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骨肉情仇04情仇化解骨肉團聚

葛鷹這時發須皆立,他那瘦長的身體,就像是喝醉了酒似地,踉蹌而進。

每走一步,他就發出一陣可怕的笑聲,眸子內閃爍著可怕的血光。

他這麽歪歪斜斜地一直走到了南宮敬身前,才站住了。

南宮敬抱元守一,掌中劍住肋下一收,現出一半的劍鋒,他發話道:“請!”

葛鷹又是一聲狂笑道:“南宮敬,我們可是先說好再動手。”

南宮敬麵現青霜,道:“你還要說什麽?”

“嘿!”葛鷹在說這句話時,不由殺機頓起,他揚了一下手道,“你為你妻子報仇,我為我徒弟雪恨,咱們可是用不著客氣。”

南宮敬嘿嘿一笑說:“這是自然。”

葛鷹嘻嘻一笑,又道:“照理說,我道爺大你甚多,本不屑與你這小輩動手,隻是你這小輩如今算是一派的掌門人,在江湖上,也算稍有虛名,所以道爺才破例與你交手。”

南宮敬被他氣得麵色青紫,恨不能上前一劍把他給殺了,可是對方既在說話,總應等他說完才好動手。

當下強忍下心中怒火,一言不發。

葛鷹頓了頓又說道:“我今天特別讓你,以空手對你,也就是這個意思,這樣,總算是把身份拉平了,卻也無話可說。”

說著,目光向一邊的三盒老人柴昆掃了一眼道:“自然,那時,還有你那老鬼師父為你收屍,你也可以安心了。”

南宮敬咬牙笑道:“老賊,你的話完了沒有?”

葛鷹一聲大笑,隻見他整個身子平躥了起來,在空中一雙瘦爪,霍地掄起,直向南宮敬頭頂上抓了下來。

南宮敬右手劍決一領,右手魚鱗劍“笑指天南”,倏地點起了一點星芒,直向葛鷹**就點。

鬼麵神君雙手抱膝,就空一滾,南宮敬的劍尖隻是差在毫厘之間,卻是沒有點上。

他心中不由吃了一驚,目睹葛鷹這種來去如風的身法,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這才知道外麵談起這老鷹頭時,那種談虎色變的樣子,並非是虛有做作,敢情這個老東西,手底下果然是有些玩藝兒。

他雖自思手中持有利刃,可是看情形,連對方一雙空手,也不見得就能取勝。

當是不敢怠慢,抖擻起精神來,掌中劍一緊,足下“八步趕蟾”,快如電閃星馳似地緊躡到了葛鷹身後,掌中劍“捉星射鬥”,猛劈了過去。

葛鷹瘦手倏地向空一舉,就像一小孩子“捉迷藏”似地,把身子向前一挺。

說也奇怪,南宮敬那口劍,依然是擦著他的衣邊劃了下去。

看起來葛鷹固然是險到了極點,又現出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可是南宮敬卻禁不住深為吃驚。

場外的三盒老人,也和徒弟一樣地都看出來了,看出來葛鷹所施展的功夫,乃是數十年來,早已失傳武林的一套“戲貓圖”。

這一套功夫,全靠一氣運用,中途不可停頓,看起來身形就像是淩空而行,事實上也差不了多少。因為這一套功夫,最忌諱的是足踏實地,即使是非踏不可,卻也隻能以足尖輕輕一點,如有一步運的是濁力,那不待敵人打你,你自己就非先倒下不可。

三盒老人目光一觸及此,心中就不禁為南宮敬深深地擔憂。

魚鱗劍南宮敬也是吃驚不小,可是事已至此,絕無中途罷手之理,何況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就在葛鷹身形方一讓開此劍的刹那,南宮敬足下飛點而上,左手前揮,拉開了極大的一個架式,掌中劍這一次卻施的是“三環套月”。

