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寶卷風雲02強闖夾道險勇挽千鈞危那大鳥帶著他,隻兜了一個圈子,即平開二翼,像紙鳶似地飄了下來。

落足之處是一片雜亂的石頭,水聲潺潺,眼前不遠,像似有一座石屏,月光之下,也看不甚清那大鳥把他載來何地,複見它張開二翅騰空而去。

萬斯同追了一步,高聲喚道:“喂!鳥兄弟,喂……”可是那頭大鳥卻頭也不回地飛遠了。

他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來,想了想方才的一些遭遇,就如同是夢幻一般。

眼前被它帶來此地,不可否認,那藏書之處定在眼前,還是好好在這附近搜一搜才是。

想著他就向前一步步走去,見眼前果然有一座大石聳立著,石上書著“兩儀”兩個大字,月光之下,這兩個字甚是蒼勁有力。

石後是一條寬約三尺左右的石道,彎彎曲曲地展延出去,想是因為年久無人清理,這石道上已為亂草遮滿了,微風吹來,他鼻中嗅著陣陣的花香。

萬斯同就順著這條羊腸細路,一直地行了下去。

這條窄道曲曲折折,直通向一座巨石洞門,月光之下,似覺得那洞門顏色深黑,高有數丈,很像是一座無人的野洞。

他加緊了步子,往前行去,當他走到洞門旁邊,忽然驚愕住了。

原來竟有一絲燈光,由裏麵照出來,他心中暗暗想道,這就奇怪了,此時此刻莫非竟會有人在此?想著他就大膽地邁進了石門,卻有一種陰森森的說不出來的感覺,憑這種感覺,他猜想這裏決不會有人居住。

那一絲燈光,是由左前方散出來,這石室內,別無長物,隻有一張長有數丈的長方形的石案,左右兩側俱有通廊斜伸外出。

萬斯同由左邊彎進去,果見燈光較先前為亮,那燈光是由一門敞室內傳出,室門前是一扇落地屏風,此刻並有低微的談話之聲自內傳出。

萬斯同心中一動,暗想如此深夜,竟還有人在此談話,可謂之怪事了。

想著他就轉入屏內,他本以為還有石門,誰知身才轉進去,那談話之聲忽然止住。

同時眼前燈光大亮,室內正有二人在隔案談話,一人是一年已古稀的老人,另一人不看尚可,這一看足令他怒火中燒。

原來那另一人,竟是中途由自己身上盜得桑皮紙圖的騎驢少女,她此刻仍是黑衣黑帽,手中尚還拿著一條黑綠色的小馬鞭,正在和對麵老人說話。

萬斯同這一進來,二人都不禁大吃了一驚,相繼立起身來,尤其是那黑衣人,臉色更形驚慌。

萬斯同望著她冷冷一笑道:“朋友,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又見麵了。”

那黑衣人臉色一陣通紅,卻又勉強帶出一個微笑,道:“朋友,你也來了。”

那古稀老人麵色微怒地看著黑衣人道:“小老弟,這位又是何人?”那黑衣少女嘻嘻一笑,說道:“和你我是一條道上的,哈!現在我們是三個人了。”

老人麵色十分難看地望著萬斯同道:“朋友你貴姓,來此何為?”萬斯同本有一腔怒火,可是眼前也不是打架的時候,再者這黑衣人的功夫,他也是目睹過的,此刻她對自己微笑,不禁一時發作不得,而這個老人又正向自己問話。

