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連心劍03義援蟆母難險遭雙醜毒

石室共有兩間,一明一暗,內中床幾桌椅,亦全為白色鍾乳鑿雕而成,上覆有綢緞墊褥。

想不到如此蠢醜之人,竟能有這種享受,這倒是出乎心怡意料之外,水母這時竟自動地自她背上下來,坐在一張鋪有緞墊的石椅子上,心怡見她癡肥的全身,竟全為汗水濕透了,而自己的衣服.也為她的汗水打濕了。

水母喘息道:“女娃娃,你為我倒一杯水來。”

她說著那隻獨手指了石幾一下,心怡見幾上設有銀質的茶具,並有一透明的鍾乳石瓶,瓶內盛著清水,就走過去為她倒了一杯水。

水母慢慢地喝完了這杯水之後,臉上的痛苦表情顯然是好多了。

心怡接過了茶杯又道:“你身上這麽多汗,要洗一洗……”

水母哼了一聲道:“那麽就煩你為我洗一洗吧。”

花心怡這時也想開了,心想既救了她,這點小忙自無推辭的必要。

當時就把她扶起來,水母忍著痛苦,尚能勉強地走,她指引著心怡把自己扶持到一間內室,室內有淙淙而來的泉水,水質清冽。

心怡侍候著,為她洗完之後,又把她扶持到外室**睡好,自己身上早已濕透,就也洗了澡。待她洗完走出來。卻見水母已沉沉地睡著了,鼾聲如雷,心怡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就決定離她而去,她也沒有叫醒她,就獨自走出,足步一踏出石室,那石門遂自行徐徐落下,如非是仔細察看,絕看不出石壁上竟有暗門。

心怡這時,心中對水母這個人,真是充滿了懷疑,並且知道她是一個怪人,隻是她本身正有急待解決的痛心事,自不會探究她的私事,而多事耽擱。

想著她就毫不遲疑直向鬆林內行去。

記得來時,這鬆樹不過是十數棵,可是此行,就像是多了許多,最奇的是,當她走了百十步之後,仿佛每一棵鬆樹都迎麵而立,雖經她一再轉折,費了半天工夫,仍然是沒有走出,這時她才覺出不妙,同時已想到了,水母果然在洞居之前,設有陣圖,自己不明陣譜,妄想外出,豈非夢想。心怡這麽想著,不禁大吃一驚,一時就呆住了。這時她才明白為什麽水母膽敢如此地敞門而居,原來竟設有陣圖,任何人休想妄入雷池一步,這麽看起來,這水母果然是一個厲害的異人了。

她不禁暗恨水母為人陰險,既有如此埋伏卻不事先告訴自己,徒令自己出醜!

想著隻好轉過身來,卻見壁門仍如先前一般地聳立眼前,她本以為定是“進退為難”,誰知試著回走,竟是毫無阻攔,眼前又來到了洞口,可見方才自己走了半天,竟沒有離開眼前地麵一步,這鬆林陣圖,竟是比黃山五雲步母親所設置的陣勢,更加厲害,心中不禁既驚又愧,更有無限憤怒!

她憤憤地用足踏動那塊矮石,石壁上現出了先時的洞門,遂閃身入內。

卻見水母猶自好夢正酣,她遲疑了一下,就過去用手推了推她,皺眉道:“老太太!”

水母翻了一個身,兀自不醒,心怡又推了一下,她仍是不醒,無奈,她隻好坐在一旁,心中奇怪地想道:“她既有高深的武功,卻為何如此大意,睡得如此死?”

忽然,她看見就在水母枕前,有一隻白玉的匣子,像水晶一樣地閃閃發光。

好奇心驅使她,把那隻匣子慢慢拿過來,見匣內是一本紅色絹綢的小書。

書麵上龜紋似地書寫著《水眼集》三個怪字,細看起來,由於匣麵的折幅作用,那字體筆畫,就像是蝌蚪一樣地顫動著。心怡覺得奇怪,忍不住伸手把它拿起來,正要開匣視看,忽見水母一個翻身,道:“不許動!”

