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劍氣紅顏02拚命拚搏失手失寶武林中人,多數不重視穿著打扮,所以屢見蓬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怪相。

卻極少見過,像高矮二人,這麽工心計於衣著打扮的。

萬斯同不禁心中甚為納罕,他匆忙上了坐騎,在後麵一路尾隨了下去。

二人好似尚不知身後有人跟蹤似的,兩匹小白驢連轡而行,叮叮當當,在這大雪的野道上行著,別有一種出塵的風趣。

古人有“踏雪尋梅”之樂,看來還不如他二人那麽風趣,二人手中還各有一條小馬鞭,也是白色細竹所製,不時地指指點點,儼然像是一對風雅的隱士,又像是浪遊他鄉的騷人墨客,卻不像一雙拿刀動杖的武林中人,自然更不似綠林道上的響馬賊人了。

可是萬斯同卻提起了興趣,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他一定要對這二人摸一個清楚。

黑馬慣於馳騁,卻極不耐這樣慢走緩行,跟在這兩匹小毛驢後麵,既不能快,又不能慢,所以行走得十分別扭。

有幾次揚蹄欲馳,都為萬斯同用力給勒住了。

這時它不耐地發出了長嘶,這一叫不要緊,那前麵慢行的一雙小驢,忽地一揚前蹄,猝地飛馳了起來,卻差一點把高矮二人給摔下馬來。

這時候,可就無意間看出二人的功夫了。

就在那小驢一揚前蹄的同時之間,這高矮二人,不約而同地同時自鞍上躥了起來。

他們雖如此,可是看起來還是險得很,身形起在空中並不高,可是看起來很輕穩。

遠看起來,二人就像兩隻大鳥,那癡肥的衫袖,活像是兩片大翼,隻是開合之間,卻又安安穩穩地落在鞍背上。

二人同時落鞍,同時扣韁,俱把坐下的小毛驢給勒住了。

這時萬斯同卻也同時勒韁,他口中並作喝斥之聲,也把那匹黑馬給製服了。

再抬頭望時,那高矮兩個怪人,已都在鞍上回過身來,同時以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視著自己。

萬斯同心說:“糟了,不要給他們兩個看出來了。”

當下仍然慢帶韁繩向前行去,偏偏是他坐下那匹黑馬動了好奇之心。

要知馬驢本是一類,這兩種畜生湊在了一塊,最多爭執。

驢雖小,但個性最固執,所以一般牧者,從不把這兩種畜生關在一起。”

尤其是這兩匹小驢,本是蜀西番地的一種特產,極為稀少,別地很難看見。

所以連萬斯同坐下的這匹黑馬,也動了好奇之心,按說它如直行過去,也就沒事了。

但這匹黑馬卻直向其中之一的小驢身上偎去,那小驢背上的人,是那個瘦如旗杆的高個子。

黑馬一偎近,兩匹小驢先就驚動了,各自已先驚跳起來。

高個子那頭小驢更不禁團團地打起轉來,如此一來,那個高個子也跟著直打轉,他口中“喲!喲!”直叫,可是小驢不聽,他忍不住怒斥道:“小子,小心你的馬。”

