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雲天的身子在空中如一片落葉一般隨風飄舞著,索性穀中沒有太大的夾壁風,否則這小小的身軀定給吹到懸崖峭壁上,拍成肉泥不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悠悠醒轉,赫然發現自己竟是身子懸在一棵巨大樹枝上,也不知他是哪世修來的造化,這般高深的山穀摔下來,竟沒有摔死,反而被經曆層層樹枝的拖掛,慢慢把那強勁的摔落力道給卸了去。

眼下奕雲天身上的衣衫被樹枝劃爛撕破破成布條,已經毫無蔽體性可言了,如今僅剩的腰部一條腰帶正晃晃悠悠的將他懸在樹枝上,堪堪拉住了他的身軀不讓他墜落。

此時想必已經是白日了,一抹淡淡的朝陽從高高的懸崖定透射進來,在這片密林中形成一個個光柱,奕雲天低頭向下看去,隻見下麵長滿了各種雜草荊棘,草叢幽深,時不時還撲簌晃動一番,也不知裏麵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哢嚓一聲,那樹枝也終於掛不住奕雲天的分量,斷裂了,又是噗通,奕雲天摔了下去,不過似乎摔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麵,雖說痛,倒也為造成什麽致命傷。

“哎唷……”一聲呻吟從奕雲天身子底下發出。

“啊?”奕雲天嚇一跳,顧不得身上的傷勢,趕忙跳開,撥開雜亂草叢,他吃驚的發現這地上竟趴著一個人,一個渾身覆蓋著由樹葉做成的衣衫,頭發胡須蓬亂無比看不清本來麵貌的男人。

“哎唷!”那人想必是被奕雲天這麽一砸給砸得不輕,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你怎樣了?”奕雲天大吃一驚,伸出手去想要扶他起來,卻不料還沒碰到那人,他便又開始哀嚎連天,就仿佛身上的每一處骨頭都斷了一般,發出殺豬一樣的嗥叫。

奕雲天有些手足無措了,他知道這人肯定是被自己弄傷的,因此心中不免一陣愧疚襲來,這少年的心性如此,遇善則善,遇惡則惡,不會欺負人,卻也不甘被人欺負,是以才會有那密林中與虎哥那番爭鬥。

見此人如此痛苦模樣,奕雲天一時也不敢去觸碰他,隻是手足無措的呆立一旁,心中無限愧疚,忽而一想:這深穀密林中,又是在太和山下,哪裏來的這麽一個人?

地上那人哼哼唧唧了一番,終於是停了呻吟,緩緩地翻動身體,從趴窩變成仰麵躺著,奕雲天隻見他的胡須和頭發上滿是枯葉也泥點,甚是汙髒。

“你……你殺死我了……”那人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說了一句話。

奕雲天也鬆了口氣,聽這人的聲音,雖說充滿痛苦,但是卻中氣十足,不像是個快被壓死的人。

“對不起,我實在不是故意的,你現在怎樣了?”奕雲天愧疚道,“還有,你怎麽會在這裏?”

“哼,這裏便是我的家,我不在這裏卻要在哪裏?”那人哼了一聲,憤憤道,“一早起來打獵找吃的,卻不料被個從天而降的蒲包給砸到,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奕雲天被他說的臉上通紅一片,搓著手站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這時,那人抬眼看他一下,哼道:“我已經無法走路了,你快過來背我回家!”

奕雲天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他攙扶起來,雖然這人看起來很是痛苦,但是他的身體上卻無明顯傷痕,也沒有哪處骨頭腫脹的表現,幹瘦幹瘦的一個人,除了身上髒了點,似乎一切正常。

奕雲天背對著他,彎下腰:“來吧,我背你,把你送回家。”

“這還差不多。”那人咕噥一句,便用雙手環了奕雲天的脖子,身體輕輕一躍,便伏在了他的背上。

“你家住在哪裏啊?”奕雲天問道,這人雖然已經上了自己的背,他卻感受不到多少分量,心中不由得暗暗驚奇:著人怎麽如此之輕?

“那邊!”那人用手一指前方,奕雲天於是抬腳便向那個方向走去。

這穀底全是參天樹木和刮人的荊棘,還有許多帶刺的蔓藤,而奕雲天的衣服鞋子早已在摔落的過程中丟失或者破損了,因此這一路他走的極為辛苦,沒多遠便已是遍體鱗傷了,尤其是腳底板,也不知是踩到什麽東西了,竟是一股鑽心的疼痛,奕雲天定了定身子,倒吸一口冷氣,強忍住疼痛歪歪扭扭在荊棘中前行,也不知是那人故意整人還是他確實是住在深林裏,他指的路是越來越難走了。

“喂喂喂!”這時背後那人忽然連聲嚷嚷道,“你能不能穩著點?我一把老骨頭都快給你晃散架了!”

“對不住了,我盡量。”奕雲天咬咬牙,既然是自己把人家給弄成這樣的,當然要負責到底了,於是他緊緊咬住嘴唇,雙手用力托住那人,說來也怪,不知是自己體力快耗盡了還是幻覺,他隻覺背上的人越來越沉重,到最後奕雲天簡直就感覺自己背負了一塊石頭一般沉重。

奕雲天背著那人在密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那人還不時的要抱怨一下:“走錯了走錯了!”