心怡不禁嚇了一跳,她收回手道:“原來你並沒有睡著。”

水母冷笑了一聲,把那晶亮的玉匣又收到了枕下,心怡就道:“我要走了,請你告訴我你門前的陣譜。”

水母閉上眸子,冷笑道:“在我傷勢未痊愈之前,你不能離開。”

心怡不禁大怒,蛾眉一挑,道:“這是為何?我自己還有急事。”

水母仍然冷冷地道:“不管什麽急事,你不能走。”

“我就要走!”心怡叱道。

水母慢慢睜開了眸子,就說:“那麽你就走,隻要你能走出去。”

說著她眼睛又慢慢地閉了起來,唇角掀起了一絲冷笑,心怡真恨不得一掌打下去,她的手方一舉起,卻見水母又睜開了眸子。

她的手又慢慢垂了下來,不禁歎息了一聲道:“你真是世上一個最不講理的人,早知如此,當時我就不救你了,讓你餓斃湖邊!”

水母冷笑了一聲道:“小姑娘你錯了,我不會死的。”

說著她掙紮著把身子向上坐了坐,目泛奇光,說道,“不信你可以試試看,我雖在重傷之下,但要取你的性命,卻是易如反掌!”

花心怡初見她時,已窺出了諸多奇處,此刻聽她如此說,倒是深信不疑。

再者女孩子,心特別軟,目睹著她那斷了一臂的殘軀,自已如棄她一走,或許她真就會死了,自己救人一場的心,豈非白費了?

這麽一想,先前那一番盛氣憤怒,也就去了不少,當時皺了一下眉道:“你也不必這麽說,我如有心害你,又何必救你,我留下來就是了。”

水母臉上這才帶出一絲笑容,她慢吞吞地說:“隻要你留下來,等我傷好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心怡冷笑道:“你傷好後,我馬上就走,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

水母眨了一下眸子,微笑道:“你坐下來慢慢說,不要緊,你口口聲聲說有急事待辦,到底是什麽急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聽聽?”

心怡聞言,不禁目蘊熱淚地搖了搖頭,水母見狀,哈哈一笑道:“你用不著傷心,天大的難事,我也能為你解決,不過要等我的傷好了。”

她說著望著心怡點點頭,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裏?”

心怡實在對她這種醜惡的外表,提不起興趣,聞言後也懶得與她多話,隻說:“我姓花。”

水母點了點頭,冷然道:“我這隻右臂,是無意間為一少年砍下,幸得我拾回,我曾以本身熱血澆塗傷處,又以熱兔皮予以包裹,總算尚未全失機能。”

她說到此,似有無限憤恨,一時咬牙切齒,口涎滴灑著又道:“隻要我不死,這筆血仇,我必定要報的。”

心怡怔道:“你這種年歲,怎會和一少年結仇呢?”

水母聞言,一張胖臉幾乎成了豬肝的顏色,氣得籟籟發抖,一時冷笑聲聲,說實在的,這問題她真不知怎麽答。

她咬牙切齒道:“我怎會知道?天殺的小畜生!”

心怡見她恨成這樣,不禁失笑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隻要你傷能好了就是了!”

水母氣仍未平,她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尚有一口好劍,也為他們巧取了去,想不到,我水母一身異功,竟會吃如此大虧。”

心怡望著她,問道:“老太太,你貴姓?”

水母一雙眸子在她臉上轉了轉,說也奇怪,她一生嫉美如仇,從未對任何人看來是順眼的,可是眼前這個大姑娘,她卻是自第一眼起,就發現出自己對她,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

此刻心怡這麽帶著幾分天真的語氣,不禁把她逗得笑了,她爽朗地笑道:“我姓穀,名叫巧巧!”