他隻得忍著怒,打量著眼前老人道:“我姓萬,你貴姓?我來此做甚,你管得著嗎?”老人一怔,一雙綠豆眼精光四射,遂又嘿嘿一笑道:“你問我姓什麽,這位小朋友可以告訴你。

我乃是好心地問問你,你卻如此對我……”才說到此,那黑衣人哂然一笑,玉手一分道:“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她明眸向萬斯同這邊瞟了一眼,又對老人一笑道:“你也太沒有容人之量了,那部書既為古人所留,言明有緣得之,多他一人又有何妨?”老人冷笑一聲道:“你的度量倒是不小,哼!依老夫看來,此人定是與你一路,你還想瞞我麽?”黑衣人不由明眸一翻,薄怒道:“你這人怎麽如此多心?你莫非沒有看見這小子一進門,還對我瞪眼麽,卻又怎會是我一路來的?”她邊說著,邊把小馬鞭,重重地往石上一抽,冷笑道:“既然你如此多疑,我們還是各人辦各人的就是了,我就不信我不如你。”

那老人臉色鐵青著,揮著掌,道:“且慢。”

遂又回視萬斯同道:“這麽看來,你也定是為了那部《合沙奇書》而來了?”萬斯同冷然道:“已知何故多問。”

老人瘦削的麵上,帶出了一個陰沉的冷笑,勉強忍下了這口氣,冷冷地道:“你們年輕人,脾氣都大暴躁了,遇事沉著,才是處世之道。”

他說著苦笑了一下,歎道:“既如此,你也坐下,我們來好好商量一下。”

老人說著遂又落座,萬斯同這時才注意到老人背後,有一連五隻青色的竹筒,斜背在背後,開口處都有特製的鐵皮蓋子封著,一時也猜不透是何物件,見他身著一色的黃繭布肥衣,腳下纏有青布的綁腿,一雙鹿皮快靴,打扮得有點不倫不類。

萬斯同心中懷疑地忍氣坐了下來,卻見那黑衣人一直用眸子在看著自己。

萬斯同因早已懷疑她是女著男裝,所以倒不好細細地打量她了,心中隻是奇怪,因為自己始終像是在哪裏見過她,這個念頭隻好暫壓心中,留待以後再觀察了。

黑衣人見他落座之後,才用手一指那老人道:“此老乃是來自貴州的蛇老尉遲八太爺,想你有過耳聞吧?”萬斯同心中不由暗吃了一驚,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枯瘦的幹老頭子,竟是在武林中有蛇神之稱的尉遲丹,人稱八太爺的怪傑。

他當時抱了一下拳,道:“久仰,久仰!”黑衣人後又指著萬斯同道:“此人姓萬,名字我也不清楚,也是個大有來曆之人。”

說著笑著看著萬斯同,又道:“人家身上可有削金斷玉的寶劍,要斬你那些蛇頭。”

萬斯同不禁俊臉一紅,那尉遲丹,聞言卻好好地打量了他幾眼,點了點頭,麵現冷笑不語。

在那黑衣人略為把萬斯同向蛇老尉遲丹介紹之後,這位一向出沒於苗荒的武林怪傑,嘴角輕輕帶起了一個冷笑,他什麽話也沒說,隻是上下地打量了萬斯同幾眼,就又把頭轉過去了。

這種傲態看在萬斯同眼中,自然心中大是不樂,可是也無可奈何。

他耐著性子坐了下來,蛇老尉遲丹眯著細小的眸子,又掃向他,徐徐地道:“老弟台,你來此是為了那部《合沙奇書》自不待言,隻是你可知那書的藏處麽?”萬斯同心中一怔,但他卻不願輸口,冷笑了一聲道:“既來到此,還愁找不到那書藏處麽?”尉遲丹白眉一聳,遂又嘿嘿笑道:“小兄弟,你們做事是有勇無謀,凡事不是這麽容易的。”

他說著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又笑了笑道:“不信你可以問問這位朋友。”

他用手指了一下,萬斯同憤然道:“我本來無意與你二人合力,是你們要拖我來的。”

蛇老伸手皺眉道:“別吵,別吵!辦法是有的,隻是不知你樂不樂意,再者你身上這身功夫……”他目光又開始在萬斯同身上打量著,冷冷一笑道:“我可是並不清楚,是不是能應付得下來,很是問題。”

萬斯同也被他說得不大得勁,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卻見她正凝視著自己微笑,萬斯同的臉就禁不住紅了。

