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鮮血滴滴灑落,那個高胖的少年也不知是因力氣用盡了而喘息發抖呢,還是因為覺察到自己同門相殘闖了大禍而發抖,又或是……又或是眼前這個忽然變得殺氣騰騰的少年讓他感到一股徹頭徹尾的恐懼?

除了叫虎哥的這個少年,誰都不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想法,隻是後來,據說有人看到他的棉褲褲襠處,黑乎乎濕了一片。

“誰都別想欺負我。”奕雲天一步步的向他走去,肩膀上被砍傷的地方衣服早已破碎,皮開肉綻,粉紅的血肉外翻著,鮮血汩汩流出。

“我……”那虎哥喉嚨裏咕噥了一句什麽,除了個我字,誰都沒聽清他接下來說了什麽。

奕雲天的手掌心,不知不覺有一團黑色煙氣凝聚起來,不過他自己是沒發現的,他靠近了那叫虎哥的人,抬起一隻手,僅僅是一隻手,這個少年便掐住了那比自己高一個頭,幾乎是自己兩個身重的人的脖子,竟是淩空將他舉了起來,四周頓時爆出一陣驚呼。

殺!一股噝噝的如毒蛇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的眸子漸漸變得陰鬱,有些許猩紅顏色,手裏也加大了力道,那高胖少年的眼珠子因窒息而鼓出來,他本能的用手扒拉著脖子處的這隻魔鬼一般的手掌,甚至都把奕雲天的手被抓破了皮,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中,可仍無法掙脫這少年的手,似乎他的生命,就要這樣毀滅在奕雲天的手裏了。

“住手!”一個如洪鍾一般洪亮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張守正駕著法寶從天而降,他身穿玄色長袍,衣袂飄飄,如一個仙人般的出現在這少年鬥毆的現場。

一瞬間,似是忽然恢複了神誌,奕雲天身子晃了晃,手鬆了開來,那虎哥噗通一聲掉落在在地上,捂著喉嚨不住的咳嗽,他身後的小弟們趕忙跑上去圍住了他。

奕雲天的神情樣貌瞬間恢複了原樣,周身的黑氣也不見了,一股鑽心疼痛讓他不住的抖著,奕雲天這才發現自己肩頭的傷口有多深,他踉踉蹌蹌捂住了肩膀,退後幾步,倚靠著樹,大口喘息著。

胖胖的張守正氣的臉色發白,八字須不住的顫動,他雙目透著精光,環顧四周,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些少年弟子們個個麵麵相覷,誰都不肯開口說第一句話。

奕雲天的麵色因失血過多而變得無比蒼白,他唇邊呼出的氣息遇到空氣便變為白霧。

張守正緩緩走到他身邊,一雙不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你,說!”

奕雲天對張守正印象深刻,並且不是什麽好印象,這個人曾經對自己的師傅出言不遜,曾經用很輕蔑的口吻說過自己的師門是旁門左道,因此對他的態度自然不會好了,隻見奕雲天輕哼一聲,閉緊嘴巴,眉毛一挑,看向別處。

這明顯的挑釁和目無尊長的舉動讓周圍的人更加吃驚,也讓張守正更加憤怒,不知不覺間,他便把奕雲天歸為惹事的一方。

“你們,跟我走!”張守正甩甩袖子,當先走去,這一次他沒有禦自己的寶劍,而是徒步上山。

一群弟子於是也停下了今天的早練,默默的跟了上去。虎哥自不用說,他有一票兄弟扶著,奕雲天卻隻能自己強撐著一步步挪回去。

思過堂。

這太和門裏,思過堂是最讓眾弟子心有顧忌的地方,而素日裏神情嚴肅的張守正,正是執掌這思過堂的長老,他執法嚴厲,素有寧殺錯不放過的名聲,因此太和門弟子中,品行多是好的,也有那不好的,如今日的虎哥。

現在太和門的四位前輩中,有兩位在場,劉道明和張守正。

那張無意早在前些日子便宣布今天起要閉關半個月,現在自然是不能到場了,而紫霞真人素日裏與這兩個師兄不合,與這張守正更是見麵便要吵架,思過堂的事情,她也是從不插手的,沒有必要的時候,她便率自己的弟子們在那小蓮峰住著,過著無憂無慮與世隔絕的逍遙日子,門派裏的大小事務,俱是任那些掌門師兄們打點了。

此刻,清瘦長身的劉道明雙目緊閉,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摸著胡須,一手敲著扶手,眉心擰成一團,似乎是在考慮什麽問題;張守正臉色很是難看,因為這叫虎哥的,是他名下弟子,而且還是他一個遠房親戚。

奕雲天的傷口經簡單包紮以後,血已經止住,雖然他受傷嚴重,但是仍強撐著,與那虎哥一同跪在堂前。

雖是清晨,但這思過堂裏卻是一片黑暗,隻有少數晨光透過窗紙射入房內,照著滿室塵埃形成一縷光柱,所有的門窗都緊緊關閉著,外頭也不知道有多少在看熱鬧的弟子。

“你二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隔了許久,張守正終於開口了。

“師傅!”虎哥搶先回答道,“我正砍柴時,與他擦碰,讓他讓讓,他不肯,於是跟我打了起來,他也不知練了什麽邪魔外道的功法,竟然險些將徒兒掐死!”

