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連心劍02獨臂布玄陣少俠奏奇功第二天清晨,萬斯同早早地起來,他覺得自己是完全好了,老人既然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不便再住下去,隻是對這祖孫二人,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依戀之意,尤其是在人家最危難的時候離開,在良心上來說,實在是不大說得過去。

秦小孚為他送來了他的那口寶劍,目光之中,更是不勝依依!萬斯同問:“老伯呢?”小孚說道:“天不亮,他已獨自出去了。”

萬斯同歎了一聲道:“那麽,我是見不到他了?”秦小孚點了點頭說:“見不到了。”

“他曾說些什麽?”“哦……”小孚道:“他叫我把你的劍給你,而且送你出君山。”

萬斯同感到一陣黯然,小孚見他如此,遂笑了笑道:“我爺爺還說,明天事情過後,他自會去尋你,聽說是為你醫治一種什麽病……”萬斯同臉上紅了一紅,歎息了一聲,苦笑著道:“他老人家,真是個怪人,功成身退,不受我一禮拜謝,真是個大丈夫!”秦小孚抿著嘴笑了笑,萬斯同把寶劍用綢帶纏好背上,道:“那麽我走了!”小孚追上前道:“慢點,我還要送你,不然你會迷路的,這裏的山峰太多。”

萬斯同內心實在很感激這個姑娘,聞言就站住道:“那麽不是太勞累你了?”小孚隨口道:“這算什麽!”她就率先推開了門,領著萬斯同走出了石室。

萬斯同這才看清楚了眼前形勢,一邊是洞庭湖水,一邊是聳立的君山,而石室處地,更有數裏白沙,水鳥無數,在紅光耀目的朝陽之下,翩翩飛舞著,他的心,不禁得到了一種開脫的感覺,這是他臥榻以來,很少感覺到的,由不住讚道:“這地方真美!”“美什麽?”小孚回頭笑道:“我都膩死了!”她說著縱身跳上了一座石峰,身段輕巧,腰肢婀娜,宛然一副村姑模樣兒。

萬斯同不禁也提起氣縱身跟上,秦小孚像是有意賣弄,接連著幾個縱身,直向嶺上翻去,萬斯同隻得緊緊跟上,他們二人那種輕靈的身形,在朝陽之下,顯得好看。

秦小孚在翻過了一座澗峰之後,回頭見萬斯同緊隨在身後,她的臉不禁紅了一下。

“姑娘好俊的功夫”萬斯同說。

小孚笑了笑道:“爺爺果然沒說錯,你有一身好功夫!我比不過你!”萬斯同苦笑道:“姑娘年紀輕輕,已有如此功力,若到了我這般歲數,豈不是比我高上了許多!”小孚喘了口氣,遂在一個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她忽然正色道:“萬先生,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萬斯同心中始終掛念著那件事,聞言忙道:“姑娘有話請說,何需客氣!”小孚眼睛看了一下天,喃喃道:“萬先生,我昨天看你的樣子,似乎很為我爺爺抱不平!”斯同點了點頭,說道:“現在仍然如此。”

小孚麵色一喜,她望著萬斯同道:“真的?”萬斯同冷笑了一聲說:“我本意是想過了明天以後再走的,我想助令祖一臂之力,隻是……”小孚忙道:“隻是什麽?”萬斯同歎了一聲,說道:“令祖父太好強了,他是不樂意我這末學後進來幫助他的。”

“可是我倒願意。”

秦小孚忽然脫口說了這麽一句。

萬斯同不禁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秦小孚咬了一下小嘴,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如果你真的願意這麽做,我可心幫助你。”

萬斯同不禁大喜,可是他又皺了一下眉,問道,“你爺爺難道不會發現?”“不會的!”小孚訥訥地說,“我們隻要在暗中幫他,不讓他知道就是了。”

萬斯同低頭思忖了一下,遂道:“這麽做自然是好,隻是我以為,最好你還是不要露麵的好。”