心怡張大了眸子,道:“穀巧巧?”

也許她認為這個名字太嬌了,而水母本人,卻是這麽一個老醜癡肥的怪物。

水母並不責怪,她點點頭,又道:“因為我自幼生長洞庭,學會了一身奇異功夫,所以,人皆呼我為水母,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心怡點點頭道:“好的,我叫你水母就是了,隻是……”

穀巧巧此刻見心怡不再談走的事,心中大為高興,當下把身子又往上坐了一下,道:“你這小姑娘長相不錯,很逗人喜歡。”

心怡臉微紅道:“水母,你方才說過你水中的功夫很好,你可以在水底下停留很久吧?”

水母狂笑了一聲,停了一下,她才說:“有時候,這洞庭湖就是我的家,我可以在水底潛伏二晝夜!”

花心怡不禁大吃一驚,她驚嚇地看著她。

水母極為得意地道:“這洞庭湖底,幾乎連每一條魚,每一塊石頭,我都認識,我太熟悉了。”;

心怡不禁低下了頭,她歎了一聲道:“我有一友溺斃湖中,至今卻連屍身也找不到,如果你能帶我尋覓得到,我真不知如何謝你!”

水母聞言呆了一呆,問:“是什麽時候淹死的?”

心怡道:“很多天了。”

“是男的還是女的?”水母倒像很關心地問。

心怡不禁玉臉上泛上了一層紅霞,她咬了一下嘴唇,眼淚在眸子裏,幾乎要淌了下來:“是男……的。”

水母嗬嗬一笑,她說:“你們一定是好朋友!”

心怡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水母見狀,哼了一聲,道:“多情自古空餘恨,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去愛一個人的,何苦自己找罪受?”

心怡苦笑了笑,道:“現在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麽用?總之,他死了,我要把他的屍身找出來。”

水母點了點頭說:“這個容易,過兩天,我就可以下水去看看,隻是他的屍身也許飄到別處去了。”

心怡此刻為水母提到了傷心之處,由不住熱淚滂淪而下,隻是低頭飲泣而已!

水母笑了笑道:“現在你也不必太難受了,暫時你在我這裏住下來,先把我的傷治好再說。”

心怡點了點頭,水母遂又問了問她的功夫,覺得很是滿意。她二人,居然變得很投機。

花心怡就這麽莫名其妙地留下來,水母在第二日接好了斷臂,她有一種離奇的治療方法,就是每隔若幹時辰,要以新鮮的熱獸皮包紮一次。

這工作看起來簡單,其實實在很麻煩,因為要有源源不斷的野獸供應,而且剖腹剝皮,是很血腥的一件事!

為了救水母,心怡毅然擔當下了這件事。

她每天到林子裏捉些小獸,如兔、獐之類,然後按時地用它們血淋淋的皮,為水母把那隻傷臂包紮起來。

水母本來對她就不甚放心,當心怡第一次出去為她捕獸時,她以為心怡必定不會回來了,因為心怡已自她那裏,得到了陣圖的解法,現在已可以自由出入。

可是心怡卻按時而回,水母疑心既去,更不禁對這個對己加以援手的姑娘,生出了無限的好感。

這一日,天氣晴和,水母那隻斷臂,已經接好,並且可以作簡單的動作,隻是她為秦冰深湛內力震傷的內腑,卻非短日之內可痊愈,所以,看起來,她是那麽孱弱!

在這些日子裏,心怡真覺得她那麽的委屈,似乎初見她時,她的那些凶焰豪氣,一點也提不起來了,如果心怡存心加害她,那真是太容易了。

水母自己也似乎提防到了這一點,她自知在開始療治內傷的時候起至十天為止,這一段時間之內,那是切忌運用任何功力,如果心怡在此期間,心存不良,自己也隻有坐以待斃!

