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武貴立在門口,眼眶裏憋著淚水。

“我要為我娘治病,要很多錢……”小蓮在房間裏幾乎哽咽不能作聲。

武貴抱著頭痛苦的蹲在門口,兩行眼淚已從臉狹流下。

“武哥,你走吧……希望你記得我……”

“小蓮……”

“我們來世……”

武貴捂著自己的耳朵,發瘋一樣跑出小蓮家,躺倒在自己**。

武貴一直躺了三天三夜,大睜著眼睛,不吃不喝。

熱鬧的鑼鼓傳過來,嗩呐歡快地吹,武貴的眼淚一行行地流。

熱鬧遠去,老劉家沒了魂,武貴沒了魂。

三個月後,當武貴呆呆地在桌子上吃飯的時候,隔壁又響起了鑼鼓和嗩呐,不再歡快,是悲慘。

傳來老人的大哭聲。

武貴一個激靈,站起來就往外跑。

他看見一幡白布,頭裹孝帕的樂班隊伍,還有一個擔架上的屍體。

“小蓮!!!!”武貴大喊一聲,直直對著擔架跪了下去,憤怒和淒涼的喊聲驚起了遠山的烏鴉,喊聲在山穀裏久久回蕩,餘音不歇。

瀘羽民眼裏盛滿了淚花,雙手在微微發抖。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細地看著中間的“捕”字,然後從身後摸出一把小刀,對著自己的手掌心劃了下去。

鮮血立刻從掌心滲出,順著手腕滴在地上,紅得刺眼。

瀘羽民將小刀順著掌心劃了一個圓,然後收好小刀,左手的兩個指頭從掌心裏拿出一個物件。

那個物件牽連著瀘羽民掌心的肉和血,已經和他的手掌融為一體了。

血漸漸從那個物件上滴落,還原了它的真實麵目。

是一塊玉。發出柔和的光。

杜金眼看著瀘羽民手上的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很感人的故事。我真是有幸成為這故事裏的一角。”杜金似乎完全放鬆了下來,“不過,你的故事好象不太完整;但是,我能把它補充完整。”

“五渡村的小蓮,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自從我上私塾懂事起,我就發誓長大後要娶她為妻。”杜金的眼裏閃爍著遠久的光芒。

我們楊家是羅城數一數二的大戶,我娶小蓮,配得上她吧。

我知道小蓮有個青梅竹馬,但是她母親的重病卻幫了我的大忙。錢,對小蓮一家來說就是命;錢,對我來說隻是小蓮的買身契。

我得到了小蓮。我覺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一夜之間,我卻成了世上最失落、最憤怒的男人。

小蓮的心,在和我入洞房那一刻起,依然沒有屬於我。

她是我的人,身子是我的,心也必須是我的。

如果心不屬於我,要身子來有何用?!

我給他們錢,他們給我小蓮,我們都用對方最需要的來交換,他們得到了有用的東西,我卻換回來一具屍體。

屍體,你知道屍體是什麽樣子嗎?就像現在伍仁剛一樣,你碰他,他不會動,你打他,他不知痛,你甚至把他的心挖出來,心也早已停止跳動。

屍體。沒有人喜歡屍體。

隻有當她陷入回憶的時候,她才會露出燦爛的笑臉,她坐在我的屋子裏,卻在明目張膽想著別的男人。我才是她的男人。我這個實實在在的丈夫,卻比不了她的一個窮得一年吃不上一頓肉的情人。

你說我不會生氣嗎?

我們做生意,崇尚的是公平交易。但是我是吃虧了,所以我很生氣。

隻要她一笑,我就更加生氣,開始我隻有生氣,氣得不行,我氣得扯自己的頭發,氣得打自己耳光,罵自己沒出息。

後來,我想通了,該折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她。

所以,隻要她一笑,我就變著法子折磨她。嘿,怪了,隻要一折磨她,我就會消氣,我感覺就會好起來。

唔,對了,你知道我怎麽折磨她的嗎?

我想想啊。方式很多呢,我都快記不全了。

我一根一根折斷她的手指,我一把一把扯光她的頭發,我用烙鐵在她身上烙印,我用鐵釘在她腿上打洞……

杜金陷入瘋狂的回憶與邪惡的快感中,他恐怖的笑聲在山洞裏引起一陣陣回蕩。

瀘羽民手心裏攥出汗水來,他的眼裏幾乎能噴出火來。右手掌心裏隱隱的金光崩射出來,發出金屬般的龍吟。

他出其不意向著杜金飄了過去,速度之快猶如時間飛逝,不容杜金有任何反應時間。

但是杜金卻察覺到了。

攻心為上。

心若浮躁,其行必敗。

瀘羽民動之前,杜金就感受到了。

所以,杜金躲開了。

瀘羽民再次出擊,杜金卻喊了暫停。“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

瀘羽民站在原地,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他太想知道小蓮更多的事情。

“我想一定會幫助你回憶起某些讓你痛苦的事情。”杜金躲在伍仁剛身體之後壞笑。

“籲——”杜金對著洞子盡頭打了一個長長的呼哨。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急急而來。

“真讓我期待。”杜金興奮地搓著手。

一大堆幹屍簇擁而來。

瀘羽民望過去,臉上露出不快。

“原來你就靠這些維持你的怨氣,並且在幾年時間裏一直遊蕩在人世間。”

“對。父精母血,我特地養了一幫人專門為我提供血液。隻要有足夠的活人的新鮮血液,我想在世上待多久就多久。”

瀘羽民看著地上已經倒下的幹屍和還站立著的幹屍群,看著他們皮包骨頭卻射出貪婪目光的眼睛,確認他們還是人。

隻是,被杜金折磨得完全喪失了心誌。稱呼他們屍人比較恰當。

“那麽,你召喚的餓鬼以及其他厲鬼……?”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我有很多。”杜金手伸向另一扇小門,門裏隱隱有暗光閃動。是張獻忠的寶藏。

“我們還是不要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了,我迫不及待的等著好戲上演呢。”杜金一揮手,幹屍群打開了一個缺口,伍孜涵夾在中間。

“本來我都已經抱著了必死的決心,對這顆棋子打算棄用,哪想到你偏偏要給我講什麽故事,我才突然發現這顆棋子原來還有大用,還有妙用。這該怎麽說呢?”

杜金裝模做樣想了一會兒,誇張地一拍手,“對了,這就叫言多必失。你知道我看片子最討厭什麽嗎?我最討厭的就是在片子即將結尾的時候,正義的一方太過多話,結果被邪惡的一方覷個空隙,扳回劣勢,結果劇情又被無聊地拖長。”杜金做出很惋惜的口氣,“你怎麽也會犯這種俗不可奈的錯誤?”

“我不覺得這是一個錯誤,更不覺得此時此刻會喚起我什麽痛苦的回憶。”瀘羽民穩定地向前走了一步。

“哦?不好說。現在她還在楚河那麵待著,隻要一過漢界,成了過河卒子,就應該會對你起點作用了。”杜金頓頓,“要麽,我們讓她過河試試?”

杜金沒等瀘羽民回答,就對著屍人群做了個手勢,一個屍人往伍孜涵嘴裏灌了點什麽,伍孜涵便悠悠醒了過來。

“瞧,她要發動攻勢了。”杜金作壁上觀,很期待的樣子。

伍孜涵慢慢睜開雙眼,先是看見了周圍一群黑黢黢皮膚皺裂的屍人,嚇得一聲驚叫,拚命想掙脫被屍人鉗製的雙臂,無奈無論怎麽努力,都毫無效果,隻得將眼睛慌張地閉上,掩而盜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