那蛇老遂又舒眉道:“不過也說不上了,反正這種事是各人憑自己的造化。”

這時那黑衣人,笑吟吟地對萬斯同道:“萬兄,這裏的情形,你可能還不大了解,我與八太爺已經詳細地找尋過了,藏書之處也有了眉目……”說到此,目光一凝,一雙細眉毛,微微皺著。

她說:“據我二人的觀察,要想從容把藏書得到手中,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要通過一條極險的通道,這過道之中,可能有厲害的埋伏。”

蛇老揚了一下瘦掌,冷笑道:“老夫自信尚能通過,這位哥兒……”他用手指了黑衣人一下,接道:“他的武功也不差,足可應付,隻是你……”萬斯同冷然道:“你不必顧慮我,我應付不了,隻怨我自己學藝不精。”

尉遲丹怔了一下,遂笑道:“這樣很好。”

他說著自袖內抽出一張牛皮紙,是一個紙卷兒,然後他攤開在桌子上,上麵是用炭筆畫的各種圖樣,圈點線條不一。

黑衣人嘻笑道:“你的運氣不錯,我與八太爺窮了半日之工,打探得來的情形,你卻不費吹灰之力,一目了然,想來未免太不公平了。”

萬斯同目視著她,見她每說話時,總似下巴往下縮著,聲調很低,極像有意改腔換調,一時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

此刻聽她這麽說,不禁記起前恨,哼了一聲道:“你還認為不公平?我那張地圖若是中途不為人竊去,此刻怕早已到了。”

黑衣人不禁麵色一紅,她唇角那一枚黑痣,襯上那張乖巧的小嘴,看來確是很俏,當她發現萬斯同目光緊盯著她時,她的眸子就很不自然地瞟向一邊去了。

萬斯同見她不說話,心知她定是內愧不已,也不好再進一步挖苦她。

一旁的蛇老尉遲丹,由二人對話裏,自然也聽不懂是什麽含義。

他顯得很不耐煩地道:“我們不能再耽誤了,依照在大木上人的告示,如果今夜天亮以前,我們不能通過那間客室,必須要等到三天之後才能再試一次了。”

萬斯同不解道:“我還不大懂你的意思。”

尉遲丹冷笑道:“到時你就明白了。”

他站起了身子,很慎重地道:“為了減少我們不必要的自相殘殺,所以和這位小友才有這麽一個君子協定,那就是我們共同合力,突破藏書通道,至於書歸誰所有,那隻有憑各人的造化和手段了,沒有得到的人,不可節外生枝,更不可暗箭傷人。”

萬斯同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很公平。”

蛇老冷笑道:“自然是公平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小朋友,你那口斬金截鐵的寶劍呢?”萬斯同拍了一下腰畔,道:“現在身邊。”

蛇老點了點頭道:“你要隨時備用,很好,這東西我們可能用得著。”

黑衣人這時趨上前道:“在進入藏書之處一路上,我們三人必須要互相援助,同舟共濟。”

萬斯同秉性忠厚,對於這些條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他點了點頭,慨然道:“當然。”

蛇老尉遲丹這時把他的褲腳更紮緊了些,腰帶又係了係,向萬斯同道:“你已準備好了暗器沒有?”萬斯同方探手去摸,尉遲丹已遞給他一個蛇皮袋子,他說:“拿著用。”

萬斯同接了過來,尉遲丹又給了那黑衣人同樣一袋,黑衣人笑了笑,道:“老頭,你把這種東西也帶出來了,隻怕用不著吧?”蛇老冷笑道:“用不著最好,總比沒有好。”

萬斯同好奇地解開袋口向內中一看,卻發現是用宣紙包好的一枚枚圓形彈子。

同時他鼻中已嗅到了一股強烈的硫磺味道,他忽然知道了,這些彈子,竟是武林中一種獨門特製的暗器,名喚烈火丸,出手即燃,威力無匹。

他雖一向不喜用這些毒惡的暗器,可是也不妨備而不用,到時再看情形而定。

蛇老尉遲丹把烈火丸分與二人後,他沉聲道:“我們可以走了。”

