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桃花劫03荒山驚變同室操戈這是春末的一天,心蕊閱了半卷詩集,覺得提不起什麽勁兒來,看陽光照著綠油油的鬆林,到處現出一片生氣。

她的心就再也沉不下去了。

峰後有一泉澗,水清澈底,內中遊魚無數,本來她常喜在岸邊垂釣,可是她總是沒有很大的耐性,釣不上幾條魚,她就興趣索然了。

這時她忽然心血**,帶了一支笛子,找出了漁具,一個人直向後澗行去。

自從她搬來這坪峰之後,七八月以來,她不曾發現過任何一個人,雖然那一次雪雞事件,令她深為置疑,可是時間久了,她也就淡忘了,這整個的紫鬆坪,隻有她孤單單的一個影子。

淙淙的泉水由百丈懸崖上直瀉下來,衝擊起兩三丈的水花,其聲如同萬馬奔騰,震耳欲聾。

心蕊轉向峰後,意外地她發現一道清溪蔓延出百十丈以外,在一片嵯峨的危石之間,形成了一沼清泉,水清見底。

心蕊在池邊釣了一會兒,不禁動了遐念,她收回了魚竿,四下看了看,見池邊四周,危石聳立,形成了屏障之勢,此時此地,絕不愁有任何人來此,她就慢慢脫下了羅衫,先是在池邊洗一洗足,後來幹脆把全身都脫光了,縱身入水。

月亮慢慢出來了,如霜的月色,映襯得這一池清水愈發多情趣。

心蕊多少年從未這麽開心過,她真想不到溪水竟是如此的清洌,洗在身上,真是說不出的爽快,她來回地在水中遊著,就像一條美麗的大人魚,一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戀戀不舍地上岸穿衣。

可是,她竟發現,原來藏放在大石之後的衣裙沒有了,這一驚,不禁令她打了一個冷戰,當時忙又回身縱落池中。

岸上靜悄悄的並沒有任何人影,隻有遠處的泉水和鬆濤之聲,心蕊驚惶地四顧了一周,心情漸定,暗忖道:“別是我自己糊塗了,這地方哪會有什麽人呢?”想著又看了一會兒,仍不見什麽人影,她就慢慢又走上岸邊。

月光照射著她羊脂似的玉體,自己也覺得不大對勁兒,偏偏那衣服,竟是怎麽也找不到。

赤著身子到處找了一周之後,心蕊一時急得真想哭,忽然她耳中傳來了一陣娓娓動聽的笛聲,那聲音異常細柔,乍聽起來宛如九天拋竹也似!心蕊嚇得立刻蹲下了身,一時兩腮如醉,芳心通通直跳不已。

這時間,她才忽然又憶起自己帶來的那支笛子也丟了,連同那支魚竿,也為人取去。

愈想愈急,自己一向守身如玉,想不到今夜竟為人飽窺**春色,也不知道這人是男是女,如是女人和自己開開玩笑,情尚可原,否則,我還有何臉麵見人?這麽一想,不禁羞得雙頰通紅,暗自更把這人恨到了極點!偏偏這時,那笛聲更是不斷地傳過來,吹奏的竟是一曲漢曲,曲名“戲姑”,吹笛者似有極高造詣,把這古老的曲子,吹奏得宛轉曲折,高低可人,絲絲入扣,心蕊幾乎為這美妙的笛聲聽得呆了,可是為此,她更深恨此人的促狹。

一個人在石後咬了一陣子牙,無可奈何之下,她借著身側的岩石,交換隱遮**,偷偷向鬆坪中移去,現在,她更可清楚地聽見那笛聲了。

她並且似乎更能斷定出,那人所吹的笛子,正是自己所帶之物,內心憤怒,更是可想而知。

她就這麽慢慢地潛人鬆坪,循著笛聲前行,待差不多接近時,笛聲忽然中止。

心蕊不禁又忙蹲下了身子,她折下了一枝鬆枝,暫時遮著玉體,本想就此回去,待換了衣服再來,可是轉念一想,因自己隨身的寶劍,以及開門的石匙,全在衣內,如不取回,自己休想進門,還談什麽換衣服。