冷碧的劍鋒,“唰唰”一連套出了三圈劍光,直向葛鷹門麵及兩肩上刺來。

這一招式,從劍上來說,可說是十分厲害,因為你拿不準敵人到底要刺什麽部位,你護麵門,他可能是掛兩肩,你要是讓兩肩,卻可能是劈麵門。

而且南宮敬施展起來,是那麽的疾勁詭奇,令你防不勝防。

鬼麵神君葛鷹忽地一聲冷笑,他那枯瘦的身體,看來是屹立不搖,並不急於閃避。

容到對方劍到,他猛地兩臂向外一張,隻聽見“當當”兩聲脆響,南宮敬的寶劍,竟為他彈出了滿空的銀星,嗡嗡聲裏,蕩了回來。

長笑聲裏,那葛鷹一掌劈出,全身平伏,成一直線,這一掌出勢是勁猛力足。

南宮敬心中禁不住大吃一驚,因為此刻門戶大開,對方倘有厲害招式攻來,自己隻怕要吃虧了。

一念未完,那葛鷹果然於此時趁虛而入,掌風尖銳,聲到掌到,隻消他掌心猛吐,內力也就即時發了出來。如等他掌力吐出,再圖解救,可就什麽都晚了。

南宮敬有鑒於此,當下也顧不得什麽有傷元氣了,他猛地張開了嘴,聲如雷鳴似地一聲大吼。

這聲音,驀然由他嘴裏吐出,就像是當空響了一個焦雷,聲震山嶽,其勢端的驚人!

在場諸人,無不為他這一聲吼叫,震得耳鼓發麻,如同當頭響了一聲焦雷!

鬼麵神君也不例外,他絕沒有想到,對方竟會施出這種“莽牛氣功”來應敵。

這一聲大吼,驚得他打了一個哆嗦,掌力無形中減了一半,也未能即時打擊。南宮敬身形卻在此時滴滴溜溜地一個疾轉,轉到了他的身後,掌中劍“力劈華山”,照準葛鷹頭頂就劈,這一手功夫,可是狠到了家。

按說葛鷹乍驚之下,這一招他是很難逃開的,可是這個魔頭真是有一身鬼神不測的功夫,的確不愧是獨占一方的武林怪傑。

他那看來搖晃的身子,忽地又向前一倒,足下仍然仿佛是淩空一般。

南宮敬這麽疾快的一劍,卻又是砍了一個空,依然是擦著他的衣邊砍下去的。

這一連幾劍沒有砍著,南宮敬已不禁心中有數,他知道自己這五十年苦練的功夫,如今和這個老魔頭比較起來,還是有一段相當的距離。看起來,即使是師父三盒老人上場,也未見得就能穩操勝算。

果然就在他這一劍方自落下的刹那之間,鬼麵神君葛鷹嘿嘿一聲怪笑,他整個身子,隻憑一雙足尖輕輕點在地上,霍地一個疾轉,如同風車似地轉了過來。

這一次葛鷹像是憤怒到了極點。他手下是一點情麵也不留,身形這一欺進,真可說是快如驚雷駭電,南宮敬驚魂之下大吼了一聲,短劍施出了最厲害的一式救命絕招“一劍雙花”。

這是他過去在青城獨具慧心,所體會出來的一式劍招,用以臨危救命。

它的特色在於背後現劍,劍由肋下抖出,一點咽喉,一刺前心,乍然看來,那隻是兩點銀星,絕不給你以思索的機會。

這隻是一刹那之間的事,二人是一攻一進,全是疾招,隻聽得“當啷”一聲脆響。

二人之中,一人踉蹌後退,那口魚鱗劍,卻如同一支飛箭似地飛上了半空,“篤”的一聲,實實地釘在了這演武廳的大梁上。

再看南宮敬本人踉蹌的身形,已坐了下來,他的麵色現出了一層灰白之色。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好……葛鷹……你……”

可是葛鷹此刻雙目赤紅,這個老魔頭是安下趕盡殺絕之心而來的,這時見敵人已負傷,哪裏肯放過機會。

好在在動手之前,他二人已經說明白了,動手過招是各不相讓,就算把他斃於掌下,諒那柴昆老兒,也是無話可說。

因此他身形再次向前一縱,鐵掌二次搶起,獰笑了一聲道:“冤家你到陰間點卯去吧!”