小孚翻了一下眸子道:“為什麽?”“不為什麽,”萬斯同笑道:“你爺爺萬一知道,會不高興的。”

“那你還不是一樣。”

萬斯同笑道:“我是外人,他不會罵我,可是你卻不行了。”

秦小孚一時不說話了,她很清楚她爺爺的脾氣,尤其是這種事,自己如果違背了他的意思,那是不得了的,想到此,她也不禁有些害怕了。

“那麽,你的意思是如何呢?”她小聲地問。

萬斯同輕笑了一下,說道:“很簡單,你到時在家,不要出去,一切由我去就是了。”

“你一個人不怕?”“我不怕!”萬斯同眸子裏泛出了剛毅的神色,又道:“你們祖孫二人如此對我,即使是為此喪生,也是死而無憾!”他並不知道,這句激昂慷慨的話,實在已深深打動了眼前這個女孩子的心。

她從來沒有這麽激動過,這時竟掩麵哭了。

萬斯同不禁吃了一驚,他奇怪地問:“咦!姑娘你怎麽啦?”小孚趴在大石頭上,哭道:“萬先生,你真好,你是我認識中最好的人。”

她又抽搐道:“你這麽做,我真不知怎麽來報答你?”萬斯同不禁失笑道:“小妹妹,你太天真了,你想想,我這條命,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怎能活到今天?現在能為我的恩人做一點事,又有什麽值得可說的呢?”他走過去,輕輕地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好了,別哭了,既然如此,你回去吧,明天晚上,我一定會去的。”

秦小孚用流淚的眼睛看著他抽搐著說道:“早知道我就不求你了,那是很危險的……”她很後悔地仰著臉道:“你還是不要去吧,也許你會死的!”這是一句“童言無忌”的話,萬斯同並不在意,他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放心,我和你爺爺都不會死,水母的命倒是危險!”這一句話,又把小孚逗笑了。

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破涕為笑道:“啊!她可厲害呢!你不知道。”

萬斯同見她樣子滑稽,不禁也跟著笑了,就問她道:“水母是什麽樣子?你見過沒有!她到底厲害在什麽地方?”秦小孚搖頭道:“見是沒有見過,不過爺爺說她的樣子真嚇人。

聽說最厲害的是她的水箭!”“水箭?”“可不是!”小孚說,“她能從嘴裏把喝下去的水噴出來,噴很遠,聽爺爺說,誰要是為她這種水箭噴上了,一定活不了!”“這麽厲害?”萬斯同聽來也有些驚心。

秦小孚侃侃地又說道:“爺爺說這種水箭比暗器厲害得多,因為你沒辦法事先防備,她隻要一張嘴就出來了,而且,你也不能用兵刃去擋,因為是水呀!”經她這麽一說,萬斯同也覺得果然厲害,他心裏就在盤算著對付她的方法。

秦小孚這裏忽然“哦”了一聲,她用手指著遠處湖心道“爺爺回來了。”

萬斯同順其手指處望去,果真遠處水麵上,一葉小舟正向岸邊劃著。

秦冰單手操著槳,江風把他那襲湖色的長衫吹得飄向一邊,皓首銀須在陽光之下,更閃閃發著銀光。

小孚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明天如果你一定要去,你要特別的小心,我真怕你會……”萬斯同微笑道:“不會的,你回去吧,我走了。”

秦小孚還怔怔地看著他,那是一副孩子對成人的欽佩表情,是一種最純潔而無需代價的感情交流。

萬斯同笑道:“小妹妹!回去吧。”

小孚點了點頭,笑了笑,就回頭走了,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撒嬌地道:“那我以後也叫你大哥哥啦,不叫你萬先生了,好不好?”萬斯同點了點頭,笑道:“這稱呼很好,你以後就叫我大哥好了!”小孚就點了點頭,轉過身走了,垂在背後的大辮子晃來晃去的,幾步之後,她就又回過身來,見萬斯同還含笑地在看她,她就跺了一下腳,笑道:“你怎麽不走哪?”萬斯同對她揮了揮手,叫她走,她卻也對著萬斯同揮了揮手說:“你先走!”萬斯同知道對方一派小孩脾氣,不聽她的話是不行的,當下就轉過身子走了。