那個矮子,脾氣最躁,這時見狀,早就怒不可遏,口中大罵了一聲:“龜兒子!你硬是找死!”一麵揚起馬鞭,“唰”的一下,直向萬斯同的那匹黑馬頭上抽了下來。

可是萬斯同怎會讓他打著自己心愛坐騎,就在那矮子馬鞭下抽的同時,他已知道欲打下的部位,猛地一帶馬頭,看似無奇,可這當中時間控製得極為準確。

馬鞭抽下,黑馬同時揚頸,一上一下,卻正好躲了過去。

矮子這一馬鞭,由於用力過大,又加上自忖著萬無一失,所以勢子非常疾。

他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此一著,隻聽得“叭”的一聲。

這一鞭子沒有抽著對方的馬,卻正好打在了自己小白驢的肚皮上。

這一鞭子分量是如何的重,那頭小毛驢如何吃受得住,隻痛得狂叫起來。

矮子一鞭打錯,心中是又惜又怒,他大吼了一聲,聲如夜梟,身子卻如同旋風似地自驢背上蹤了起來。

他先不顧找對方算賬,因為他的小毛驢,已經如同發瘋似地直向前狂奔了去。

這個矮子頓了一下足,先是撮口吹了一聲,可是小驢無端為主人打得這麽重,哪裏還聽話回來?這一下矮子可急了,他冷笑了一聲,匆匆對萬斯同道:“你小子先等著我,我們回頭再算賬。”

他口中說著,再也不敢多耽擱,隻見他那一雙短腿,在雪地裏一頓,雙手前伸,身形就像脫弦之箭似地,直向前麵小驢追去。

瞬息之間,人驢皆已無蹤。

萬斯同在馬背上,眼見這矮子竟有如此身手,心中也不禁吃驚,就打定了宗旨,非要看一下二人來此的動機不可。

他佯作吃驚地在馬背上大叫道:“啊!真可怕!”這時那個高個子已把他坐下的小驢控製住了,用目光狠狠地盯視在萬斯同身上。

他怒聲道:“你是郎格走路的?媽的!沒長眼睛嗎?格老子……”萬斯同忙抱拳賠笑道:“對不起,這都怪我的馬,畜生無知,你老何必罵人呢?”高個子一雙碧眼骨碌碌地在萬斯同身上轉著,此時聞言,揚了一下眉毛,冷笑道:“罵人?格老子,我還想揍人咧!你龜兒子會騎馬嗎?”萬斯同隻好忍著怒氣,他知道如果此刻自己露出了功夫,無異令他二人心存戒心,那麽再想盯著他二人,就不容易了。

當下苦笑了一下道:“怎不會騎馬呢?隻是你們騎的驢子太怪相,驚了我的馬罷了,真是對不起。”

說著,他就帶馬向前行去,那個瘦高個子在後麵尖聲大叫道:“站住!站住!”萬斯同本想不理他而去,可是一眼看見先前追驢的那個矮子,已自前方乘驢疾馳而來。

他知道這矮子來了,自己免不了還要有麻煩,不禁眉頭皺了一下,正想帶馬快逃;可是轉念一想,就此見識一下他們的功夫,也是一件好事。

想著,就勒住了馬,再看那矮子,乘騎如飛,不多時已馳臨眼前。

大概是製服這頭小驢,花費了他不少氣力,在驢背上吐氣如霧,人驢都喘成了一片。

他老遠地就揮著手,這時大聲嚷道:“老大,看著他,不要叫他跑了。”

那個被叫為老大的瘦子,尖聲說道:“他跑不了。”

萬斯同幹脆不走了,他要看他們能把自己怎麽樣,那個矮子這時翻著一雙小眼道:“小夥子,你是要惹事是不是?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玩意兒。”

他說著話,倏地自驢背上騰身而下,右腿向前一上步,同時出手已經拉住了萬斯同手上的疆繩。

他為要報複方才幾乎墮驢之仇,右手用足了力,往上一扣一奪,口裏叱道:“你給我下來吧!”隨著他手一翻,隻聽見萬斯同口中發出了“啊呀”一聲,整個人都離鞍飛了出去。

緊接著“撲通”一聲,落在七八尺之處的雪地裏,可是是否摔著了,也隻有他自己明白。

就見他借勢滾了一下,弄了一身的雪,緊接著,他就大聲地啊喲了起來。

小矮子倒沒想到對方這麽飯桶,他本以為對方也許多少會些功夫,卻沒料到如此不濟,隻憑自己帶韁之力,竟能把他摔成這樣。

當下嘿嘿一笑,大笑道:“飯桶!就這麽一點本事,還敢出來現眼。”

