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湮,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讓這天下修真正道之首太和派的掌門人如此施禮?在場的人莫不競相猜測,許多年來,大家隻知道江湖上有個叫做無湮的女子,善使一把流雲寶弓,而這把流雲弓,更是上古神器,據說後羿射日所用的弓,便是依流雲的樣子而打造,至於無湮是何門何派,便甚少有人知曉了,而近百年來,無湮更是銷聲匿跡,絕了蹤影。

誰都想不到,奕雲天也想不到,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竟是如此厲害的人物。

“張掌門,你何必如此多禮。”無湮眉頭皺起,“隻怕眼下你我無暇客套。”她意指那北荒血蝠。

“前輩所言極是。”張無意正色道,說罷便凝神盯住那巨大怪物。

北荒血蝠嘶吼著,巨大的翅膀不斷的掀起狂風,天地間頓時飛砂走石,眾人無不失色。

“眾弟子聽令,速速保護百姓們撤往安全地帶,等這畜生走後再回!”張無意朗聲命令道。

“弟子遵命!”那些太和門的弟子們紛紛離開城牆,下到城裏,各自勸說百姓暫行離去了,城牆上剩下的,便是三三兩兩的其他門派弟子,他們在觀望著,這百年難得一遇的怪物,和百年難得一見的人。

無湮似乎對張無意的安排很滿意,她沒在看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一句話,隻是禦使流雲,飛至與北荒血蝠齊平之處,揮劍殺了上去,碧芒四射,天地為之動容。

血蝠似是知道自己的危險來臨,它翅膀上更加用力,口中不住嘶吼,天地間頓時失色,整個襄陽城進入了夜晚狀態。轟的一聲,不知是天公作弄,還是血蝠所為,一道炸雷響徹天際,整個襄陽地界為之一動。

“破天無相!”隻聽得無湮一聲輕喝,一道碧綠光芒頓時將她籠罩起來,她連人帶劍似乎都合為一體,成為一把利劍,直直刺向那血蝠。

血蝠欲故技重施,張開雖不大,卻腥臭的嘴巴,吞噬掉眼前這道看似可吞的光芒。

那張無意自然也是曉得這北荒血蝠的來頭和厲害的,他麵色凝重,看到無湮化作劍劈過去,不由得替她擔憂起來,這位小姑娘,當真有那個把握一擊即中麽?

血蝠吞下了迎麵刺來的光芒,卻沒有再吐出,因為那碧芒在它體內轟然炸開,整個天空頓時恢複了晴朗,血肉碎塊如同血雨一般紛紛掉落,一時間襄陽城外這塊土地,被北荒血蝠的血染紅了浸透了。

血霧散盡,無湮的身影出現,那白色衣衫,竟未著半點血汙。

她緩緩駕馭流雲落地,向著奕雲天走去。

“師傅!”奕雲天又驚又喜,半是擔憂半輕鬆的迎了上去。

無湮隻是淡淡應了一聲,說道:“走吧。”

“是!”奕雲天正要和無湮離去,半空中那赤紅光芒也載著張無意落下。

“這位小前輩。”張無意攔在了無湮麵前,“既是已在太和山下,不妨隨我上山,讓我太和門好好招待前輩……”

“不必。”無湮對他的態度似乎不甚友好,“我們還要趕路。”

“前輩。”張無意深深望了奕雲天一眼,“前輩身邊這位少年,似乎身染重疾,我想這毒前輩是解不了的吧。”

無湮抬眼看他:“哦?”

“這至寒之毒,以前輩的功法,正是相生,卻不能相克。”張無意道。

無湮凝眉,似是在沉思著,張無意說的沒錯,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無時無刻不在幫奕雲天克製寒毒,可是似乎有愈來愈烈之勢,現在奕雲天的寒毒發作已過,方才厲害之時,竟是渾身冰碴。

“前輩,這位小哥的病,正是我們太和門的強項。”張無意的聲音極低,低到隻有無湮、奕雲天和他自己能聽得到。

無湮思索片刻,望了望奕雲天,又看看張無意,終於說道:“如此,我們師徒便叨擾片刻了。”

張無意聽到無湮所說師徒二字,不由得又多看奕雲天兩眼,當下笑道:“如此甚好。”

太和山脈。

太和山綿延數百裏,乃襄陽地界這大陸腹地第一山。

整條山脈山勢險峻,高峰林立,奇峰怪石多如牛毛,處處可見懸崖峭壁,深不可見底。太和主峰天燭峰更是高聳如雲,在周遭的那些山峰中頗有鶴立雞群之勢。

如今一眾人等正各自禦了法寶飛行,奕雲天尚不入門,自然也就沒有法寶,沒有法寶自然也就無法飛行,此刻他是局促的站在流雲上的,身前站的是他的師傅無湮。

雖然他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卻也不敢伸手去碰一下或者拽一下師傅,無湮在他心目中,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好在此刻他的心思多半被身邊的美麗景色所吸引,飄蕩在他身邊的,竟是層層白雲,如煙似霧,如真如幻,分外繚繞。

白雲深處,一聲悠揚的鍾聲飄蕩開來,散播在這群山之中,滌蕩著人的心神,真是神仙居所,原來神仙竟真的存在,奕雲天心中暗暗讚歎著,本以為那孝聞山孝賢村已是世外桃源,卻原來這世上一山還比一山高。