因此,她常常在枕下藏有利刃,以及惡毒的暗器,防備著心怡,心怡每一次到她床前,都會引起她一陣說不出的恐懼和不安。

可是卻又實在少不了她,她需要這麽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如果沒有花心怡,她那癡肥的胴體,真會潰爛在**的。

心怡晨起之後,見天氣睛和,這林子裏,時有微風吹過來,綠色的鸚鵡,居然不懼怕人,就飛落在窗欞上,一聲聲地叫喚著。

花心怡來到水母床前,她臂下夾著一雙木製的扶架,水母見狀立刻笑道:“你快把我扶下來,我已經悶壞了!”

心怡慢慢把她扶了起來,說:“我們在門口走一會兒吧?”

水母搖頭道:“不!今天我們去遠一點,到鬆林子那邊去。”

心怡含笑道:“好自然是好,隻是你受得了麽?”

水母並沒有答話,她顯然今大興致很高,雙手持看木架,很快地走出了洞口。

花心怡隨後跟上,笑道:“喂!你可別跑太遠,等會兒走不動了,我可抱不動你啊!”

這多日以來,她們已相處得很熟了,所以說話顯得很隨便。

水母回過身來,舉起了一支木架,她那巨大的身軀,看起來像是半截鐵塔一般,癡肥的影子,在地上晃來晃去,真是個巨人!

心怡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巨大的人,這時見她嗬嗬笑著說:“你放心吧,我自己會走,我還能跑呢。”

她說著竟運拐如飛,不多時,已深入鬆林之內,心怡自後跟蹤而上,她笑喚道:“你還是慢著點吧,摔倒了我又要倒黴。”

水母大聲應道:“不要緊。”

這任性的老婆婆,停下了雙拐,一麵回頭對心怡笑道:“我的身子好多了……哈!好多了。”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來,傳來了一些輕微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二人在說話的聲音。

二人立刻怔住了,心怡聳了一下眉角道:“哦!有人來了。”

水母倏地麵色大變,霍地轉過身,雙拐一撐,已縱出二丈以外。

心怡忙跟蹤而上道:“怎麽啦?”

水母這時頓呈緊張之狀,她猛然地把雙拐向兩邊草地裏一拋,身形看來有些搖搖欲墜。

心怡用手去扶她,卻為她極為緊張地給推開了,她口中急促地說道:“不要扶我……”

就在這一刹那,忽聽得身後有人笑道:“果然是她。”

隨著這聲音之後,隻見兩條疾勁的影子,快如閃電星馳一般,向二人的身邊掠來。

這雙影子是交叉著縱出,因周身著白衣,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兩支白箭也似,隻一閃,已落在水母前麵左右兩邊。

心怡不由大吃一驚,叱問道:“什麽人?”

卻見水母這時,臉色裝得極為鎮定,她仰天狂笑了一聲道:“二位朋友,果然是你們,我算計著你們也該來了。哈,請往寒舍一敘吧!”

說著身形尚微微一拱,待直起腰來時,她那偽作正色的臉,顯然是有些激動。

這時心怡才看清,在自己身前,不及一丈的地方,站著兩個人。

二人身材,一高一矮,俱著白衣,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紙糊的人兒一樣的,因為他們那麽瘦,衣服裹在他們身上,就好像沒有穿一樣。

這還不算奇怪,你再往上看看,二人雖是人瘦至此,卻各人頭上還戴著一個極大的鬥笠!