那個高個子在一邊看得有趣,不禁哈哈地大笑了起來,萬斯同卻仍然在地上大聲地啊喲著。

他一麵叫道:“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們敢這麽打人嗎?”說著他由雪地裏跳起來,兩隻手抓著地上的白雪,直向這高矮二人亂擲了過去。

可是他有意亂擲著,那些雪團,不是在前,就在後,要不就落在二醜四周,反正沒有一團打在二人的身上,同時他一邊跳罵著,作出一副鄉下人的樣子。

他這種情形果然就把這一雙老江湖給蒙住了。

二人本以為萬斯同是一個角色,想不到卻是一個如此的廢物,一時怨氣全消,都嗬嗬大笑起來。

那矮子更大笑著大聲道:“龜兒子,回家抱娃娃去吧!老子不曉得什麽叫王法,嘻嘻……”他說著,又在那匹黑馬的屁股上重重地一拍,大聲喝斥道:“去你的!”那匹馬經他如此一來,長嘶了一聲,直向來處奔去。

萬斯同大聲叫道:“天啊!我的馬。”

說著,就撒開雙腿,直向馬跑之處追去。

那個矮子目視著他跑遠了,遂笑得前後打跌,一麵向瘦高子說道:“媽的!老子看走了眼了。”

高個的瘦子也是嗬嗬直笑,可是他隻笑了幾聲,就止住了,皺了一下眉道:“老二,那個小子腿好快啊!你先不要笑。”

矮子聞言,直向馬跑之處望去,果然人馬已無蹤影,他怔了一下,卻又嘻嘻笑道:“你放心吧,他要是真有什麽功夫,剛才怎麽如此鬆包蛋?”說著咳了一聲,走到了他的小驢旁邊,他的怒火立刻又來了。

隻見那小驢方才被自己鞭過的地方,已然留下了一道紅紅的血印子,鮮紅的血,已滲了出來。

那頭小驢像是極為痛苦的,不時回頭用舌頭去舔著傷處的血漬。

矮子看到此,不禁打心眼裏難受,又罵了幾句,遂蹲在地上,解開行囊,找出了上好的刀傷藥,小心地為它包紮了一番。

高個子頻頻催促道:“快走吧,別再耽擱了。”

這矮子才翻身上了驢背,一高一矮,遂緩緩向前行去。

這兩個怪人,正如萬斯同所猜測,一點不錯,他們是綠林道上有名有姓的一雙人物。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和秦冰大戰水母、花心怡的川西雙白。

那個高瘦個子的是草上露葉青,那個矮子是瓦上霜柳焦,兄弟二人向居川西。

川西雙白,成名武林已二十年,而且人人都知道,他二人是老搭檔,極少有人敢輕易招惹他們,因為這兩個家夥手段是太毒了。

他們雖然定居川西,卻從不在川西做案,每逢作案,這兄弟二人,必定借詞外遊,最遠的地方,連直、魯、青、蒙都曾去過。

他們眼光準,盯貨也是極為內行,無論黑白兩道的東西,隻要是大油水,絕逃不開他二人眼下,一經盯牢之後,他們是立刻上線開扒(下手行劫),絕不走眼,也從未失過風。

所以,這幾年來,他兄弟二人,始終過著優裕的生活,由於萍蹤無痕,使一些知道他們底蘊的官府中人,也無可設法。

海捕公文,散發各省,他二人依然逍遙自在,時間一久,連官府對他二人也不再緝捕了。

三年前,他二人至洞庭尋水母報仇,雖是遇見了花心怡,令二人焦頭爛額,可是最後仍然是報了仇了,水母和秦冰雙雙墮澗,自是萬無活理,但那花心怡,也眼見她自峭壁上墜下,一口怨氣也算是出了。