孩子們的感情,有時是最認真的,萬斯同直呼秦小孚為小妹,而那個小妹的內心,卻很認真地當他為大哥了,她對萬斯同的感情,就真像是一個妹妹對哥哥一樣的。

現在這個哥哥猝然離開了她,當她目送他魁梧的身材消失之後,她首次感覺到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一種依戀、空虛的感覺。

良久之後,她才沒精打采地悄悄回家,她的心立即又為同情爺爺而取代了。

今夜的月色是那麽的暗!天空陳列著幾乎是可以數得清的幾顆小星星,而它們在湖水冰寒映激之下,似乎顯得較往日更孤單更冷清……靜靜卷起的波浪,輕輕淘著沙灘,一次又一次……這一切是那麽的寧靜,那麽的和諧,可是誰又知道這時間內,正埋伏著無限的殺機。

夜深的時候,一切萬惡的事情,都在這時……但當夜更深的時候,距離可愛光明的明天,也更近了一些,隻是這過渡的時期,你將如何渡過?沙灘上,平平地置著一張木桌,上覆白布,桌上置有四色水果,但在緊靠著果盤的一邊,卻放著一隻黑鯊魚皮劍鞘的長劍,那是如此的不協調。

獨臂老人秦冰,麵若寒霜,坐在長幾的一邊,他的另一邊,卻空著一張靠背的藤椅,椅上放著青緞的椅墊,顯示出來客的特殊身份。

他那雙門燦的光瞳,可以說是眨也不眨地注視著水麵上,我們敢說,水麵上即使有一隻小小的飛蠅,也不會逃過他這麽有神的一雙眸子的。

時間在浪花中消失了。

天上,沒有月亮,地麵上沒有飛鳥,甚至於連一聲咳嗽,一聲歎息,也是沒有的。

僅有的是水麵上飄過來的江風,它輕輕地襲擊著老人那身寬鬆的衣服。

老人麵色十分沉重,他不時地輕輕拂著衣袖上的沙粒,可是他那雙瞳子,卻是絲毫也不敢鬆懈地望著水麵。

“放心下來,她必定是要來的,她是要以長時間的精神消耗,想使我體力不支的!”他這麽想著,嘴角不禁浮上了一絲笑容,心說:“老怪物,你果然厲害,可是我秦冰數十年真氣內力,豈是如此易於消耗?”這麽想著,他那雙眸子倏地閉了起來,僅僅睜開一線,右手輕按小腹,舌舐上顎,一時之間,隻覺得體肢溫溫,宛若入定一般。

這種儒式靜坐,最是從容不迫,你休以為他雙目下簾,六合歸一,而不辨四周,其實方圓裏許以內,以秦冰今日之造就,即使是飛鳥經過,他也能發覺出來。

似如此約有一個更次,秦冰心中仍是如無波石井,絲毫也不起焦躁之心。

忽然,水麵上起了一個水花,宛似金鯉躍波一般,接著“呱!呱!”兩聲鳥鳴,二隻白鳥風掣電閃般地直向秦冰坐處飛來。

秦冰僅僅睜開雙瞳,身形卻穩若泰山,絲毫不動。

可是他的嘴角,再次地泛起了一個冷笑。

那雙白鳥口中發著怪鳴,似乎並非本心要向秦冰飛來,而似為一種大力,硬把二鳥擲過來。

就在接近秦冰麵前約尺許左右的地方,它們終於鼓翅向兩旁飛去,口中發出尖銳刺耳的鳴聲。

緊接著又是呱呱兩聲鳥鳴,又有二鳥自水麵風掣電閃飛來,秦冰猶不為所動。

那二鳥像方才一般,也是在接近秦冰麵部尺許左右時,怪叫了一聲兩麵飛開。

似如此,一連有四五次,全是如此,秦冰卻是置若罔聞!而在第五次二鳥甫過的刹那之間,秦冰忽然冷叱了一聲:“好!”隻見他右手突翻,駢中食二指,在空中一連點了兩下,當空有一陣勁疾的鼓翅之聲,遂見二鳥平空墜地,在沙岸上隻拍打了一會兒翅膀,就不動了。