那鬥笠都是純白的,戴得很低,把二人雙眉都遮住了,可是他們都不以為意,神色自若。

這二人在高矮上,相差得很懸殊,高的太高,矮的卻又太矮,偏偏卻又是一樣的打扮,猛一看,準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父子。

可是那你就錯了,因為二人都是唇下無須,看來非少年,可是年歲俱都過了中年,兩人均是在四旬左右。

那個高瘦個子的人,背後斜背著一個青布的布卷兒,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可是在內行人的眼中,一望即知,那定是一種罕有的兵刃。

再看那個矮子,倒是意態悠閑,肥衣長袖,並沒有帶什麽兵刃。

二人這時候突然現身,再加以水母的驚慌失態,花心怡心中已然想到了對方來意和身份。

她知道水母此刻內傷未愈,那隻右臂,也是才接上不久,這種情形,顯而易見,她是不堪一擊的。

水母自然比她更了解這一點,於是,她也就愈發裝作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因此當花心怡心慌失措,而做出一副要保護自己樣子的時候,她卻用力地把她推在一邊。

這時那個高個的瘦子,卻發出企鵝似的怪腔,笑了兩聲,露出了滿口白牙。

他一隻手提著那襲長可及地的白衫,嘻笑著道:“我兄弟瞎打誤闖,本以為找不著你呢,未免向隅,誰知卻在這處遇見了。”

說著又是一聲怪笑,猶如深穀鳴禽。

他那種濃厚的陝川口音,配合著變了腔的嗓門,聽起來,真能叫你身上直冒冷汗。

那個矮子也似乎不甘寂寞,這時伸手把頭上那個像小雨傘一般的大鬥笠摘了下來,露出了他那尖錐似的頭頂和白了一半的稀落頭發。

他用鬥笠在臉上扇了一下,比那高個子更加狂傲老氣地嘻嘻笑了一聲。

心怡真還沒見過這樣怪打扮的人,二人是白笠、白衣、白襪鞋,身上白衫,非絲非麻,也不知是什麽質料,看來柔軟無比。

這矮子笑了一聲,把那隻拿鬥笠的右手,和左手拱了拱,身形陡轉,就像一隻猴子似地,已倒翻在一棵鬆樹的樹梢之上。

他口中並且喚道:“姥姥……”

這“姥姥”二字尾音方畢,再看他整個人,已四平八穩地立在那鬆樹的大橫枝之上。

整個的動作.如狂風閃電,星隕葉飄,確實美到了極點,身子上了樹,那落腳的橫枝,卻連個顫兒都沒有抖一下。

隻這麽一個動作,已不禁令花心怡有些觸目驚心了。

白衣矮子似乎也覺得身材太矮,因此在他每次與人談話的時候,他總是沒有忘記,事先選好高高在上的地勢,令人舉目上看。

他接下去說:“久違了。”

那白果似的一雙眸子翻了一下,卻又從鼻孔裏哼出了一種怪腔調道:“沱江一別,匆匆十年,我兄弟蒙前輩厚愛,但得不死。”

說到此,仰天掀唇一笑,卻沒有發出什麽聲音,就像是驢子望天嗬欠一樣的。

“這些年來,我兄弟對你老的愛護,真是刻骨難忘,因此特來洞庭,登門拜訪。”他啞著嗓子說,“想不到在此碰上了!”

說到此,他那看來有些蒼白的臉,像是再也忍不住原有的憤怒了。

水母穀巧巧又怎是易欺之輩,她一生尖刻過人,口齒之下自不會令任何人討得便宜的。

奈何她自知體傷未愈,來人又是一雙極為厲害的人物,要在平日,自己尚可與他們二人一決勝負,可是目前,自己如魯莽運動,卻有性命之憂!

雖然如此,她口頭上也不吃虧,隻見她若無其事地嘿嘿笑了兩聲。

她說:“川西二兄,你們也太客氣了,沱江一別,我老婆子又何嚐敢忘了你們?”

那個瘦高個子聞言後退了一步,死沉著一張白臉道:“如此甚好,今日之會,我們該把這一筆帳好好算一算了!”

水母心中急如火焚,可是她外表卻力持鎮定,她冷冷地道:“好!”

那矮子自樹枝上,隻一掠,已飄了下來,卻怪叫著說:“且慢!”

他用手指了一旁的心怡一下,冷笑道:“這是何人?”