嘴裏這麽說著,雙掌之上貫足了內力,猛地劈空打出,空氣中,發出了一聲急響。

那負傷在地的南宮敬,此刻說話全沒有力氣,焉能再躲開對方如此厲害的一擊?

他雙手霍地一按地麵,跳起了一尺,眼看自己就要橫屍就地,猛可裏,聞得一聲斷喝道:“住手!”

緊跟著斜刺裏,劈出了一股同樣疾猛的罡風,迎著了葛鷹所擊出的掌風,發出了閃雷似的震動,整個大廳都似乎為之一搖。

這一震之威,可真是駭人極了,南宮敬在這一震之下,幸得保生。

他知道這掌力是師父所發的。

果然在這一震之後,那個瘦小幹枯的矮老頭子柴昆,如同一隻靈猴似地,自一邊縱身而上。

他的身子極為靈活,跳躍起來,更像是一隻猴子,可是他的臉色,現在卻是不帶一點喜容。

身形向當中一落,輕叱了聲:“徒兒退。”

南宮敬在方才與葛鷹麵對的一招之下,為葛鷹無名指點中了“三裏穴”道,故此他的身子初時看來如同僵了一般,隻能坐著,站不起來。

可是此刻情急之下,一陣滾撲之後,穴道已自解開;隻是他的穴脈真根,已受了對方真力震傷,這傷勢自非十天半月所能恢複,此刻再想動手與人過招,那是妄想了。

這時聽到師父之言,勉強自地上站了起來,踉蹌退在了一邊位子上坐下。

鬼麵神君葛鷹,眼看自己隻需一掌,就可把南宮敬結果在地,卻在此時殺出了柴昆,一時怒惱高漲。

嗬嗬一笑,他瞪目欲裂地道:“老兒你要替你這徒弟死麽?”

“呸!”柴昆往空啐了一口道:“我們誰送誰的命,現在還不知道,來吧,這是壓軸戲,老夫倒要領教你幾手絕活兒,看看到底有多厲害!”

葛鷹這時麵色青紫不定,他強忍著內心的忿恨,嘿嘿一笑道:“好!等打敗了你這老兒,一並取你們師徒的性命也是不晚。”

才言到此,忽見柴昆淩空一指點來,空中發出了“噗”的一聲尖嘯。

這是天南派的劈空指力,柴昆以數十年內力貫入,自是非同小可。

葛鷹聳肩猛笑道:“雕蟲小技,也敢獻醜!”

鐵掌一揮,迎麵而來的指力即散為無形。

柴昆知道他是以“二儀無相神功”把自己真力化解,心中不禁吃驚不小。

這才知道,這老兒身上竟有高不可測的功夫,自己雖不見得就不如他,可是要想立時取勝,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仍然是距離著約有五六尺的距離,遙遙屹立,並不混在一起交手。

因為他二人心中都存有戒心,在他二人眼中看來,也都知道,今番是遇見了生平僅見的大敵。

二人之中,隻要有任何一方略為疏忽大意,都可能導致一敗塗地,不可收拾的下場。

所以他們都極為慎重,遙遙而立,隻是在細細考察對方的空隙,以期能在一舉手之間,立操勝券。

在接過了柴昆的劈空指之後,葛鷹忽地搶手連彈了三下。

卻有三點白物,直朝著柴昆呈“品”字形打到,柴昆也是一聲朗笑,大抽一揮,遂趨於無形。

原來葛鷹打來的三截指甲,是他以內力把指甲尖端折斷後再打出來的。

看起來,這些動作似近乎兒戲,其實卻大不簡單,須知,在他們這種幼稚的手法之後,卻往往隱藏有厲害的殺手!