川西雙白由是返川,心情頗為愉快,他二人仍然是一年做案一次。

這一次,他二人看上了一宗買賣,一路跟蹤入浙,大致的情形,他二人也都摸清楚了。

這宗買賣,說來實在驚人,那是當今聖上,禦旨朱批特派大內三品帶刀護衛項一公,至浙省三門灣,領回日本武士柴木三太郎護衛的八千金幣和六十四顆夜明珠。

這是一件極為隱秘的事情,卻不知怎麽為這一雙老兒打聽到了。

當今的這位武宗皇帝,原名厚煦,國號正德,十分英明,在位雖不久,卻與鄰邦十分和睦。

他得知這個消息,親自派下一名護衛至浙省迎接這位日本的武士,這件事,連浙省的地方官都不知道,可謂十分隱秘,一切都由那位身懷絕技的大內高手項一公部署迎接。

他身懷有武宗皇帝的密令,可是隻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會出示。

這位三品護衛,自得到這項命令之後,內心可是十分焦慮,因為他原是江湖中人,所以很清楚江湖綠林中那些賊人的手段。

所以他一路上喬裝成一個極為平常的生意人,一點兒痕跡也不敢顯露。

等到在三門灣接下了柴木三太郎之後,他依然是提著心,要按皇帝的意思,是令他調動各省州縣的捕快,協助護送。

可是項一公卻寧可獨自一個人來辦這件事,他知道這消息一經過州縣官府,無異向江湖中標明了告示,反倒敗露了身形。

所以他沿途之上,是誰也不敢驚動,那位日本武士雖是日本的劍道高手,可是他深深知道,中國地大人多,能人異士太多,又經過項一公陳述其中的厲害,這時柴木三太郎也不禁有些發慌。

於是在項一公的建議之下,這位日本人特地打扮了一番,衣服也換過了,模樣兒看來倒是和中國人沒有什麽兩樣,隻是嘴上那兩撇小胡子,他卻舍不得刮,還有那口武士刀,他是說什麽也要掛在腰上,據他說,這是代表他們日本人的武土精神。

項一公因為他是客人,不好過分強迫他,也就隻好任他如此。

他二人自三門灣喬裝入台州,預備稍歇一二日之後,即取道入京。

不想,川西雙白盯上了他們。

葉青和柳焦也知道這買賣太棘手,而且一經抓獲,自己二人是萬無活理,而且這種事無異是犯上叛逆,太危險了。

所以他二人更是十分小心,平日連大店都不敢進,吃飯也是找那些極小極僻的飯店,惟恐敗露了身形。

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百密難免一疏,卻惹起了那位新上道,身懷絕技的萬斯同的注意,這也是命運天定。

川西雙白這一次跟蹤,可不像昔日那樣亦步亦趨,他們線放得極長。

所以,一路上,有很長的距離,很好的機會,他二人都不動,一直盯到了台州。

在這個地方,他們的心才動了,為什麽呢?因為這地方四麵都是山,括蒼、天台、大盆、雁蕩等四周環視,一經下手之後,隨便往哪一處山裏竄,都令對方束手無策。

現在這個地方已經到了。

不要看他二人這麽悠閑地走著,其實他們的眼睛比誰都要精明。

兩頭小驢漸行漸遠,驛道也開朗了,展望在眼前,是一片遼闊的原野,昨日的大雪,點綴得這地方成了一個銀色世界。

矮小的柳焦咳了一聲,勒住了小驢,翻著一雙小眼道:“老大,我看那個老小子八成也有些明白了。”

草上露葉青怔了一下道:“何以見得?”柳焦冷冷一笑,用手上那純白細竹的小馬鞭,指著丈許外的雪地道:“你看看這個。”

葉青順其指處看了一下,皺眉道:“這不是很清楚的輪跡麽?”柳焦冷笑了一聲道:“老大,你走了眼了,你再看看這邊。”

他的小馬鞭又指向一個岔道,葉青順望過去,不禁又啊了一聲,道:“怎麽又有一輛車呢?”矮子嘻嘻一笑道:“不要緊,他跑不了,要想瞞過我可是不容易。”