水母嘿嘿笑道:“柳矮子,你真是瞎眼了,居然連西子湖的蓮姑娘也認不出,你真是枉在江湖中混了多年了!”

她這幾句話一出,就連那一邊的瘦高個子,也不禁嚇得臉色一變。

那矮子不禁口中“唔”了一聲,一連退後了三四步,身子就像猴子一般地彎了下去,用一雙眸子直直地迫視著心怡,麵上神色,分明驚嚇萬分!

心怡聽水母這麽介紹自己,大是不解,正在狐疑,卻見水母笑向自己彎身道:“蓮姑乃世上高人,自不會結識這一雙人間醜類,都怪我老婆子一時糊塗,忘了事先與他二人打個招呼,令你受辱了。”

水母一麵說著,那雙豬眼,卻連連朝著心怡眨動不已,這種情形,心怡一望自然也就肚內雪亮了。

按說水母與她並無深交,隻是這數日來,與她病榻盤桓,多少也有些感情。

再說這乍然現身的一對白衣怪人,在心怡眼中看來,也絕非是什麽好人,實在很看不順眼,水母雖是醜到了家,可是她總還是個女的。

如此各方比較之下,心怡自然傾向於水母,對二醜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這時見水母這麽說,一時卻不知怎麽說才好,多言更易露出馬腳,因此聞言之後,隻努力地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把那雙星眸,緩緩地向兩個白衣人掃了一圈。

二醜顯然是陷於極度的恐懼之中,那矮身材的人,此時已縱身到高個子身邊,似乎低低說了一句什麽。

隨後二人一齊彎腰,對著心怡行了一禮。

瘦高個子臉上帶出一個苦笑道:“愚兄弟來得魯莽,竟不知蓮姑大駕也在此,真是罪大惡極……”

他說著,身子卻連連地向後退著,麵上神情更是複雜已極,似乎深恐心怡對他不利,那矮子也抱拳彎腰,帶出滿臉苦笑道:“愚兄弟久仰蓮姑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竟不期而遇,得睹仙容,真是三生有幸……有幸……”

他一邊說著話,兀自頻頻地咽著口水,麵色更是青紅不定。

心怡由心本在舉棋不定,多少還有些心虛,此刻見狀,不禁寬心大放,也不知她哪來的這股勇氣,忽地冷笑一聲道:“站住!”

她的話真就如同是聖旨一樣的,頓時就把這一雙白衣人鎮住了,雙雙站住了雙足,四隻疑惑的眸子,畏縮地注視著心怡,絲毫不敢旁瞬。

花心怡淡淡地問道:“你二人是哪裏來的?叫什麽名字?來此作甚?”

這一連三個問題,隻問得二白衣人頭上青筋暴漲,卻又不敢不答。

傳說的經驗告訴他們:“商君南來何所懼,西湖潮頭一睡蓮”。而據說這位蓮姑娘殺人,每於嬉笑漫罵之間,她袖中常有蓮子百顆,這百顆蓮子從不輕發,也從不虛發,那是說一顆蓮子必需換一條命。

人們對於這位奇異詭變的人物,隻是捕風捉影地談著,可是真正見過她的人,似乎是太少太少了。

水母自知眼前決不是二人對手,一時情急智生,想到了這麽一個主意。

她倒是在西湖見過蓮姑一麵,對方那美若天仙的豐姿,至今仍令她記憶極深。

她記得那位蓮姑是穿的一襲淺綠色的長裙,也正是這一點靈感,令她忽然想到心怡的身上,因為此刻心怡身上也正是穿的綠色長裙。

她沒想到心怡居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如此從容地應付,當下寬心大放,不禁嗬嗬怪笑了一聲,對二白衣人道:“你二人今日可是碰到了厲害克星,看你們如何應付?”

