手裏提著一張金色的長弓,腰間掛著一把碧綠色的小劍,看起來如此神氣的一個女子,那腳步竟有些跌跌撞撞。

少女冷漠的麵孔上,雙眸毫無神色,那眸子有些發灰,還有些蒼白,空洞的眼神沒有任何訊息傳達給外界,既沒有渴望,也沒有絕望,就好象這雙眼睛的主人,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感覺一般。

白衣少女不停的行走著,跌跌撞撞,在她的身邊,有一抹淡淡的,灰白又幾近透明的細長影子浮動在半空中,縈繞在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