他口中這麽說著,陡然一按雙手,整個的身子自驢背上拔了起來,如同一片枯葉似地,已落在了雪地上。

就見他先彎下腰來仔細地觀察著雪地裏的輪跡,唇角帶著冷笑。

遂又在那岔道之處,也觀察了一番。

然後他身形一躥,四平八穩地又落在了那小毛驢的驢背之上,手指前方大聲說:“直下去,沒有錯。”

葉青皺眉問:“有把握嗎?”柳焦哂道:“你想,車上有八千金幣,分量是不會輕的,在一上路時,我已試過了它的輪跡,除了吃雪不算,它下土的深外是一指半,現在一點也不會錯的,快走,我們跟下去。”

草上露葉青不禁十分佩服,當下嘿嘿一笑說:“真有你的,矮子。”

兩頭小驢,即迎著凜冽的寒風,向前麵疾馳而去,這一程,他們足足跑下去有好幾裏地。

就在一箭的射程之外,一個小黑點,已在雪地裏以奇快的速度移動著。

柳焦嘿嘿一笑,手指前方道:“老大,沒有錯吧?”葉青手推著背後白布纏包的兵刃,冷笑道:“這是好地方,下手吧!”柳焦想了一想,搖頭道:“不要慌,再等一會兒,現在我們上去看看吧。”

二人同時用手把鞍後的行囊打了開來,一刹那間,葉青頷下多了一縷長須,手中多了一麵小銅鑼。

柳焦的右手卻多了一麵旗牌,上麵卻寫著:“六爻神課,奇門遁甲”。

正中卻有“大小白仙”四個大字,他背後還有一個木匣子,上麵橫一道豎一道貼滿了紅紙,寫的是什麽“萬應錠”、“解腸散”、“七寶丹”……等等。

葉青已迫不及待地飛馳而上,小驢上的串鈴,叮叮當當地響成一片。

這一雙小驢,一跑開了,可是真快,霎時間,已追上了前行的篷車。

這時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輛篷車,那是一輛雙轅二馬的黑色馬車。

馬車的式樣很特別,設計的式樣也極輕巧,皮窗半敞開著,車行如飛。

可是它的速度,依然是不如那雙小毛驢快,不多時兩頭小驢已追到了近前。

這時葉青的小鑼“當”地敲了一下,高聲道:“神算——靈”。

趕馬車的,是一個四十上下,短小精幹的漢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相當功夫的。

這時他手中馬鞭一揮道:“走!走!我們有急事要趕路,哪有工夫算命!”可是川西雙白的兩匹小驢,始終貼得很近,葉青打著京腔道:“客人要知道吉凶禍福,過去未來不要?卦不虛算,一算必靈。”

柳焦也在一旁幫腔道:“來一卦吧,老爺。”

那個馬車夫倏地一勒韁,瞪眼罵道:“混蛋,給老子滾開!哪有在半路上算命的道理?閃開!”說著他舉起鞭子,就要向葉青身上抽去,忽然車內傳出一聲:“福子,慢著。”

那車夫憤憤不平地把鞭子收回,川西雙白遂見車窗“嘩”地一聲全開了。

現出了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麵孔來,這老者麵色紅潤,兩道灰眉已半禿落,雙眉之下,那一雙眸子,倒是精光四射,他身上穿著一襲醬麵團花的袍子,頭戴小便帽,完全一副商人的打扮。

他向二人打量了一番,麵現驚異地道:“你們要幹什麽?”柳焦搶先說道:“老爺,我們是南昌的大小白仙,專為過往的貴人算卦的。

老爺,求一卦吧!”他一麵說著,還作出一副卑下的笑容,老者聞言半天之後,才冷冷地一笑說:“我們有急事,要趕路,你們找別人去吧!”說著正要揮手令行,可是葉青忽地用手抓住了他的車窗,笑道:“老爺,你麵現晦紋,前路必有凶險,還是來一卦吧!”老者聞言不禁勃然大怒,雙目一瞪,緊接著,他卻又嗬嗬地笑了起來。

笑罷之後,他點了點頭道:“朋友,你們招子可不亮,我們這車上可沒有油水呀!”雙白不由心中一驚,柳焦裝作不解笑道:“咱們要小油水就夠了。”