黑衣人眨目道:“你說那大木上人在穀中麽?”尉遲丹搖了搖頭,道:“此老即使尚在人世,隻怕年歲過高,不會再管這些閑事了。”

他說著又冷冷一笑道:“不過,我們的目的是硬闖硬拿,他既有每年一開的諾言,怎能怪我們上門求書?”黑衣人皺了一下眉說:“如果此老也在,問題很麻煩,而且聽說尚有一隻怪鳥……”萬斯同不禁心中怦然一動,暗中想道:“莫非這所謂的大木上人,就是贈我東西的那個神秘老人麽?”他心中這麽想著,不覺感到異常興奮,方才那一番懼怕之心,不禁去了許多。

蛇老尉遲丹冷冷一笑說:“怎麽老弟,你膽虛了麽?”黑衣人嘻嘻一笑道:“什麽話?我們走吧!”說著她率先出室,蛇老居中,萬斯同最後,三人一並出了這間石室。

隻見黑衣人帶路,直向走廊外行去,這時天色很暗,雖有月光,看來也是陰暗得很。

這附近環境是那麽的靜,四處荒石亂草之間,磷火點點,此即一般人所謂的“鬼火”。

因其明滅不定,顏色青綠,故一般人皆稱之為鬼火。

三人無話匆匆向前行著,因前二人腳步極快,萬斯同自然不能落下,所以緊緊跟著他們。

前行了裏許,皆是荒蕪樹林,這條小路曲曲折折下行甚遠,那蛇老尉遲丹,在前麵一言不發,他步行極快,像是對這一帶情形了如指掌。

萬斯同跟著他二人,心中不禁有些懷疑,不知二人要把自己帶到一個什麽地方去。

正思念間,見二人已停住了腳步,眼前是一方高有三丈的大石碑,因為天黑,那碑上寫些什麽,萬斯同卻是看不清楚。

三人立定腳步之後,黑衣人就回過頭來,用手指著左邊的一條過道說:“我們三人,必須要從這一條窄道中通過去。”

萬斯同打量著那條窄路,心中暗暗吃驚,見這所謂的窄路,竟是介於兩座巨岩之間的一條小夾縫而已,夾縫之內風聲颼颼,那穿弄而來的風,撲在三人身上,真有些陰森的感覺。

萬斯同注意著那兩座岩峰,高可參天,午夜中打量起來,真有些獅虎難以攀登的感覺。

蛇老尉遲丹駐足冷冷地道:“果然這窄道的大石門開了,我們千萬不要錯過這機會。”

他說著首先騰起了身子,直向那雙峰之間的夾道前落去,黑衣人蜂腰輕輕下折,也如同箭一般地撲了過去,萬斯同見二人如此慌張急馳,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心知他們都存心想第一個通過窄道,好先搶到那《合沙奇書》。

按理來說,他又何嚐不急,隻是眼前二人之武功,都遠在自己之上,自己刻下又唯二人馬首是瞻,這書能落在自己手上的機會,實在是太小了。

他對自己,實在沒有多大信心,隻不過能同他二人一並入內,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所以他既存有這種心,反倒不急了,當他身子隨著二人縱到了石峰之前,才看清了,那夾縫入口處,有一方高有十丈許的巨岩錯開了。

據蛇老說,這塊十數萬斤的大石,昨夜尚緊緊地封在夾道之口,今夜卻無聲無息地為人錯開,大石門上生滿亂藤草,當它關上的時候,任何人也判斷不出來它是一扇門,設計之巧,宛如天生,真可謂“鬼斧神工”。

萬斯同細細打量著這巨大宛如岩峰的大石門時,蛇老和那個黑衣少年,在夾道口已顯出極為不耐之色。

尉遲丹不悅地道:“小兄弟,你倒是下來呀?唉,你們這些年輕人,這麽重大的事情,你們反倒把它當成不關痛癢的事情來處置。”