葛鷹見對方破式之法,是循著自己的舊路,不禁兩道白眉一挑,冷冷一笑。

二人仍是隔有五六尺的距離,遙遙對立著,甚至於他二人還各自退了一步。

這種情形,看得場內眾弟子,都大為驚奇,他們自出娘胎,像這種對敵之法,還是第一次見過,都不禁相互對望,摸不清頭腦。

柴昆忽然向左跨出了一步,可是葛鷹跟著,向右跨出一步,依然保持原狀。

葛鷹向前一步,柴昆卻又後退一步,仍是原樣不變。

柴昆嘻嘻一笑道:“老鬼,你怎麽不先發招啊?”

葛鷹冷冷道:“貧道是主人,主人自然要讓你這客人先發招才是。”

柴昆見對方奸滑十分,不易上鉤,心中頗為警惕。

鬼麵神君嘿嘿一笑,道:“你天南派功夫,原來不過如此,實在是徒負虛名。”

柴昆嘻嘻回道;“你這上丸天宮的武功也不見高深呢,承教,承教!”

葛鷹怒道:“你師徒眼看就要死在道爺雙掌之下,尚敢在此口出狂言,信口雌黃。”

柴昆置之一笑,顯然他二人這番心思,又都是白用了。

四隻閃爍的瞳子,牢牢地互相盯著,誰也不曾眨一下,好像唯恐稍一疏忽,對方立刻有狠毒的招式攻來一般。

二人之中,就個性來言,鬼麵神君葛鷹個性較急,柴昆較緩,久候之下,柴昆是不憂不急,而葛鷹卻是迫不及待了。

他忽地怪笑了一聲,足尖一點,整個身子飛縱了起來,待到身形向下一落,已到柴昆身前,左掌向前一探,柴昆仍然不搖不動。

葛鷹心中知道,這老兒可是比他徒弟厲害多了,自己這一式“迷蹤探手”,看來是大可不必了。

想著他狂笑了一聲,右掌隨著左掌的回式,穿了出去,使的是一招“進步打虎掌”,力道劈空而出,這是一招沉實的招式。

柴昆見他真招相擊,不敢再靜待不動了,他那矮小的身子,猛地向下一矮,雙手交叉著向外一抖,用“剪梅手”直向葛鷹兩肋括去。

兩位老人家都是年逾古稀的人物,歲數也差不多,一個是蓬發鬼麵,一個卻是瘦小枯幹,卻都是白發加霜,二人這一走開了身手,看起來可真是驚心動魄到了極點。

四周諸人,在二人勝負未分之際,真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外院裏傳來了一陣急驟的雲板之聲,那聲音清脆刺耳,像是遇見了極為緊要之事。

上丸天宮各弟子,一聽見這陣雲板聲,俱都知道,本宮竟然再一次麵臨大敵,一時之間,人人都為之變色,幾名輩分較長弟子,匆匆離座而去。

葛金郎本在一邊觀戰,聞聲之後,匆匆外出,遂又趕回來,一時也忍不住麵上色變,場內場外一樣地令他懸心不下,急得隻頻頻皺眉不已。

這時那雲板之聲傳得更近,當當聲震耳欲聾,當此一刻,任何人也難以保持沉靜矜持。

場上的二老,這時打鬥,也正到了激烈的時候,忽然葛鷹猛地劈出了一掌,掌風有如音哨似地傳了出去,這個老鷹頭狂笑了一聲道:“且慢!”

三盒老人柴昆,聽到雲板之聲響得奇怪,心中也自稱奇,聽得葛鷹一叫,忙向一邊縱了出去。

這時葛金郎向柴昆看了一眼,上前對葛鷹匆匆耳語了幾句,後者立刻雙目一挑,嘿嘿一陣怪笑。

他對葛金郎笑道:“你且去會會這個小輩!”

葛金郎抱拳彎腰說了一聲:“是!”

他說著轉身就走,葛鷹憤怒的目光盯著柴昆冷冷一笑道:“柴老兒,你這調虎離山之計,看來並不高明!”