秦冰哈哈一聲大笑,朗聲道:“如此雕蟲小技,傷我奉冰,談何容易,老朋友請現出身形來吧,秦某已恭候多時了!”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果聞得遠處水麵上嘩啦啦一陣水響,並且爆發出一陣令人聞之心悸的笑聲。

水麵上起了一道白線似的浪花,由湖心至岸邊,宛如巨魚行浪一般,霎時間,已抵灘岸。

緊接著從浪花裏湧出了一個怪人來。

這人一身羊脂似的白肉,身形極高,全身**,卻在**及下體處以紅布緊裹,如果她是一個少女,尚有幾分媚色。

可惜的是,她年齡太老了。

你隻見那蒼白鬆弛重疊的一張鳥臉,就倒盡了胃口。

尤其是近下巴處,癡肥垂墜,襯以滿頭白發,看來卻是駭人已極!她遠遠立在湖岸水邊,遙目對著沙灘老人坐處,咧著大口怪笑了兩聲,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看清了,她那滿頭的白發,原來都結成了一條條的辮發,轉動起來,發上水珠,形成了一個晶亮的珠圈。

“老東西!”她尖著嗓子道,“你還沒有死?看來你的功力,是進步多了。”

老人冷冷地一笑道:“穀巧巧,老夫斷臂之恨,已隱忍了將近十年,今夜這筆舊帳,我們倒要好好地清一清了……”他說著走下位來,指著桌上的四色水果,道:“來!來來!老朋友,請用些水果。”

水母穀巧巧怪叫了一聲好,隻見她雙足一劃波麵,身形陡地躥起,直向岸上落來。

秦冰心中方自暗喜,可是,穀巧巧卻怪嘯了一聲,身形一個倒折,又落在了原處。

她彎下腰,涉著淺水,在沙岸邊跑了幾步,怪笑道:“老兒,你何故把沙岸弄得如此亂七八糟,這是待客之道麽?”秦冰心中一驚,不禁對水母暗暗佩服,當下不動聲色地怪笑道:“對付你這寡廉鮮恥之輩,還談什麽待客之道!”他目光一瞪,厲聲叱道:“水母,看天色不久將明,你如此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意欲何為?老夫可沒有大工夫與你說笑呢!”在他說話時,水母卻似未聞一般,她來回地在水邊上踱著,卻是不肯上岸一步。

這種情形看在秦冰眼中,非常緊張和情急,偏偏卻又無可奈何!他所設立的“三杆三跳鎖雲陣”,乃弘忍僧親授的一種極為厲害的陣法,即使是傷不了水母,起碼可大煞其威,奈何對方竟是不肯上鉤,秦冰不禁甚為焦急!他索性裝成無所謂的情形,哈哈一陣大笑。

水母厲聲叱道:“為何發笑?”秦冰一麵坐了下來,一麵卻不屑地道:“你已如此膽小怕我,索性將那兩件東西還我就是,老夫看在你恭順的份上,往事一概不究,豈不是好?”水母聞言,那張虛腫的胖臉,似乎是漲大了一倍,雙睛發怒凸出。

可是轉瞬之間,她那番怒氣,卻又不知其去。

她冷冷地笑道:“秦冰,你可想令我中你的詭計,其實你這點鬼吹燈,想在我老婆子麵前施展,實在還差得遠,我老婆子可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她這麽說著,身形忽地蹲了下來,那雙大如菜盤的白手,霍地齊胸推出,頓時卷起了兩股狂風。