想到此,她禁不住淌下淚來,不得已又往前走了一段兒。

現在,她看見一切了。

就在鬆林一邊,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她看見一人羽衣星冠,背部朝著自己。

這人是坐著的,在他身邊,心蕊赫然地發現了她的衣服,還有那支釣竿,所缺德的是,這人竟用竿上的魚線,把那些衣服緊緊地係著,而且把它吊在空中,他自己卻前望雲海,一笛在手,其樂融融。

心蕊不禁大怒,偏偏一時兵刃又不在手,連一件稱心的暗器也沒有。

她用手在地上,摸了幾塊石頭,又小心地把身子向前掩進了四五尺。

自己看了看,離此人身後不遠,當下運用內力,勁透雙腕,突地嬌叱了一聲,一抖腕,把掌心石塊突地打了出去。

心蕊自習“小天燈火”內功以來,內力又大非昔日可比,此刻又是在極為惱怒的頭上,更是用了十成功力,這幾粒石子一出手,挾著數股尖銳風聲,上下一線,風馳電掣地直向這人背後襲去!她吃虧的是,不敢露出身子,否則此刻待機搶衣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可是現在,她隻能夠斷續地掩藏在鬆後。

石塊出手之後,她迅速地又掩藏到另一個地方,她以為對方無備之下,是萬萬逃不開自己這種厲害的暗器的。

可是事實上,她預料錯了。

就在暗器方一出手的時間,那穿著用漆亮羽毛所綴成披風的人,身形竟如同狂風似地疾颺而起,長笑聲中,這人竟棲身於一尖峰之上。

心蕊所發出幾粒石子,先後都擊在了對崖的懸崖之上,火星四射,岩石紛飛。

跟著這個翩翩如鷹似的身子,又飄飄地落了下來。

月光之下,這人高頎的身材,生得麵如冠玉,目如朗星,尤其他嘴邊所掛著的那絲俊美的笑容,襯以鮮衣彩帽,確是俊美到了極點。

心蕊仔細朝這人注視了一下,不禁一時狂喜,她再也顧慮不到什麽羞不羞了。

當時由鬆後一縱而出,嬌聲呼道:“斯同,是你啊……啊她飛快地撲上去,猛然縱身入那人懷中,用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了對方的臂。

這人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可是他卻並不諉推地回臂緊緊摟住了她,並且火熱的唇,在心蕊身上恣意地輕薄著。

心蕊這時竟由不住哭了,她說:斯同,你可回來了。

我等得你好苦啊!你真狠……”說著她更抱緊了他,長久的期盼和寂寞,追得她不假思索地把身子貢獻給這個她所深愛的人,這人發出了一聲朗笑,輕薄地道:“寶貝,你不穿上你的衣服麽?”心蕊緊緊地摟在他懷內,聞言嬌哼了一聲,她羞澀地向他瞟著,她渴望著看一看久別的情人。

誰知,這一膘之下,使她全身像觸了電似地顫抖了一下,她覺得一陣頭昏目眩,幾乎要昏了過去。

原來這人並不是萬斯同,隻是麵目極相似罷了,他的眉毛比斯同要淡得多,而且眉目之間,似含有無限情意,這和斯同的端莊凝重,相去得太遠了。

她發出了一聲驚嚇的呼聲,拚命把這人一推,搶過了竿上的衣物,倏地回身疾奔,可是羞憤已令她亂了神智!才跑了兩步,她就跌倒在地,那種尷尬的場麵,真令她無地自容!她掙紮著站起來,急不擇路地向前又疾奔了幾步,身後那人忽然長笑道:“大姑娘,你不要怕,我又不會吃人!”這人說著身形一晃,已飄落在心蕊身前,麵上帶出微微的笑容。