奕雲天一言不發,心中冷冷笑著: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名門正派麽?這種狗屁糟糟的門派,白送給我們古仙派也不要!

“你呢!”張守正聽完了虎哥的話,轉向奕雲天沉聲問道,聲音竟比與自己徒弟說話時要嚴厲許多倍。

“我說了,你信麽?”奕雲天抬起頭,盯著他,輕聲問道。

張守正顯然沒料到眼前這個少年竟是狂妄至此,原本對他就沒好印象的,現在更是糟糕,他怒而拍案,厲聲道:“你這孩子,目無尊長,倒是怎麽長大的?如此狂妄,今日若是不好好懲治了你,往後我太和門還不亂了套!”

奕雲天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那邊跪著的虎哥聽到師傅這樣講,自然是十分得意,暗中不懷好意的向奕雲天笑了笑。

“九師弟。”一直沒有睜眼沒有開口的劉道明忽然開口道,“你為何不聽聽這孩子想說些什麽?”

“哼!”張守正沒料到自己的師兄會替這少年說話,雖是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接納這意見,畢竟堂下跪著的那個,不是普通的太和弟子,他一拂袖,冷聲道:“奕雲天,你倒說說看,今天是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你要置張虎師兄於死地!”

原來那人叫張虎,我記住你了!奕雲天在心裏暗暗想道。聽到了劉道明和張守正的話,奕雲天定了定神,緩緩把早晨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來,絲毫不差。

那張守正聽的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很是掛不住,他不相信自己的徒弟會在外結夥成群的去欺負一些新來的弟子,可是看看眼前這少年,他肩膀上的傷口又分明是印證了一切,因此隻能咬牙切齒在心中痛罵那張虎不成器。

“師弟,你怎麽看?”那劉道明聽完奕雲天的訴說,將頭轉向張守正,問道。

“哼,此事也不能偏聽任何人的一麵之詞,當時在場的弟子眾多,我想我們還需要多多調查。”張守正斟酌了下,回答道。

“嗯!”劉道明點頭,“本來這思過堂的事我是不該插手的,不過既然這孩子與我們門派淵源頗深,而此刻又暫居我們門下做記名弟子,我想這件事就不能草草了事,一定要把前因後果徹查清楚,是錯的要懲罰,是對的要獎賞,師弟,你放心,為兄的一定會幫你到底!”

劉道明這一番話說出來是鏗鏘有力,而且也入情入理,更顯得他對待師兄弟重情重義,但是那張守正心裏卻不這麽想,他隻能強壓住怒火,哼了一聲:“既然如此,有勞師兄了!”

這一事件,暫時告一段落,張守正發話,等到查明之後,依律處罰。

奕雲天出了思過堂,一路跌跌撞撞向自己的寢室奔去,他現在隻想把自己丟到**去,蒙頭大睡。

“啊,師弟!”遠遠的就看到杜鬆迎出來,“師弟,你這是幹什麽呢?”杜鬆一臉的焦急擔憂,扶著奕雲天的胳膊,望著他的傷口問道。

原來杜鬆早晨起來後就去練早課,一直呆在思靜殿練功,直到吃早飯時,才聽到眾人議論紛紛,說是新來的記名弟子出事了,趕忙奔出來時,迎麵就碰到了正要回去的奕雲天。

從早晨起來到現在,奕雲天才露出第一個笑臉:“沒事的,被狗咬了一下。”

杜鬆把奕雲天扶進房內,幫他躺倒在**,又急急忙忙拿來了外敷的創傷藥,重新替他包紮了一下傷口,一邊包紮一邊心疼道:“這到底是誰?下手這麽狠,太和門內怎麽會有這樣的弟子存在?”

奕雲天搖搖頭,苦笑道:“我一個外人,怎麽會認識他呢,好像是叫張虎的。”

“什麽外人!”那杜鬆把臉繃了起來,一臉不高興的說,“師弟,無論你我原本門派有何瓜葛,現在你已入了太和門下,是我的師弟了,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還有你說什麽,張虎?”

奕雲天點點頭,問道:“怎麽了?師兄也知道他?”

“是不是一個個很高,肉很多的人?”杜鬆似乎很是不喜歡張虎,提起這個人便是一臉的鄙夷。

奕雲天又點頭。

“哼,我道是誰,原來是那潑皮。”杜鬆將替奕雲天擦拭傷口的毛巾丟入盆中清洗著,一邊說道,“這人是去年入門的,據說是張師叔的遠方曾孫,雖然人長得很齷齪,資質又平平,但是張師叔對他喜歡的緊,從來對他都是高看一眼的,這家夥也不長進,仗著與張師叔的這重關係,在新弟子中間作威作福,唉,今日怎麽卻讓你遇見了他。”

奕雲天聽後恍然大悟,難怪那張守正會對自己如同大敵一般,卻原來關係在此,看來這一次,無論是誰的錯,這罪責都是需要自己來擔當了。

見奕雲天怔怔的出神,杜鬆又故作輕鬆的安慰道:“你也不要擔心太多,咱們師傅是掌門,地位卻比那張師叔高上許多,而且張師叔為人還不錯的,雖然看起來凶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