這陣狂風,直向她眼前的沙岸上劈了出去,隻聽得一陣細沙飛舞之聲,由她掌心所逼出的風力,竟把眼前的沙堆,形成了兩條巨龍似的東西,在空中盤舞了一圈之後,才又細雨似的灑了下來。

果然這種手段極為厲害,隻見這老婆子仰首當空,忽地縱身而起,自空中揮手撈了幾下,再看她手中,己多了六七口薄如紙、狀似楓葉一般的短刃。

秦冰不禁神色大變,一時,幾乎呆住了。

水母穀巧巧身形已輕飄飄地落在了岸邊,她低頭看了看這幾口刀,狂笑了一聲,倏地抬起頭來,麵色極為猙獰。

秦冰歎息了一聲道:“穀巧巧,這和你的‘飛禽啄目’,並無多大分別,也不過是一點小敬意,彼此彼此罷了,不必生這麽大的氣!”水母冷叱了一聲:“去。”

隻見她長臂揮處,劃起了一道龍華,那六口薄刃刀,竟尾首相連,形成了一道匹練似的白光,直向秦冰麵門上飛馳而來。

緊接著這老婆婆厲嘯了一聲,雙足猛一劃動,直向沙岸上撲來。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以水母穀巧巧如此謹慎之人,竟仍然著了道兒。

她其實不難想到,沙岸上設有埋伏,何止隻小小六口鋼刀而已?如果她再能沉下心,用方才方法在整個沙岸上施為,那麽秦冰的“三杆三跳鎖雲陣”,真可說是全盤瓦解,偏偏她急怒過甚,沒有想到如此之多。

飛刀出手之後,身形如風而起,龐大的身罩,看來竟是輕如浮雲一般。

誰知她往下落,忽見眼的沙湖倒置,自己身前,竟似有萬頃黃沙壓麵而來。

這時她才知自己仍然是著了道兒了。

耳邊聽得厲叱之聲,道:“穀巧巧,這可是你自討苦吃,怨不得老夫手狠心辣了!”水母穀巧巧冷笑道:“老兒,你以為這點鬼把戲,就難倒了我麽?待我破了你的陣法,再與你算帳不遲!”就在水母縱身入陣的刹那之間,秦冰已用熟練的手法,把迎麵而來的六口飛刀—一接在了手中,他身形更是絲毫也不敢停留!隻見他足尖飛點,已把身子緊緊湊上,隨著水母的身形,他手中的刀—一擲了出去。

水母穀巧巧乍見四麵黃沙排山倒海而來,已知中了對方計謀,隻當是一般浮沙陣,心中雖是憤怒驚嚇,卻並未十分地放在心上。

她輕嘯了一聲道:“秦冰,今日我發誓要取你性命!”口中這麽說著,右手倏地在腰上一抽,冷光一閃,再看她手中,卻已多了一口精光四射的寶劍。

這時秦冰手中擲出的飛刀,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她身上射去,快如風馳電掣!這個老婆子隨著長劍出鞘的勢子,卻擺了一招“夜戰八方”,隻見她大足向前,猛跨出了一步,肥軀下塌,倏地一舉掌中劍,隻聽得“嗆啷啷”一聲脆響,秦冰所擲來的六口飛刀,竟為她一劍撩了下來。

緊跟著她的身形,如同風車似地轉了起來,直向秦冰身邊撲來。

一時間,陣法發動,一任水母身法如何快捷,但所過之處,全是迷漫黃沙,四麵襲來,簡直是不見大日。

這時她才知道是真正的厲害了!萬斯同戰戰兢兢地伏在一個沙坑裏,他深恐身形敗露,為二人發現。

所以自始至終,他伏在那裏,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在他眼中看來,那是很奇怪的,因為水母好似發了瘋似的在沙岸上狂馳著。

