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好。”杜金在陰影裏提醒。

伍孜涵身邊的兩個屍人一提伍孜涵的肩膀,伍孜涵便又驚慌地睜開眼睛,這時她看見了瀘羽民。

“羽民!”伍孜涵一下呆了。

她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看到瀘羽民。

她曾經走遍了這個城市的所有角落,她每天不停地向遇見的人打聽瀘羽民的情況,她甚至找進乞丐堆裏,忍受著肮髒和乞丐對她的羞辱,對每一張黑白分明的臉仔細辨認。

越是尋找,她越是知道了瀘羽民作為一個拾荒者所受的苦。

越是尋找,她越是心痛,越是堅定了要找到瀘羽民的決心。

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幹淨整潔,雖然每次回到暫時的住所她都身心疲勞,肮髒不堪。她不想在找到,在遇見瀘羽民的時候讓他看見自己失神落魄的樣子,雖然她知道這樣的幾率有多小。

最成功的一次,他幾乎就找到瀘羽民了。

她在街角詢問一個拾荒者的時候,偶然看見街對麵垃圾筒處一個人影一閃,背影像極了瀘羽民,她怔了一下,然後不顧滿街的車流要衝到對麵去。

一輛摩托車將她狠狠撞翻在地,騎手慌亂地絕塵而去。

她膝蓋跪在地上,血汩汩而出,她沒有感覺到痛,她站起來,看見街對麵垃圾桶處已經空無一人,她急切地搜尋,撥開圍在她周圍關心她的路人。

烈日當空,耳中萬籟俱靜,她努力仰著頭,不讓淚水流下來。

她癱坐在地上,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像丟掉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

她遺失了一個背影,她放走了一個希望。

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她就這樣一直癡癡坐著。

而伍孜涵居然在這兒看見了瀘羽民。

似乎一個夢。

“羽民。”她想伸出手,被屍人扯住了。

杜金裂開嘴笑了,“過河卒子將老帥。”

“說我們的事吧,無關緊要的人何必浪費我們的時間。”瀘羽民一直正眼看著杜金,對伍孜涵的呼喊置若罔聞。

“這樣可不好。”杜金往後縮了縮身子。

“羽民……”伍孜涵的眼睛自從看見瀘羽民之後就沒有再離開過,她已經忘了身處何處,忘了眼前的處境。

瀘羽民背對著她。

“你怎麽會在這兒?”

瀘羽民一步步向杜金走去,沒有絲毫遲疑。

杜金大笑起來,“十分佩服。”但他沒有後退。

“羽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瀘羽民收好掌心的玉,杜金挺了挺自己的身子。

“羽民,你為什麽不聲不響就離開了?是因為我爸爸嫌棄你嗎?”

杜金嘴裏在倒數,“10、9……”

“我們不是說好了,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是做什麽的,無論你做過什麽,我都是一樣的。我對你都是真心的。”

杜金:“7、6……”

瀘羽民依然在向杜金走去,距離隻有5米。

“我不在乎。我不是什麽千金小姐了。我和你一樣,都是乞丐,都是拾荒的,我能跟你一起過貧苦的日子。我會洗衣服,會做飯,會咽下發酸的饅頭,會在冬天靠著舊報紙保暖,我不會生病的……”

隻有2米了。

杜金:“0!”

瀘羽民停下了,緩緩抬起手來。

杜金努力擠出一副笑臉,“我猜錯了?還是你太強了?”

“命中注定。”瀘羽民的手掌已經對準了杜金,杜金這次並沒有躲,他的右手掌用力,伍仁剛口吐白沫;他左手掌舉起,對屍人群做了一個手勢,屍人群立刻躁動不安,不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眼睛貪婪地盯著伍孜涵的皮膚,流下不少涎水。

瀘羽民一動,杜金必死,伍仁剛必死,李運河必死,伍孜涵必死。

“羽民,希望你記得我……”伍孜涵哭了起來,很快止住聲,深深地望了瀘羽民一眼,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和微笑。

“武哥,你走吧,希望你記得我……”

“羽民,希望你記得我……”

“武哥,你走吧,希望你記得我……”

“多麽熟悉的場景;多麽悲慘的離別,武貴,你兩個深愛的女人都毀在我的手裏。”

瀘羽民的耳朵裏交織著兩個不同的聲音,他的眼神在一瞬間一散,被杜金看在眼裏,從他的腰間慢慢突起了一隻黑手。

“砰!砰!砰!”連續幾聲槍響,將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幾人不約而同回過身去,看著槍聲傳來的洞口。

伍孜涵微笑著,如入空門,對外界的變化不予理會。

三個人影站在洞口,兩個人飛快地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傳出槍響,屍人群裏不斷有人倒下,屍人慌亂地轉著頭,或躲避,或呆立。

伍孜涵一個人站在亂成一團的屍人群裏,微仰著頭,仍在微笑。

“姐,快跑。”是陳蕭揚的聲音。

“快趴下。”章墨手裏的槍一抬,一個即將撞上伍孜涵的屍人倒下了。

瀘羽民的手在空中緩了一緩,杜金腰間的黑手迅即暴長,夾雜著一股腥味直撲瀘羽民麵門。

瀘羽民一計得逞,窺著杜金的空擋,沒人看清他的身型,他已經站在了杜金身後,右掌出擊,杜金隻覺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的魂魄從李運河身體裏被一帶而出,被牢牢控製在了瀘羽民手裏。

“你!”杜金暴怒,現在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眼睜睜看著李運河和伍仁剛近在眼前,卻不能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你的戲,落幕了。”瀘羽民緊緊咬著嘴唇,腦中閃過一幕幕的場景:溪水、桃花、圓臉、“媳婦兒”、“武哥”、……

瀘羽民手掌心裏的金光急不可待地化成一隻蒼龍,龍身一擺,龍頭大張,迅疾向杜金的魂魄撲去。

“住手!”洞內一聲威嚴的暴喝止住了蒼龍,瀘羽民抬眼望去,是站在洞口的人。

那人慢慢走進來,看清了,是侯二。

“按照規定,你必須把它帶回去。”侯二望著瀘羽民,眼裏有一抹不容質疑的光芒。

“私自處罰犯人,削減輪回三世,你作為一個黃金鬼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侯二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平時在公安局那樣嘻嘻哈哈。

陳蕭揚把伍孜涵扶在一個安全的角落,對侯二所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章墨愣在原地,一會兒看看瀘羽民,一會兒看看侯二,心裏忐忑不安。

事情有不妙。

“你果然有問題。”瀘羽民冷冷地看著侯二。

侯二迎著瀘羽民走上去,手心裏的東西向瀘羽民展示了一下,瀘羽民很隨意地瞟了一眼,“不用看也知道了。”

能對黃金鬼捕說出這樣的話的,除了鬼督,沒有別人。

警察抓壞蛋,督察抓警察;鬼捕抓鬼,鬼督,是鬼捕後麵的黃雀。

“放下私怨,和我一起回地府受審。”侯二凝視著那條金光閃閃的蒼龍。

“我等了幾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蒼龍眼睛裏金光一束,穿過杜金的魂魄,杜金立刻痛得哀號起來。

“你竟然是為了這個而考進鬼捕隊伍,又鍥而不舍追著這件事情幾百年?”

“不錯!所有的一切都隻為這件事情,隻為這個人!”

“一世因緣一世了。你活了幾百年,怎麽還放不下這個情字,這個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