心蕊大聲叫道:“你走,不要臉的東西!”她猛然抖出右掌,以“貫穴手”,直向這人前心猛擊過去,足下蹌踉而進。

這人隻一閃身,已巧妙地又躲開了心蕊一擊,他並且發出了一聲朗笑。

心蕊哪裏還有心與他多事糾纏?她早已驚嚇羞澀得哭了,此刻他閃身讓開,就一徑朝林中遁去。

這人後跟了幾步,朗聲道:“姑娘這還有你的笛子,請接著。”

他說著抖手把掌中翠笛拋出,直落於心蕊身前,可是心蕊也顧不得去拾它了。

她拚命地往前跑著,身後的美少年歎息著,笑道:“姑娘,請慢走,小心跌倒了!”心蕊回身哭著啐了一口,美少年趕上一步,他摘下了那頂鑲有亮閃金星的帽子,在空中揮了揮,放聲道:“對不起大姑娘,一二日之內,我當上府賠罪。

哈,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夜的。”

心蕊隻管拚命地跑,聞言小聲哭罵道:“不要臉!”身後隱隱傳來那少年爽朗的笑聲,心蕊赤著身子,抱著衣服,一口氣跑了七八裏之後,她才敢稍停下身子,一時嬌喘成了一片。

她的臉仿佛覺得一陣熱一陣涼,全身隻是發軟,在得知身後確實沒有那人追來之後,她禁不住倒了下來。

“怎麽辦?”她流著淚想,並且用手用力地打著石頭。

一人女孩子,被人家窺浴已是很丟人了,卻還赤身和人家擁抱……心蕊這麽想著,真恨不能有個地洞讓自己馬上鑽下去的好,愈想愈羞,愈羞愈傷心,一時不禁又嚶嚶咽咽地哭了。

她一個人趴在地上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止住了聲音,隻覺得身上透體生涼,用手一摸,全是露水,這才知道敢情天已經不早了。

月亮底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肌膚,真是“我見猶憐”,她長歎了一聲,坐起來,一麵慢慢把為水浸濕的頭發挽好,找一件衣服,把身上擦幹淨,自己摸索著把衣服穿好。

她腦中這時僅有的一個念頭,就是想死。

這是真的,想一想自己還有什麽臉活著,雖然自己並未失身,可是已經盡情為人輕薄,萬斯同不久回來,自己拿什麽臉再見他?想以此,她禁不住又想掉淚,一個人望著月亮,發了好半天的呆!最後歎息了一聲,一咬銀牙,心想到母親昔日的告誡,一個女人一旦為人騙失了貞操之後,隻有死路一條可走,雖然自己並未失身,可是試想當時情形,真較失身並無差別。

她不禁又想到,我是一個姣姣女俠,怎能受此奇辱?再說也無顏對萬斯同。

想到此,她往起一站,淚下如雨,下了個決心,“對,還是死了吧!”想著猛然就去抽劍,這才發現寶劍不在身上,想了想才知道,敢情是那人並沒有把寶劍還給自己,頓時她就又呆住了。

她這時候真是神智全都昏了,一腦子隻是想著一個“死”,卻未料到死得是否有價值,是否值得?一個人到了這個時候,心情真是複雜得很,她絕不會去仔細地分析一件事的。

想到了母親,想到了曾有婚約的萬斯同,想到了二十年守身如玉的身子。

她走了幾步,就又伏在一棵樹上哭了,她喃喃地說道:“斯同哥,你得原諒我,我可不能再等你回來了……我……我馬上就要死了……啊……好哥哥……”她一麵哭,一麵打著樹,這才發現,手中尚拿著那支魚竿,一時恨起,把魚竿折成數截。

折斷了魚竿之後,她就決心去執行自己的“死”,她慢慢地走到了一塊陡出的岩石之上,山風呼呼撲過來,吹得她全身發顫。

就這麽,她一咬牙,一閉眼,帶起一聲長嘯,直向懸崖之下投去。

昏睡了一日夜之後的花心蕊,終於醒過來了。

她發現自己,睡在一張舒適的軟榻上,從枕邊可以穿窗斜視那醉人的晚霞,聒耳的鳥鳴聲,使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冷碧軒”中。

