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雲天自從那思過崖底上來之後,便少再受到太和門弟子的好臉色了,杜鬆算一個,方才那個瘦猴子也算一個,聽到這些弟子們的奚落,心裏雖然有所不服,也深深難過著,卻已經麻木了,心既已麻木,萬事萬物此刻在他來說,便比那浮雲還要浮雲了,因此他也不去理會那兩個弟子,隻專心看那比試。

台上,太和門的那個弟子與金筆客金安互相施禮後,由紅發尊者發令比武開始,玄畫也是一臉認真的看著,而那張守正竟是自始至終都在打瞌睡,也不知他有沒有把這三派比武當一回事,奕雲天看的是又急又氣,索性不再去想他,說來奇怪,事關太和門時,他便情不自禁把自己當作了太和門的一員。

“在下太和門周同!”台上那弟子抱拳道,“還請這位師兄手下留情!”

“在下未名穀金安,同請!”金安淡淡回應他。

那叫周同的太和弟子使的是一把細細的長劍,劍身閃耀著一股幽光,陽光投射下來,又反射出去,閃的人眼睛生疼。周同的目光也如他的長劍一般炯炯有神,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金安的手和肩膀,身未動,肩先行,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金安卻似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奕雲天不由得對他多瞧了兩眼,隻見這人火紅長袍下,露出一身金色衣飾,腰間一條巴掌寬的金絲腰帶,還綴著一塊玲瓏剔透的寒玉,額頭上纏著一條一指粗細的金色頭帶,正中鑲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火紅寶石,腳上一雙踏雲靴,靴底一塵不染,這人不但穿的金貴,長得也頗有些賣相,再加上他手裏的那隻金筆,真個是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台下那兩個百花山的姑娘眼睛隻盯著他,是眨也不眨。

“沒想到這未名穀這麽有錢?”那兩個太和門的弟子又開始竊竊私語了,奕雲天對他們如蚊蠅般的聲音很是不耐煩。

“唉,這金安你可知是什麽人?據說他家乃是前朝世家,與那皇帝都有些瓜葛,瞧他穿戴打扮你就知道了……”另一個人口中說道,那眼神卻是投射出隱隱妒火。

周同忽然長身而起,飛將起來,那細細長劍竟化作一道幽光,如流星一般隨著周同的身體飛向金安,在即將到達他身前時,忽然幻化作一把巨大寶劍,自頂向下劈斬開來,一陣呼呼風聲吹過,地上頃刻間便飛砂走石起來。

“好強的劍氣,難怪九師弟最近這麽用功,原來在偷練這……”

“噓!”另一個太和門弟子搗了搗說話那人的胳膊,用眼向奕雲天處瞟了一瞟,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奕雲天的臉上被一顆飛來的石子擊中,十分疼痛,但是他竟不避讓,隻管讓石子飛來,他的心此刻卻是沉靜如水的,或者說,如一塊頑石沉入水中,須知一個少年身處在這樣被排擠的環境中,要麽麻木,要麽奮起反抗,很不幸的是,奕雲天現在選擇了麻木,這些人既是張守正的門徒,那自然對古仙派是滿懷敵意了,奕雲天心中不屑的恥笑:小偷。

周同的劍氣強而猛烈,可那金安竟似毫不在意,劍即將劈下,隻見他周身忽然泛起一陣火光,一道火暈便將他籠罩起來,這是未名穀的玄火功中的玄火盾,玄火功進可攻退可守,威力無比,但是屬於未名穀上乘心法,玄火盾更是要達到玄火功三重以上才能修得,卻沒想到這金安年紀輕輕竟然已將玄火功習得十之四五,一時之間眾人無不瞠目。

當啷一聲,周同的劍氣砍在了玄火盾上,猶如砍在一塊頑石之上,頓時激起一陣炫目的火花,火花四射,那比試台周邊的小草因飛濺的火花而片片枯萎起來,有些甚至被灼燒殆盡,奕雲天看看腳邊一棵被燒毀的小草,心中不由的暗暗吃驚:這是什麽功夫,怎的如此威力巨大?

那周同大概沒想到自己的全力一擊會被這玄火盾全部化解,並且盡數反彈,隻見他身在半空,猶如一個斷線風箏一般,無力的向後飄去,同時哇的一口吐出鮮血,鮮血飄落在賽台上,染紅了一片。

周同一直落到台外,才向地上落去,那兩個太和門的弟子趕緊上前去接住了他,隻見那周同氣若遊絲,臉色蒼白,而他辛苦煉就的法寶細細長劍,竟已經被磕出了一個豁口,太和門的兩個弟子憤怒的望著台上的金安,卻也無可奈何,隻趕緊把九師弟帶到後麵去尋長輩醫治不說。

直到此時,一直在閉目養神的張守正才勉強睜開雙眼,他的目光穿過空氣,定在了奕雲天身上,一股深深的寒意頓時浸透奕雲天的身子,他哼了一聲,一雙眼睛也迎住了張守正,毫不退讓的看著他,一直到下一場開始,兩人的這場眼神目力之戰才勉強結束。

這第二場比試是由百花山的一位姑娘對陣未名穀的一個弟子,金安暫時下台休息。

“嗬嗬,張師兄,數年不見,你仍舊是那副模樣,老夫當真是佩服的很!”那紅發尊者摸著一下巴火紅的大胡子,嗬嗬笑著與張守正說話,“你們太和門的弟子,也比上一次比試見長進了。”

“哼!”張守正似乎不買賬,他鼻孔裏輕輕哼了一聲,冷笑道,“紅發老鬼,你何必說這陰陽怪氣的話呢?想要取笑便盡管直說,我張守正曆來最厭惡的便是那說一套做一套的人!”