他接著聲色俱厲道:“慢說他是一個年輕小輩,就是像你柴昆這樣的再來一個兩個,且看看我這上丸天宮是怕也不怕?老兒,我錯看你了。”

柴昆心中一怔,翻了一下眼皮道:“老鬼,你胡說些什麽?”

鬼麵神君隻當他有意做作,不由愈發暴怒,獰笑了一聲,二話不說,猛地撲了過來,雙掌一正一反,用“陰陽反掌”直向柴昆前心上猛擊了去。

三盒老人見他這種手法內力充沛,愈發不敢輕視,就忙向下一伏腰,正想施“鐵琵琶手”,還敬他一掌。

誰知卻在這時,這演武廳內一陣大亂,所有弟子都驚呼起來。

二老不由自主地,各把掌力向回一收,卻見一個全身黑衣少年,正大步地踏進廳來。

這青年生得猿背蜂腰,身材魁梧,麵上卻戴著一張人皮麵具,隻微微露出上額下唇,使人難窺全貌,但卻可斷定是一少年!

緊隨此人身後,蜂擁著數十名道裝弟子,同時踏入大廳。

他們俱都手持兵刃,可是卻無人膽敢襲近對方少年身邊一步。

這種情形可又比昔年的花蕾,甚至於今日所來的柴昆師徒神氣多了。

在場在葛鷹不禁眉頭微微一皺,就連三盒老人柴昆和南宮敬,也不禁心中納罕。

他們俱猜不出來人到底是誰,一時都不禁心內納罕!

先前為葛鷹派去迎戰的葛金郎,這時從外麵呼嘯著闖了進來,他手中持著一口明晃晃的劍,滿臉殺機。

遂見他用劍一指這人道:“小子你不要跑,少爺送你到西天去!”

挺身而上,掌中劍“桃李滿枝”,劃起了大片銀光,直向這黑衣人前胸劃去。

黑衣人一聲狂笑道:“去你的!”

隻見他右手向外一揚,卻是沒有看清,他這一式手法是怎麽施展的,隻聽得“嗆啷”一聲,對方那口寶劍,已飛了出去,落向了一邊。

同時間,那葛金郎全身更像是一具木人似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了。

他仍然是做著一個遞劍的招式,隻是全身不動了,兩隻眸子更較往常睜得大些,頭上是青筋暴跳,看來全身的血都像是凝固了。

黑衣人一聲朗笑道:“葛金郎,我此刻先放你在此,等一切事了,我再和你算賬。”

說著,他就直向場內走去,這種神奇的招式,足把場內各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就連那一向狂傲自大的葛鷹和柴昆,也不禁都直了眼。

以他二人那種造詣和閱曆,竟是沒有看清方才黑衣人那一招式,是如何施展出來的。

他們甚至於不敢相信,武林中竟會有如此詭異身法的人物,更何況由體態上判來,對方不過是一個年輕人。

葛鷹後退了一步,大聲叫道:“朋友,你找誰?上丸天宮,豈是你撒野的地方!”

黑衣人冷冷一哂,道:“你既然可以在此胡鬧,我也自然可以胡鬧,這山是你的麽?”

鬼麵神君被對方怪話一激,登時一怔,當下雙眼圓睜,嘿嘿笑道:“既有如此身手,當非無名小輩,小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黑衣人嘻嘻一笑,道:“你先不要問我名字,我其實與你這老鬼,並無深仇大怨。”

葛鷹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請足下一旁落座,待貧道戰勝了這個老兒,再與閣下一道究竟。”

黑衣人目光一掃柴昆師徒,微微一笑道:“這兩位乃是在下所敬重的武林人物,卻不容尊駕冒犯欺淩!”