她翻了一下身子,覺得百骸盡酸,想坐起來,也是有些力不從心!室內各物,仍然是昔日一般的擺設,隻是所不同的,是在幾上的那兩個古石瓶內,卻為人插上了鮮豔的兩捧山茶花,嫣紅如同少女的芳唇,長案上的書,也似為人重新整理過了,擺置得井井有條。

兩麵翠簾,為小銀鉤輕輕挽著,這一切,是那麽幽雅、寧靜和安詳。

對於花心蕊來說,這真像是在夢中一般!她重新憶起,方才自己投崖的一幕,隻是卻又怎會來到了這裏?這真叫人難以置信!她用雙肘輕輕地按著床,想坐起來,想了解一切,就在這時,她耳中聽到了一陣悅耳的琴瑟之聲。

有人在弄著那具七弦古琴,那是一具深陷在青石地上的石琴。

自從她搬入這冷碧軒之後,她就發現了那具古石琴,隻是弦音古瑟,自己試彈多次,從來沒能彈出一曲滿意的韻律來。

可是這陣弦音,竟是那麽的美,一挑一勾一擘一撥,無不弦指合一,得其幽韻,可謂絲絲入扣,如非耳聞,心蕊真不敢相信那具古琴,竟能發出如此醉人的音韻來。

她本嗜琴如命,這陣琴聲,真足以把她聽得如癡如醉,漸漸入其韻中,竟連發話也忘了。

這玩琴人,想是有意賣弄不凡身手,這一曲“雁唳長天”,真是彈得得心應手,高山流水,幽咽流泉,套用白香山的絕句,可真是“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正當心蕊聽得入迷的當兒,室門開處,一身披綠色羽毛披風的美少年,迎麵而立。

這少年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長眉人鬢,目如朗星,加以眉梢含笑,真是說不盡的風流調儻,春意盎然,他深深一揖道:“姑娘玉體安適否?”心蕊這時突地認出來人,當下“呀”地嬌呼了一聲,猛地一陣顫抖,即又昏了過去。

羽衣少年,劍眉微蹙,淺淺一笑道:“我真是大大罪過了,何至如此呢?”他說著遂行至床前,將心蕊輕輕抱在膝上,望著心蕊那張吹彈可破的玉臉,他耐不住地低下頭,輕輕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遂恣意運用雙手,在她周身捏拿一番,最後伏下俊臉,在她身邊輕輕喚了聲:“姑娘醒來。”

幽幽中醒轉的花心蕊,隻覺得全身為人輕輕地托著,耳邊聽的是溫存的軟語。

可憐她日夜來心力憔悴,玉體如綿,此刻杏目含淚地慢慢睜開來了。

她所看見的是一張俊秀絕倫的臉,對方那風流多情的目光,真令她不敢逼視,她再次發現到,這人竟和心上人萬斯同長得太相似了。

她由不住全身再次地顫抖起來,並且用力地掙紮著,她大聲道:“放下我……放下我。”

“姑娘,你身體有傷,千萬不要亂動,我放下你就是。”

這人說著把她輕輕地又放回到**,花心蕊猛地睜開雙眼,她鼓足了內力,飛掌直向這人麵上打去。

羽衣少年突然一笑,輕舒單手,已托住了對方的玉手,並且把它合於握中。

心蕊急喘著把手抽了回來,她隻覺得這少年有一股無法抗拒的誘惑力,深深地引誘著她,頓時她隻覺臉上發熱、發燒。

她把身子轉到一邊,嗔怒道:“你是誰?你的膽子太大了。”

少年嘻嘻笑了笑,心蕊覺到,他似乎已經坐在了自己身邊。

她直覺得全身血管都要破裂了,她想大聲地喝叱,可是現在她是提不出這份勇氣了。

不可否認的,這美少年的翩翩風度,早已吸引了她,她無力地閉上眸子,眼淚不覺由一雙眼角流了出來。

“姑娘你哭了。”

