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雲天靜靜躺在**養了些日子,也虧的年輕力壯,傷口很快愈合了,這幾日雖然不能練功打坐,但是他內心時時刻刻都在溫習著杜鬆教過的十三訣,竟越發的流利了。隻是這些日子來,他越發的想念家鄉,想念無湮了,也不知道大夥兒都準備了什麽好吃的來做團年飯。

這一日,他早晨起來,自覺身子恢複的差不多了,正打算與眾人一起去練功砍柴時,忽然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一個大聲叫喊的聲音:“奕雲天,師傅有請!”

奕雲天心裏一沉,明白這是密林裏的事情要出結果了,他穿戴整齊,關了門,便跟著前來提拿自己的兩個思過堂弟子走了。他們並沒有去思過堂,而是徑直往山頂深處走去,這整片山頂都是太和殿的建築物,一直往深處走時,便是懸崖峭壁了。

奕雲天被帶到懸崖邊,這裏是一處平坦的巨石,巨石外邊是幽幽白雲,此刻張無意、張守正和劉道明正站在那裏,背負著手也不知道在講些什麽。

“啟稟掌門師伯,劉師伯,師傅,弟子們把奕雲天帶到了。”那兩個弟子回了任務,便被遣退下去,此刻崖頂除了三個太和門前輩,便隻有奕雲天一個弟子了,還是個記名弟子。

“雲天。”張無意開口叫道,“你和張虎的事,我已經聽你兩位師叔說了,這件事錯不在你,但是你卻也有責任,因此對你二人要分別施以懲治,這思過崖便是為犯了門規而麵壁思過的弟子準備的,經我們三人商議,決定罰你在思過崖麵壁一個月,你可服氣?”

“服。”奕雲天淡淡說道。

“嗯。”張無意捋須點頭,“那張虎挑釁在先,而且屢有觸犯門規的行為,已經被廢去修為,逐出門牆遣返回鄉了;而你,你可知你犯的是哪條?”說到這裏,張無意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雖然不大,但是頗震懾人的心魄。

奕雲天搖搖頭。

“你屢次蔑視師長,目無尊長,這便是你的錯處。”張無意說到這裏,便有些慍怒,“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是至少此時此刻,我還是你的師傅,那麽張師叔也便是你的師叔,無論如何,這長輩你還是要學會尊重的!”

這幾句話嚴厲,卻並不苛刻,說得也頭頭是道入情入理,奕雲天心中竟也未起什麽逆反的感覺,他隻是木然的點點頭,雖然眼前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師傅,但是他卻不願與這幾個人這樣單獨相處太久,這讓他很不舒服,此刻他惟願早早的把自己放到思過崖去,以至於後來張無意和張守正各說了些什麽,他竟全未聽進去。

“好了,你隨我來。”張守正鐵青著臉,禦起法寶,升高兩尺,對奕雲天說道。

張守正的法寶,是一柄寬大寶劍,名曰鐵影,劍身泛著青灰色鐵器光芒,並不甚炫目,但是卻自有一股寒光震懾對手。奕雲天爬上那鐵影,卻並不去抓住張守正的肩膀,寧可掉落,也不要靠近他。

“哼!”張守正覺察到了奕雲天的這點小動作,鼻子裏哼了一聲,向張無意和劉道明說聲去了,便騰空飛起,直入雲中。

奕雲天隻覺得身畔全是流雲,如夢似幻,他想伸手抓抓時,卻隻能抓到一場空。

“好好抓緊了,看掉了下去!”張守正並未回頭,但是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一般,把奕雲天的動作竟是猜個清清楚楚。

奕雲天不回答他,卻也停止了孩童般的玩耍,老老實實呆在鐵影上了。

張守正待鐵影完全進入雲端,便駕馭了它向下降落,也不知道降了多久,奕雲天隻感覺到這天空越來越小,兩旁俱是懸崖峭壁,而中縫則塞滿了雲彩,降到某處時,張守正駕馭鐵影往左側靠近,奕雲天這才發現,此處竟是一個寬闊平台,再往裏去,便是個岩洞了。

“好了,你從今日起便要在此處麵壁一個月,這一個月時間裏,每日都會有思過堂弟子下來給你送飯送菜,你要在這段時間裏,靜思己過,好好的反省一下!”張守正麵色沉沉,放下奕雲天後便又飛離了此處。

等張守正身影完全消失後,奕雲天開始觀察這處自己將呆一個月的地方,雖是冬日,但是因為地勢較低,前麵又有懸崖峭壁遮擋,所以這裏並無刺骨寒風。

平台約莫有半間屋子大小,岩麵嶙峋,路過的千年風霜將自己的痕跡深深刻在這巨石上,沿著平台向裏走去,奕雲天發現這處岩洞十分寬闊,卻並不十分幽深,岩洞裏正對懸崖的地方有一塊平坦白色的石床,石**鋪著稻草,看樣子是給思過的人休息用的,整個岩洞布滿灰塵,想來已經許久沒有弟子犯規了,奕雲天苦笑一聲,走到那石床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環顧四周,這裏除了石頭就是石頭,哦不,還有靠牆角的地方,有一堆罐子,奕雲天走過去查看下來,發現罐子裏裝的居然是清水,看來也是給犯規的弟子預備的了。

