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難道捉我回地府受審對你就那麽重要?”杜金暫時停止了汲取伍仁剛的靈魂,他好奇心被瀘羽民提起來了,擺出一副窮根究底的架勢。

隻要殺了伍李二人,他就滿足了。生存,對他已經沒有吸引力,但是好奇心,卻讓他欲罷不能。

“因為我們的恩怨,還沒有一個了斷。”瀘羽民斬釘截鐵。

“我知道,你沒有將我帶回地府,反而讓我順帶捎走了兩個活人,也許你今年的年終獎泡湯了吧。”杜金很滿足地笑。

瀘羽民搖搖頭,“你想不想聽故事?”

“我吊著一口氣,不就是聽你講小白兔大灰狼的嗎?”杜金扶著伍仁剛坐了下來,手下放鬆,沒有繼續施加力量汲取伍仁剛的魂魄,他要留些精神聽故事。

“對你來說,故事有些久遠了。”瀘羽民也坐在了地上。兩人中間一堆篝火,不像生死殺戮的戰場,倒像野營時的聚會。

“所以請你務必詳細一點。”

“故事的發生時間是公元1635年。”瀘羽民眼睛看著杜金,“記得嗎?”

“我想想。”杜金真的想了起來,然後一拍腦袋,“記起來了。是我第一世的時候。”

“地點是四川羅城五渡村。很小的一個地方。”

“羅城我知道,我出生的地方。但是五渡村,沒印象了。”杜金在腦子裏轉了幾轉,確實想不起了。

“沒關係,我一會兒會讓你想起的。”

“那就好。那麽故事的人物?”

“我,小蓮,還有一個該死的你。”瀘羽民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憤怒。

“我也是主角?”杜金笑了起來,“看來我在哪兒都是主角。真是累死我了。”他突然收住笑聲,眼睛望向瀘羽民,眼光開始迷惑、探詢。“你是武貴?”

“你還記得。”

“小蓮……?”

“我想她記得你。”

公元1622年,四川羅城五渡村。

“武哥,我要溪裏的小魚。”一個梳著小辮的小女孩在一條小溪邊蹲下,圓圓的臉上看著水中的魚兒,露出著急又慌亂的表情。

“別用手指,魚兒看見會跑的。”一個小男孩從小溪上遊跑過來,手裏握著一把桃花。

“武哥,快,魚兒要跑了。”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叫,在溪邊跳了起來。

被小蓮叫做武哥的男孩武貴跑到小女孩身邊停下,一邊脫衣服一邊看著水裏,“小蓮,魚兒在哪兒?”

“躲在草叢裏了,武哥快下去。”小蓮接過武貴的衣服,不斷催促。

武貴衣服沒脫完,撲通就跳下了水,在草叢裏搜尋著魚兒的蹤跡。初春的溪水很快凍僵了武貴的身體,他的上下牙齒“咯咯”地打著架。

“武哥,水冷不冷?”小蓮的小手伸進水裏。

“不冷。武哥暖和著呢。”

“武哥騙人,水冷。”小蓮的手一觸及溪水,馬上就縮了回來。“武哥,快上來。”

“武哥要給小蓮抓魚。”武貴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又紮進水裏。

小蓮坐在岸上哭了,嘴裏嚷著,“武哥快上來,武哥快上來……”

水花濺起來,武貴從水底浮上來,手裏握著一條魚兒,魚兒的尾巴擺動,武貴裂著凍僵的嘴笑了。

“武哥,你對我真好。”

“小蓮,我們長大後,你當我媳婦兒好嗎?”

“好。武哥。”

“兩個死娃子,三四歲的年紀說些八怪(荒誕的意思),還不回家?!”兩家的父母從旁邊的農田裏收工回家,笑罵著把兩個小孩各自領回了家。

公元1634年。深夜。

“櫝、櫝、櫝。”一戶茅屋的窗戶有節奏的輕輕響了三聲,不多久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了,露出一張清秀圓圓的臉,四下裏看。

“武哥。”

“小蓮,我在這兒呢。”武貴從窗戶底下突然鑽出,把小蓮嚇了一大跳。

“武哥,以後你還是不要再爬牆了。”小蓮趴在窗台上,若有所思地對武貴說。

“為什麽?”這時的武貴已經長得五大三粗了,背靠著窗台蹲下,仰著臉看著上麵的小圓臉。

“我娘說了,我都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偷偷摸摸見男子。”

“你娘怎麽知道了?”武貴顯然急了,心虛地往四周看看。

“嘻嘻,你天天晚上爬牆,又不知道換地方,那土牆都被你翻出一個缺口了,誰還不知道?”小蓮拿手在武貴頭上輕輕敲一下,手捧著臉望著他。

武貴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臉上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對了,小蓮,你娘的身體好些了嗎?”武貴突然正色道。

“還不是那個老樣子。”

“縣裏的郎中請了嗎?”

“請了。”

“郎中怎麽說?”

“說是身子虛,年輕的時候太勞累了,多種病並發……”小蓮臉上換了沉重的神情。

“那,還有治嗎?”

“有。不過郎中說要很多錢。”

武貴沉默了一會兒。

“小蓮,你,還肯當我媳婦兒嗎?”武貴撓撓後腦勺。

“我們不是早說好的嗎?我長大就隻給你當媳婦兒。”小蓮的圓臉紅了,在月光下顯得很可愛。

“哎!”武貴狠狠點了點頭,“那我過幾天就叫我爹到你家提親。隻要成了親,我就可以照顧你娘了。”武哥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光,“雖然說我家也窮,但是我有的是力氣,會給你娘掙到藥費的。”

小蓮的腦袋縮回了窗戶。

“小蓮?……”武貴趴著窗台往裏看。

不一會兒小蓮的圓臉又從窗戶裏伸了出來,秀氣的小手握成一個拳頭,“武哥,你過來。”

武貴走過去。

“手攤開。”

武貴依言把手攤開。

小蓮把拳頭放在武貴的手掌裏,鬆開了拳頭,嬌羞著把臉縮回了窗戶,還把窗戶關上了。

“小蓮?……”武貴被弄了個不明所以。

武貴感覺到手掌裏有一個溫暖的物件,好奇地拿近眼前,一塊在月光下微微發出粉白色柔光的玉。

“小蓮?……”武貴傻傻地望著窗戶。

“我娘說了,這是她的嫁妝,在我14歲的時候給了我。她說我喜歡誰就給誰。”小蓮的聲音在窗戶裏麵細弱蚊子。

“這?”武貴撓了撓腦袋,突然一蹦三尺高,興奮地對著窗戶說,“小蓮,我回去就給我爹說,讓他找個媒人過來提親。”

屋裏沒有聲音,武貴手心裏緊緊握著那塊玉,心潮澎湃的翻過圍牆。

小蓮的爹老劉頭躲在廂房後麵,重重歎了口氣,滿臉焦愁。

“劉叔,為什麽?為什麽!”武貴握緊拳頭,狠狠地砸著地麵。

“昨天村頭的王嬸比你爹先來,她是為羅城楊順緞莊的大少爺楊寅人來說媒的。”老劉頭不敢看著武貴。

武貴緊張地看著他。

“我答應了。”老劉頭背著手,背對著武貴,粗糙的手指在顫抖,“因為小蓮她娘要治病,要錢治病。”

小蓮緊閉的房子裏傳出了哭聲,那哭聲讓武貴心如刀割,他騰地跳起來,就要撞開小蓮的房門。

“武哥,你走吧,是我自願的。”小蓮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出來,卻有說不出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