葛鷹強壓憤怒,冷冷一笑道:“俗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小朋友你可犯不著為別人的事,把自己拉入是非之圈。”

言方到此,一旁閃出了一名中年道人,他手指著黑衣人,對葛鷹道:“真人,千萬不可放過此人,他一路行來,已打死了多人,傷者無數,天宮正門,也為他用掌力震塌了。”

葛鷹聞言之後,滿頭白發,刺蝟般地直了起來,嘿嘿一陣怪笑,道:“本座知道了,你且下去。”

那青衣道人退下去之後,葛鷹望著這黑衣人,麵上像抽了筋似的一陣**,半天才嘿嘿地笑了四五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顯然已知道對方不是好意的。心裏略微盤算了一下。遂道:“我門下弟子死傷多人,隻怪他們學藝不精,貧道現在隻問你,朋友你的來意如何?是否與貧道有什麽瓜葛?”

鬼麵神君葛鷹說出這番軟弱服輸之話,顯然是別有苦衷!

原來這老兒,在連番災禍之後,心膽已寒,此刻目睹對方蒙麵人舉手之間,竟把兒子葛金郎製服,手法迥異,前所未見,自是非比尋常。更何況眼前大敵未去,哪敢再結強仇呢?

有了這雙層因素,這位天台山的老魔頭,才會如此委屈求全,說出如此低聲下氣之言。

可是他的這一心思,仍是自用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道:“葛鷹,我此來主要是會一會令郎的,既然碰上了這場熱鬧倒也樂得湊上一份!”

一邊的三盒老人柴昆,聞言後嘻嘻一笑道:“小夥子,搶生意不是這麽搶的,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這麽好了,你先在一邊看看,我老頭子要是真不行了,死在他的手下,你再給我報仇也行。隻是現在我們才打了一半,你叫我讓你,我可是不答應。”

黑衣人似乎對他甚為恭順,當下嘻嘻一笑,後退了一步,一麵抱拳道:“那麽弟子暫作璧上觀就是了。”

柴昆眨了一下眸子,微微笑道:“恕老夫眼生,足下大名是……上來執弟子之禮,老夫可是愧不敢當。”

黑衣人抱了一下拳道:“老爺子你不要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柴昆點一點頭,道:“好!我們廢話少說。”

說著他又朝著葛鷹冷冷一笑道:“來吧!夥計,我們的架還沒打完呢!”

鬼麵神君葛鷹冷眼旁觀,見初來的這個少年,竟和對方敵人拉上了交情,甚至於向對方執起弟子之禮來了,一時心裏納悶。

此刻見狀,不禁有些老羞成怒,嗬嗬一聲怪笑道:“老鬼,你以為貧道就怕了你不成?待道爺先成全了你這老鬼之後,再來會會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說著,他再也不客氣,身形一矮,已縱身而上,摟臂直向對方小腹氣海穴上打去。

柴昆冷哼了一聲,身形向後一弓,雙掌齊出,如封似聞地直向葛鷹遞來的手上擊去。

二老這一遞上手,二次打作了一團,一時之間,但見人影憧憧,怪嘯連聲。

一旁冷眼旁觀的黑衣少年,這時卻走到了南宮敬身側,後者卻因傷勢過重,正閉目調息,這時聞聲,倏地張開眸子,道:“你是……”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小可身份少時便知,此刻卻不便見告!”

南宮敬心中想到一人,卻不能斷定,思念之中,對方一雙手掌,已按在自己雙肩之上,敢情他擅於“指壓”之術,一時為他拿捏得十分舒適!

南官敬雖是負傷不便多說,內心卻極為明白,隻由對方掌上所逼運的力道判來,這個人分明練過“混元一氣”的功夫,對於這種功夫,南宮敬隻不過一知半解;並無深悉,卻知是武林中一門至今仍不為人所深知的武林玄功!