那高身材的怪人,這時微微冷笑道:“蓮姑見問,豈敢不答,隻是……我兄弟卻要聲明一點。”

說到此,他用手指了一旁的水母一下,麵上表情,極為憤怒地說道:“此人與我兄弟,有極深的仇恨,我兄弟,含恨十年……”

才說到此,心怡卻蛾眉一挑道:“少囉嗦!我問你們叫什麽名字?來此作甚?怎麽不說?”

高瘦的白衣人隻得中止前話,他臉上顯示出一副極不甘願的神色,頻頻苦笑不已。

那個矮身材的怪人,這時卻上前一步,幹咳了一聲,拉長了音調道:“蓮姑請息雷霆……愚兄弟乃川西雙白!”

說著他指了那高身材的一下道:“這是我拜兄草上露葉青,在下柳焦,朋友送了我一個瓦上霜的綽號,我二人一向在川西定居,對於睡蓮龍十姑的大名是早已久仰了,隻惜無緣結識……”

他還待往下說,心怡卻擺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瓦上霜柳焦怔了一下,翻著那雙黃眼珠子,隻是發愕,他不知道這位睡蓮龍十姑,到底意欲何為。

這時一旁的水母冷笑道:“十姑,你可犯不著與他們動手,這事情是我老婆子結的梁子,一切還是由我來化解了吧!”

說著,那張癡肥的大臉蛋子,湧起了一層憤恨之色,倒真像是一副要打架的樣子。

那一旁的草上露葉青,聞言怪笑了一聲,道:“穀老婆子,這是最好不過的事,好漢作事好漢當,我們可犯不著把十姑連累在裏麵!”

他說著對心怡抱了一下拳道:“十姑,這其中如有你介入,就不好辦了。”

柳焦也嘻嘻一笑,彎下腰道:“十姑……愚兄弟待此間事了,當親至西子湖,登門問安,隻乞十姑萬萬不要幹涉這件事情。”

他二人說話之時,一旁的水母卻緊張地望著心怡,微微搖了搖頭。

花心怡此刻也隻好假到底了,她雖然對睡蓮龍十姑此人並不清楚,可是由他三人彼此對話之中,已可窺出這睡蓮定是一極為厲害的人物,而且很可能也是一個年歲甚輕的女人,否則他們絕不會認為是自己的。

她隻是略微遲疑一會兒,已令水母心內不勝焦急,川西雙白更是渴望著她,仿佛隻要有她一句話,就可立時動手似的。

心怡想了一會兒,淡然一笑說道:“不行!”

川西雙白麵色全是一變,現出一副忍恨在心,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柳焦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十姑,這不關你的事啊!何苦插手其間呢?”

草上露葉青生恐這位拜弟,把眼前的龍十姑激怒了,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實在是一個不易招惹的人物。

當下忙代為打圓場,說道:“十姑,我兄弟對你,是一直很敬仰的,尚乞三思而行。”

水母穀巧巧冷哼道:“我老婆子十年之前,能敗你二人於掌下,莫非今日就怕你們不成?笑話!”

她說著轉向心怡,含笑道:“十妹,這事情最好你別管,待我給這兩個小輩一個了斷!”

這聲“十妹”,不禁又把川西雙白叫得愕了一下,因為由這種稱呼裏,可知二人交非泛泛。

令他們奇怪的是,這睡蓮龍十姑據說是一個頗為正直,獨來獨往的人物,卻又怎會和水母有如此深交,更知十姑素喜姿容,孤芳自賞,卻又怎會和醜陋的水母,結為姐妹之交?這真是“匪夷所思”了!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卻又不得不令二人深信不疑,心怡是那麽美,豔若天仙,這是不假的,加以態度從容,對答自若,他們無論如何懷疑不到其他方麵。

花心怡聽了水母之言,真差一點想笑,心中暗說:“好個老太婆,你倒是裝得真像,我如依你之言,看你尚有什麽活路可走?”

當下,咬了咬唇,慢吞吞地道:“不行!”

她目光輕輕向著川西雙白一掠道:“我一生行事,從不改變主意,我既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