這人一麵俯下身子關心地問,一麵用白綢滾藍色細邊的手絹,為她小心地揩著淚,他的臉垂得幾乎都要挨著她的臉。

心蕊用力地把他的手一推,又翻過了一個身子,顯然的,她的勇氣,隻允許做些類似如此的反抗。

少年一隻手搭在了她臂上,心蕊搖了一下沒搖掉,她也就不再搖了。

於是,這羽衣少年,輕輕彎下了身子.在她火熱的臉上吻了一下。

花心蕊臉是那麽的紅,她忽然捂著臉哭了。

“你是誰?問你怎麽不說呢?”她睨了他一眼,卻又閉上了眸子,雙腿連續地踢著。

少年狂笑了一聲,把心蕊嚇了一跳,她隻是覺得羞,無比的羞!這少年用力地把心蕊捂在臉上的雙手拉開,湊近道:“妹妹,你不要怕,我名葛金郎,乃天台山鬼麵神君葛鷹長子!”心蕊不由一驚,因為這“鬼麵神君”四字,似乎聽母親說過,她沉著臉掙了一下雙手道:“你放開我。”

葛金郎露出玉齒一笑,說:“小東西,你不要慌,等我說完了你就知道了。”

心蕊這時近著這美少年,愈覺英俊瀟灑,他雖然沒有萬斯同那樣英雄氣質,可是萬斯同卻遠不及他風流俊俏。

她嬌喘道:“你快出去,不要在這裏,快走呀,我求求你。”

葛金郎又朗笑了一聲,說:“你為我身受重傷,我雖不義,亦不能棄你,你還是小心養傷吧!”他說著道站起身來,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麵目若春地望著花心蕊。

心蕊這時鼓足了勇氣,她用僅有的一點良知,央求他道;“葛金郎,我求你,你還是走吧,我的傷不要緊……”望著對方那俊美的笑容,她的話再也接不下去了,可憐她在飽嚐寂寞空虛之後,正渴望著有所放縱的時候,而這命中的魔星,竟會突然地闖進她的心靈,偏偏這葛金郎,又是如此英俊瀟灑,和萬斯同又如此相似,試問她有什麽力量去拒絕他,何況對方又是如此友善,雖然他舉止輕浮,可是試想自己已經**地和人家擁抱過了,這些小動作又算什麽呢?她這一刹那,內心真可謂千頭萬緒,索性很大方地睜開了眸子。

她長歎了一聲,冷笑道:“葛金郎,你不要以為姑娘是喜歡你的,我起初隻是認錯了人,我以為你是萬……”葛金郎並不怪罪,他揚了一下長眉,點了點頭笑道:“這我知道。”

心蕊白著他道:“那你何故還在此纏著不走呢?你莫非不怕他回來,取你性命麽?”葛金郎哈哈一笑,目光如炬,他揚了一下雙手,說道:“我葛金郎生平不懼任何人。”

說著又看了心蕊一眼接道:“你說那人,不回來還則罷了,否則,你看我是怕他不怕?”他說話時那種豪邁的神態,加以他瞳子內散放出的光芒,心蕊倒真有些信他的話了。

她望了他一會兒,心裏真有說不出的味兒,瞳子裏含著淚,良久,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葛金郎忽然撲向床邊,緊緊地握住了她一隻手,並用嘴去親。

他疾喘著說道:“我……我喜歡你,我……”心蕊奪回了手道:“你坐好。”

葛金郎仍然不聽話,他更大膽地擁抱她,就像發了瘋似地在她臉上、身上狂吻著,心蕊費盡了力氣才把他推開。

她嬌喘籲籲地道:“你……你坐好,聽我說……聽我說嘛!”葛金郎意似未盡,他用力地在捏著自己的雙手,癡癡地望著心蕊。

在他左右手中指上,各戴著一枚血紅色的珊瑚戒指,閃閃發光,甚是好看。

心蕊喘成了一片道:“你如真的愛我,怎能如此對我?再說我……我怕!”葛金郎劍眉一挑道:“怕什麽?我敢作敢當,你丈夫回來一切有我就是,我在此不走。”

