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舊事

靜空大師是中原佛教的高僧,具體怎麽個高法林瀟也說不上來,畢竟她是個妖,光是進寺院這件事對她來說都渾身不自在,對佛家的事更是一問三不知。

反正她知道這靜空大師是個好人,和她也認識好多年了。當初換俞家軍進於國的時候她還給大師寫信求助,靜空大師二話沒說就譴三百餘眾僧人前往甕城替林瀟平事。

不對不對,這個說法怎麽聽起來感覺有點像去打架的?林瀟搖了搖頭,甩掉自己的想法,雙手合十朝靜空大師行了個禮。

“靜空大師,您怎麽在這兒?您是這兒的主持?”林瀟好奇道。

靜空大師還是那麵帶和善的沉穩樣子:“是瀟兒啊,有些時日未見了。距在河東初識也有些年月了。”

“對啊,沒想到竟然是靜空大師在這兒。”提到河東林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說起和靜空大師相識,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

當初她在邊境鎮壓外敵,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靜空大師率領僧眾去戰場替將士收斂屍體,說實話當初她還和靜空大師大吵大嚷過一番。

當時她年少不懂事,打完仗大軍隻把自家將士們的屍體收斂了,大軍行過之時便遇見了靜空大師。

當時俞將軍還在世,見靜空大師在收斂敵軍屍體,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便走了。

但當時的林瀟還是一個嫉惡如仇的衝動孩子,一時氣憤就找到了靜空大師和他吵了一番,靜空大師不為所動,靜靜地看著林瀟跳腳炸毛,最後隻說了一句:眾生皆苦。便轉身走了。

事後想想,林瀟也有些後悔,人都已經死了何必還要糾纏呢?

後來林瀟這件事被先生知道了。先生責罰了她一頓,要她去給靜空大師道歉。

林瀟自知理虧乖乖去了,本以為此番必定會受一番折辱,沒想到靜空大師隻是笑著看她點了點頭便走了。

那時她第一次知道,匹夫受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後來的幾年裏,盡管林瀟進寺廟不是很舒服,也常去寒山寺看望靜空大師。

盡管大師每次給她講經,她都聽得雲裏霧裏的,大師還是笑著摸摸她的頭,道一聲她有慧根,也不知這慧根在哪兒。

林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靜空大師,您為什麽每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幫我,而我還找不到合適的方式報答。”

靜空大師笑著搖了搖頭:“瀟兒來這兒何事?”

林瀟想起躺在**的付肖心裏又沉重起來:“我弟弟付肖病了,染了瘴癘,有些嚴重,我聽刺史說病坊開在了這裏,就想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辦法?”

靜空大師歎了口氣:“瀟兒,一切皆有因果,莫要太過執著了。”

林瀟聞言表情嚴肅起來:“大師的意思是?這瘴癘很難痊愈?”

靜空大師歎了口氣:“瀟兒,隨我來禪房吧。”說完便轉身走了。

林瀟心裏七上八下的,隨靜空進了禪房。

禪房的門輕輕掩上了,靜空大師示意林瀟隨意坐,自己則去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下來。

靜空大師年事已高,看字有些吃力,但還是努力的辨認了一番,走到林瀟麵前遞給她。

林瀟有些不明覺厲,心裏懵懵地,打開那書冊一看,是僧人們記錄的瘴癘情況,隻有短短幾頁,可上麵清晰的數字還是讓林瀟冒出了冷汗。

不到十天的時間,嶽州城內僅寺內感染瘴癘而死的人就已經破千了。而這一切,很顯然隻是一個開始。

林瀟心都涼了,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帶付肖出逃,可冷靜下來想想,她卻不能這麽做。

瘴癘自嶽州城發,周圍幾個縣一定很快就被蔓延了,此時帶著付肖長途跋涉還不如一刀殺了他。

更何況……這次瘴癘連付肖這麽身強力壯的青年都沒能放過,若是出了城將瘴癘擴散,到時候不僅付肖不能得救,還會害了當地的百姓。

靜空大師看著林瀟六神無主的樣子歎了口氣:“瀟兒,不如帶我去看看你弟弟吧。”

林瀟抬頭看了靜空大師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靜空大師很快就隨林瀟到了府上,付肖還在睡著,靜空大師來到付肖的房裏輕輕搭上他的脈搏。

靜默了一陣,靜空大師收回手看了看林瀟:“我們出去說罷,莫要吵到他了。”

兩人走到院子裏,靜空大師雙手合十呼了聲佛號:“瀟兒,你可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林瀟愣了一瞬:“大師,我還有辦法,我不會看著他就這麽沒了的。他這趟出門本就是為了我,我怎麽忍心看他客死異鄉?”

“阿彌陀佛,苦樂自當,無有代者。瀟兒好自為之吧……”靜空大師就這麽離開了,一如往常隻在林瀟需要他的時候出現,當他無所能及的時候,便悄悄離開了……

林瀟咬緊了牙關,她不是不明白靜空大師的話,隻是她不肯相信,她也不能就這樣放棄付肖。

啪!屋內傳來一聲刺耳的碎裂聲。林瀟一個激靈立刻跑了回去,看見付肖站了起來,正扶著桌子咳嗽,茶杯被打碎到了地上。

林瀟趕快上前扶他躺下,替他蓋上被子:“你等我去燒些水來,壺裏的都冷了。”

付肖一把抓住林瀟的手腕:“瀟兒,別出去了,和我說說話吧。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麽?”

林瀟猶豫了一會兒,心裏壓上一層陰霾,但還是回答了:“記得,是在兗州城,那時候你十四歲,瘦的隻剩下了骨頭。”

“我在大街上看見的你的時候,咳咳……就覺得你就和那些千金小姐沒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的討厭,隻是生的好罷了。”付肖有氣無力的笑了笑。

林瀟鼻頭一酸,忍住眼淚和他打趣:“難怪你這麽多年一直針對我,原來是這樣。”

付肖消瘦的下巴仰了起來看向窗外,笑意盈盈:“是啊,所以我選擇偷你的錢,因為你看上去就很好欺負,一定跑不快。”

“說的和你偷了就能走一樣,陳墨在一旁呢,他可不是吃幹飯的。”林瀟不敢想其他的,隻是單純的陪著付肖聊天。