她不時地左跳右衝,手中那口長劍更於百忙中,上下撥打著自秦冰手中所飛來的暗器,狀極猙獰。

萬斯同見平靜的沙灘上,一如平常,而水母舞劍閃躲的情形,竟似遇到了數十敵人合力圍剿一般,她那滿頭的白發辮兒,一根根地倒立了起來,厚嘴內更是唾沫星子四下橫飛。

最妙的是,秦冰僅僅離著她不過三丈左右,她竟是視同未睹一樣。

秦冰這時麵色較前稍霽,隻是他唇角帶著一絲冷笑,那隻右手,不時地自佩戴在身上的豹皮囊中,摸出些暗器,向水母發出。

萬斯同距離他較遠,看不清那是些什麽暗器,隻見他是以拇指之力,把它們—一彈出去的。

那困於陣中的水母,這時,更顯急躁了。

她口中發出淒厲的叫嘯之聲,身形上下左右躥動,帶起了大片黃沙。

萬斯同這時才憶及老人的話,知道這定是老人事先布置好的“三杆三跳”陣法發動了。

水母穀巧巧以雷霆萬鈞之勢,在陣中衝闖了一陣,直累得氣喘如牛。

憑著數十年潛習參透之功,很快地就令她感覺出不對來了。

她忽然大吼道:“秦冰老狗,你且看我破你陣法便了!”她口中這麽說著,竟倏地停身不動,隻見她慢慢收回了劍,雙足交叉著,霍地盤膝坐了下來。

先前的狂風暴雨,此刻看來,顯然是一切平靜了。

秦冰目睹此狀,竟麵色大變,他迫不急待地縱身而上,掌中劍抖出了一點銀星,直向水母咽喉上點了下去。

水母闊唇一翻,哧!一股水箭直向秦冰麵上射去。

一邊的萬斯同不禁心中一動,因為他二人相距的距離太近了,秦冰要想逃開,似乎是太難了。

果然這口水箭方自噴出的一刹那,隻聽得秦冰一聲大吼,隨著水母所噴出的水箭,竟翻出了兩丈以外,“噗”地倒臥在沙地裏仰天不動!萬斯同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正想從沙坑裏躍出去。

可是忽然,他覺得有人輕輕地拉了他一下袖子道:“不要動!”萬斯同嚇得一哆嗦,忙一回頭,卻見竟是秦小孚!她穿了一身緊身的黑衣服,那條小辮子緊緊地盤在後麵,背後背著劍,肋下佩有鏢囊,倒是全套的武生打扮。

萬斯同正要開口,卻見她按唇輕輕地噓了一聲,而且一隻手往下比了比,叫他把身子藏好。

萬斯同雖是暗憤她不聽話,可是事已如此,卻也無可奈何!當時忍著要說的話,把身子伏下了些,卻覺得秦小孚吹氣如蘭地在自己的耳邊說:“大哥,你看水母要倒黴了!我爺爺是裝的。”

萬斯同心中更是吃驚,忙向沙岸上望去。

就見秦冰仰麵朝天地,躺在沙灘上動也不動,那隻獨手,卻放在胸前。

一邊的水母,這時,已不再盤膝打坐了她臉上帶著極為古怪的神情,立在沙地裏,那雙炯炯光采的眸子,直直地看著秦冰。

好像她還不十分相信,因為秦冰這個強大的敵人,竟會如此容易地為自己打傷了。

水母麵上帶著極為陰沉的顏色,逼視著地上的秦冰,而秦冰身軀卻是連連抖動不已。

萬斯同回望了秦小孚一下,小孚卻咬緊了牙道:“可恨這醜老太婆……”方說到此,忽見水母霍地雙手一舉,怪笑道:“秦冰,你也有今日!”她竟猛地掠起,直向秦冰身側撲去,同時,她掌中那口冷光閃閃的寒鐵軟劍,繞起了鬥大的一圈光華,直向秦冰頭上繞去。

這真是疾如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水母的劍落下的一刹那,也正是秦冰右手揚起的一刹那。