心蕊見他如此,心中反倒是有些安慰,因為一個女孩子怕一個不負責的男人,是遠過於怕一個所謂的壞人,到此她那滿腔的忠貞意思,以及一力尋死的心,早已飄然無影,她癡癡地看著他。

過後她就冷然道:“其實他並不是我丈夫,我們沒有結婚。”

葛金郎大聲笑道:“那麽怕他何來?哈!”他作勢又要上前,心蕊秀眉微顰道:“你怎這麽如此激動呢?”葛金郎微微笑道:“好,好,我就坐在一邊,隻是我看著你,心裏才舒服!”心蕊有意無意地又對他瞟了一眼,似怨似嗔地歎道:“你住在天台山,卻又如何來到雁蕩?這其間相隔很遠呢!”葛金郎這時把他那一領綠羽披風脫了下來,現出猿臂蜂腰的身材,他望著心蕊笑道:“每年春季,我都要來此山一趟,隻是不一定是來這一峰,想不到這一次湊巧會遇見了你!”他接下去道:“我來此山,是采一種藥,想不到姑娘竟隱居於此,這也是姻緣天定了!”心蕊不禁粉麵通紅,瞟了他一眼,心說這小子說話也太放肆了,比起萬斯同的儒雅端莊,確是不及,隻是她此刻已墜入情孽之中,想從容抽身,真是談何容易!想著內心不無戚戚之感,同時一腔訴不出的怨恨,卻種在了萬斯同的身上,當下咬了咬牙,憤憤忖道:“萬斯同,這都怪你棄我,才會有今日下場,你既然這麽狠心令我空守寂寞,我也就說不得另謀他就了。”

她內心存下了這念頭,羞辱之心即去,一切也就順理成章,豁然而通了。

就在這冷碧軒中,葛金郎小心體貼地服侍了她整整二十多天。

這期間,花心蕊享受到以前不曾夢想到過的愛情和溫馨,葛金郎服侍她可謂無微不至,每日床前調笑,彈琴吹笛,極盡風流之能事。

這不得不佩服葛金郎的手段高明,當他認明了花心蕊絕非一般普通尋常女子,他對她顯然改變了戰略,他放長線,要釣大魚!二十天,他隻是以至情去打動她,絕不作出輕浮的舉動,如此那原本並不堅固的圍牆,在心蕊的內心,算是完全崩潰和撤除了。

就在傷愈的第三天,心蕊獻出了她寶貴的貞操,從此縱欲**,夜夜春宵!她並不傷心,也不後悔,她眼前實在迷戀著這甜蜜的愛情,能夠守著葛金郎這位風流如意郎君,她真是什麽也不想了。

真的,如果現在有人在她眼前提到了萬斯同,她絕不會再動一些心,甚至於她還會絕情地罵上一句:“我恨他!”葛金郎在月終的時候,說服了心蕊,才允許他回天台山一次,可是不到半個月,他真地守時又回來了。

從此,他們就落居在雁蕩山,他們甚至並不遷移,仍然還住在冷碧軒之中。

對於葛金郎,心蕊是一個謎,可是她隻要愛情,並不需更去進一步了解誰!由於愛情,在個性上,她不知不覺地常常遷就葛金郎,雖然一度她曾認為那是殘酷的!譬如說,現在她也常常能用暗器射殺成百的雪雞,或是像葛金郎一樣活活地把它們吊死,而目的隻是為了取下它們尾部的兩根長羽毛。

葛金郎是愛護她無微不至的,他為她作了數領披風,就像自己一樣的,那是用各種不同的彩色羽毛所綴成的,襯以心蕊的花容月貌,那真就像雲霓仙子一樣的美豔絕倫!心蕊本想離開這個地方,易地而居,可是自傲的葛金郎卻堅決不肯,他並且說明了,他要見識一下萬斯同,非要見他一麵不可。