“哈哈哈!”紅發尊者仰頭大笑,笑的全身眉毛胡須沒一處不顫動,他的笑聲似乎有無比的穿透力,整個賽場上空都在回蕩著,“張師兄,你真愛說笑,誰不知我紅發尊者為人表裏如一呢,不過似乎你門下的弟子……”

“不勞你操心!”張守正再次閉上眼,不說話了。

一旁的玄畫由於跟張守正和紅發尊者比,輩份要差一點,所以也不好隨便開口搭話,隻是把另一個未參賽的師妹叫道跟前,耳語著,囑咐著什麽,那百花山弟子一邊聽,一邊認真的點頭。

台上穿碧綠衣衫的女孩和另一個身穿火紅長袍的未名穀弟子戰做一團,一道幽碧光芒和一道赤紅火焰打的難分上下,台上不時有火星濺出,木質的台麵竟因兩場戰鬥,而被燒的坑坑窪窪,奕雲天心想這未名穀的功法真是殺傷力巨大的。

“嗬!嗬!”兩聲嬌喝,穿碧綠衣衫的女孩一抖劍華,將那渾身火焰的未名穀弟子逼下台去,這一局,卻是百花山勝了,不過任誰都知道,後來的這位未名穀弟子實力比那金安卻是差的不是一點兩點,因此也就不能說百花山勝過了未名穀。

看看距離自己的比試還有段時間,奕雲天決定去看看杜鬆的比試,也不知道杜師兄第一場是遇到了哪個門派的弟子,若是遇到那未名穀的,也不知會不會被燒成一塊炭。

杜鬆在第六台比試,而且好像第六台是人數最多的一個賽台,奕雲天擠到這台前時,台上正打的熱火朝天,他很容易便找到了正在台下仰脖看熱鬧的杜師兄。

“師兄。”奕雲天輕輕叫道。

“哈,小師弟,你比完了?”杜鬆一見奕雲天似乎很是驚喜,他長出一口氣,大約是在排遣心裏的緊張情緒,“你跟誰對決?”

“沒有,我還沒上台,所以也不知是跟百花山還是未名穀。”奕雲天憂心忡忡的搖搖頭,畢竟他也怕自己被燒成炭。

“唉,別怕,這隻是比試,不會傷的太重的。”杜鬆看出這小師弟心裏的憂慮,“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一般修真沒有太久,隻是可能你在這裏麵要吃虧一點,畢竟你入門還不久……”

“師兄你呢?”奕雲天問道,“你跟誰比試?”

杜鬆拿出手裏的竹簽,上邊寫著什麽奕雲天也看不懂,杜鬆苦笑著:“我是跟未名穀的一位師兄比試,據說這位師兄修為還不錯,再兩場,便輪到我了,你要為我加油麽?”

奕雲天很是認真的點點頭:“師兄,你一定要保重!”他親眼見了那九師兄被未名穀的金安所傷,原本是想來看看杜鬆,順便告訴他小心些的,但是眼見杜師兄也是一臉緊張的模樣,便不好再說什麽,也許不說要比說好些。

“嗬嗬,好,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好好保重,順便把那未名穀的人給打回老家去!”杜鬆一握拳頭,給自己鼓勁道,“還有小師弟,你也要加油,別讓人看扁了,好像張師叔就在那邊台子……”

提到張守正,奕雲天心情便又差了,他搖搖頭:“這位張師叔與我,大概是前世便有仇吧,總之是誰都看對方不順眼的。”

“可不能這樣,須知他畢竟是長輩……”杜鬆正想繼續說點什麽,隻聽前麵開始叫號:“杜鬆!”

“來啦來啦!”杜鬆一邊高聲應著,一邊回頭拍拍奕雲天的肩膀,衝他笑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便急匆匆衝到台上去了。

奕雲天看看台上,同樣是一個火紅的長袍,另一個是杜鬆師兄,他有些不忍看了,大概是知道杜鬆比自己強不了太多吧,於是打算到各台前去溜達一圈看看,順便找一下小青和無名,這兩個家夥怎麽會連影子都不見了呢?

遠處的青山,隱沒在了悠悠白雲中,忽然一個黑影縱下又躍起,後麵還跟著一條細細長長的影子,奕雲天眨巴眨巴眼,仔細看去,卻發現那裏除了悠悠白雲,什麽都沒有。

“也許是我眼睛花了吧!”奕雲天自嘲道,“無名和小青怎麽可能會去那麽遠的地方呢?”

“奕雲天!”忽然那邊賽台有人高喊他的名字。

“在!”奕雲天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輪到你了!”喊他的那人以十分不耐煩的口吻說道,“快點,怎麽如此漫不經心?”

奕雲天於是急忙收回目光,匆匆向賽台走去,在台上已有一個身穿火紅袍子的未名穀弟子在等候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