隻見大片黃沙,自秦冰的手中雲也似地湧了起來,同時他整個身子,在地麵上一連幾個螺旋轉,已翻出了丈許之外。

水母狂嘯了一聲,身形一陣蹌踉,倏地掉過頭來,死死地把身子用力縱出去。

這老鬼不愧老謀深算,隻因她一時大意,雙目為秦冰揚起的黃沙把目光所迷,自知為敵人占了先機,這才大駭地回過身來,直向湖水中撲去。

同時她左手在她縱起的同時,暗運內力,反掌向身後揮去。

秦冰這一招果然是用上了,想不到水母目光果為自己所迷,不禁大喜!他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當下狂笑了一聲,身形霍地騰空而起,往下一落,正好夠上了步位,他舍劍用掌,那隻右掌霍地向外一抖,叱了聲:“去!”秦冰心恨水母刺骨,更知她周身堅硬如石,普通拳掌休想傷害分毫,所以這一掌可以說是用足了內力,憑著他數十年浸**的功力,這一掌就是一塊千斤大石,也能被他震碎了。

這種力逾萬斤的功力,甫自秦冰掌中吐出的一刹那,水母已覺出不妙。

她雖是雙目一時失明,可是憑著她靈敏的感觸,她仍能大致地分辨出秦冰撲來的方向。

這老太婆倏地一個疾轉,她口中吐氣開聲地厲哼了一聲,那隻蒲扇大小的左掌,竟如封似閉地向外猛地抖打了出去。

這真是殘忍的一掌,一聲大震帶起了兩團狂墜的身影,秦冰這一掌,雖為她掌刀側封了一半臂力,可是卻因為道極猛,這一掌實實地擊在水母的右前肋下,這老太婆被擊得狂噴出一口鮮血來!可是秦冰卻也料不到,水母會在這種情形下向自己反擊,他雖是傷了水母,自己整個左肩頭,也為對方勁道所傷,他身於一連踉蹌出了七八步以外,隻覺得左肩頭連骨帶肉,竟似被刀削了一般的痛,一時痛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交坐地,竟是差一點痛得昏了過去。

人到情急拚命之時,常有想不到的能力。

這水母穀巧巧雖是身負如此重傷,可是她絲毫也不敢在沙岸上停留。

這時她猶自亡命般地向湖水撲去,偏偏雙目為細沙所染,一時奇痛攻心。

她口中怪聲嘯著,左手用力地揉著雙瞳,足一亡命地前馳著。

可是她絕對想不到,這個時候,仍會有人向她襲擊,就在她鼻中已聞到了湖水的氣息,正待縱身入水的一刹那之間。

這時候從右側麵,劈麵來了一股尖銳的冷風,水母失魂之下,雙目又看不見,一時再想從容躲避,那可真正是夢想了。

隻見白刃一閃,血光飛濺,水母淒厲地慘叫了一聲,跟著大呼了聲:“你是……誰?”她身子已浸下了湖水,可是她耳中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冷笑地道:“萬斯同!”隨著血浪翻卷,已失去了這老婆婆的蹤影!萬斯同一劍湊巧,竟齊臂把水母的一條右臂給斬了下來。

可驚喜的,這正是她那隻持劍的手,她手中還緊緊地握著一口劍,寶劍在地上閃閃放光,萬斯同彎腰把這隻斷手連劍都拾了起來。

另一邊,傳過來小孚的聲音,叫道:“大哥!爺爺他老人家受傷了,快來呀!”萬斯同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忙把那隻斷臂,隨手往地上一扔,提著劍,直向後麵趕去。

卻見秦冰在小孚的扶持之下,臉色蒼白,他整個左肩頭,都為鮮血浸滿了。

水母的掌風,就如同是一把利刃似地,把他整個的左肩頭,削下了巴掌大小厚薄的一片肉去,秦冰焉能不感覺出疼痛來?可是,他麵上卻帶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