他氣得臉色蒼白地望著那黑衣人又道:“走!我們先進去。”

黑衣人哂道:“他已經來了,我們三人聯合,總比一個人一意孤行的好,何況他手上還有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呢。”

尉遲丹聽到後來,倒是不動了,隻是用銳利的目光去看著萬斯同。

萬斯同匆匆走到道口,尉遲丹冷笑道:“兄弟,你不要把事情看得過於簡單,這弄道之中,隱藏著大木上人精心裝置的十八具木人,和九十九支頑石喪門釘,另有飛枝吊人繩七十二處,百年以來,多少英雄豪傑,喪身受創其內……”他說到此,顯然也有些心虛了,抖顫顫地道:“你們年紀輕輕,哪知道其中厲害,萬一要是中途受害,老夫也是救不了你。”

萬斯同冷笑道:“果然如此,我隻怨自己的命,怎能怨你,你老人家還是多多留意自己的好。”

尉遲丹氣得一連冷哼了兩聲,冷笑道:“你不要為老夫擔心,反正誰的武功好不好,進去就知道了。”

他說著身形向下一矮,雙掌前後交錯著,用“龍行乙式穿身掌”的身法,陡地騰了起來,往下一落,已隱入夾道之中。

黑衣人望著萬斯同笑了笑道:“萬兄,依我勸告,你還是不必入內的好。”

她苦笑了一下,顯得又很是真情地道:“我說的是真話,因為你的功夫還差一點。”

萬斯同不禁俊臉一紅,心中大怒,正想反唇相譏,忽然看見對方那種表情,他的心中不禁動了一下,同時這兩句話,對方說出來時,竟是柔若女子,一改她方才的有意壓低聲調。

這證實了她果然是一個女子,萬斯同不禁呆住了,他想要仔細地觀察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是誰喬裝的?可是這黑衣少年竟笑了笑,突地縱身向窄道之中撲去。

萬斯同冷冷一笑,道:“謝謝你的好意。”

因為對方雖然是一番好意,可是當麵這麽說,也是近於侮辱,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為一女孩子輕視?想到此,他就再也不猶豫地向著那雙峰之間的夾道縱了進去,身方撲入,隻覺陰風透體生寒,窄道兩側,是高可參天的古鬆樹,看過去,就像是站著兩行巨人一般。

那蛇老尉遲丹和黑衣人,俱都早已無蹤,萬斯同心中更是緊張,一時足下加勁,施展出了輕功絕技,猛然向前麵追去。

夾道雖是夠窄的了,可是仍能容數人並排行走,他心中不禁暗氣二人,隻顧一意孤行,竟不依約互相照應。

可是,因此卻也少了許多不必要的應酬和麻煩,因為事實上他對蛇老印象並不好,對那女扮男裝的人,也隻是好奇,說不上有什麽好感。

想念之中,他已飛撲出數丈以外,心中正在奇怪,因為據蛇老所說,這其中有極厲害的埋伏,可是這時卻是一樣都未見,這不是很奇怪麽?他心中正在狐疑莫釋的當兒,忽然覺得足下踏著了一截枯枝,倏地向下一軟。