“背好!”

“我頭暈!早晨沒吃飯,你再晃我,我要吐啦!”

凡是種種,不一而足,也虧的奕雲天好性情,居然能耐得住他的這番折磨。

“好了,到了!”走了也不知多久,終於聽到那人說了這麽一句話,奕雲天頓時如遇大赦,小心翼翼找了塊地方將其放下,全身頓時如同散了架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動彈了。

休息了好久,他才有心思去打量目前所在的地方,這裏應該是密林邊緣了,因為一股震耳欲聾的流水聲衝擊著他的耳膜,他抬眼望去,隻見一股如銀鍛般的瀑布從高不可見頂的懸崖上衝下來,也不知泄落到什麽地方,嘩啦啦的發出巨響。

那人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拿手扶著後腰,嘎嘎的扭動著腰身,然後又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唉,好久沒被人這麽背過了,還挺舒服的。”

奕雲天大口大口的喘息,拿眼望著他,心裏暗暗想你是舒服了,我要累死了。

“走吧,我請你到我家做客!”那人忽然對奕雲天說道,“不過今天你要負責做飯。”

“哦。”也不知怎的,奕雲天在這人麵前似乎隻能乖乖的聽話。

那人在前頭帶路,奕雲天跟著他向林外走去,不多時出了這林子,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前方竟是一池幽深的潭水,潭水呈現墨綠色,而那瀑布正是傾泄在這潭水中,水花激蕩,發出陣陣轟鳴。

“來!”那人大聲對奕雲天說道,盡管他聲音很大,卻還是淹沒在了轟鳴的水聲中。

這墨綠潭水並不太大,約莫幾分地大小,他們繞著潭水走了一會,竟是繞到瀑布後麵,但見那瀑布後,赫然出現一小塊平坦的石頭,形成一個平台,平台盡頭靠近懸崖的地方,竟是有一個小小的僅容一個成年男子彎腰通過的洞口,那人縱身一跳,跳上那平台,身手之靈活,讓奕雲天不由得懷疑他方才到底是否受傷過。

那人站在瀑布後向奕雲天招招手,於是奕雲天也有樣學樣,縱身跳上那平台,卻是一個不穩,噗通一聲跌了個嘴啃泥,這平台由於避陽背陰,又久居瀑布後,因此上麵布滿濕滑的青苔,奕雲天腳剛落地便打個滑栽倒了。

“哈哈哈!好玩好玩!”那人看到奕雲天的狼狽模樣,竟似個孩童一般撫掌大笑起來。

“你……”奕雲天滿臉通紅,爬了起來,“你幹嘛要取笑我?”

“我幹嘛不能取笑你?”那人反問道。

“……”遇到這樣講不通道理的,奕雲天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那人見奕雲天也上來了,便轉身向洞裏鑽去,隻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被那黝黑洞口吞沒了,奕雲天站在平台上,望著洞口,忽然覺得那洞口仿佛是一張血盆大口,隨時都要將自己吞進肚子一般,竟是發起呆來。

那人在洞裏大概沒看到奕雲天跟進,便大聲吼道:“進來呀!”聲音在洞中回蕩著,甚大。

奕雲天於是鼓足勇氣,也鑽入那洞中。

洞內一片漆黑,腳下的石頭冰冷無比,由於這洞太矮,奕雲天索性趴在地上往前走去,走了不多遠,忽地腳下手底踏空,奕雲天感覺自己的身子急劇下墜,噗通一聲掉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奕雲天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摔斷了,趴在那裏竟是半天不能動彈,他咬緊牙關不呻吟,不想讓自己如那人一般哼哼唧唧的,遭人恥笑。

四周仍是黑黢黢的,沒有一絲亮光。

“喂,小子,你在哪?”一個聲音從他身邊不遠處傳來,正是那奇怪的人。

“我在這裏。”奕雲天咬牙道。

撲哧一聲,一道火光在黑暗中燃起,緊接著轟轟幾聲,整個洞都被點亮,奕雲天吃驚的發現此處竟然十分的寬闊,而自己正以一個極為難看的姿勢趴在地上,一如初見那人時他的模樣。

“哈哈,你也摔了個狗啃泥,大仇得報!”那人一見奕雲天的樣子,又是一陣大笑,“好了,現在你也摔了,我再踩你一腳,我們便扯平了。”說完那人竟真的跳上奕雲天的背,咚咚踩了兩下,也不管腳下的少年是否被踩的齜牙咧嘴,然後又開心的跳了下來。

“這裏是什麽地方?”奕雲天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拿手托著腰,打量這四周,隻見整個洞穴高約兩三丈,方圓七八丈,就像一個空心饅頭一樣的形狀,而洞中全部都是火紅的石頭構成,洞壁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坑,坑裏燃著火把,照亮了整個洞穴。

“我的家呀!”那人隨口道,一邊拿手撥開自己的頭發,蹦蹦跳跳向一處石**走去,“唉,到家了,還是家裏舒服!”那石**什麽都沒有,整個石床似乎就是一塊巨大的石頭,透明中隱約泛起一股幽幽的碧綠,在這洞中實在是個極為顯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