這老者忽地雙眉一挑,“砰”的一腳,把馬車門給端了開來。

跟著他一挺身,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想幹什麽?朋友,你們報個萬兒吧!”雙白嘻嘻一笑,交換了一下目光,柳焦忽地一抖手,把手中的旗牌抖出,直向著老者麵門點去;並且發出了一聲狂笑道:“相好的,別裝糊塗了。”

那老者果然武功不弱,他忽地朗笑了一聲,大聲喊道:“柴木小心,有強人來了。”

車座裏,立刻有人應了一聲,隻聽見嘩啦一聲,另一扇車門也開了。

從裏麵跳出了一個身材矮胖,留有八字須的人來,隻見他腰上插口長柄的長刀,另一邊,也有一口皮鞘的短刀。

此人一下地,怪聲怪調地道:“強盜,哪裏?來來……”一眼看見川西雙白,這日本人也不由吃了一驚,因為他想像之中的強盜,必須是人高馬大,卻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一雙不起眼的人物。

當下狂笑了一聲,回頭對那老者道:“中國朋友,不要慌,我來!”隻見刀光一閃,一口明晃晃的武士刀,已自鞘內撥了出來,並且就勢,快如閃電地直向柳焦連人帶驢劈了下去。

川西雙白一見來人這種怪相,就知是來自東洋的武士,別看他二人橫行武林數十年,傷人無數,閱曆老練,可是東洋人,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不要說比鬥,連見也是第一次。