萬斯同心中一驚,驀地騰身而起,他隻當是踏上了一個陷阱。

誰知身子方往一邊飄下,驀然間就在一棵大鬆樹之後,電也似地閃出了一個長人。

天黑看不大清楚,隻覺這人身材極為高瘦,頭頂戴著一頂大鬥笠。

這人身形閃出之後,卻直直地朝著萬斯同身上撞來,萬斯同驚叱一聲,道:“是誰?”因那人來勢太凶猛,萬斯同深恐為他撞上,當下一掌擊出,直向這人前胸擊去。

隻聽見“砰”地一聲打個正著,瘦人身形被打得向後一拱。

但是,萬斯同的感覺裏,這一掌雖是打上了,卻好像擊在一麵牛皮戰鼓上一樣,同時之間,他也看清了敵人的那副尊容。

隻見對方墨首平麵,闊肩長臂,竟是一具巨大的木人。

隻是這本人的前胸後背,卻是牛皮緊緊纏成的,掌擊上去,猶如擂鼓一般。

那木人本不知發招過式,顯然的,他必須要等著敵人的接觸,才能觸動機鈕,抽招換式。

果然,那木人隨後拱之勢,身子霍地向下一蹲,萬斯同隱聞得它腹中有鋼條“咚”地一聲,忽見那木人右腿倏地舉起,緊緊貼著地麵,“唰”地一腿掃來,這一招在招術上是“鐵牛耕地”,隻是一般人的腳,是如何也不能踢得這般快法。

那疾勁的風,挾著木人的一條木腿,隻是一閃,已到了萬斯同腿旁。

萬斯同這才知道厲害,他慌不迭把身子猛地拔起,那木人的腳,擦衣而過,直把萬斯同嚇出了一身冷汗,暗忖這一下要是讓它掃上了,自己這條腿就別打算想要了。

那木人一招不中,隨著身形疾速地轉了一周,接著又通心一掌,隻是部位多少有了些偏差,因為木人到底是木人。

萬斯同有防備,這一拳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它打上,他身形疾轉,出左手一蕩這本人膀子,覺得極為吃力,可是他右手卻不閑著,以“小天星”掌力,霍地向外一擊。

隻聽得“叭”的一聲,實實地擊中了這木人的前胸,頓時間,聽得“喀嚓!喀嚓!”一連串的發條聲音,那木人,就如同來時一般地,疾速地向後退去。

萬斯同有了這一次的教訓,頓時不敢再有絲毫大意,他謹慎地疾步繼續往前馳去。

兩旁那些高大的鬆樹影子,看起來都像是隱藏著的木人,真有點風聲鶴唳的感覺。

不想他才行了幾步,突聞得左側樹梢上有弓弦“咚”的一響。

萬斯同不及回頭就本能地向前一個猛撲,可是卻覺得頭頂上,並無絲毫動靜。

他心中奇怪道:“怪事!莫非我聽錯了!”想著就由地上又爬了起來,誰知身方直起,卻覺得右側方,“哧”的一股尖風襲到。

萬斯同再怎麽也沒想到,這暗器,竟會由相反的方向發出來,而且沒在一點聲音。

待他發覺時,那暗器已距離他右麵胸肋不及三寸,那是如何也躲不過了。

萬斯同嚇得“哦”了一聲,就在這一刹那間,忽聽得前方一聲清叱。

萬斯同尚不及看出來人是誰,隻聽得身側“叮”一聲,現出了一點火星,那暗襲自己的一枚長形釘狀暗器,竟為另一枚銀色暗器擊落。

隨著眼前人影一晃,現出了那黑衣人亭亭玉立的身材。

萬斯同不禁麵色甚窘地點頭道:“謝謝你了。”

黑衣人嫣然一笑道:“走吧,為了不放心你,我耽誤了不少時間,快走!”說著她就拉了一下萬斯同的袖子,率先前進,萬斯同既知她是女子喬裝,形跡上更不敢與她顯得親近,此時見她竟用手拉自己,嚇得忙掙了開來。

這美少女後退了一步,嘴唇微啟,想是要說什麽,卻又臨時忍住了。

她微微歎息了一聲道:“你呀!”隻說了這兩個字,就住口不說了,萬斯同這時看她,愈覺得唇齒之間,仿佛像誰似的,就問:“你到底是誰?如何化裝成一個男的?”這句話,令她秀眉一挑,也似微微有些吃驚,她搖了搖頭道:“別瞎疑心,我不認識你。”

說著就跺了一下腳,又道:“我得快走了!”就在她身子方自騰起的時候,他們都顯然聽得前路蛇老尉遲丹大笑的聲音。

這聲音不禁吸引得二人加速奔上,卻見數丈以外,窄道內,對立著三個人影。

蛇老尉遲丹麵向著這邊,另有二人,卻是背朝這邊,這時就聽得尉遲丹冷冷笑道:“朋友,不是尉遲丹太自私,今日卻是不能讓你們過去。”