對方這個少年,他究竟何許人也,竟會有如此造詣,真是令人驚奇了。

說也奇怪,他久久運功都打不開的血路穴門,經這黑衣人“混元一氣”氣招貫入之後,立刻就覺得兩股熱流,交叉著一路勢如破竹地穿行直下,所過之處,無論各穴各脈,竟是暢行無阻。一時間,他隻覺得百骸盡酸,周身上下連連顫抖著直打寒顫,忍不住發出了呻吟。

黑衣少年一笑道:“你先忍耐些吧,這就好了。”

說話之間,南宮敬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愈發地顫抖不已,黑衣人見狀,不禁皺了皺眉,心中暗暗吃驚,因為葛鷹這種閉穴的手法,竟是大異一般。

雖然他自信,以自己所練成的“混元一氣”功夫,足能把脈穴打開,可是要想當時即愈,卻也是辦不到的。

是時場內二老打得正酣,那種飄忽如飛的身形,和呼呼疾勁的掌風,真是足以嚇人。

可是那個黑衣少年,卻連正眼也不看他們一眼,隻是極為輕鬆地繼續把內力貫入南宮敬的身體,雙掌連連地抖動著。

在他每一抖動的時候,必定有火熱的真氣之功,自掌心貫入對方體內。

似如此有半盞茶的時候,南宮敬身上,竟是由冷而漸轉為炎熱起來。

最後遍體汗下,頭上蒸蒸冒出了白霧,黑衣人見此情形,才鬆下了一口氣。

他鬆開了雙手,含笑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隻請暫時不要說話,以防真氣外泄。”

南宮敬張開二目,心中對這位救自己的思人,真是感銘入髓,連連對他點頭不已。

這人治好了南宮敬之後,才退至一邊,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眸子,視向場內,留意地觀察著二老的身手。

鬼麵神君和三盒老人,這時候正在各盡所能地作殊死之爭。

在方才很長的時間裏,他們幾乎已竭盡了所能,可是依然並不能取勝對方,因此這時看來,他二人都極為暴怒。

二老幾乎是一樣的,頭上的發束全都散開了,尤其是鬼麵神君那張臉,這時候看起來更是嚇人,那顏色是一色的紫紅,像是悶了一口氣似的。

以二老如此的內功造詣,這時候,他二人竟會發出了很大的鼻息,喋喋之聲,有如獸喘!

忽然四隻瘦掌“砰”的一聲粘在了一塊。

這種情形看來很怪,雖然並非僅有,可是一般人在四隻手掌相接之後,都是很快地又會分開的,但他二人這一粘住之後,竟是再也分不開了。

但其二人身子,卻一陣陣地發抖;並且自他們的頭頂上冒出了蒸蒸的白氣。

任何人一望即知,他們是把全身的內力,都貫注出去。

四隻淩厲的眸子,緊緊地互相逼視著,誰也不肯往旁邊微瞬一下;而且誰也不多說一句話,較之開始時的嬉笑漫罵,趾高氣揚,彼此揶揄情形,簡直大異其趣!

在場各人見狀,無不驚心動魄——像這樣地堅持,不覺又是甚久,仍然不曾分開,不分勝負。可是在明眼人眼中,他二人之中,顯然已有一方漸漸不支。

在一陣喘息聲中,緊接著雙方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那黑衣人不禁眉頭一皺,想到了事情的不妙。

隻是他卻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自己是不能插手的。

因為二人全身精力,全在四掌相接之處,又以互相拚耗甚久,雙方內元之氣,均已極其微小,自己如果貿然插手,這種情形之下,受禍者絕不止於一方,很可能二人都會送命。

他很明白這一點,是以並不上前相助,他更知道,這時候任何一方,頂多隻能取勝對方,任何一方要想製另一方死命,卻是不可能的!

眼看著,二人又一陣顫抖。

在這次顫抖中,鬼麵神君鼻中微微發出了一聲輕哼,霍地雙掌抖速加劇!

矮小的柴昆,就在他的這一聲厲哼之下,身形漸漸地向下萎塌了下去。

先是彎腰,而曲膝,而癱軟,最後雙掌向回一撤,咕嚕一聲,全身癱軟在地上了。

在這場實力的較量下,這位久居青城山,一生從未遇過敵手的三盒老人,竟敗了下來。可是,他敗得心服口服。

因為鬼麵神君葛鷹內功實在較他略勝一籌,僅僅不過是“一籌”而已,這“一籌”之差,也就明顯地分出了勝負。

軟倒在地上的人,固然是一時難以站起,而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