飛了不多時,他們便開始漸漸降落,雲霧中,一簇氣勢宏偉的建築群漸漸顯現。

這裏便是太和門所在地,天燭峰太和殿了。

這太和殿共有九宮九觀十二亭,占地麵積龐大,五裏一庵,十裏一宮。遠遠望去,丹牆翠瓦,玲瓏剔透,一股金光燦燦的光芒隱約投射出來,讓人見了禁不住心生向往。

落地之處名曰玉虛宮,乃這張無意素日裏打理門派之處,也是他的居所,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大殿走去,遠遠看去,在那大殿處似有更多的人在等候著他們。

“掌門師兄!”一個清瘦老道迎了上來,“處理的如何了?”

張無意此刻掌門氣魄盡顯,在這神仙境地裏,竟有了一股道骨仙風的感覺,他微微頷首:“六師弟掛念了,那畜生已被前輩斬殺。”

“前輩?”清瘦老道微微一怔,這世上還有哪個可以擔得起太和門掌門人稱一聲前輩的呢,一邊想著,就隨著眾人入了大殿。

“無湮小前輩,請!”張無意先把無湮讓至上座。無湮也不推辭,大大方方落座。

“無湮?”大殿之上,已有一男一女在座,聽到張無意的話語,不由得驚呼一聲,不過旋即連同清瘦老道在內,兩男一女便齊齊向無湮施禮了。

“晚輩劉道明、紫霞、張守正見過無湮前輩。”

這劉道明、紫霞和張守正乃是與張無意同輩中的十三師兄弟中所剩下的僅有三人,分別是老六劉道明、老十三紫霞、老九張守正,而這張無意則是他們的二師兄,其他的這一代太和弟子,俱已沒了。

那張無意待無湮坐定後,也自坐了下來,正色向眾人道:“這位,便是無心大師的傳人,無湮前輩。”

聽到這句話,眾人頓時議論紛紛,有那不信的,也有那訝異的,更多的是敬佩的目光,因為這大殿裏的幾十個弟子中,有半數是隨他們自襄陽城返回的,他們雖然離的遠,卻也親眼目睹了無湮是如何劈殺那北荒血蝠的。

“今日到底是何事?”那清瘦老道坐定後問道。

“今日那北荒血蝠竟一反常態,破眠而出,一路殺向襄陽,估計來的路上沒少造孽。”張無意捋須沉聲道。

“奇怪了,這畜生本該在休眠中的!”那紫霞真人怒道,人如其名,脾氣火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弟子雖然認識那北荒血蝠的不多,但是名字都是聽過的,掌門話一出口,無不議論紛紛。無湮雖能落座,奕雲天卻沒那資格,隻能沒身於眾太和弟子之間,耳聽著他們的話語,竟然感到有些心煩。

這大殿之上約有百人之眾,奕雲天從出生那天起,便沒有置身於這麽擁擠的環境中過,此刻也不知怎的,竟是有些心神浮躁,漸漸的,那冰冷之氣又開始在他體內作祟,奕雲天把拳頭捏緊,牙關咬緊,不讓自己哼出聲來。

“呀!”站在他身邊的人感覺到了寒意,不由得吃驚道,“這位小兄弟是怎麽了?”

這聲一出,眾人的目光便紛紛落到了他的身上,隻是很短的時間裏,奕雲天的眉毛上頭發上五官上,衣服上竟全是冰碴子,一股凜冽寒意從他體內散發開來,他的額頭眉宇間,有一個淡淡的紅色小球,在無力的蠕動著。

“這便是那寒毒了。”無湮淡淡道,“張掌門,你果然有法子解了它麽?”

張無意深深望著奕雲天,開口道:“還望無湮小前輩給我幾日時間,我們太和門至陽功法定可破了這寒毒。”

“如此便有勞張掌門了。”無湮頷首謝道。張無意於是著人將奕雲天帶到客房安置妥當,等聚後仔細替他診治。

“無湮前輩,可曾聽聞神龍島的事?”等奕雲天走後,張無意開口道。

無湮點點頭:“略有耳聞。”

“那東海惡龍也要出世了,這世道究竟是怎麽了?”張守正道,此人麵若四十多歲,略胖,身矮,一撇八字須長在那唇上,看起來似是奸詐,其實卻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了。

“異相頻出,怪獸做亂,恐怕,這世上是有大禍事要發生了。”劉道明沉聲道,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又是一番議論紛紛。

“無湮小前輩,這些年你卻隱居在何方?”張無意問道。

“在一處深山裏。”無湮道。

“唉,說起來我們兩派……”

“我們兩派並無瓜葛,還請掌門莫要再以前輩相稱,小女子受不起的。”無湮淡淡打斷他的話。

“唉!”張無意怔了怔,歎口氣,“如此,這幾日便請無湮小前輩和令徒暫時歇息在客房,等我們研究出克製其寒毒的法子,再離開不遲。”

“如此,多有叨擾了。”無湮欠身道。

奕雲天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這房間布置的極為精致,小軒窗,窗下一對紅木圈椅,當中一個圓木茶幾,茶幾上放著一盞茶,蓋揭開著,茶杯中還透著熱騰騰的霧氣。

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