黑衣少年與萬斯同,這時已相繼趕到,尉遲丹嗬嗬一笑道:“你們二人來得正好,這裏有兩位朋友,大家認識認識!”萬斯同遠看背向自己的二人,已有些眼熟。

此時見他二人一回頭,萬斯同才看清了,果然是一字劍商和夫婦。

隻見二人麵色似極為氣憤的模樣,當他們發現身後的黑衣人及萬斯同時,更帶出了大驚失色的表情。

商和對萬斯同抱了一下拳,強笑道:“原來萬朋友也是道中人。”

他目光又轉向一邊的黑衣人,冷冷地道:“《合沙奇書》有緣者得之,你們何故不許外人插足?未免欺人太甚。”

蛇老尉遲丹冷冷一笑道:“商老二,老夫久仰你在秦嶺一帶有些聲望,早想會你一麵,今天倒是巧得很,老夫就在這窄穀之中見識見識你的一字劍法!”這老兒口中說著,身形倏地拔起,身形往下一欺,雙腕同時蕩起,直向商和兩肩上按去。

看起來並不出奇,可是這卻是蛇老仗以成名的“五行鶴爪”之一,名喚“飛綢撈魚”。

一字劍商和耳中久仰過這個怪老頭的名宇,可是,卻不知道這老兒,竟是如此不講武林道義,說打就打,一見麵就下毒手。

商和自感忍無可忍,當下冷叱了一聲“好!”他身子猛地向下一蹲,右手“天命一掌”,霍地向上一推,發力八成,直向蛇老小腹上打去。

這種打法果然高明,尉遲丹獰笑了一聲,就空一滾,避過了商和這致命一擊。

商和忽然向一邊的妻子燕翅鏢段英叫道:“你還不快走!此地有我來對付他們。”

段英聞言身方縱起,不想足方站起,忽覺頭上疾風已先她掠過。

不容她看清來人是誰,隻覺得一股罡風迎麵而來,燕翅嫖段英足下“倒踩蓮枝步”,倏地向後猛退,卻忍不住被這人淩厲的掌風,逼向身形蹌了一下,驚慌之下,才見迎麵而立之人,竟是今晨掌傷自己的那個黑衣人。

段英由不住心中大怒,她右臂向外一翻,隻聽見“嗆”的一聲,一口雪白的三尖兩刀奇形兵刃,已經抽了出來。

燕翅嫖段英兵刃在手,精神大振,嬌叱了聲:“小輩,你未兔欺人太甚,莫非我夫婦當真還怕了你們不成?”她口中這麽說著,手中三尖兩刃刀向上一舉,倏地一殺腰,掌中刀“鐵鎖橫舟”向外一揮,刀上泛出了一片雪光,向這黑衣人攔腰斬去。

可是這黑衣人確實有驚人的功力,容得對方刀刃已臨到了眼前,還不見她有任何動靜。

燕翅鎮段英心正奇怪,俗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尤其是像她這種名家動手,根本無需招式打出,就知對方是否能夠化解。

以燕翅源段英精湛的造詣,自是不待細說,這口刀方一遞出,她已知道自己上了對方“以身喂招”的大當了,不禁大吃了一驚。

當下一聲驚叱,身形是“老子坐洞”式,霍地向後一坐,掌中刀用全力向後一抽。

可是仍然顯得太慢了,對方黑衣人本是名噪兩江,聞名喪膽的人物,隻是暫時喬裝,使人認不出罷了,她那厲害的手段,自不會因為喬裝而有所遜色。

就在燕翅鏢段英發現自己身手慢了一步,而上了大當的時候,她果然是上了大當了。

黑衣人哂然一笑,左手“迷掌”向外一伸,五指張開晃了一晃,右手卻“噗”地一把,叼在了段英手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