他二人所習武功俱是詭異離奇的一類,江湖上極為鮮見,因此二人聯手,就很快研討出一些令人難敵的功夫,日日浸**,由是武功大進。

葛金郎結交過很多朋友,時常也會來此走走,甚至盤恒不去,這些人,多半是些不太正經的,舉止輕浮,行為下流,可是金郎卻對他們十分投機,不時勉強著心蕊和他們同樂共處。

本來心蕊對他們十分厭惡,可是久之,也就一切顯得很自然了。

現在她能夠和這些人在一塊打情罵俏,大聲喧嘩,甚至於樂此不倦,她實在和以前判若二人。

春天過去了,當炎熱的夏季來臨時,也正是百花盛開的時候。

紫鬆坪內雜花叢生,群營亂飛,本來這附近是沒種多少花的,可是葛金郎為討心蕊歡心,是故自天台攜來大批花籽,遍種林內。

因此,這個時候,它們都已經開得十分燦爛了。

因為心蕊喜水,他們引用山泉,就在這坪上,人工鑿了一個大池,內中滿儲清泉,心蕊早晚都喜在其中戲玩一番。

這一日,心蕊戲水方畢,披了一件素綢披風,當小風微微吹過來時,可看清她白嫩的一雙**,她看來似乎比昔日更豐滿了。

她彎下身子在另一個淺水的荷花池內,摘下了一朵荷花,在鼻端聞了聞,隨手拋向一邊,抬頭看了看西天即將下墜的太陽,秀眉微顰地歎息了一聲,心忖道:“這個人又回天台去了,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剩下我一個人,真是,早知我就跟他一塊兒回去了。”

她又嬌聲喚道:“小藍,你在哪兒呀,還不把我的軟鞋給拿過來!”前院傳來小藍的聲音道:“來啦!來啦。”

接著就見一個一身綠衣的小丫頭由院子內跑出來,她手中拿著一雙配有白色羽毛的軟拖鞋。

原來這冷碧軒,早已大非昔日模樣了,經葛金郎自天台帶來大批匠人,整建擴大一新,並劃裏許範圍,方圓砌以石牆,看來端的是儼若深宮巨院,好不威風。

葛金郎愛妻心切,不忍她親自操勞,另由其父“上九天宮”中,撥來一雙婢女,一名小藍,一名小碧,均擅技擊,專為侍奉心蕊,另有廚役多人,供為外差,是輕易不許進入冷碧軒一步的。

如今,你隻要一踏人這紫鬆坪,老遠你就看見這高大白花崗石圍牆,你耳中能聽到清悅的流泉聲,你鼻中能聞到各種不同的花香。

花心蕊踏上了軟鞋,嗔怪道:“你上哪兒去了?怎麽叫都聽不見呢?”小藍臉色一紅,指了一下前院,窘笑道:“小碧叫奴婢幫她打櫻桃,所以少奶奶叫沒有聽見。”

心蕊揚了一下秀眉,冷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以後不許叫我少奶奶,你怎麽不長記性呢?你不知道,我討厭這個稱呼嗎?”小藍吐了一下舌頭,一麵低下頭說:“是,花姨!”心蕊冷笑了一聲,遂自前行。

她方前走了一步,卻見另一丫頭小碧,正由細草坪上跑過來,一麵高聲嚷道:“稟少奶奶……”才說到此,見小藍朝著這邊直搖手,又見心蕊臉色不悅,這丫環倒機靈,馬上改中道:“稟花姨,前院來人說,有位相公來訪。”

心蕊本不在意,聞言不禁怔了一下,她站住腳問:“是找誰的?他姓什麽?”小碧紅著臉扭了一下衣角,心蕊揮了一下手道:“快問詳細了再來說。”

小碧應了一聲,轉頭就跑,心蕊臉色微紅地看了一邊的小藍一眼,問道:“爺說過什麽時候回來沒有?”小藍搖了搖頭,心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慢吞吞地道:“走,我們進房再說。”

走了幾步,她又問:“今天是什麽日子了?”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