牆壁一樣如刀刻一般,嶙嶙峋峋,十分不平整,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可以引人注目的地方了,麵壁,要怎麽麵?就這麽看著這些幹巴巴的牆壁麽?奕雲天苦笑,他用手摩挲著這些石壁,一寸一寸的走著,一直走到他自己感覺腳酸腿軟了,才重新回到石**去坐下來。

這石床也不知怎麽,無論奕雲天坐上去多久,都無法把它捂熱乎,一直是冰冷的,奕雲天把所有的稻草都鋪在了屁股下,仍是隔不住那寒意,就在此時,他的腳底心,一股刺骨又熟悉的寒冷開始慢慢上湧。

“遭了!”奕雲天心中叫苦,他知道這是寒毒發作了,偏偏不早不晚,非要在自己麵壁的時候發作,這一次寒毒來勢洶洶,瞬間就湧到他的天靈蓋附近,奕雲天整個人,就如同在冰窖裏一般,凍得身子僵硬了,嘭的一聲倒在那石**。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

奕雲天幽幽轉醒,發現外麵竟已黑了,這思過崖並無火燭,洞裏一片漆黑,他摸黑下床走了出去,在平台上,隱隱有月光投下,這裏還算有些光亮,借著那絲月光,奕雲天吃驚的發現在平台靠近洞口的地方竟有一個竹簍,白天下來的時候還沒有的,這莫不是上麵送下來的飯菜?奕雲天趕忙走上前去,打開蓋子,竹簍裏有一塊小小的棉被,棉被裏包裹著一大碗扣著的飯菜,盡管有棉被保溫,但是摸摸那碗,早已冷透了。

奕雲天把竹簍拎起來,坐到崖邊,把雙腳伸出懸崖,此時晚雲繚繞在腳邊,奕雲天感覺自己好像坐在河邊一樣愜意,不過如果他知道此處距離地麵有多高,恐怕就不會有這般愜意的心情了。

飯菜雖然冷了,但是他總歸是要吃的,就著並不和煦的風,沐著並不甚濃的月色,奕雲天開始吃他在這思過崖的第一頓飯。

這裏安靜的很,沒有那麽多人吵吵鬧鬧,奕雲天反而覺得內心寧靜起來,也感到舒服許多,吃飽喝足睡夠了,奕雲天把碗筷放回竹簍,竹簍放回原處,卻把那棉被拿了出來,他可不傻,睡覺的時候若有床棉被,肯定要比沒有舒服許多。

坐的無聊了,他便回到石**去打坐。

這太和山的功法,講究的是身心一致,混然天成,意思就是人生在天地間,本就是天地間的一個部分,與這自然是一體的,若想自身變強,需要摒棄一切雜念,如這天地間生有靈氣一般道理,在自身中也孕育出這麽一道靈氣來,當這道靈氣可以通身運行毫無阻礙時,入門的第一層——守元便達成了。

靜靜練功不知道了什麽時候,奕雲天才感覺疲乏,又沉沉睡去,這日子,便這樣日複一日的過去,每過一日,奕雲天便在石壁上做個記號,這一天早晨起來,他看看石壁上的記號,竟已有十三道之多,卻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在這隔絕人煙的地方生活了小半個月了。

這天晚上,應該是晚上吧,因為外麵全部都黑了下來,而且這一晚沒有月亮,就連那岩石平台上都是一片黑暗死寂。

奕雲天運了幾遍氣後,便躺下來,反正也是無事可做,索性睡覺好了,可是前一刻還是萬籟俱寂的,頃刻間深穀中忽然狂風大作,烈風撞擊著懸崖峭壁,發出嗚嗚的低鳴。

徘徊在深穀中的雲霧被吹散,旋即又有新的雲霧填補上來,嗚嗚的低鳴攪得奕雲天心神不寧,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心情煩躁了,他索性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死死盯住深穀,那裏有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嗚嗚的風鳴中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嗚咽聲,一條黑影被甩了進來,啪的一聲落到平台上,再無動靜了。

奕雲天心內好奇,卻也有幾分懼怕,這黑暗中不知名的東西,最是讓人害怕。他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前麵除了風的呼嘯,什麽聲音都沒有,那條被甩進來的細細影子再也沒有動靜,奕雲天又走幾步,終於靠近洞口了,距離那平台隻有幾步之遙,借著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一點點光亮,他發現那竟是一條碧綠的小蛇。

奕雲天抬頭望望崖頂,這條蛇大概是被山風從山頂吹落的吧,卻也是可憐了,無辜死在這地方。他用腳踢踢,那蛇軟軟的動也不動,不如就把他踢下去吧,總比爛在這裏強得多。

他這麽想,也便這麽做了,外頭風勢減小,奕雲天決定趁此機會把蛇的屍體丟出去,他彎腰把蛇身撿起來,走到靠近平台邊沿的地方,伸手一拋,就將蛇扔了出去,誰知就在那蛇即將離手的時候,忽然一股詭異的陰風從背後吹過,奕雲天隻感覺到身子一歪,如斷線的風箏一般,自平台上摔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