柴木的刀到,柳焦身形一偏,已離鞍而下,真是輕同落葉一般。

東洋人對於這一手,是從心眼裏佩服;可是,他依仗著自己乃是東洋有名的刀手,還沒有把這兩個人看在眼中,隻是心內有些驚異而已。

按他們本國的刀法,也是大有講究的,普通刀手隻能封一方,即正前方,較高者可兼顧二方,最高者可封四方,即四麵敵人來,都可防禦。

柴木的造詣,已到了封四方的境地,是以一刀不中,他趕上了一大步,又是一聲吼叫,刀由右前方,斜劈而出,映出了一道寒光。

就在這時候,矮小的柳焦,已冷笑了一聲,呼的一聲,展開了他的那柄奇怪兵刃“紫金旗”。

隨著旗展之勢,卷起了大片的雪花,他身形向下一矮,紫金旗向外一揮。

隻聽得“當”的一聲,兩股兵刃迎在了一塊,柴木三太郎就覺得掌心一陣發熱,武士刀差一點給震了出去,這才知道中國人果然厲害。

他雙手緊握刀柄,再次進身,武士刀貼著地麵,“唰”的一聲砍了出去。

柳焦和這個東洋人動手,心中卻一直有些提心吊膽,方才一接之下,他覺得對方手勁很大。

尤其是對方那種刀勢,自己還真摸不清他的路數。

這時一旁的葉青已冷笑道:“快點製服了他,哪有工夫與他瞎纏!”柳焦這次身形已躍了起來,可是柴木的刀法,也不可輕視。

一連三刀他沒有砍中敵人,他已老羞成怒,這時他忽地大吼了一聲:“唬哧!”隻見他倏地一翻手腕子,掌中刀由下而上,長虹貫日似地卷了起來,直向柳焦的小腹上直劈了過去。

這一式刀法,是柴木救命絕招之一,柳焦一時大意,差點為柴木砍上。

他身形雖然躍起,可是看起來卻是險到了家,柳焦不由大怒,一時殺機頓起。

隻聽他狂笑一聲:“好奴才!二太爺今天看你怎麽跑!”口中說著,掌中旗驀地卷起,“浪打金舟”,挾著一股罡烈勁風,直向柴木迎麵打去。

柴木猛地向左麵一閃,可是柳焦紫金旗上詭異莫測,看是打東,其實打西。

柴木方舉刀格去,刀勢一出,這位日本的武士,立刻也知道自己是遞了一個空招,他猛地大叫了一聲,想借勢嚇退對方。

這位來自東瀛的武士柴木三太郎一聲大吼,倒是把川西雙白中的那位瓦上霜柳焦嚇了一大跳,紫金旗已發出,卻又倏地往回一收。

隻見他那矮小的身子,如同狂風似地轉了出去,紫金旗往掌下一壓,驚異地向著柴木仔細地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道:“東洋朋友,你這是幹什麽?”柴木早先曾在中國住過,略悉漢語,此時聞言雙手握刀,大吼了一聲:“我西!”這一刀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直向瓦上霜柳焦當頭劈了下來。

柳焦這才知道,日本人那一聲吼叫,乃是無為而發,卻想不到把自己嚇了一跳,方才一式自己原來已取勝,如此卻令他逃開,一時怒火中燒,殺機頓起。

柴木刀到,柳焦隻向側邊一閃身子,左掌向外一封,施了絕招“恨福來遲”,隻聽嗡一聲,柴木的刀已被封了出去。

東洋人對這種功夫是外行的;而且是聞所未聞,這口倭刀被柳焦這種內家真力一崩,他隻覺得一雙虎口炙炙地發熱,同時身子直向後仰了出去。

瓦上霜冷笑一聲,進一步,紫金旗再次卷起,“遍卷飛螢”,直向柴木側腰卷去。

柴木三太郎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形後仰,門戶大開,若再想逃開柳焦這一式,那真是妄想了。

那一旁身負皇命迎接柴木的大內高手項一公,看到此,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原以為這位來自東洋的劍手,必定也有幾手厲害的功夫的,卻想不到竟然如此膿包。

柳焦的紫金旗隻要一揮下,這柴木若想逃得活命,那可真是夢想了。

而項一公身負皇命,負有保護柴木之責,若是柴木喪命,自己也可能因此丟官喪命。

所以他是再也不能裝糊塗了,這時尖叱了聲:“朋友住手!”聲隨人起,聲落人落,一支鳩形杖已把柳焦紫金旗磕在了一邊。

他就勢一晃身子,擋在柴木的身前。

柳焦招已展出,忽地為一柄鳩形杖自一邊磕開。

隻覺得對方手勁頗大,再一注視,才知來人竟是那來自大內的項一公。

瓦上霜柳焦身形旁側,嘻嘻冷笑了一聲道:“怎麽樣?朋友,他也要嚐嚐柳老二手上這柄玩意兒的厲害麽?”項一公這時連怒帶氣,臉色焦黃。

他拿出了他的官架子,咳了一聲道:“二位朋友,你們的招子空了。”

說著連連冷笑不已,柳焦一翻小眼道:“此話怎講?”一旁的草上露葉青也冷哼了一聲道:“兄弟,你不要中他的詭計。”

項一公嘿嘿一笑,手指著柴木三太郎道:“這位是來自東洋的朋友,來此是為朝我皇上天子,不才我正是護送這位朋友的官差。”

說到此,他雙目一瞪,厲聲道:“我是朝廷三品帶刀護衛,此次當差,受有聖上親托,爾等草寇有幾個腦袋,竟敢打劫皇差不成?”誰知道這川西雙白,乃是綠林中專做別人不敢做的硬買賣,項一公這番話,並嚇不倒他們。

這時聞言之後,那柳焦嘻嘻一笑,點了點頭,轉首向著葉青道:“老大,聽見沒有?人家是大內的高手,而且是負老頭子的欽命的,怎麽樣,咱們隻好逃了吧!”草上露葉青哈哈一笑,啐道:“鷹爪子(綠林中人稱官府人皆是如此)!你打這個旗號,就能把我兄弟嚇住了不成?”說著又是仰天一笑,兔嘴連掀,道:“相好的,這裏是天高皇帝遠,你別嚇唬咱們,我們不向你要錢,我們跟這位東洋朋友要點東西。”

項一公聽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